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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影沉璧 第5节

作者:白眉煮酒 字数:23149 更新:2021-12-29 15:13:44

    闻静思怀孕已九个月,脱下冬衣,更显得肚腹硕大沉重。他行动不便,平日极少出永宁宫,今日程梦瞳来话别,他即使心中羞赧,也不得不忍下来送。这时,萧韫曦轻轻摸着腹部,腹中胎儿仿佛应和父亲,缓缓动起了手脚。闻静思只觉得腹腔被他撑得天方地圆,压迫了胃部,难受之极,不禁轻吟一声。萧韫曦察觉到了,扶他侧躺在软塌上,自己坐在沿边,俯身下去,将耳朵贴在隆起的腹上,放轻声音哄道“皇儿乖些,莫要折腾你爹爹。”

    那孩儿听见父亲的声音,动得更欢快了,似是要将五脏六腑搅合在一起才肯罢休。闻静思皱眉忍耐,一手慢慢摩挲腹部,试图安抚闹腾的孩子。萧韫曦不敢再出声,只有坐在旁边干着急。过了许久才长长出了口气,朝一脸担忧的萧韫曦笑道“这孩子喜欢你,听见你的声音就好像迫不及待的要出来。”

    萧韫曦脸上并无欢喜之色,微沉了眉道“他经常这样折腾你”

    闻静思摇头道“六七个月时尚小,力气没这么大,到不觉得难过。眼下九个月了,闹腾起来,确实有些辛苦。慢慢安抚,也能停下来,不然可真是吃不消。”

    萧韫曦沉声道“将你折腾成这样,看来是个皇子。你再忍他一个月,生下来后,朕替你教训他。”闻静思知道他是玩笑之词,并不在意,心中却一片暖意洋洋,极为舒适。萧韫曦抓了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住。“这个皇儿,朕要立为太子,静思也要封为亲王。”

    闻静思一楞,随即抿唇笑道“陛下知道臣从来不在意这些名号。只是幼儿立储,陛下那么肯定他往后能堪当大任”

    萧韫曦一手抚上他整齐的鬓角,顺着下来摸到耳垂,然后是脖颈,目光却由双眼移至嘴唇,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这倒是,万一先天禀赋不足,后天贪图安逸,可叫朕怎么放得下心将这天下早早传给他,带着朕的静思云游四海”

    闻静思想到这种可能,心头猛的一紧,张口要答,抬眼便见萧韫曦的双眼满是狡黠与戏谑,不由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萧韫曦笑道“与其期待这一个能融合朕与你的长处,不如静思为朕多生几个皇子皇女,朕挑个最适合的做太子”

    闻静思心中默默一叹,见他果然被父亲猜中,无奈道“陛下,臣今年已有二十六了。”

    萧韫曦朗声大笑“静思,就算你七十古来稀,朕抱着你,也是会硬的。”

    闻静思见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羞窘之极,翻过身不再理会他。萧韫曦渐渐收了笑,躺在他身后,一手环过腰腹,握上他的手柔声道“静思,朕不贪心,只要一个太子就好。你再生一个,无论男女,都随你姓。往后万一要继承皇位,再改姓萧。你这辈子许了朕,朕不愿在子嗣上亏待你,朕有的,你也一定要有。你说好不好”

    闻静思心头大震,双眼凝了一汪清泉,欲落未落,耐不住萧韫曦的催促,压着嗓子道“陛下这样做,如何对皇室宗亲,如何对天下人交待”

    萧韫曦撑起身体去吻他发鬓,在他耳边喃喃道“朕只要对得起你。为朕再生一个,好不好”

    闻静思双眼一闭,含着的泪水滚落下来,张口哽咽道“好”

    。。

    其中有一句,和一篇生子名篇原文很像,没错,我借鉴过来的,我主动招了,别说我抄袭啊。

    “静思,就算你七十古来稀,朕抱着你,也是会硬的。”

    原句大概是,就算你老了,朕见你也会醉的。

    春日既来,春闱也不远了。

    闻静思开始忙碌起来。

    虽说历年由礼部尚书或翰林院大学士担任权知贡举,漱玉殿校理封印卷首,紫微阁学士充覆考官,鸿文殿学士充点检试卷,翰林院学士充诸科考试官,但为了防止徇私舞弊,除主考官外,其他涉考官员具体人选,是由皇帝在开考前三日密会定下。如今闻静思全权主管科考,无论是遴选官员还是议定试题,无不是亲力亲为,慎重又慎重。

    燕国士人重进士科,往年先帝在位时,进士科考题多喜欢出诗词曲赋五道,经义史论五道。闻静思禀告萧韫曦后,将文章诗赋改为三道,经义二道,史论三道,另加入时务策五道。原本诸科试题是由翰林院学士承旨与主考在考前一个月内共同商议后,禀呈皇帝批复才定下来。虽然闻静思对试题侧重心中有数,只消和史传芳略略交换意见即成,但现在已怀胎九个月,哪里有脸面和他坐下来商讨具体题目。眼见日子仅剩下十几日,只急得手足无措。萧韫曦得知后,笑他厚此薄彼。 “你当日不也是挺着肚子和程爱卿叙谈么,何况史阁老是个知内情的人,你怕什么”

    闻静思咬了咬唇道“当日臣不知鹤卿会闯进来,若臣看见他来,定会喝止在风帘外。可史阁老不同,他虽知晓,陛下要臣以这幅摸样与他相见,实在令臣无颜以对。”

    萧韫曦嗤笑道“你脸皮也忒薄。罢了,进士科试题朕和史阁老商议后,你来定夺,明经科就让史阁老同翰林院大学士定了罢。不过,殿试三问,仍由你上殿来考。朕叫人在御座后立上屏风,不叫天下人皆知本朝丞相和皇后是同一人。”忽而稍稍收了笑容,隐约露出丝忧色。“就不知朕的皇儿能不能等到殿试完结的一日。”

    闻静思笑着安抚道“臣问过徐太医,生产之日约四月中旬。四月初十是殿试日,因而并不要紧。”

    萧韫曦这才放下心来。

    三日之后,进士科试题交到闻静思手中审核。两人果然深知他脾性,试题偏重民生百姓,尤其是时务策,更是问到了天灾防治,贪官惩处。

    三月十五,闻静思定下涉考官员,由萧韫曦在正德殿密招宣告。

    三月十八日,二十,二十二日,三场会试在京城的礼部贡院举行。全国举人汇聚一处,拼这三百贡生榜。二十三日一早,鸿文殿学士已经将彻夜封存的考卷运至礼部文阁,翰林院三位大学士连同史传芳一起批改。十日后清晨,贡生榜昭示天下,当日下午,史传芳亲自挑选的一百二十八人进士科试卷,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永宁宫小书房闻静思的面前。

    闻静思虽未经科举授官,却如何不知这一张张试卷代表着什么。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题名光宗耀祖。天下未平,百姓未富足,大丈夫精忠报国。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一展抱负,百世流芳。这卷上的每一字,都是学子士人凝足了心血,倾尽了才华,容不得他半点疏漏与轻率。因此,这贡生的卷子,闻静思看得格外认真。

    他一认真,便苦了萧韫曦。批阅奏章之余,还要督促闻静思三餐膳食,间隔休息,这也罢了。最苦闷的是晚间他睡在御床上,左右翻滚,迟迟等不来人,吩咐了木逢春去催,却每每无功而返。到了第三天,萧韫曦一觉睡醒,已是丑时三刻,终于耐不住孤枕而眠,虚火上升,披衣起身到隔壁的小书房。见闻静思犹自在明亮的灯火中捧卷沉吟,不禁心中生出几分怒意,走到他面前,一掌压下试卷。闻静思正看的入迷,骤然一只手伸来,心头猛地一跳,一口冷气吸进肺腑,差点惊叫出声。萧韫曦不料自己一时的怒气将他吓得不轻,顿生悔意,搂了他的肩膀柔声劝道“剩下的这些明日再看也不迟,如今你身体要紧,不可太过操劳,跟朕去睡觉。”

    闻静思定了定心神,见他坚持,就知道不会有让步的余地,只好理齐了卷子站起来。这一站,便觉得腰腿酸痛,双脚麻木,几乎软倒在地。萧韫曦眼疾手快地扶他坐回椅子,沉下脸训斥道“你勤恳,本没有错,但也得有度。如今临盆在即,你操劳过度再像上次那样差点小产,叫朕怎么活”

    闻静思头一次被他厉声责怪,心中虽然难过,却知道萧韫曦并没有冤枉了自己,只好低下头接受。萧韫曦见他已经知错,也不再多说,等他腿脚缓过劲来,才扶着慢慢走回寝殿。看他由守夜的太监服侍着洗漱完毕,拉过来躺上御床,才算放下一颗心。

    翌日一早,闻静思用毕早膳走入小书房,就见到萧韫曦已经下朝回来,换过一身常服坐在椅子上看他昨夜审阅的最后一张试卷,微微一笑,道“陛下觉得如何”

    萧韫曦放下卷子,直起身体道“难怪你看得废寝忘食,这沐景确有几分真知灼见。文章诗赋虽然稍加欠缺,可史论和时务策答得倒是条理分明,颇有远见。”

    闻静思来到他身旁,轻点卷面道“这便是下层百姓与上层士族的差别了。平民百姓多关心衣食温饱,而士族子弟更擅长诗赋经义。”

    萧韫曦挑眉道“你怎么知道这沐景是贫家学子”

    闻静思指着卷上的字道“陛下且看这人的字,虽是一笔一划,端正整齐,运笔上却无自如舒展之意,显得十分拘谨。臣猜测此人习字时间尚短,平日也未多加重视诗赋。若是家境殷实之人,怎会没有好好读书习字虽然如此,时务策那五道题,写得真是精彩之极,尤其是这句,'民强则国强,民富则国富。富强者常思过往,惟鉴戒也,故警醒,贫寒者常思将来,惟希望也,故进取。'字字说到了臣的心里。”

    萧韫曦点头称是,拉过他在身边坐下道“闻家在京的一众官员被你调离,宗家被诛,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也不知这场科举能否补足这个空缺。”

    闻静思淡淡一笑。“遴选人才为社稷所用,必是万里挑一。臣认为,宁缺毋滥。这一科不能如意,便等下一科,总比为了贪图一时便宜,选入不甚优异之人,陛下用得不舒心,百姓看着也不放心。”

    萧韫曦摩挲着他的手道“你说得对,不过,世间万物都会变,人心也会变。宗维当年何等的才华与抱负,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诛九族。选才时无论如何挑剔品性德行,也难保不会有被名利侵蚀败坏的一日,未来之事本不是凡人能一眼看透了的。”

    萧韫曦说得清楚,闻静思如何听不出选拔士子不必有后顾之忧的意思,心中感激万分,紧紧攥了他的手道“陛下,臣总是不会变的。”

    两人心间俱是一阵暖意,堪比这繁花三月,妙丽春光。

    四月初八,闻静思将一百二十八名贡生试卷全部阅毕,稍晚些,将殿试三问交由礼部活字印卷并一一封存。

    初十当日,闻静思早早起身,今日他当殿考问这一百二十八名贡生。萧韫曦已经命木逢春着人在御座后加了道屏风,他要比所有人都去得早,才不至于将个肚子曝露在光天化日下。两人用过早膳,整理了仪容,相携去往广贤殿。闻静思安座于通景十二曲屏风后,镶金镂翠的扇面为他隔绝出一片独立的天地。萧韫曦在御座上坐定,侍女太监依次列位,木逢春正传众臣上殿,闻静思忽觉腹部一紧。这疼痛虽不如五个月时那样剧烈难忍,却足足疼了十息。他待这一阵疼痛过去,取出随身的药瓶,服下一丸安胎丸剂,暗叹这几日阅卷还是有些勉强了。

    四品以上朝臣次第进入殿内,一百二十八名贡生齐齐在广贤殿外的考场入座,随着皇帝一声“开考”,传旨太监宣读考规,翰林院学士一一分发试卷下去。

    闻静思坐在屏风后,暗暗忍耐腹部紧缩的疼痛,透过厚重的扇面,耳边仿佛听到学子指间的笔坚定的划过试卷的声音。那笔下的一字一句,是十年寒窗凝结的心血,是大燕帝国未来的蓝图,更是万万百姓富足安康的寄托。

    十 完结

    群臣进入广贤殿的时候,便发觉了殿内的异常,齐齐盯着御座之后的十二曲屏风,又见皇帝无意解释,都压下好奇心,专注于殿试的学子身上去。

    萧韫曦走下御座,来到殿外考场,在贡生的桌前负手悠然地穿梭巡视。那些学子哪里与皇帝如此贴近过,一时间人人屏息以待,连握笔的手都颤抖起来,有些考生更是停下笔,以免思绪混乱中写得词不达意。萧韫曦巡了小半场,看了三十多名贡生的卷子,所见的答案并无多少超出他的预料。他走到最尾一位处,其他人对他的靠近都是暗自紧张,而这人却面色沉着,握笔有力,仿佛全心沉浸在答题中,丝毫没发现皇帝就站在自己身侧。直到写得字迹稍涩,提臂酎墨,才察觉身边站了一人,不由抬头去瞧,恰好和垂头审视他试卷的萧韫曦打了个照面,微微一愣,笑了一笑,继续伏案疾书。萧韫曦盯着他答完一题,再没有心思去看别的人,转身回广贤殿绕道屏风后面去了。

    众臣听见屏风后传来窃窃私语声,即便再有不解,也猜出了个大概,纵览整个大燕,能得皇帝屡屡破例之人,也只有一个。

    闻静思依然坐在椅上,一手抚摸肚子,一手捏着卷稿,听罢萧韫曦一席话,微笑着压低了声音道“应该就是此人了。臣这三问,一问国内民生,一问学堂授教技能知识革新,一问对邻国外邦之策。听陛下所言,他答的前两题,倒是和陛下今年将要施行的新政不谋而合。”

    萧韫曦笑着轻声道“果然还是静思懂朕,这三问真真是问到了朕的心里去。”

    闻静思道“陛下是贤明之君,因而不必取用诤谏之人。若身边众臣皆能与陛下心意相通,陛下施行新政便会事倍功半。”

    萧韫曦点点头,见闻静思眉头忽蹙,张口细细的喘息,俯身道“怎样皇儿又闹腾了”

    闻静思闭目忍耐这阵痛楚,待十息过后,才缓过劲,见萧韫曦神情紧张,心中一叹,安抚道“不碍事。陛下可看出榜眼探花”

    萧韫曦直起身道“这个不急,等今日考毕,你再慢慢审。”

    萧韫曦并没有多待,径自去巡另一边,闻静思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现在他的肚子半刻疼痛一次,且间隔已是越来越短。原本以为像五个月时劳累所致,如今看来,倒是要生产了。幸而听徐谦提过,生产整个过程,持续三四个时辰已经十分快速,五六个时辰也是常事,心中也就稍稍安定下来。殿试只考一个时辰,加上考后抽查提问,最多也就两个时辰,还能来得及回永宁宫。因此闻静思只能暗自忍耐,若被萧韫曦知道了,恐怕不仅仅是急传徐太医,谴退众臣,还要即刻昭告众人,大赦天下了。

    闻静思好不容易捱过一个时辰的殿试,令木逢春传了沐景、韦逊等五人上殿来对答。这五人依次进殿,向皇帝跪拜稽首,三呼万岁。萧韫曦赐了平身,却不发问,只道“闻相身为殿试主考,由他来问,你们可听仔细了。”

    众臣对皇帝放权于闻静思已见惯不怪,五名贡生心中却是一惊。无论朱门寒门,多少都听说过闻相爱民之心,圣宠之隆,今日更是身为殿试主考,掌管着头名三甲,因此争得榜首也好,博君前红人倾顾也罢,五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求一鸣惊人。

    闻静思尚未说话,殿外便走进个小太监,朝萧韫曦跪拜道“陛下,有落选贡生在宫外击闻登鼓状告监察官用情取士,求陛下圣裁。”

    萧韫曦不理会群臣的交首接耳,微微扬眉,侧了头询问“如何”

    闻静思忍下一阵腹痛,默默叹了口气,扬声道“臣信得过诸位大人,请陛下传此人上殿来对答。”

    片刻之后,小太监带着一布衣士子走上殿来,来人朝皇帝叩拜行礼道“陛下在上,草民洛商年,弁州丰和人士,状告贡生沐景,出身乐籍,有违大燕贱籍不得入科举之律。请陛下明查。”

    萧韫曦冷哼一声,闻静思听出几分不屑来,沉声唤道“沐景。”

    白袍的年轻文士已分辨出声音来自屏风之后,不待细想缘由,双膝一折,向声音来处跪了下去。“学生在。”

    过了许久,才听见闻静思道“陛下乃圣明之君,许你自辩。”

    沐景脸上并无多少感激涕零之色,他面容沉静,眉眼间满是自信与豪壮。“禀大人,学生之母乃是前朝贺世家后裔,因遭遇奸人陷害,举家被充入乐籍,有家谱为证,学生不敢妄言。母亲毕生心愿就是豁贱为良,学生人单力薄不足以与天威抗衡。幸而学问之事尚算通晓一二,便求得考察官网开一面,容我入试。若真有金榜高中之日,一则可实现母亲夙愿,二则,可叫天下人知晓,贱籍之中,也是有真才实干之人,愿为报效国家出一份绵薄之力。”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仿似平静了心绪才道“学生自知犯下欺君之罪,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萧韫曦与闻静思心中齐齐叫了声好。萧韫曦暗道“这人忠孝两全,有情有义,最对静思的胃口,难怪一眼看中他。”他已经将殿试之权交由闻静思,因而只听不语。闻静思忍过一阵痛楚,看着手中捏得汗湿的时务策试题,咬咬牙道“今日殿试之题,便以贱籍是否允许科举为论。除沐景外,你四人想好就答吧。”

    闻静思肚子的疼痛益发频密,如今不到半刻便疼上一回,不但肚皮紧绷,连后穴的垂坠之痛都觉得越来越明晰。不疼的时候尚能听清几位贡生旁征博引,滔滔不竭,疼起来只能紧紧抓了椅子的扶手,意识昏沉中唯有记得咬紧牙关不让呻吟出口,其余只言片语都进不了脑。

    那四人得了当众施展才华的机会,欣喜不已,又是引经据典,又是慷慨陈词,力求妙语连珠,出新见奇。所论也无非是斥责沐景知法犯法,欺君罔上,或称赞他孝义当先,莲出淤泥。只把萧韫曦听得困意上涌,又不得不端坐龙椅,以示君威。无聊之中侧耳细听闻静思动静,两人相隔不过五六步,留心之下,竟发觉闻静思呼吸沉重,断断续续之后是长长的叹息,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心中骤然一惊,不管殿中贡生仍在洋洋洒洒,起身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殿上众人不知其意,连正在陈述论点的贡生都停下了口,一时间,大殿中鸦雀无声。萧韫曦却是心如擂鼓,闻静思紧抓的五指关节泛白,下唇上全是弯弯的牙印,那汗水浸湿的黑发贴在脸颊颈部,仿若他曾做批示的道道墨迹,萧韫曦头一次怨恨闻静思的勤政。他快步走近,刚要弯腰去扶,闻静思忽然睁开双眼,那氤氲着水汽的双眸中,盈满了恳求。萧韫曦神色一凝,眉头微沉,闻静思伸手攀住他双臂,勉力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陛下,臣挺得住。”

    萧韫曦怒从心起,就要直起身来,闻静思一把扯住,低声恳请道“陛下,殿试已到尾声,臣求陛下让殿试有始有终。”

    萧韫曦不怕他义正严辞,唯独怕他放下身段柔声请求,也是心疼他屡屡为百姓委屈了自己。因而只犹豫了一瞬,便清楚自己是无法拂了他的意,低声咬牙切齿地道“朕都依你”随即一手揽住他肩膀,半直起身,朝殿中扬声道“诸位对这题还有什么可说的”

    四个答题的贡人见皇帝的举动,哪里还敢再拖宕下去,纷纷表示等候主考裁决。萧韫曦道“既然没有人再论,那诸位都退下吧。沐景一事由闻相查证后,再出三甲名榜。”

    没有当殿宣判,说明尚有回旋余地,对沐景来说已是幸运之极,他随同众人一起叩头拜谢之后,退出了广贤殿。萧韫曦在屏风内听闻众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正要唤木逢春,手臂一痛,正是闻静思又一次阵痛。见他咬了牙苦苦忍耐,吓得顾不得臣子尚未走远,高声叫道“逢春,传徐谦”激动之下,声音竟带了丝凄厉。

    走在最后的几个老臣顿时回头来看,孔毅皱眉道“闻大人的病还未好么这样反复无常不知何时归的了朝堂。”

    史传芳捋了把胡须,眼中精光一闪,掐指一算,心下不由大亮,忍了笑向几位同僚劝道“快走快走,莫耽误了正事。”

    薛孝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边走边道“史阁老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史传芳面色虽正,却仍是掩不住嘴边的一丝笑意。“喜事啊,大喜事啊”

    皇帝添得皇儿,虽是家喜国喜,对闻静思来说,却是劬劳之日。

    徐谦到时,闻静思已是疼得无法起身走动,两次阵痛之间,仅仅相隔七八息,如此频密,让徐谦也有些措手不及。他摸了摸胎儿位置,小心翼翼地对面色不善的皇帝道“陛下,闻相等不得了,需立即躺下来,臣要检查产道情况。”

    萧韫曦脸色一沉,却不言语,伸手将闻静思搀起来,半扶半抱,让徐谦架着他另一边,慢慢走到屏风外。刚走了两三步,闻静思只觉得后穴一股暖液缓缓流出,这般失禁之感让他顿时浑身发颤,羞耻之意止不住的涌上面庞,蒸得满脸通红。两人同时察觉他的异状,萧韫曦急道“怎么了”

    徐谦却一手钻入闻静思身下的衣袍内,在他股间一摸,心中便有了底。“陛下,闻相只是破了水。”

    萧韫曦不再犹豫,脚步一转,向御座走去。闻静思疼痛之中见两人搀着自己来到御座前,尚未意会,便被两人扶着坐在龙椅上。那龙椅宽大舒适,就是躺下一个人也有余裕。若在平常,如此大逆,闻静思定然死不从命,如今也明白不可一并看待,只好顺从皇帝的意思,躺在御座上,枕着萧韫曦的双腿。徐谦心中虽然佩服萧韫曦的气度,却不敢忽略分毫细节。先叫木逢春把屏风围在御座四周,又让急召而来的雁迟催促殿外婢女烧水入盆,准备厚实的被子襁褓。广贤殿外暗处,尽是奉萧韫曦之命把守的暗卫,任何人进入殿内,一律严惩不贷。

    徐谦等一切都布置妥当,见萧韫曦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只好实话道“陛下,臣检查手法不甚雅观,还请陛下见谅。”

    萧韫曦紧紧握着闻静思的一只手,沉声道“仔细你手下,朕要你确保静思平安。”言下之意清楚明了,万不得已之时,还以闻静思为重。

    徐谦心头微颤,低声应诺,又朝已疼得忍不住细细呻吟的闻静思道“闻相,下官得罪了。”说罢,脱去他一侧鞋袜,解送了裤带。闻静思虽然羞窘,也别无他法,想他半生端谨,如今却在爱人面前如此狼狈,实在难堪之极,几欲泪下,不由拿袖子掩盖了脸庞,任徐谦将自己一侧裤子脱下,支起了双腿,露出密地。徐谦拧了热布巾,将他私处的胎水污物擦拭干净,又用油脂润滑了两指,慢慢深入后穴之中,未及入尽指根,就触到一硬物,轻轻退了出来,安慰道“陛下,已经能摸到胎儿颅顶了,臣估算还需两刻产口才能全开。”

    萧韫曦长叹一口气,耳边是闻静思忍耐不住的痛吟,手上是越来越紧的依附,心中恨不能以身相替,受这无边苦难。

    徐谦每隔五次阵痛便查验一次产口,胎儿下坠情况,产道内开口大小。

    闻静思腹痛后穴之痛愈加剧烈,只觉得这疼痛仿佛永无止尽,这一次已是痛到极处,可下一次疼痛更为剧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痛疼忽然袭到,他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叫了出来。浑身的毛孔齐齐张开,汗水瞬间浸湿了衣物。神思恍惚中,听到徐谦一声“到了”支起的双腿被分得更开。

    徐谦看着肛口露出三指宽的胎儿头顶,向闻静思道“闻相,见到胎儿了,你要在阵痛之时用力才能让他出来。”

    闻静思一手抓紧御座上龙爪间的金珠,一手与萧韫曦十指相扣。阵痛一到,便听从徐谦之言咬牙向下用力,每一次用力胎儿都出来多一点。如此三次,终是伴着巨痛与胎液,鲜血与汗水,将这折磨了他许久,又让他期待了许久的孩儿,生在了御座上。

    徐谦用线轻轻扎紧脐带,一刀剪去,扯过襁褓包住哭啼的婴儿递给木逢春清洗。再慢慢按压闻静思的肚子,将残缺的孕囊从肠道清除干净,绞干了布巾擦拭股间的污血。闻静思没了阵痛的折磨,精神恢复了一些。看着萧韫曦绷紧的面容,一双满是担忧疼惜的眼眸,心中如释重负,两人默默对视片刻,一时都有重生之感。

    闻静思虽是坤族后人,为了适应产子而体质有所改变,可到底也是男子,私处仍是裂伤了。徐谦手上仔细为他敷药,口中不停地嘱咐各种忌讳,闻静思羞赧之下也不忘向他道谢。待他伤口处理妥当,锦被裹身,遮实了半壁春光,木逢春抱了婴孩和雁迟才从屏风后走进来,齐齐向二人道喜,初得皇子。

    萧韫曦笑着纠正二人道“不是皇子,而是太子。”

    众人心中微惊,却也不觉出乎意料。木逢春将穿好了小衣的婴孩双手交付到皇帝怀中。

    萧韫曦有些笨拙地接过襁褓,已被清洗干净的小脸上皮肉五官尚未展开,分不清长得像谁,他到不在意,小心地将婴孩放在闻静思身边道“静思,来看看你的太子学生。”

    闻静思稍稍侧身看着那小小的身躯,欣喜之中也有一丝奇异之感“虽是早已接受男子能孕,可真到生下孩儿,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伸出手,以指腹轻轻触摸婴儿的脸颊,那婴儿微微转头,小小的嘴一张一合竟是要去含手指。闻静思一惊,连忙收回手,小婴儿没了手指,咿咿呀呀地抗议了几声,也就安静下来。

    雁迟看得一乐,提醒道“大人,小殿下这是饿了,把大人的手指当作了吃食呢。”

    闻静思意会他话中所指,脸上一红。萧韫曦看得心中一动,眼睛往闻静思胸前一瞟,仰头大笑道“静思生得,可未必能喂。朕已叫逢春挑好了乳母,断不会饿着他。”顿了一顿,又道“回永宁宫。”说罢,让木逢春抱着婴孩,自己双手一拢,不顾闻静思反对,将他连同锦被从御座上抱了起来,留下徐谦雁迟善后收尾。

    一行人回到永宁宫寝殿,殿内早已准备妥当。萧韫曦谴退众人后,一双手直直钻入裹着闻静思的被子,向他胸前摸去,口中调戏道“让朕摸摸,你是不是真的不能喂养。”

    闻静思吓了一跳,忙抓住他手腕,哭笑不得道“陛下真当臣是女子”趁萧韫曦一愣,手上力气骤然松懈,翻过身不理他了。

    萧韫曦朗声一笑,见闻静思如今在自己面前,有恼怒,有不满,有眷恋,有期盼,比之从前一味的君臣之礼相待,真真是生香活色,爱恋之中多了几分亲情的味道。萧韫曦俯下身,五指丝丝顺着闻静思那一头乌发,在他耳边轻声道“朕喜得太子,大赦死囚之外,减免百姓一年赋税如何”

    闻静思弯了弯唇角,闭上双眼道“好。”

    元兴二年四月十一,萧韫曦抱着小皇子在朝会上宣布了皇嗣姓名,出生时辰,唯独隐下生身之人。后宫虚空,也从未听说皇帝宠幸哪位宫人,却忽然有了皇嗣,这在历朝历代都是绝无仅有之事,当下朝中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有些重臣依仗自己资格年老,对此子来历提出种种疑问。萧韫曦坐在御座上,怀抱婴孩,看着殿中乱成一团,笑道“朕不会弄错自己的儿子,就像绝不会弄错枕边人。”

    史传芳听够了身边众人的各种猜测,见皇帝眉眼欣喜之间渐渐显出不耐之色,强自压下笑意,一步越入殿中,朗声道“臣恭贺陛下天赐石麟,祝愿陛下白头偕老,安康永年。”他这样一表态,贺喜之中有几分解围的意思。

    孔毅和薛孝臣听他后一句意有所指,想起皇帝的深情,闻静思数月未入朝,心头霎时雪亮,豁然开朗,交换了眼色,双双出列,齐声道“臣恭祝陛下弄璋之喜,执君偕老。”

    群臣被他三人的异样弄得颇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皇帝的心腹必然不会站错立场。这样一想,纷纷收起疑虑,跟着三人表起忠心。那些出声质疑之人,见到这样的状况,也不愿成为众矢之的,默默闭口不言了。

    这时,宗正寺卿开口道“陛下,臣掌叙宗派属籍,小皇子生母姓名,世族,生辰等需登录在籍册上。还需查明此女五等亲属,一一记录在案,以别昭穆而定其亲疏。”

    萧韫曦停下逗弄孩儿的手指,盯着竖起耳朵的众人笑道“入主皇家籍册之事,此人并不在意,你只需管好皇子的籍册即可。”淡淡一句,将一殿臣子打听皇帝枕边人的意图给熄了七七八八。

    说毕此事,萧韫曦又颁布了特赦死囚之外,减免百姓赋税一年的政令,几个相关的主事官员俯首领命,又令礼部操办小皇子的百日宴。这一日的朝会,于百官来说,不啻行走在云里雾里,看不清皇帝心思,只有照着皇帝给的路走下去。

    萧韫曦早朝之后抱着哭啼不休的皇儿回到永宁宫,闻静思盖了薄被斜躺在御床上和两个弟弟与雁迟闲话,看见他进来,正欲行礼,被萧韫曦笑着止住。闻静思接过哭闹的孩儿,放在身边,头肩下置一高斜的软枕,颈边掖好了布巾,木逢春即刻端上一碗挤好的母乳和小银勺。他轻轻舀起一勺,在碗边刮去余乳,送至婴儿嘴边,微微一倾,奶水便入了口。闻静林与闻静云皆露出惊讶之色,雁迟心中却是颇有感慨,浅笑道“看大人今日之举,令我想起了当日喂叶公子的女儿。”

    闻静思淡淡一笑,手上不停地道“如此一提,我也许久未见他了,不知他带着女儿过得如何”

    闻静云听出兄长询问自己,思索片刻道“叶公子是个能吃苦的人,铺子里的掌柜挺喜欢他,听说是新婚丧妻,带着个刚出世的女儿,对他也算照顾。前段时日还听他问候大哥,言词里很是尊敬。”

    闻静思点头不语,专心喂起孩子。闻静林皱眉道“大哥每次都要这样喂么有乳母在,何必这般麻烦”

    萧韫曦本是倾身看他喂奶,听闻静林一问,满脸无奈地坐回闻静思的脚边抱怨道“还不是他说既然生下就要担负起喂养教育的责任,事事亲为,不肯假手他人。就连这小混蛋半夜喝奶换尿布,他也不肯交给乳母去做。也不想想自己身子尚未养好,这样操劳,岂不是要生生折寿。”说罢,一手伸入被里,握上闻静思的脚趾,沉眉道“都四月了,脚还是冷的。”

    闻静思当着亲友的面被他温热的手掌暖着双脚,脸上烧一般滚烫,轻轻挣动了几下,看萧韫曦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便不敢再动了。雁迟见惯不怪,抿唇暗笑。闻静林与闻静云头一次见他俩这样亲昵,心中不禁对萧韫曦的细致入微佩服之极,便双双劝说兄长多加休息,身体为重。闻静思抵挡不住两人配合无间,接连炮轰,败下阵来,终于让了步,答应一入夜便将孩儿交由乳母照料。萧韫曦坐观其成,脸上神色忧虑,内心却是爽快透顶。

    至此之后的一个月余,萧韫曦不但对闻静思的饮食,伤口恢复多加关注,连平日入花园散步,伏案读阅殿试试卷时间长短都有规定,美名其曰坐月子。闻静思听在心里,真是万分别扭。怀孕五个月差点小产时,他以为自己已经领教过萧韫曦的面面俱到,如今才算真正看清萧韫曦的心细如发。他甚至在旁边监督徐谦为闻静思的伤口换药,两日后便亲自动手。闻静思仍是次次红着脸,身体僵硬,但总比面对徐谦要放松的多。如此一个月,即便再有不甘,这等关怀之下,也实在难以拂逆。直到月满,才算是解了禁,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册弁州州府上报的关于沐景身世的调查。

    闻静思得到案卷时,正是哄睡了孩子午觉。萧韫曦将卷册递给他,脸上的神色到有几分怪异。“这个沐景真是胆大包天,不但出身乐籍入了科举,还嫁为人妻,又休弃丈夫,闹得整个丰和风风雨雨。不过,此人一片孝心,倒是分毫不作伪。”

    闻静思心中诧异之极,接过来依在床头一页页翻过,一字字仔细看过,半晌,合拢了卷簿,向坐在身边的萧韫曦看去。萧韫曦微微一笑,道“你有评判的权力,不必询问朕。”

    闻静思摇摇头,淡淡地道“这沐景确实有几分敢作敢为的魄力,但臣想的不是头甲归属,而是沐景说的一句豁贱为良。莫说前朝动荡之时,错判许多忠臣,就是本朝几位先皇,也有误斩忠良的时候。那些贱籍之中,多少是被无辜冤枉,压良为贱,多少是如沐景这般,身负才华,却因乐籍,不得入科举之门,终身与仕途无缘,空待年华,报效不得国家百姓。”他顿了顿,见萧韫曦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知道他理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由也跟着微笑起来。“陛下以仁义治国,忠良之后为贱籍与陛下的治国之道大相庭经,不如开豁为良。一来,可弘扬陛下仁君之名,二来,也是择才不拘一格之法。”

    萧韫曦趴在闻静思的腿上,用手指轻轻抚触床内侧小皇子的脸颊,退去初生时的水肿,渐渐舒展的五官能看出几分生身之人的形貌。“静思说得有理,这事必定要做,却不是由朕来做。”他撑起身体,直视闻静思疑惑的双眼,转开话题笑道“学子们等待已久,明日,该出金榜了吧。”

    闻静思也笑了出来,扬眉道“难道陛下猜不出臣心中所想”说罢,两人相视而笑,心心相映,皆在不语中。

    次日清晨,皇城外公布了殿试三甲。

    沐景才华出众,秉性孝诚,却因违反考场乐籍不得入科举一规,罚没状元的头衔,与另一贡生同居榜眼之位,授翰林院修撰,赐白马锦衣游城。消息一出,轰动了整个京师。

    三日之后,萧韫曦在琳琅苑摆下酒宴,以庆贺两位榜眼及探花。出人意料的是,闻静思这次无遮无掩的端坐在皇帝之下的首位,一身雪青色衣袍映衬着琳琅苑中的春日繁花,异常出尘夺目。一甲三位进士虽说名义上是天子门生,事实却是闻静思亲自录取,跪谢了皇帝后,齐齐向闻静思叩拜。这三人对殿试时只听其声不见其人的主考大感兴趣,今日一见,只觉得风姿俊美,行止雅逸,言辞亲和,真真是难得的漂亮人物。一时心生向往,尤其是沐景,欺君大罪下逃脱死劫,仅仅是降为榜眼,这对他来说,何止是泼天的恩惠。乍一见面,未及行礼,已是红了眼眶,三拜之后,怔怔地淌下两行泪水来。

    闻静思心下一叹,离开了食案行至他面前,递上一方巾帕,柔声道“沐大人所求,正是陛下所愿。往后同殿为臣,还需倾力以谋百姓福祉。”

    另两人皆是当日称赞沐景孝善之人,听得闻静思所言,齐齐俯首应诺,以示忠诚。宴席过半,三位主角起身一一给百官敬酒献茶,接受百官祝贺。萧韫曦趁众人不注意,在闻静思身边坐下,添菜吃酒,低声笑道“你待人之好,是好到了点上,让人一辈子记得你。朕瞧着这沐景不错,历练几年,收入你门下吧。”

    闻静思微微一笑,夹了菜放在萧韫曦碗里,轻声道“陛下在政事上待臣之好,臣无以为报,只有倾力报在江山社稷上。”

    萧韫曦听罢舒心之极。两人低声私语,偶尔轻轻碰杯,竟是自成一方天地,让人不忍前去打扰。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尾声,再一更,结束他。

    这篇完了之后,速度将闲来点播的番外写完,然后我来写写这两位的前尘往事。

    前传解惑萧韫曦10年守身之谜,两人相惜相吸伊始,雁迟如何成为闻静思武侍,以及闻静思在太子手下为侍读的几年中,如何被虐。。当然,闻老爹腹黑与史阁老腹黑大比拼也要提,太子篡位,闻静思在其中如何发挥作用。最后的亮点,啊这个可能也是最囧的亮点,萧皇帝如何将闻静思骗上床吃干抹净

    尾声

    这一对其实是,竹马君臣。。前传可能不会很甜蜜,但是绝对是亲妈之作。

    另外,沐景是构思的独立篇的主角,又作为闻静思的右臂,是要和左膀程梦瞳c的,所以,前夫神马的,都是云烟番外,我挺想写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看看计划的安排吧。。

    闻静思微微一笑,夹了菜放在萧韫曦碗里,轻声道“陛下在政事上待臣之好,臣只有倾力报在江山社稷上。”

    萧韫曦听罢舒心之极。两人低声私语,偶尔轻轻碰杯,竟是自成一方天地,让人不忍前去打扰。

    闻静思自从琳琅苑露面之后,每日早朝上,众臣总能见到那挺拔清癯的背影,萧韫曦召开内阁议会的时候,他也早早地坐在一旁,遇到症结处便直抒胸臆,甚至是呈递给皇帝的奏疏,发回各个衙部,半数的末尾,都是闻静思的署名。一来二去,百官心中都明白过来,闻静思已经正式回朝,皇帝准备再次授予相位了。

    百官的猜测在小皇子百日宴后得到了证实。

    七月流火,春日载阳。闻静思跪在广贤殿上,接过萧韫曦亲手递来的沉甸甸的相印,那已不仅仅是皇帝对一个重臣的全心嘱托,也是身后百官的真心信任,天下万民的期盼寄望,承载着闻静思一生的抱负与理想。

    萧韫曦端坐龙椅之上,身后的寝宫里躺着他的幼子,眼前殿上是携手白头的爱侣,殿外浓绿重染,云卷云舒,万家灯火,更在斜阳外。他微微低头,恰能见到闻静思缓步上前,衣袍庄严,淡淡浅笑。

    清越的肺腑之词,扬过万里江山。淡雅的荼蘼之香,更传至千山外。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终于可以大笑三声,有一篇算拿得出手的完结了。看来最好的不坑的办法就是日更和隔日更啊。

    新c还要等我慢慢计划,先把点播写完。

    困死,滚下去睡觉,明天上来回复各位。

    我还真差点把100问给忘记了。

    徐谦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萧韫曦自豪当然是朕先捅了窗户纸,记得那日,静思吓得不轻。

    徐谦咦,闻相当时的反应是什么

    闻静思苦笑臣吓得几乎三魂出窍,已是六神无主了。

    闻静林摸下巴记得大哥对当年的宁王很有好感,陛下忽然表露真情,我就不信大哥只有惊吓没有惊喜了 。

    徐谦呆闻家二公子所言属实

    闻静思脸红实在是惊吓太大,就无法分辨惊喜有多少了。

    萧韫曦嗯,可以这样说,惊吓与惊喜同在,惊吓越大惊喜越大了。

    徐谦陛下真是有着无坚不摧的自信啊。

    萧韫曦朕对静思从来都是有信心。

    徐谦您有多喜欢对方

    萧韫曦掐指朕愿意为静思夺王位,朕愿意让这江山姓闻,朕愿意为静思守身十年

    闻静思捂嘴陛下要让臣做千古罪人么

    萧韫曦笑静思早已是千古最人了

    徐谦捂脸今日是两位的恩爱秀啊。。摊手闻相请答题。

    闻静思臣叹气臣对陛下之情,或许不能回报陛下之万一,只有尽心辅佐,死而后已。

    程梦瞳下官一直觉得,闻相的为民为天下,终究还是为了陛下,

    徐谦点头不错,隔壁许多令人称赞的君臣夫妻里,都是为了天下为了他,闻相这样的情怀倒是可以让人 理解了。

    闻静思迷茫是这样么

    萧韫曦深情地静思,如果不是朕当皇帝,你还会不会愿意做这丞相,以天下百姓福祉为己任

    闻静思如果是先太子做了皇帝,闻家不倒的话,臣只愿意做陛下的幕僚。

    程梦瞳闻相的抉择是正确的。

    萧韫曦不错,良相还需遇明君。更何况静思如今,是为了朕的天下尽心尽力,其中又怎会没有对朕的情分, 以前看不清,是朕愚昧了。

    徐谦那么,您爱对方么叹气又一道破题下一个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萧韫曦静思一本正经讲大道理的时候。

    闻静思陛下示弱的时候。

    徐谦两位能否举例说明。

    萧韫曦思考朕去年要以千秋节的规制替静思操办生辰,结果被训了一个下午,朕实在没辙就放弃了。

    闻静思臣有时和陛下意见相左,陛下常示弱,臣就没辙了。

    徐谦大惊陛下给人的感觉那是绝对的强势啊,在闻相面前居然是这个样子,真是想不到。

    萧韫曦以退为进,也是相处之道。

    史传芳看来两位能琴瑟相和,也是有必然的道理。

    徐谦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汗

    萧韫曦斜眼徐太医想间离

    徐谦陛下,当年赵明中都没干成的事,臣怎么会蠢到重蹈覆辙

    闻静思笑许多夫妻,走到最后,更多的是亲情,那时便不叫夫妻叫伴侣。陛下若真有舍我而去的那一日

    萧韫曦插话你当真觉得朕有那么多闲心舍你不顾去寻花问柳

    闻静思不,臣想说的是,臣于陛下是夫妻,但也有兄弟情谊,陛下都不会舍臣不顾。变心与否,就不那么重 要了。

    萧韫曦苦笑朕不与你辩驳这个,你不是龙阳君,朕却愿意为你做一回魏王。从今日起敢言美人者族

    徐谦看来两位之间还是有症结的啊。

    萧韫曦症结无需多虑,终朕一生,也只会有静思一人在心。下一题

    徐谦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萧韫曦静思从一而终,朕没有原谅的机会。下一题

    徐谦陛下你好独裁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萧韫曦朕要是不能准时,定会让木逢春提起知会。

    闻静思嗯,臣尽量准时,若有急事,会让雁迟前往说明的。

    徐谦对方性感的表情

    萧韫曦静思专心处理政事时虽然很让朕激动,但是,朕还是喜欢看他纵马奔驰的样子。

    闻静思思考臣觉得陛下着衮服,端坐在御座上的姿态,最令人心动。

    徐谦惊讶闻相居然喜欢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果然不可思议。

    萧韫曦难道静思不是最喜欢朕沐浴过后的样子么

    徐谦啊,难道还有另一种说法

    萧韫曦点头朕每次沐浴之后站在床边,静思总会脸红翻身背对着朕。

    徐谦转头闻相请证实一下陛下所言。

    闻静思沉默

    徐谦沉默我们下一题。

    徐谦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萧韫曦现在没有,朕没做皇帝以前,静思醉酒的时候,简直控制不住自己。

    闻静思陛下有意靠近的时候。

    徐谦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萧韫曦每当完成静思一件心愿,那种幸福之感,是手握江山都不能相比的。

    闻静思与陛下品茶畅谈的时候。

    徐谦下官还以为两位会说在床上的时候。

    萧韫曦斜眼朕又不是精虫入脑,下半身的欢愉只是一时。

    史传芳陛下如此深情,真是江山之幸,万民之福啊。

    程梦瞳陛下的深情与江山万民何干

    史传芳哎呀,如果陛下风流成性,闻相怎会死心塌地坐着相位。我们这群老臣一退,你们又不能完全顶替, 岂非国家之不幸

    徐谦看来,皇帝的家事也不仅是皇帝的家事啊。

    史传芳捻胡子对闻允休笑闻国丈,你说呢。

    闻允休笑思儿,你觉得如何

    闻静思低头

    萧韫曦行了行了,你们这群老狐狸的心思朕还会不知道吗。下一题

    徐谦曾经吵架么

    萧韫曦转头看闻静思吵过么

    闻静思思考没有吵过,争执是有过的。

    徐谦都是些什么样的争执呢

    闻静思政事上臣走的是仁道,陛下行的是王道,因而又是略有不同。私下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相左的时候 。

    萧韫曦朕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朕还是宁王的时候,有一回带着静思去花楼,对里面女子的脏与净有过一番争 执。

    闻静林这件事我听说过,陛下当日冷言冷语赶了大哥回家,半夜又偷偷摸摸溜进大哥房里。

    徐谦闻相,真有此事

    闻静思有此事,不过,那一次全是为了掩人耳目,不作数的。

    徐谦陛下溜进房内做什么

    萧韫曦皱眉静思被朕赶走的时候,已经生了气,就算做戏也要事后安抚才行。

    徐谦过夜没

    萧韫曦扬眉徐太医以为呢

    徐谦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萧韫曦笑徐太医,这么蠢的问题就不要拿来问朕了罢。

    闻静思臣答应过陛下生生世世,臣不愿食言。

    徐谦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萧韫曦挑眉静思主动示爱的时候。

    徐谦难道闻相不示爱的时候,陛下就没感觉被爱么

    萧韫曦斜眼你说呢。

    程梦瞳恐怕是陛下在抱怨闻相示爱太少,或者太过隐晦吧。

    萧韫曦程卿猜得不错。

    徐谦难道闻相的爱情表现方式只有口中示爱

    闻静思脸红啊,臣在这方面愚钝的很,先母早逝,臣从父亲身上学到的只是为臣之道,并无夫妻相处之道。因而,臣有时,实在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所感。

    闻允休狡黠为父没能为你找个妾侍来教你,实在是父之过啊。

    萧韫曦这到不必。凑近只要你然后再就可以了。

    闻静思呆

    徐谦偷听不到啊

    徐谦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萧韫曦一脚踢去下一题。

    徐谦泪眼汪汪陛下啊,不带这样跳题的。

    徐谦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萧韫曦荼糜,静思熏衣的香料多用荼糜,有时也会用兰花。

    闻静思陛下与花,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相似之处的。

    闻允休摸胡子铁树

    史传芳顺胡子嗯,陛下这种坚韧之性情,铁树也能开花啊。

    萧韫曦

    徐谦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萧韫曦有,朕以前想夺位时,就瞒着静思做了好多事。

    闻静思臣为了家族,也有事情瞒着陛下的。

    徐谦看来双方都有私心啊。闻相最著名的隐瞒恐怕就是肚子了。

    闻静思那是迫不得已。

    萧韫曦不如说多此一举。

    闻静思臣真的没想到

    萧韫曦你想得到的,朕做得到,你想不到的,朕也能做到。

    徐谦您的自卑感来自

    萧韫曦嗤笑朕为什么要自卑

    闻静思臣没有自卑的理由。

    徐谦那是,你们两个,要啥有啥,还自卑个啥

    徐谦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萧韫曦这场访谈播出之后,什么都不是秘密了。

    徐谦闻相也愿意公开

    闻静思臣其实,并不介意这个,只怕于陛下名声有损。

    萧韫曦朕都不怕的事,你怕什么

    徐谦小声地这就叫皇帝不急,急死大臣

    徐谦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萧韫曦永久是多久

    徐谦额这个

    闻静思笑可以的罢。

    徐谦好了,前五十已经结束,以下将进入后五十题阶段。小孩子迅速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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