“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
飞贼盯着屋中自在赏曲的两人,面无表情,全身杀气密布。
椅子上的两个男子看到飞贼后,年长一点的,依然悠闲喝茶,年幼一点的略显不安摆摆手,歌姬赶紧抱着琵琶下去,年轻男子想要站起来,年长的止住年轻的,放下茶杯道“十二,你来了。珍宝图呢?带来了没?”
飞贼冷笑一声“三师兄,凭你也配持有珍宝图?”
“师兄这话不……不对,能者持之,师兄弟谁不知道你无论轻功,还是盗、采、偷三门功夫都中庸的很,当日师傅临终前只有你在,谁知道师傅到底是传给你了还是你抢夺的……虽说你连续做了几件案子,不过是侥幸的手了,还被江湖人吹捧为盗圣最得意的弟子‘玉面小飞贼’,盗的都是什么玩意,真是丢盗家一脉的脸,什么宁王府的媚药‘美人三笑散’……赵员外家修祖坟御赐的千两白银……驸马和公主的鸳鸯枕……啧啧”年j□j子向前一步,脸带不屑。
飞贼出山一来做的几件案子,虽然看起来到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然而年轻男子却忽略了这些东西背后的含义,胆敢在皇家头上动土,若非太多自信,就是真的有一手。而且,皇家的事在江湖上流传也是最快的,多少百姓都盯紧了皇家的那点子事,茶余饭后乐此不疲的一传十、十传百。
飞贼凝眸扫过去,眸似含霜,吓的年轻男子忍不住一个趔趄。
“十七,你退下,”三师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接着道“没有配不配。老大、老二、老六、老七、老八一直对你关照的很,其它的师兄弟也是不晓得为什么没有与你争抢,只是你怎么说都行,反正今日若不留下珍宝图,那个小叫花子就没命了。”
三师兄打了个手势,十七进了内屋,拿出腰间的一枚黑色药丸,抽开小乞儿口中的布反手喂了进去,小乞儿还在睡梦中,哪晓得外间发生了什么。小乞儿也太实在了,哪里像被绑架了的人,吃完睡睡完吃,一派悠闲自在。
生死关头,很少有人想的明白,不是在意着身外物,就是笼罩在一片恐惧当中。小乞儿倒是想得明白,反正怎么都挣不脱,不如安心吃喝睡觉,就算是死了也是饱死鬼。没有外物所累,也就不会恐惧。当乞儿也有当乞儿的好处,不是吗?
药丸入口就化,不过眨眼功夫,小乞儿原本放松的身体突然紧绷,一声尖叫醒了过来,“疼,疼,疼。疼……”小乞儿疼的龇牙咧嘴,仿佛有一千把刀子一块儿一块儿在刮骨,疼……
原本被抓到的那天小乞儿就被强行喂了一颗血红色药丸,今日这颗黑色的是把红色药丸的药力都激发了出来。
十七拎着小乞儿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就出来了,砰一声小乞儿被扔到了地上。
一会儿功夫,小乞儿就被冷汗浸湿了衣服,口中喃喃想要说什么,却是疼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飞贼冷眼看着地上的小乞儿,只见小乞儿额头一条红色的血线弯弯曲曲蔓延,心里似被千刀万剐,面上却冷冽无波,强忍着情绪“你给他吃了‘血刺’?你倒舍得,那么贵重的毒药。”一声冷笑。
“服用‘血刺’最多只能活十天,若是你再晚来两天就等着给他收尸吧,就算有解药,大陆神仙也解救不得。现在他已服用了黑色激活丸,把血刺的毒性全部激发了出来,一柱香的时间内没有解药……你们就奈何桥再见吧。你可以接着废话。”
隐约听到飞贼的声音,小乞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费力睁开双眼,果真是飞贼,小乞儿笑了,浅浅一抹笑“大爷,你来了,疼……骨头疼……好疼……你不要……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听你的话,以后……以后都不再去找……找君临了,好不好?”
飞贼蹲在小乞儿身边,修长手指拨开小乞儿粘到一块儿的发丝,他瘦了,飞贼看着小乞儿笑了,声音有着往日没有的温柔“好,我不生你气了,你先睡一会儿,乖。”飞贼飞速点了小乞儿身上几个大穴,小乞儿昏了过去。昏厥中依然疼的身体不住抽搐。
“解药。”飞贼站起来从怀中拿出一本手掌大小的册子扔给三师兄,面容无波无澜。
三师兄打开册子,检查了一遍,包好装到怀里,十七才从袖中拿出一枚解药扔给飞贼。他有自信,即使给了他们解药,他们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嘿嘿,临死前先给一点甜头,死的时候才会更加痛苦,不是吗?
飞贼接过解药喂给小乞儿,看到小乞儿紧绷抽搐的身体放松下,额头上弯弯曲曲的血线也逐渐消失,才松了一口气。唇畔扬起一抹冷笑,看着面前的二位师兄弟。
“你们谁先死?”一出口言语中便是掩不住的自信和刀剑冰霜般的冷冽。
“哼,口气不小!”十七推开双掌,一招‘苍穹平波’自信地向飞贼拍去,以前在师门里,十七和飞贼叫阵,飞贼从来没有赢过。从来。
哪知十七双掌刚推过去,只见影子一晃,自己双手就齐齐断腕,十七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眸中满是不信。十年来,叫阵自己从没有输给他过……从来……
三师兄被眼前的突变震到了,没想到今日飞贼一招就制服了十七。口中不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眼神突然变得阴鸷,抽出腰间软剑快速攻向飞贼。
飞贼展开轻功与之周旋,口中念着“一招,两招,三招……好,三招权当是还当年师兄照顾之恩。下面别怪我不念同门之情。”飞贼先前一直在闪躲,这次却是攻了上去,十三招过后,看到破绽,飞贼出招如闪电,双指夹上软剑,稍一用力,软剑便碎成了几段,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断剑晃荡着寒光。
飞贼捻起一截断剑,眼尾一撇,面无表情,朝着三师兄送去。
只听‘噗嗤’一声,断剑正中心窝,滴血不留,三师兄便气绝了,身子倒了下去。
“不自量力,”飞贼不屑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三师兄,“本不想取你命。”顿了一下冷言接着道“十七,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今日师兄弟情断,犹如地上断剑。”然后掏出怀中的手绢仔细擦了手,再掏出刚才与三师兄缠斗时候从他怀里顺出的珍宝册子,仔细擦拭。
十七看着无情的状似地狱修罗的师兄,还是不能相信,双眼突出,声嘶力竭惨笑道“枉我和三师兄机关算尽,前两次以为你是侥幸逃脱了我们精心布置的机关,然后躲着不敢出来见我们。后来无意中看到大批的修葺房屋的工人进了崇山觉得奇怪,就一路跟踪,没想到竟然见到了师兄你,从那时起我和三师兄就开始布了这个局。没想到……没想到……我们被你欺骗了十几年……你的功夫原来这般好,众师兄弟中资质最好的三师兄都不是你的对手,打斗中,连我都没看清楚你是何时把珍宝册子给顺到了手,哈哈哈,可笑,可笑……怪不得门里其它师兄弟没有追你要珍宝图……哈哈哈,原来你早已……早已折服了他们……是我傻……哈哈哈”凄惨的笑声中,十七拾起断剑自我了断。
飞贼没有阻止,也不想阻止。把擦拭好的珍宝册子重新揣到怀里。
飞贼走过去解开小乞儿身上的绳子,然后抱起小乞儿从窗子飞驰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片刻功夫就回到了尼姑庵,飞贼轻柔地把小乞儿安置在床上,打了热水细细的给小乞儿擦着脸。
再没有了刚才的冷冽以及杀气凛然,小乞儿面前的飞贼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懊恼。眸中满是温柔,手下动作也是万分轻柔,生怕弄疼了小乞儿。他知道,血刺的厉害,毒虽然解了,不会有生命之忧,但是残留在体内的成分却得慢慢来分解,没练过武功的小乞儿是吃不消的……
如果五天后小乞儿没有醒过来……如果……
哎,这时候才懊悔自己怎么没有从第一天开始就教小乞儿练武,虽说小乞儿早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而且小乞儿也不是根骨奇佳之人,就算修习也难以成气候,但是至少可以学一些内功心法强身健体,也不至于这样疼痛难捱……
都是自己,一直在生什么闷气……然后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其实只要遵循内心的想法就好,不是吗
想和他呆在一起就呆在一起,想赖在这里不走就赖在这里不走,想他了就是想他了,何必追寻问什么呢?哪里那么多为什么呢?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的。就像当初师傅不让自己在师兄弟面前展现自己的功夫一样,没有为什么,只要遵循就可以了。总有一天会明白师傅的意思,不仅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盗家一脉能够延续流传下去。
有些事情,既然想不通为什么就不要苦苦逼自己,反而得不偿失,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或是因此受到难以磨灭的伤害,世间万事,有果必有因,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已经四天了,小乞儿还没有醒来。
飞贼一直守在床边,时不时烧了热水拿巾绢给小乞儿擦拭额头,一日三餐做些可口清淡的粥,一勺子一勺子喂,然而昏迷中的小乞儿还是那么的不听话,惹自己生气,连粥都不肯好好吃。飞贼只得含了一小口,然后喂给小乞儿,这次小乞儿没有再吐出来。
你是在报复我吗?
我让你服侍我洗脸洗脚,你也得让我服侍你洗脸洗脚,对不对?。
我惹你淌眼泪,你便也惹我淌眼泪,是不是?
真是不听话,吃个粥也要人喂。
就算如此,我也心甘情愿。心甘情愿……
只是,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醒来了我便教你武功,好不好?
眼看着日影西斜,第四天也将过去……
飞贼无可奈何却再也按耐不住了……丢下了小乞儿,急匆匆向后山奔去。
刚走到君临家篱笆旁,就听到了屋内“嗯~嗯~啊~”一缕呻吟飘进耳朵。飞贼心里却是疑惑?屋中j□j出声的自是君临,那个人是谁?飞贼心中很疑惑。当初他是看着君临,不对,那时候君临不叫君临,叫素氤,他是看着素氤毅然决然的那匕首割破右脸不愿再待在易水潇潇楼,今日?这是……想进去一探究竟,只是……这貌似不太好。
思虑间,屋内又是一阵衣衫叠落的声音,只怪自己听力太好了。自找罪受。又不能转头就走,今日是来……听着屋内飘逸而出的让人面红心跳的声音,心内挠的痒痒,脑子里居然是小乞儿那稚嫩的脸,狡诈的眼……往日看过的春宫、活春宫不在少数,也没有今日这般把持不住……
“阿氤,我想你,你呢?想我不?”男子喘着粗气。
……沉默,只有几缕难耐的呻吟逸出。
“嗯?想我不想?”
又是沉默,连呻吟声也是憋在嘴里苦苦撑着不肯出声。
“阿氤,我错了。前番种种皆是我错了……换我心……为……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嗯……”
又是一阵抵死缠绵,声声绕耳,缕缕不绝。
飞贼想起来了,屋内男子的声音,应该是零国青衣候青松的声音。当日素氤也是因为青衣侯而自毁容貌誓死离开易水潇潇楼的,今日……今日却是为哪般?
飞贼有心搅局,故意踢了一脚篱笆。叹一口气。
正激情时分,听到声音,青松警觉而起,披上衣服随意一扎,赤脚飞了出来,看到篱笆旁的飞贼,怒目而视,一副被打扰的不满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当日领走素氤的‘玉面小飞贼’,这笔账还没有跟你算!”说着就出手攻向飞贼。
飞贼见招拆招。
听到屋外打斗,君临穿衣而出,看到空中缠斗的二人,喝道“青松,你回来。”
听到君临的声音,青松看了一眼君临,哼了一声,退出了打斗圈子。飘落至君临身边。
飞贼看着青松,“哈哈哈”爽朗笑出声,“原来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家伙!”
闻此青松不怒反而笑道“五十步笑百步,是谁因为阿氤吃了几块儿糕点而吃飞醋惹哭了小乞儿?是谁为了小乞儿不顾同门之谊、辣手解决了师兄弟?又是谁不吃不喝整日整日的守着小乞儿?”
“要你管!”飞贼倔强的脸上有几分羞赧。
君临听到这些话却是怔忪了,声音有着试探“你一直在?”
“是啊,从你住在这里开始,你每晚都会一遍一遍的抚摸那些埙,都会练字‘相知相见知何日,此时……唔……唔……”君临眼疾手快捂上了青松的嘴。转头看着飞贼,一抹红晕浮起“你来所为何事?”
这下轮到飞贼羞赧了,再没了‘玉面小飞贼‘的风采,怎么看都只是个被情爱所困的少年,“我来,我来,这都第四天了,小乞儿还没有醒,我想着他喜欢……喜欢听你的埙曲,便过来……过来……”
求人的话飞贼说不出口,从没有求过任何人,从没有低过头,即便当初刚入盗门,被师兄弟欺负,往死里折腾,自己也不曾低过头,那时候自己才只有11岁而已。一直以来,因为师傅的教诲不能透露自己武功的高低,就只有被欺负的份,那时候,师兄弟们,原本年少就轻狂,都喜欢欺负聚众打斗,而自己总是被揍的最惨的那个,却还是强忍着、撑着、笑着站起来说自己没事,就算师傅问起来也是百般隐瞒。
而如今,为了小乞儿……求人又有何不可?好像也没那么难。
君临听到飞贼的来意,心下了然,却还是忍不住逗他一逗,故作冷漠“你说了,不许我再见小乞儿的!”
“以前的话不算,以后你……你……你爱见就见,想怎么就怎么,我不干涉了。”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
君临面容苦撑着维持平静,心内却是笑开了花,真是有趣。“走吧。”二人率先走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看见青松还站在原地,一脸的别扭,眸中夹带着几分薄怒。
君临唇畔含笑,声音似春日溪水般柔澈“在家等我回来。”
“嗯。” 某人各种不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苏醒
到了尼姑庵,小乞儿依旧昏迷不醒。飞贼看着病怏怏的小乞儿眸中满是痛楚,恨不得带他受了这份苦楚,“血刺原就是毒药中的极品,再加上小乞儿没有一点武功底子……就更难熬了……可是如果过了今、明两天他还没有醒过来,那就危险了……”飞贼的话语中有着些许哽咽。
君临没有说话,拿出腰侧锦囊内的埙,闭目,满含情绪,放到嘴边悠悠吹着,吹着他们初次相见自己所吹的曲子。
初遇时小乞儿的话仍清晰可闻‘那么漂亮的脸……可惜了,比我见到的所有人都漂亮呢!不过就算有了这个刀疤,你还是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嗯……比那个玉面小飞贼都漂亮,玉面小飞贼你总知道吧?”
“哈哈,”当时自己就被小乞儿的话逗笑了,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开怀的笑过了。却是被小乞儿玩笑却真诚的话逗笑了。便是那时候起就把小乞儿当做了唯一的朋友吧。
“你吹的是什么?”当时小乞儿还不知道自己吹的是什么,如今小乞儿自己已经会吹一些简单的指法曲子了。
“埙,你喜欢?那便再为你吹一曲,如何?”自己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小乞儿。曾经自己的埙曲千金难求,但是却甘心免费为小乞儿吹。
“埙?听闻易水潇潇楼的头牌埙吹的可好了,不过我想肯定没有你吹得好”易水潇潇楼的头牌——素氤,自划破脸的那一刻已死,现在只有君临而已。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去看易水潇潇楼的头牌吗?你醒过来啊,醒过来我就告诉你。
飞贼看着小乞儿,这时候他应该想要和君临单独呆在一起吧……飞贼心里不愿却又不得不离开。转身走到正殿中,‘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怎么做在那么别捏。抬眼看着贡台上怜悯慈悲的观音大士。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爹跪娘跪师傅。从不信神佛之说的飞贼,却是甘心跪下,只求菩萨保佑小乞儿早日醒来,哪里有灵验之说呢,如果真的灵验,那时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疾苦。不过是求一个心安,不过是自我救赎,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君临在屋内一首曲子连着一首曲子的吹,没有停歇,没有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