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满脸泪痕,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
皇后起身,看向陈遇,又一副生气的表情:“以后不管是输是赢,都莫要拿性命开玩笑,明白了吗”
他乖乖的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明白了,母后心真善。”
皇后欣慰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这二人,陈遇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好了别哭了,腿没断呢。”
他局促不安地抬起头,墨色的眼珠清澈见底。
那时候的陈遇心里就暗暗起誓,自己这一生,都要护眼前人的周全。
梦境忽然碎裂,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只剩下沈若的脸死死地镌刻在脑海。
陈遇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在一个昏暗的地宫中。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此处的陈设,石砖纹理与器物风格与药房无二。应当是在药房暗道之下。
袖口空空如也,房间之内也感受不到骨刺的剑气。他试着运起内力挣开绳索,然而将捏起三分力,心口便如同刀绞。
这种剧痛,像是方才梦中吃的那正中心口的一掌。
自己被绑在床头的木柱子上,若是正常的他,轻易便能折断,然而现在不知道是吸了什么软筋散,内力提不上来不说,稍稍一使力,心口都会绞痛。
油灯晦暗,影子偶尔随着灯芯一同摇晃。
四下静寂无声,只有他虚弱的挣扎,带起几分声响。
屋子的门离床不远,他扭曲着身子,用脚狠狠地踹了几下。
屋外也没有回应。
但是门似乎松动了一些。他看到希望,将身子弓到最大角度蓄力。
准备完毕,他心中数了321,用力往门踹去!
突然门从外被打开了!
他的力气直接踢到了进来的人身上。
我靠,这谁这么倒霉啊!陈遇心想。
探头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熟悉的白衣……
陈遇:“……”
宋岐拍了拍衣裳,从地上站起来,苦笑道:“王爷的欢迎方式好别致。”
“你、你没事儿吧……”他面色尴尬,“我、我不知道……”
“无妨。”宋岐笑笑,“咱们赶紧出去。”
他走过来替他解绑,发现绳扣系的是死结。他握着端详了一会儿。
陈遇皱眉:“割开不就完事儿了。”
话刚说完,他突然想起,宋岐的羊角短匕来时被守卫扣了。
家传的宝贝,说没就没了,这一路却没见他情绪上有任何波澜。陈遇想起他那天被打了一掌,伤口开裂,已是血肉模糊,面上也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真觉得摸不透这个人。
“解不出是死结,解的出就叫活结。”他选中一根线头,层层迭进,这个死结倒真被他解开了。
说起那柄短匕,被扣还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
宋岐解开他,便往屋外去,走了三两步,回头却看见陈遇一动不动。
“怎么了。”他问道。
他眉头微蹙,睫毛扑闪了几下,深潭一般的眸子折射不出光彩。一副复杂的表情。
他犹豫了半天,开口道:“你的刀,我一定替你要回来。”
宋岐愣了愣,扬起一个微笑:“好。”
陈遇被捆了太久腿有些麻,从床上跳下来,一个趄趔,额头磕到了门框上。
他“嘶”的捂着脑袋,面目狰狞。
宋岐觉得有些不对劲,沉声道:“王爷内力被封住了”
他点点头。
宋岐弯下腰,靠近了些,右手抬起他的下巴,细细端详着他的脸。
陈遇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的脸尽在咫尺,苦茶色的眼底倒映着自己的脸庞,清澈而明亮。竟然连眉睫也是茶色的。
薄削的嘴唇轻启:“崖柏香中毒。”
他紧张起来:“什么”
“崖柏香能使人昏睡,同时也带有些微弱的毒性,摄取量过大,会造成穴脉阻塞,内力暂失。”宋岐道。
“那怎么办!”他问道。
“办法……”
他双眼微微眯起,靠的更近了一些。
然后俯下下颌,吻上了陈遇的嘴唇。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他不知所措的瞪大双眼,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儿去。
回过神的陈遇本能的开口道:“喂你……”
这一开口的间隙却被他抓住机会,舌头撬开牙关探入口中。
“呜……”接下来的话语被吞没在了呜咽声中。
宋岐浓密的睫毛低垂,轻轻扫在陈遇的眼皮上,暧昧的瘙痒。他的舌头在他的口中由内到外,每一处都席卷了一番。
被他触碰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突然变得似乎是被灼伤了一般。跟姑娘接吻的感觉与他太不一样,本该是自己的强势和霸道加诸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却不觉得不适,反倒整个人似乎都要融化在他的吻之中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长达数十秒的吻随着宋岐的退出而结束。
陈遇猛然回到了弦上,发现自己被调戏了,本能的伸手就是一掌,怒斥:“你干嘛!”
进门时才被踢了一脚,又挨了一掌,宋岐捂着腹部皱了皱眉头,干笑道:“王爷这不就能使力了吗。”
回味了一下刚刚打在他身上的一掌,当真是浑身舒畅。
他尴尬地扯扯嘴角:“还真是……”
宋岐颤抖着起身,道:“走吧。”
他走在前面,陈遇跟上去,与他并肩。
“刚刚我是怎么……”回忆起方才,他还是有些局促。
宋岐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神态自若道:“我曾习药理,常吃些强身健体的草药调理身子,久而久之,唾液便可解毒。”
他点点头,便不再多言,仍记得在林中一夜自己问他喜欢什么姑娘,他说:“荡的。”
宋岐加快了些脚步。
明明有那么多解毒的法子,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偏偏选了这种。
两人走了一会儿,发现这地宫当真是别有洞天。
四方有四间屋子,围绕着中间一座大屋子。
宋岐是顺着陈遇的路,从医馆的暗道进来找到他的,暗道不通往房间,而是连接着道路。
陈遇蹙眉道:“骨刺被他们夺去了。”
宋岐道:“那咱们一间一间找吧。”
两人从东边的屋子出来,进了北边的屋子。
一屋子的空白符篆。
陈遇道:“这是个道士”
宋岐道:“可能是在做些什么祭祀。”
陈遇摇摇头,内力游走一番,并未嗅得骨刺剑气。
剩下两间也一无所获。
只剩最后一间,他轻轻推开了门。
一道寒光从屋内迅猛地射了过来!
陈遇大喜,空手接住,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骨刺,鞘也完好无损。
宋岐推开门,两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中央的大池子里,蠕动着密密麻麻不知名的虫子。池中的液体,是触目的猩红色。
陈遇有些想吐。
宋岐面色凝重地走过去,端详了一会,道:“南疆的蛊虫幼虫。”
陈遇道:“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池中的虫子异常活泛,又白又胖,凶猛无比。宋岐道:“人血炼蛊。”
陈遇咬牙道:“这么多的人命,就为了养这些个虫子!”
宋岐道:“来者不善,这些幼蛊数量巨大,绝不是只做些小法术用。童子血炼蛊,尤为可怖。”
骨刺出袖,陈遇目光如炬:“这便毁了它!”
宋岐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掏出一个白瓷小罐,道:“化尸散。”
他目瞪口呆:“你怎么什么都有!”
他道:“来时在医馆架格中看见,觉得珍奇,就顺了一瓶,不料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宋岐打开瓶盖,将整个白瓷瓶子扔下了蛊池。
以小瓶落点为中心的幼虫忽然剧烈的蠕动起来,这蠕动像涟漪一般传导了整个蛊池,上万条幼虫痛苦的挣扎着,池中血溅起丈许高。
宋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后拽了一些,道:“莫要沾到血,蛊毒加上化尸散,这血腐蚀性极强。”
手指温柔的触感,又让他回想起来刚才的吻。
他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