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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傲枫红 第9节

作者:洛飞渊 字数:19557 更新:2021-12-29 15:15:30

    夜色渐浓,落霞山庄安静下来,吕天成推开凌非的房门,凌非正解开头发,青丝散落,抬眼看他,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他的门正是给他留的。

    吕天成走过来,为将来征服面前这个骄傲美丽的男子而兴奋起来,他的双眼微微发红,直接将凌非按倒在床上,唇就胡乱的吻下去。凌非没有反抗,他仰面躺在床上,任由身上那个男人脱完自己的衣服又来撕扯他的衣服。他看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污迹不知再想什么,直到吕天成炽热的身体压了上来,他才收回视线。

    吕天成架起凌非的双腿,凌非忽然笑了,吕天成的动作滞了一下,“怎么”

    凌非伸出左手摸他的脸,“你说过,愿意把你的命给我对不对”

    “对。”吕天成低头吻他,“过了今夜,我的命就是你的。”

    他一点都不担心凌非会杀他,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在他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杀他,简直是说梦话。他离开凌非的唇,一沉,就要侵入。

    七道寒光从凌非右手直射入吕天成的胸膛,吕天成的双眼蓦地大睁,捂住胸口,向后坐倒在床上,一边喘气一边露出痛苦的表情。

    凌非迅速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看着他,“你还记得央央么”

    吕天成痛苦地问,“她是谁”

    “她是被你杀死的人,你用各种手段折磨死了她,还把她的尸体挂在了流沙堡的城墙上”

    吕天成笑,“我杀过的人太多,记不得了。”

    “是,她不过是挂在流沙堡城墙上被风干的尸体中的一个。”上官瑾不记得,吕天成也不记得,也许这世上唯一记得那个跪在街上静静吹着广寒调的少女的人,只有凌非。她的生命就如那天边的流星,一闪而逝。

    凌非从床上拿起那支墨色长箫,细细摩娑,这支箫其实是个打暗器的工具,还是当年凌非专门请凤凰神殿最好的匠师为央央设计的。每个孔能射出一根针,七孔七针,都淬了巨毒,激射而出的速度不过眨眼,吕天成如果不是离凌非太近也许还能躲开。可惜,这七根毒针就是凌非为他留的。

    他早就决定要杀他,只是没寻到机会,这个男人杀了央央,他不能再让他毁了千紫,所以他决定将计划改变提前。

    凌非看着吕天成,他呼吸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那些细针扎进了他的肺里,他每呼吸一下,就会疼得生不如死。这是一种看似人道的酷刑,由你自己选,要痛苦的活着,还是自己停止呼吸。

    “为什么你不喊人”

    吕天成挑眉,“你这针够毒的,我是死定了,喊人有什么用”

    “至少可以杀了我。”凌非看着他。“又或者你还能抓到一线生机。”

    吕天成笑起来,又用痛苦的表情吸了口气,“你不懂得,只有处在我现在这种状态你才会懂,无比接近死亡的感觉。”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那些得到的,未得到的,因为你只能放下。这感觉,很轻松。”

    凌非想起银杏林里,他以为千枫会杀了他的那一刻,“你恨我么”

    吕天成没说话,他在心里想,我射你一箭,我还我七针,很公平,只是他的运气不如他好,没能活下来。“我快死了,但是凌非,就算我不叫人,你也走不了的,你很快会来陪我。”他的头慢慢垂下,嘴唇变成紫白色,“我,等”

    门外有人守着,凌非知道,他打开窗,想悄悄溜走,可是袖子却勾到了窗框带撞碎了桌上的瓷瓶。凌非边苦笑边向着山庄外逃,没有武功他居然连爬个窗都爬不好,身后有惊慌的叫喊声。

    “抓住他”

    “那人杀了堡主”

    “”

    凌非慌不择路地向着断崖跑去,落霞山庄灯火一处接一处亮了起来,人声嘈杂,有警报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响,下山的路必然被阻断。凌非站在断崖前,看着黑漆漆的崖下,这里是唯一的出路,却也是死路。

    “凌非”身后传来上官瑾的叫声。

    凌非回过头,上官瑾向着他跑来,对他伸出手,“跟我走”

    千江雪从得知凌非去杀吕天成时,就带着一队弟子,快马加鞭向着嵩山赶来,他知道吕天成现在在落霞山庄。吕天成岂是这么容易杀的,就算得手了,凌非也未必能逃脱。果然,他赶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看见落霞山庄上空炸亮的信号弹,守山的弟子立刻开始封路。

    千江雪心里更急,扬手几鞭就抽死了几个拦他的流沙堡弟子,一夹马腹,向着落霞山庄冲去。远远就看见断崖边站着,一身红衣的凌非,山风猎猎吹得他的长发乱飞,上官瑾站在他对面与他对视着,对他伸出手。

    他要跟他走么

    他会跟他走么

    千江雪的心冷了下来,他拿起了马上的长弓,搭箭,满弦

    对准了凌非

    凌非看着上官瑾伸出的手,正要开口,蓦地右胸下处一阵剧痛,开始发凉,他一摸,满手殷红的血。他笑起来,看见远远在马上拿着弓的千江雪。

    上官瑾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转头看向箭冲来的地方,眼见居然是千江雪,忍不住怒吼,“你做什么”

    凌非却异常地平静,仿佛现在肋骨间插了支箭的人不是他,他看懂千江雪眼中的意思。

    你只能是我的,绝不允许你握他人的手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飘远,他笑着,闭上眼,身子向后仰去,坠下断崖。

    “凌非”上官瑾失声大叫,他冲到崖边,崖下的黑暗里,凌非的身影早已消失,他突然觉得心中大痛,原来那个人对他是如此重要。

    他应该在事情发生前就带他走的,或者,一开始就不应该放手。

    上官瑾回过头,恨恨地瞪着千江雪。

    千江雪的脸色惨白得不像活人,他一直看着凌非坠下去的位置,忽然捂住心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城主”跟在后面的紫翼立刻催马要上前扶他。

    千江雪摆摆手制止了他,一言不发地扔下手中的长弓,掉转马头,径直离去,双城一行也都立刻跟着离开。

    这个夜,长得让人窒息。

    江湖盛传,双城与凤凰神殿合谋,联手杀死了流沙堡堡主。吕天成的二弟吕天照接任堡主,立誓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呃别骂我。虽然我也觉得太虐了,不过不想改大纲。

    、秦衣

    天色刚明秦衣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小丫头从洛阳城出来,准备到嵩山附近的小山村里施药看诊。

    进了山,走了一段,到得一条山涧前。

    “小姐,你看那有人”小丫头指着前方山涧惊叫。

    秦衣皱皱眉头,紧步跑过去,看见那人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头上破了几处,脸上擦伤也很严重,左胁还中了一箭,箭身已经拆断,只剩下半截。秦衣扶起他,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全身骨胳断了好几处。她抬头看了一眼那高不见顶的山壁,山壁上正对着这个男人的位置,斜生在山壁上的老树尽数折断,显然这人是从山上坠下来的。

    这人的命真够硬的。秦衣摇摇头,若不是这山壁上下几乎笔直,壁上又生了许多老松做了他下坠的缓冲,这人怕是早已摔得面目全非了吧。

    “小梨,过来帮我。”

    “哦。”小丫头愣愣应了声,赶快过来帮着秦衣把那人扶起来,“小姐,要把他带哪儿去”

    秦衣想了一下,“先回城吧,今天不去施药了,救人要紧。”

    凌非不知道自己倒底昏迷了多久,他的意识渐渐清明起来,隐隐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小梨,去帮他换药。”

    “好,小姐。”

    有衣裙布料间摩擦的细响,一个有些生嫩的声音在他身边说,“小姐,这人生的真好看。”

    “小丫头,思春啦。”

    “哪有”小梨的脸腾地红了,她正要解开凌非身上身上包的伤布,突然对上凌非慢慢睁开的双眼,一下缩回手,惊喜地叫,“小姐,他醒了”

    凌非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刚留头的小女孩,然后看见一个一身青衣的美貌女子走过来,拿起他的手,把了把脉,点点头,又放下,对他笑,“你昏迷了一个多月,现在一定虚得说不出话来,先吃点东西吧。”

    原来我还活着。凌非苦笑一下,任由小梨将他扶起来,秦衣端来半碗清粥,“先吃一点,太久没吃东西一下吃太多不好。”

    凌非虚弱的点点头,一口一口吃下秦衣喂他的东西,小梨一边看他吃一边笑,“你这人命真大,不,是运气真好,遇上我们小姐这样医术高超的人,把你从阎王那抢了回来。”

    凌非感觉肚子里有了点东西,身体稍微暖了一些,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感激地冲秦衣笑,“多谢。”

    秦衣点头,又扶他躺下,“你身上的几处骨折都好了大半,不过左胁那处箭伤太深,还要多治一段时间。”

    “这是哪”凌非看着这房里四壁都挂着画卷,雕镂精细的木拱门,红漆扶栏,檀木琴架上一架古筝,点着香味淡淡的香。而他身处的大床上,刻满了草木鱼虫,挂着紫色帐幔。

    “绘云楼。”

    “绘云楼”凌非一怔,秦衣笑笑替他盖上被子去配药了。

    凌非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回忆着,洛阳城有一座有名的青楼,绘云楼。

    他不是个理教世俗的人,原本身为男宠就是离经叛道的事,对于身处妓院一事也不在意,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凌非自此在绘云楼长住下来,慢慢养着伤,秦衣从来没问过凌非的来历,和他受伤的原因。小梨倒是总用一脸好奇的表情看他,一副憋不住想问的表情,不过大概是秦衣交待过,所以她也没敢问。凌非很感激秦衣,她是个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她如同一个老朋友一样理解和照顾他,任由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舔舐伤口。

    凌非想,他该忘掉,不管是凤凰神殿还是双城,还有千江雪最后的眼神。只要他想起这一切,他左胁的伤口就隐隐地痛。

    他累了,只想歇歇,不要再陷入波澜之中。

    绘色楼是洛阳颇有名气的青楼,在这里每夜一掷千金的巨贾富豪比比皆是,而秦衣则是绘色楼里最美的女子,可头牌却不是她。因为她只陪笑不陪睡,再如何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敌不过温柔帐内燕语莺声,软香玉抱。

    买她的,多是些文质公子,颇有些雅气,有耐心听她抚一晚的琴,或与她谈一夜的诗词。当然,也有些执著的商贾贵族每日都来她这喝酒,越是难采的花,越是香甜,这是所有男人的通病。

    凌非开始有些奇怪,以秦衣几能起死回生的医术,完全可以开个医馆挣进大把大把的银子。秦衣笑答,因为上天总是偏心那些富人,所以她要偏心穷人,她医病,只医穷人,从不收取诊金药费,相反,她在绘色楼的收入,全都用在了施药救人上。

    凌非对她很是钦佩,这样一个奇女子,拥有绝世的美貌,高超的医术,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处身于人人唾弃的青楼,却比任何人都高贵。

    对于凌非的赞叹,秦衣只是一笑置之,她说,“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所理由,我的理由就是救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倚在扶栏边,懒懒地喝着一杯极苦的茶。凌非试过一口,苦得他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块,再也不愿喝第二口。开始他还以为这是洛阳人的特别噬好,后来才发现,整个绘色楼,只有秦衣一人喜欢喝这种茶。

    秦衣还喜欢喝酒,喝上好的竹叶青,陈年的女儿红,她与那些商贾文人公子在桌上谈笑风声,赋词对对,兴到高处,提壶倒酒,举杯饮尽。所有与她喝过酒的恩客,都说她豪爽,看她仰起脖子,眯着眼睛喝酒的样子,仿佛那酒杯里的是瑶池琼浆,广寒玉露。

    秦衣还喜欢拉着凌非陪她喝酒,在绘色楼息客的时候,与凌非二人对饮,有时喝得高兴,她就抚一段琴,凌非就为她和着箫。

    一次酒过半,秦衣坐在栏边,把头靠在扶栏的朱漆柱上半睁着眼看他,“凌非,你有没有刻骨铭心的爱一个人”

    凌非想起千江雪,叹气,“这种爱,一生一次就足已。”

    只一次,他就遍体鳞伤,无力招架。只要想到他和千江雪之间的数次离合,他就觉得当初与上官瑾之间的感情淡薄得可笑。

    秦衣笑了,她看着小桌上放着的一盏青色琉璃灯,那灯跟了她很多年,凌非从没见她点亮过那盏灯,但她总是痴痴地盯着它看。“我曾遇见一个书生,他叫萧天河。”

    那不过是一场世俗间常见的书生与妓女之间的爱情故事。

    那天她与几个文人喝酒作诗,她兴致很高,一手拿壶,一手拿杯走到扶栏边对着幽天玉月笑吟,“唯恨广寒宫阙冷”

    “但慕瑶池舞乐醉”

    s:这两句诗是我随便胡绉的,大家看了,笑笑就算了。

    楼下有一男子应道,秦衣低头看他,高额细鼻,双眼中满是惊艳地看她。她一笑,手中壶一倾,半壶酒都洒在他身上。

    他却日日都来这栏下等她,就为看她倩影偶一走过,或瞟他一眼,或是讥讽一笑。女人向来最易感动,书生的行为终究是打动了她。他们相恋了,秦衣把自己的积蓄全给他,让他去考取功名,书生去了,而且一举考中了探花。

    “后来呢他再也没回来”凌非问。

    秦衣看他一眼,笑着摇头,“不,他回来,衣锦还乡,还带着大红花轿说要为我赎身。”

    当年她为救一重病的孩子没钱买药,所以才把自己卖入绘云楼,一待多年,如今有情男不忘旧情,要取她,这是好事。

    秦衣却拒绝了,她让他忘了她,她告诉他,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欢场夫妻,她的心是他抓不住的。她对他说,去取一个好女人,好好生活一辈子,她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书生黯然离开。

    凌非忍不住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他”

    秦衣看他,“你想不想看我真正的脸”

    凌非一怔,秦衣放下酒杯,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倒了些液体在手上,在两边耳根擦了擦。凌非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脸上撕下一层皮来。

    原来秦衣的脸上一直带着极其精致的人皮面具,那张美丽无双的脸不过是个假象,她长得并不丑,却很平淡,平淡到让人要看过几眼才会记得。

    秦衣抚平手上的人皮面具,那面具如此鬼斧神工,竟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我害怕他先爱上的是我的脸,才爱上我的心,如果我们真的成为夫妻,那么这是瞒不了一辈子的。自己的丈夫一辈子都爱的不是真正的自己,这种痛苦,我承受不了。”

    “也许他不会介意。”凌非说,“你应该试试。”

    “不,凌非,你太天真。”秦衣苦笑,“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经不起一试的,我太过懦弱,我太害怕他看见我真实容颜的反应,害怕过往种种全部破碎。”

    所以她宁可拒绝他,让两人彼此都留下最好的幻想。

    凌非想起他毁容的时候,千江雪不远千里到虫谷为他采药,千枫在深夜亲吻他满是疮疤的脸,突然心里的郁结疏散了许多,他还是幸运的。

    “可是凌非,”秦衣又拿起酒杯饮了一杯酒,“一个女人,有时候最好的归宿不过就是嫁一个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可那些追求她的男人,爱的都不过是她这张虚假的脸,他们大把大把的银子送到她面前,只为了看那张脸一笑,她是不会嫁给他们的。

    “可是我累了,”秦衣的声音充满疲惫,“却找不到停下的地方,我并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一座小木屋,青山流水,我煮饭,有个人帮我洗洗碗就好。”

    那是萧天河曾经想给她的。

    “秦衣,少喝点。”凌非拿掉她手中的酒杯,秦衣听话的放了手,靠在栏边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秦衣,有美女人对美貌的虚荣,又心怀善良。

    、日出

    作者有话要说文到这里,这部小说的上半部结束了,接下来是下半部。。啊,不是说完结了,下半部依旧是在同一篇里连载。。在这里撒个娇,希望一直坚持看这部小说的朋友都出个声,让我知道我的坚持不是毫无意义的。非常感谢。

    那天之后,凌非就从绘色楼消失了,秦衣想,他大概是伤养好了,回自己该去的地方。小梨郁闷了好几天,而绘色楼老鸨更是捶胸顿足,没趁凌非受伤动不了的时候逼他把卖身契给签了。从她第一眼看见凌非,就一直记挂着开间相公堂子,让凌非当花魅,她做梦想到这事都会笑醒过来。

    一个月后,秦衣正坐在房里梳妆,楼下不知谁家嫁取,喜乐喧嚣,好不热闹。鸨母突然笑盈盈地跑上来,告诉她,有人替她赎身了。

    秦衣皱眉,直接拒绝。

    鸨母笑,“秦衣,你别急着说不,好歹下去看他一眼。”

    秦衣叹口气,放下手中的木梳,兴意阑珊地问,“是谁”

    “他叫萧天河。”鸨母笑着看见秦衣镜中惊愕的脸。

    她匆匆披了外服,下了楼,大红花轿已停在了绘色楼门口,鼓乐声,绘色楼里美女的笑声充斥在她耳中。那个要取她的男子,一身大红喜服,束着红色发冠,笑着看她。

    秦衣笑起来,“凌非,你这是做什么”

    凌非走过来,小梨立刻递上喜服,“你愿意嫁给我么,秦衣,青山流水,木屋炊烟。”

    秦衣笑着看着他很久,她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凌非不过是在成全她的愿望。

    她还是上了花轿。

    女人一生,最幸福莫过于嫁一个可以相守终生人,哪怕陋室薄被,粗茶淡饭。

    小梨站在绘色楼前,看着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羡慕道,“秦衣姐真好,能嫁给像凌非这样的美男子。”

    “你懂什么,这种为了成全的成全,有时候也是种悲哀。”鸨母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伤感的表情,又转眼一瞪还在发呆的小梨,骂道,“死丫头,还不快去干活,你这么懒,小心这辈子都没人要”

    小梨吐吐舌头,缩回身子上楼了。

    凌非骑在马上,领着花轿向着城门走,刚出城的时候,前方大道上尘土飞扬,显然是有大队人马赶来。他看清领头的那人一怔,一勒缰绳,整个迎亲队伍都跟着他停下来。

    凌非看着千江雪一路冲到他面前,心开始一阵阵发痛,他下了马。

    千江雪在马上怔怔看他,脸型明显瘦了很多,面色更加苍白,这几个月来,他每日仍是照常处理双城的各项事务,看似如常。只有常在他身边的紫翼和青翼知道,凌非的事给他的打击有多深,虽然下手的人就是他自己。可他仿佛才是被箭射中的那一个一般,痛不欲生。

    他派人翻遍嵩山,都没有找到凌非的尸体,直到见到他送给凌非的那块紫玉佩。

    一个月前,凌非离开绘色楼,他在大街上徘徊,手中拿着那块紫玉佩,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几次走到当铺门口,他又退了回来,他想起在那个红枫林,千江雪将它送给他的情景。

    他终究还是当掉了那块玉,他对自己说,就当是斩断他和千江雪所有的一切吧。他用当来的银子在山里建好了木屋,请了迎新队伍,又为秦衣赎了身。

    他穿着大红喜服仰视着千江雪憔悴的脸,“江雪,放我走吧。”

    千江雪坐在马上看了他许多,他以为他死的时候,那种痛到麻木的感觉到现在还能感觉到。他从一开始就后悔了,“你爱她么”

    “凌非”秦衣撩开轿帘,掀起凤冠上的盖头问他,“怎么了”

    她对上千江雪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不再说话。千江雪打量着她,在心里轻叹,果然很美,的确配得上凌非。

    凌非回头看了秦衣一眼,又转头对千江雪说,“她是我妻子。”

    千江雪点点头,他下了马,走到凌非身前,微微俯身,为他系上那枚被他当掉的紫玉佩。凌非一直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微微发酸,在他差点忍不住要伸手抚千江雪的发的时候,千江雪直起身,对他说,“好,我放你走。”

    他转身,上马,带着双城的人绝尘离去。

    他终于懂得如何去爱,不是强迫,不是威逼,而是放爱的人自由,在他以为自己亲手杀掉凌非的痛苦中,他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爱这个人。

    凌非一直看着千江雪离去的方向,紧紧地抓住挂在腰上的紫玉佩。

    秦衣叹息一声,放下轿帘。

    “他是爱你的。”某一天,秦衣突然说。

    他们在嵩山里凌非傍水而建的木屋里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他们每日抚琴奏箫,如普通夫妻一般柴米油盐的过日子。

    那时,凌非正在溪边练完千江雪教他的内功,的上身是细密的汗珠,他默默地用布把汗擦干,“可是他快要取别人了。”

    秦衣叹口气,走过去,伸手轻抚凌非右肩处的伤疤,“我可以治好你的伤。”

    凌非摇头,“无所谓了。”

    秦衣突然弯腰捂着嘴剧烈地咳起来,凌非担忧地轻拍她的背,“没事吧。”

    末了,她展开手,手心都是鲜血。

    早在一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命不久已,她的五脏六腑都开始衰竭,医者不自医,她想尽办法救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想救自己。

    所以她总是喝那苦得难以入喉的药茶,来压制身体的疼痛。

    她的病,凌非是知道的,他才会为了完成她的愿望而取她。

    秦衣在溪水边蹲,把手放进水里,看着溪水将血洗去,“凌非,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凌非沉默了。

    秦衣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药材,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练药,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她用一柄银制小刀从前后两面同时切开了凌非左肩上的肉,直露出骨头。她皱了皱眉头,看了看痛得脸色煞白的凌非,这伤太旧,当时碎裂处没有接好,长了不少骨刺。

    “凌非,恐怕会很痛,你忍一下。”

    凌非点点头,他的嘴里咬了一截木头,冷汗已经流满整个身体。秦衣用银刀一点一点刮掉他旧伤上的骨刺,然后拿出一个玉盒,里面是透明的胶状物。

    “这是什么”凌非已经痛得快晕过去,咬些木头的嘴有些吐字不清。

    “天蚕丝化的胶,能粘合骨胳并助于愈合。”秦衣一边答,一边快速把天蚕胶抹在凌非的伤骨上,将那些不平整的碎骨,一块块弄好,然后用蚕丝将伤口缝口,洒上止血药,又立刻扶着凌非靠在墙上,“在伤口止血前不要躺下,躺下血液上流,血出的更快。”

    凌非吐掉木头,仰头靠着墙,有气无力地呼吸,看着秦衣收拾着工具,又过来照顾他。“你真坚强,居然能忍受这种刮骨疗伤的疼痛,我曾见我师傅给一位将军用这方法治伤,那将军忍到一半居然咬舌自尽了。”

    凌非在心里苦笑,还好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什么样的伤痛几乎都试过了,不然恐怕秦衣一下刀,他不会比那个将军好多少。

    凌非肩上的伤在秦衣妙手的调理下,好得很快,三个月后就能自由活动了。

    秦衣却越来越虚弱,凌非每日照顾着她,每每看到她咳血的时候,都忍不住别过脸去。,秦衣的脸色日渐黯淡,她说,“凌非,你不要用这种表情,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凌非不知该说什么,秦衣却开始为他的以后打算起来。

    她伸手摸凌非的脸,“你的脸真漂亮,不知道做成女人的样子会是什么样呢”

    她本就是制作人皮面具的高手,她的那张脸,就是自己做的,真的做了一张与凌非脸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不过眉眼柔和些更偏向女子。她强撑着又做了好几张,有平凡无奇的,有奇丑无比的,她全都交给凌非,“将来也许你会用到,凌非,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凌非知道,这秦衣对他的一种感谢,他看着秦衣晦暗的笑脸,她说,“凌非,带我去看日出吧。”

    凌非抱着她出去的时候,她在心里想,为什么人死前总喜欢看日出呢也许是因为害怕之后将来的黑暗,想要记住光明最后的样子。

    他们上了嵩山的一处矮峰,正对着东方,天色未明,凌非抱着秦衣走得跌跌撞撞的。秦衣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落在她脸上,“不要哭,凌非,不要哭。”她轻声说,她感觉到他的手臂在轻轻颤抖。

    凌非没有回答,他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到了峰顶时,他脸上已恢复了平静。他把秦衣放在一块大石上,让她倚着自己的肩膀,朝阳刚刚从远处的地平线升起。金芒一束一束照射过来,东方天际的云开始变成紫红色。

    “凌非,那天拦花轿的那个男人真的很爱你。”秦衣喃喃道,她记得千江雪看她的眼神,彷徨,惊慌,哀伤,还有忍痛。

    凌非呆了一下,苦笑。

    冥水宫与双城的联姻传得全武林皆知。

    “凌非,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秦衣无力地说,“不要像我一样,放弃自己所爱,最后孤独的死去。”

    凌非搂紧她,可他知道自己温暖不了秦衣的心,没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她终究是孤独的。

    他想起那天千江雪为他系上紫玉佩,放他走。明明是他自己要求的,可千江雪真的放手后,他又忍不住一次次想起他。

    想他喂他吃药,在红枫林里为他擦眼泪,满月小镇的婚礼。

    “凌非,”秦衣闭上眼,阳光太刺眼,她无力睁开,“我死后,取掉我脸上的人皮面具,我不想连死都戴着这张虚假的脸。”

    他在小木屋旁葬了秦衣,在石碑上刻上了夫君萧天河立。

    他右肩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特别是丹田处充沛的真气。他猜想,定是因为他多年坚持修练,又不曾使用过一丝真气,所以才会在他身体里越聚越多,越聚越强。只怕他现在的内力,足与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相媲美。

    秦衣下葬的第二天,上官瑾突然出现在木屋前,原来他一直都有打听凌非的消息,再得知秦衣死后,就立刻来找他。

    “凌非,跟我走吧。”上官瑾看着凌非依旧美丽,却有些沧桑的脸。那天,以为他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让他认定,他不要放掉这个人,他要将他抓回来。

    凌非摇头,“瑾,我说了,我不再是凤凰神殿的人了。”

    “不是回到凤凰神殿,”上官瑾上前一步想要抱他,“而是回到我身边。”

    凌非却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

    上官瑾的手臂僵在半空,他收回手,看着垂着眼的凌非,“千江雪马上就要成亲了,他不会来了。”

    凌非抿着嘴不说话,上官瑾叹口气,“我先回去,你好好想想。”说完走了。

    凌非独自一人在小木屋里空坐了一夜,到天明的时候,他决定,要去见千江雪一面。他找出信笺,写了一封信连同紫玉佩一起放进信封里。然后到洛阳买了一匹快马,连日赶向双城。

    双城里,四处张灯结彩,红绫高挂,大红灯笼上的金色喜字刺得人眼疼。

    千江雪穿着大红喜袍坐在书房里,他的手一直紧握着,握到骨节发白。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取了慕容飞飞之后,双城与冥水宫等同联盟,要与流沙堡和凤凰神殿对抗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却一点喜悦感都没有。

    他想起满月古镇那天,那场闹剧一样的婚里,新房里,他掀开凌非红盖头的一刹。还有洛阳城外,他看着凌非身穿喜服,迎取那个美丽,眼神温柔的女子。

    是他的错,是他几次差点毁了他,所以他必须放手。

    他深吸口气,努力挤出笑容,打开门,一个小厮正好伸手要敲门,一看他出来,立刻毕恭毕敬地捧起双手,“城主,有人给你的信。”

    千江雪皱眉看着那封没有属名的住,拿起来,打开,里面掉了一块紫玉佩。

    他先是楞了半晌,又笑起来,他还是来找他了。

    那一瞬间,什么双城武林,名利天下,都轰然粉碎。

    雪傲枫红上部完

    、虚实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家圣母受凌非终于要威武起来了。下半部因为凌非恢复了武功,所以武侠味会浓一些。。晕倒,我这章又没有肉,干吗一直过不了审核

    一年后

    古道茶亭,有悠悠二胡声,依旧是那个盲目老人,依旧是那些听客。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流沙堡前任堡主吕天成死于双城与凤凰神殿的合谋,双城城主千江雪迎取冥水宫宫主的妹妹慕容飞飞,凤凰神殿名震天下的高手水墨叛离。

    而这最近传出的一件大事

    “前日,流沙堡现任堡主吕天照向双城提亲,希望双城城主能将他的妹妹千紫嫁到流沙堡。”说书老头和着二胡声,慢慢道来。

    “那吕天照不是在一年前发誓,要替长兄报仇,让双城和凤凰神殿血债血偿么”壮高个不解地问,“怎么突然要与双城联姻了”

    老头微笑,“曾有传言,当年刺杀吕天成的杀手就是这位千紫小姐派去的,她为了不嫁给吕天成,所以找人杀了他。”

    路人哑然,“这么可怕的女人,吕天照还要取她,不怕她再找人把他也杀了”

    老人摇头,“错错错,提出联姻的是吕天照不错,但是要取妻的可不是他,而是他的三弟吕天水。”

    “传闻里,他的三弟不是个傻子么”壮高个皱起眉头。

    老人点头,“没错,吕天水不仅人天生痴傻,而且还是一个身高不过三尺的侏儒。”

    围着老头的众人都惊讶地相互看了看,老人笑起来,“偏偏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的是,双城城主居然答应了这门亲事,要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又痴又傻的侏儒。”

    “哼。”茶亭里有人轻轻哼了一声,“不过是将自己的妹妹做为棋子来利用罢了。”

    说话的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一身鹅黄色衣裙,明眸皓齿,小脸尖尖,柳眉微敛,似嗔似怒。与她同坐一桌的,是个温润文雅的翩翩公子,嘴角含笑,看少女的眼神颇为宠溺。“容儿,不要乱说话。”

    叫容儿的少女瞟他一眼,笑起来,“怕什么,这里又不是双城的地盘。”

    公子摇头,很似无奈的样子。

    容儿双眼一转,狡黠地冲同伴眨眨眼,压低声音道,“你说,这里的人当中,谁的武功最高”

    她手中的筷子悄悄一指,指向一个红面大汉,正大口喝着茶,手边放着一柄九环大刀,那一身肌肉随着身体动作一突一突,很是怕人。“我说是他。”

    那公子微微一笑,“不对,这里连我们都算上,武功最高的,应该是那边那个人才对。”

    他说的是一身灰蓝长衫正坐在亭边小桌旁,若有所思的男子,那人很瘦,长衫松垮垮的,一张脸平凡得毫无存在感,气息很静,若不是同伴所指,容儿还没注意到他。她失笑,“胡说,我不信。”

    公子摇头,“你行走江湖的日子还短,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那边的大汉,看似强壮孔武,下盘却是虚浮,破绽百出,我半招就可以放倒他。”他又看向那个蓝衫男子,“但是那个人,看似弱不经风,他的气息却是平稳得丝毫不乱,坐姿看似随意,实则一触即发。”

    “嘁”容儿撇嘴,“我才不信。”

    她忽然露出一抹有些调皮的微笑,坐在她对面的公子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却已晚了,容儿已经从座上跳起来,向着那蓝衫男子走去。“我去试试他。

    公子摇摇头,看着容儿几步走到那男子桌前,偏头笑着看他,那人转过头,询问地看着容儿。她不说话,却伸出右手,去拿男子右手握着的茶碗。男子看着她,没有缩手,神情淡淡,分不清喜怒。

    然而奇异的事件在容儿的手将要触到茶碗的时候出现了,她的手就那样停住,不能再进半分。容儿心中一惊,想要抽回手,右手却是停在那茶碗前,动弹不得。她看见男子手里的茶碗里,半碗茶水极有规律地从中心向外泛起一圈圈涟漪,形成一股不停回流反复的真气,将她的手困住。

    她心中大急,男子的面色却如常,甚至不再看她,又转回头,继续望着远处发呆。容儿左手运劲,就要向着茶碗击去,以脱右手。忽然,男子猛回过头,他看见与容儿同行的那位公子,悄无声息地站在他面前,在容儿出手之前,右手三指径直插进男子手左的真气之中,在茶碗上弹了一下。

    叮

    一声脆响,茶碗里的茶水溅起一滴,又复落回碗里,那规律的波纹顿时混乱,真气团破,容儿脱出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蓝衫男子看着那个英俊公子,眼神露出欣赏的神情,那公子的眼里也有种惺惺相惜的意味,只是一交手,他们就已试出对方与自己势均力敌。武高达到某一境界的人,已经不需要再用肉博拼杀,来论输赢,往往只要一招,就能知道结果。

    英俊公子有些抱歉地说,“这位兄台,小妹贪玩不懂事,多有得罪。”

    男子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玩笑罢了。”

    容儿心知自己真的看走眼,眼前这个男子刚刚露的那一手,绝不是平庸之辈可以做到的,天下间知道名头的高手,能做到这一手不到十人。虽然自己刚刚有些狼狈,不过她天性大大咧咧,更是喜欢与武艺高的人相交,她笑起来,“喂,你真厉害,我怎么以前从没听过你这样一人”

    男子轻轻一笑,“我极少在江湖走动。”

    容儿拉过凳子就在男子身边坐下,好奇道,“那现在是有事出来么”

    那英俊公子有些无奈,只好也在旁边坐下。

    男子低头叹了口气,“因为近日是我妻子的祭日,我是来拜祭她的。”

    容儿一怔,“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

    男子淡笑,“没什么。”

    容儿也笑起来,“我姓木,叫木容。”又一拉身边的同伴,“他叫山风。”

    山风对男子一点头。木容又说,“你呢,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看着亭外古道往北的方向,“萧天河。”

    一年前千江雪大婚的那个夜晚,他在双城外的红枫林等了一夜,千江雪没有来。天亮的时候,他回到外城,听人说着昨夜城主婚典的盛况,听说那漫天喝彩的烟火一整夜都没有停过。

    他想,他试过了,而千江雪还是选择了双城,他们之间,终究有了结局。

    这一年来,他带着秦衣为他做的人皮面具里最平凡不起眼的一张,化名萧天河,独自到偏远荒外流浪。他的武功恢复,而且加上他多年为了维持行动积蓄在体内的大量真气,更是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内力的无穷无尽。

    当年,他失去武功,得到了爱情,如今他失去爱情,又得回了武功,也不知是不是世事弄人。

    秦衣的祭日将近,他才又复回到中原,路过这茶亭,忍不住进来一坐。这亭子比当年更旧了些,那说书老人所坐的大石也更光滑许多。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洛阳,但在听见千紫的事情后,就改变了主意。

    他别了木容和山风,改道北上,去往双城。

    虽然这一年来,他不曾再见过千紫,但千紫对他的好他是从来没有忘记的,他不能看着她嫁给一个痴傻侏儒。

    他决定去找千江雪谈一谈,但到了双城外城时,他又有些犹豫,他怕自己一见到千江雪,那些被他尘封的往事就会决堤而出将他淹没。他在外城的客栈里住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外城街道上有喧闹声,凌非隐隐听见有人说城主来了。

    他站在窗边,隐住身形向外看去,有两人骑着马向着内城的方向过来。当先一人,雪白似雪,一双桃花眼,正是千江雪,跟在他后面的,则是一身青衣的青翼。

    凌非看着千江雪的马从他的窗下经过,眼神慢慢冷下来,他转回身,若有所思。

    跟在千江雪后面的青翼,突然停住马,向着凌非所住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千江雪回过头,“怎么”

    “没什么。”青翼摇摇头,“走吧。”说完居然不等千江雪,一夹马腹,先行一步。

    夜凉如水,千江雪闲来无事,让人准备了些美酒小菜,独自坐在内城一处安静的亭子里慢悠悠地享用。他成亲不过一年的妻子,到了这个时辰竟也没有来催他回房,他喝得多了,眼神有些迷离,突然就看见有一个人站在亭外看着他。

    他手中的筷子啪一下掉在桌上,酒醒了大半,他瞪大眼看着那个人。凌非没有戴那张人皮面具,他穿着千江雪最喜欢的红衣,静静含笑看着他,“见到我,你不开心么”

    千江雪先了一怔,又立刻笑起来,“不,我很开心。”

    凌非垂下眼,“可你都不肯过来抱抱我。”

    他那副委屈的神情,嗔中带着娇艳,千江雪忍不住心神一荡,三步走出亭外,伸手就要抱他。

    凌非哀怨的双眼一冷,出手出电,左手擒住千江雪伸出的右手,拗向他的背后,右手狠狠卡住千江雪的后颈,“你最好不要叫,这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千江雪惶恐地点头。

    “现在。”凌非手中加劲,千江雪立刻痛得呲牙咧嘴,“告诉我,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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