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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上启下 第7节

作者:委鬼乌衣 字数:11971 更新:2021-12-29 15:45:28

    只是还不等秦峥说什么,顾言泾便朗声道“麻烦来个掌柜,这绿蝉本公子要了!”

    “等等!这位公子好生无礼,明明是我等先看中的东西,怎么公子却要做那强取豪夺的恶事?莫不是京城之中连王法都没了?”此时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年轻人愤愤不平的声音,秦峥二人回过头去,才发现是一个年约弱冠的青年伴在一个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华服公子身边,比起嘴上得理不饶人的青年,那人倒是更沉得住气,一双寥缒乃劬簿驳乜醋徘蒯慷恕?

    “原来是顾公子,顾公子也是来得不巧,这石砚这已被这位公子相中了。”旁边的掌柜见双方似是起了争执,立刻出来打了个圆场。

    顾言泾本也不是京城那恶纨绔,只因那俩人刚才站得远,他并未看到,再加上这砚在这渊阁里摆了少说也有四、五个月,石砚如今还不算流行,比起陶砚瓷砚来说,懂得赏玩的人还在少数,价格比之瓷砚还高了数倍,因而乏人问津,所以顾言泾想当然的以为这东西卖不出去,本还想来砍砍价,没想到竟是来迟一步。

    当下便作揖道“是在下失礼了,只是在下十分喜爱这石砚,不知二位公子可否割爱……”见顾言泾打算劝说人让出来,秦峥拉了下他的袖子,摇了摇头,不说这绿蝉的贵重,单说那人的身份便不简单,刚才来的匆忙,现下才发现,这楼上除了那俩人其他起先以为是客人的人竟都是他们的护卫。

    “当然不可,你家里人没教过你抢别人东西是不对的吗?”那年轻公子见顾言泾和秦峥俩人便知是京城权贵子弟,又见俩人年纪小,连个下人也没带,便有些瞧不起,当然他自己是觉得京城子弟一向嚣张,自己既然以后要在京城立足,便需得教训一番也好日后扬名。

    这话说得太过粗俗,连顾言泾这样从未与人生过气的人都觉得怒不可竭,当即冷冷道“在下宁国侯府顾言泾,阁下最好放尊重点,京城不比乡野,说话还需谨慎。”

    “你、你说什么乡野?!”那人青年面色涨红,听到宁国侯府的名号不仅不害怕,反而还有种隐隐高人一等的意味,只见他反驳道“真真可笑,强抢不成便要以势压人,宁国侯府出你这样的败类也是耻辱。”

    宁国侯已多年不领兵,只领了个虚职上上早朝而已,但毕竟是一等侯,地位尊贵。那年轻人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气,竟是连宁国府都不放在眼里。

    “你!”顾言泾大怒,上前两步便待理论,却不想那人身边的护卫伸手拦了过来,秦峥见那人手握成爪,顾言泾要是被他抓上,少不得伤经动骨,不过言语不和便要断人手腕,端的是恶毒的很,秦峥当即伸手,纤长的手指拧腕点在那人掌心,那人只觉得手中像是闯进一只黄蜂,在他掌心蛰了一下,又麻又痒,不由感到对方有些深不可测,再被秦峥冷冷一看,微一皱眉,竟是示弱般地退了一步。

    “住手!”与秦峥的行动一起响起的是另一年长些许的那人。

    那人气度雍容,衣着简贵,与那青年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刚才他一直站着没有说话,想来也是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便起了冲突,他先是喝止了那护卫,又低声训斥了那青年几句,秦峥听来俩人应是兄弟,只不知是何身份。

    那人看了秦峥几眼,便走上前来向俩人行礼道“舍弟失礼,还请两位公子见谅。”看起不到三十,面相清俊,浓眉深瞳,鼻梁高挺,就是嘴唇略薄看着有些严厉。

    ☆、第14章 世子

    “在下莫梓轩,这是舍弟莫梓函,此事是舍弟过了,在下代他向两位道歉。”这人语速不快,似是习惯发号施令之人,骨子里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尊贵,偏生这样的人面带微笑诚挚的与人道歉,顾言泾不由觉得比起他那个跋扈的弟弟,倒是温柔可亲呢。

    “姓莫?”秦峥疑惑的问了一句,莫可是国姓,当今皇帝叔伯兄弟在先皇在位时就死的死贬的贬,能有如此气度的怕是也没几个了,只余一个先皇亲弟晋王和孤僻古怪的安王还荣宠依旧。想起父亲说过晋王早年丧子膝下凄凉,那这两位应是安王的儿子吧。

    那莫梓函听见秦峥的话,站得更挺了,一脸倨傲的表情,好似在等着他们过来跪地求饶。

    顾言泾比秦峥更加清楚皇家众人的名号,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当即拱手道“原来是安王世子。”接着便介绍自己两人,在介绍到秦峥时,那安王世子略略点头深深看他一眼,倒是那莫梓函咋咋呼呼的大声问道“什么!你就是那打败宋刀的家伙?!”上下打量了两眼,见秦峥不过十六、七岁,长得也不如何高大,反而肤白纤细,脸上因为还没怎么张开的样子,线条趋于柔和,他嗤笑一声嘀咕道“跟个女人一样,哼,别是宋叔叔故意相让吧!”

    此时楼上很安静,他那声嘀咕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秦峥皱了皱眉冷着脸没说话,顾、言泾最是仗义如何见得朋友被人诋毁,当下也“小声”嘀咕道“貌丑还嫌别人长得美,一副弱鸡样,小峥一只手都能打败你!”

    “你说什么?你说谁貌丑?!你说谁弱鸡!?哼!本来见你们年纪小不想为难你们,区区宁侯府、丞相府不过是我莫家的臣子,真是以为自己好大的面子!”实际上这世子弟弟长得不仅不丑,反而容颜俊美身形健壮,比起秦峥年纪小而显得有些雌雄莫辩更有股阳刚之气,只是一脸的嚣张跋扈将他的英气掩盖,咄咄逼人让他看起有些阴沉,“到底谁是弱鸡,不好好说道说道,今日你们别想走!”

    “怕你不成?!”顾言泾也不知为何跟秦峥在一起人就变得幼稚许多,记得以前王弘烨曾经说他老成可靠很会照顾人,或许是因为秦峥虽然年纪比他小,但比他还成熟稳重,人在比自己还稳重的人身边自然就觉得有依靠人就显得幼稚起来,他挽起了袖子就打算上前与那嚣张的家伙一战。

    “我来与你一战!”秦峥却不认为顾言泾这三脚猫功夫能打败对方,而且看样子对方根本没有单打独斗的意思,他伸手拦住顾言泾,自己踏前一步,只这一下气势大盛,那些护卫原本并未将秦峥放在眼里,没成想对方虽然年少,功力却是不弱,俱都严阵以待。

    那安王世子只面带微笑的在一旁看着,就像是在看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在打闹一般,见弟弟说得过分,便打了个圆场“梓函你说话太没分寸了,你不是一直仰慕无忧剑吗?今日相逢不如偶遇,你好好跟人家请教就是,对了比试还是到楼下去吧,这损坏了人家的东西可是要赔的,未免老板损失严重,咱们另换地方吧。”

    那旁边的几个掌柜一脸感激的看着世子,听到这几个人又是安王又是侯爷家的,他们自觉管不起,这会儿见这位风度翩翩安王世子为他们说话,怎么能不感激涕零。

    那莫梓函原本是打算让护卫一拥而上,可没想过什么点到为止的比试,他一向觉得江湖中人单打独斗的比武有些傻气,既然有人有权,为何还要那么麻烦,而且他觉得身为王爷之子与大臣的儿子比武有些丢面子,只是他可敢不当众反驳兄长,只得轻哼一声当先下了楼,待所有人都下了楼,他便随手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刀,抬了抬下巴说道“我也不说什么你年幼让你几招的话,我就想看看你这个传说的无忧剑究竟有何厉害,你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说来也怪,莫梓涵手中有刀,整个人的气质顿时翻天覆地,比起刚才咋咋呼呼大喊大叫,虽然面上一样的倨傲,但这种傲源于他眼中的自信,握刀的手臂上肌肉高高鼓起,浑身气势。秦峥心中一凛,这安王两子都大不简单,一个笑面虎一般及会做人,一个看似跋扈实际上深藏不露,若是有人因此小瞧了他,动起手来自然要吃个大亏。

    王府的侍卫一下来就圈了一块地出来,好让他们比武,这条街一向都是文人墨客如何见过这样雄赳赳的场面,又有那跟着秦顾二人而来的士子,见秦峥正要跟人比武,顿时围了过来。

    只见与秦峥对战那人一脸倨傲,也不打招呼,嗤嗤两声便抢上前连出两刀,众人早已将秦峥当成帝都的骄傲,这时见一个不认识的,出手又这么没风度,顿时嘘声四起。

    只是那莫梓函却丝毫不受影响,既已抢占了先机,便刀刀抢攻,此时秦峥还来不及出剑,他退了两步便止了步子,体内精纯的真气瞬间凝聚,瞬时便飘到莫梓函的右侧,屈指叮的一声弹在长刀之上,莫梓函只觉得手中长刀有些握不住,他大喝一声,双手握住刀柄,对着秦峥的方向砍去,只是秦峥的身法犹如鬼魅。

    莫梓函只能看见他的衣角,他心头一沉,心里顿时明白宋圭输的不冤,难怪他怎么问,宋圭都不愿意将比武之事细说,所以今日巧遇秦峥后他才会顺势提出比试,虽然也有他在封地嚣张惯了的关系,但他又不是傻子,不会被个小孩激上一两句就要跟人计较,何况他一向都是让侍卫一拥而上打死了事,哪有那么麻烦亲自出手,何况今日兄长也在,莫梓函对他这个看不透的兄长一直都有些畏惧,要不是得了兄长暗示他也不敢动手。

    莫梓函一声厉啸,右脚蹬地,整个人横在空中旋转起来,长刀如同绞肉一般向秦峥绞去,强劲的刀锋大面积的攻击,秦峥身后就是围观之人,他避无可避,面无表情的看着莫梓函这闻所未闻的一招,漆黑的双眼亮得惊人,莫梓轩远远看着,更觉得这少年非同一般,他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也不知心里转了多少念头,等他回过神来,场上却已经分出了胜负,周围围观的人嗡嗡的议论着,莫梓函脸色一阵青白,看向秦峥的眼中满是怨毒。

    他有些讶异,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他还看着的时候,那少年似乎连剑也未出。身边的侍卫连忙凑过去一阵耳语,却原来,他以为莫梓函必赢的一招,竟是被秦峥腰身一折,整个人猛的往地上一倒,手中剑鞘往莫梓函腰间一刺,再一转便像拍苍蝇一样将莫梓函拍了下来,秦峥这手半点华丽也无,不过市井之中人人都会的拍苍蝇,只是要在那凌厉刀势下瞬间想到破解之法,又有这样的功力于转瞬即逝之际让到莫梓函身、下,这份眼力与速度,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

    莫梓函却不这么认为,他面上阴晴不定,恶狠狠的看着秦峥道“兄台好手段,改日再请教兄台无忧剑法,告辞!”说完竟是与那宋圭一般转头就走连身后的兄长都给丢下不管。

    秦峥自来京城后比了两场,两场比试都是宋刀传人而且还都得罪了人,心里虽不大在意,但也说不上高兴,他自己脾气也硬,让他说好话圆场他却是不会,莫梓函误会他不屑出剑倒真是冤枉了人,莫梓函招式太快,虽有宋刀的痕迹,但也另辟蹊跷许多招式与江湖上大不相同,秦峥刚才被他抢攻,根本连剑都来不及出,如若这是生死相博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顾言泾原本见那莫梓函一直处于上风还为秦峥担心呢,没想到秦峥那么帅一招使出就给赢了,高兴得拉着秦峥就像拜他为师。

    此时那安王世子捧着一方盒走了过来,面上微微一笑,“秦公子名师出高徒,身手果然了得,此事因这绿蝉而起,得胜者自然更配得这等宝物,秦公子不必推辞,比武没有彩头怎么算比武呢?”说罢便将那绿蝉往秦峥手上一放,拱了拱手,又想周围围观之人做了一个团揖朗声道“在下安王世子,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仰慕无忧剑已久,今日舍弟与秦公子出了点小误会,经过这场比武已一笔勾销,在下保证安王府绝不就今日之事为难秦公子。”说罢又向秦顾二人拱手道“告辞。”围观的人先听到绿蝉才知道两人是因宝物相争,这绿蝉在渊阁已久,很多人都去看过,只是喜欢的买不起,买的起的觉得不喜欢,没想到安王家与丞相家竟是为了这东西争了起来,早知道是宝物就该趁早收藏,顿时在文安坊掀起一股收藏石砚的风潮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莫梓轩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找到正在喝闷酒的弟弟,莫梓函见到兄长进来,不情愿的起身等兄长在上首坐了,才敢一屁股坐下。

    “哥!你为何传音让我认输?我与那小子伯仲之间,输赢还难说呢!”莫梓函仰头倒进一杯酒,啪的将酒杯拍在桌上。

    “你还好意思说,我只让你试探一二,你怎么把那招也用出来了?”莫梓轩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厉的神情,莫梓函有些怕他,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

    莫梓轩叹了口气说道“我知你是为宋叔不值,只是我们此番虽说是尊陛下诏令,但我和父王讨论再三都不知陛下为何招我们入京,此时还是不宜太露锋芒,不过一时输赢而已又有何要紧,况且……”

    莫梓轩想到那有些耿直沉稳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他并不是像他所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相反他武功比起他这武道六品的弟弟还要高,秦峥小小年纪便有七品的实力,他自然觉得对方是个人才,这样的人才当然应该收入囊中而不是推向外面。

    ☆、第15章 闹翻

    离了文安坊,秦峥若有所思的问顾言泾“阿言你以前可见过那两位安王之子?”

    “没有,一直以来启国皇子成年后都要去往封地就番,晋王和安王也不例外,不过皇上登基体恤他们年老体弱,便招来京城颐养天年,这也就这几年的事情,安王世子此次应是第一次进京。”顾言泾说着也皱了皱眉,宗室不得旨意不可擅离封地,安王封地偏远又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怎么这安王的儿子比之京城贵胄子弟还要来得气度不凡。

    俩人对视了一眼,看了看秦峥手上捧着的石砚,都觉得这东西拿着有些烫手,但毕竟是王爷之子若是退回去也是不妥。

    二人此时也没心思再逛,秦峥便提出告辞回家,顾言泾与他告别后并不离去,在原地踌躇了一阵还是往另一头的庆安坊行去。

    庆安坊多是勋贵之家,比起兴宁坊和丰乐坊的雅致多了股奢靡之风,这个坊很新,先朝乱军党首就是隐藏在此指挥攻打皇宫,在官兵反击之时这里几乎被毁得面目全非,重新规划的道路横竖交错,一个大大的十字贯穿整个坊,装饰奢华的马车时有经过,更有那鲜衣怒马的贵介少年过坊而不下马,直接策马而行,坊中巡逻的坊正官吏位卑低贱,对此情形管不了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会奉承的少不得点头哈腰,竟如人家中奴仆一般。

    顾言泾以前惯常往这里来,下马之时自然也是有小吏为他牵马,客客气气的放了行还顺嘴说了一句“顾公子可许久没来了。”

    顾言泾听了心里有些烦闷,便低低地应了声,上马继续往里走,等到了那座国舅府门前他放慢了马速倒有些不大敢进去了,此前与王弘烨不欢而散,顾言泾气性不大基本上过了头天就没什么事了,只是前段时间为了给秦峥配乐,他一直住在秦府,寿宴之后又因为担心秦峥的伤势也无心出门,如此算来他与王弘烨竟是有将近一个月未见了。

    以前他们两个闹了矛盾都是顾言泾先服软登门道歉,王弘烨嘴上嫌弃其实也是想着他们能赶紧和好,记得有一次他因为什么事训诫了王弘烨,两人闹得不欢而散,顾言泾回去之后就得了风寒卧了几天床,少年人好面子特地叮嘱下人不许说出去,只是还不等他身子好起来,王弘烨便哭着闹着来给他道歉。原来他不知道顾言泾病了,见他那么多天没来找他道歉,还以为他要跟他绝交,那时候的王弘烨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顾言泾觉得搞笑之余心里也是暖暖的,王弘烨本身就是个跋扈的,又被家中的慈父慈母惯坏了,但自从认识顾言泾后,若是顾言泾表示不喜的,他虽然嘴上倔着,实际上下一次他都不会再犯。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都没来看看王弘烨,也不知道他的腿伤怎么样了,不知道王弘烨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只是他实在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这么想着他为自己鼓了鼓气,翻身下了马,便有门前值守的仆从下了阶梯一边为他牵马一边亲热的招呼道“顾公子来了,日头这么大快些进去吧。”

    很早以前公子就吩咐过,顾言泾登门不用通报,这道命令一直没人改动,顾言泾脚下一顿,本想让那下人去通报一声,便见那人牵了马就往旁边的角门往马厩去了,顾言泾无奈只得跨过门槛,往王弘烨所在的院子去了。

    一路上遇见的下人都和善的与他行礼,顾言泾走着走着心情也好了起来,看样子王弘烨并未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顾言泾绕过熟悉的那座小巧精致的四角小亭,便看见王弘烨的院子了,只是奇怪的是,这周围不仅一个下人也无,如今也还是白日,那道院门竟是关闭的,顾言泾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未时末快申时了早已过了午歇的时分,难道烨子睡懒觉了?

    顾言泾想想也是挺有可能,便莞尔一笑,轻轻推开那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这院子很宽敞样子是一个椭圆形,最宽的地方十丈有余,一个小巧的演武场就建在院中,只是那道从南面小楼里传来的靡靡丝竹之声与整个院子的风格完全不合,走得近了还能听到举杯邀乐之声。顾言泾有些皱眉,王弘烨腿伤好了么?怎么连酒也喝上了?

    浓重的酒气在缠绕在鼻端,顾言泾揉了揉鼻子带着些怒气便待上前敲门。

    “那秦家也太过分了,咱们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对对对,王兄这等金贵他们也敢使那下三滥的手段,哼!他秦家什么身份,都已出了五服了还好意思腆着脸与太后娘娘攀亲戚,哪比得上王兄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也不掂量掂量。”

    “来喝喝喝,在下敬王兄一杯。”顾言泾听见房内王弘烨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是数人喝酒的声音,他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虽然不大高兴,但也不好就此走人,便打算敲门,此时又是一道略带懦弱的声音响起“可秦家有顾家崔家权势却也不低,听说陛下现如今挺看重那秦家四公子的。”

    “……顾……”王弘烨此时的声音低沉有些咬牙切齿,“我迟早不会放过他!”顾言泾心中一跳,怎么烨子竟像是连他也给恨上了。

    “王兄可是想对付那顾二?”不管顾言泾心里怎么纷乱,里面却是有人帮他问了出来。

    “敢背叛就要有被报复的觉悟,哼!”王弘烨恶狠狠地说,只要想起顾言泾替那秦峥说话他心里既愤怒又委屈,他与顾言泾交朋友与其说是两人因缘际会,倒不如说是他缠着闹着求来的,王弘烨从小性子就野得很,又是家中最幼,父母兄长俱都宠着他,又有个当皇后的姑姑给他撑腰,就是偶尔犯了错,只要往姑姑那一躲,连父母也无法管教他。想要想玩的东西他还没开口就捧到了面前,好不容易遇到个爱说教爱管人的顾言泾,他自然觉得新奇。

    只是顾言泾脾气虽好但是什么都爱讲原则讲公平,常常惹得王弘烨生气吵架,只是过不了多久顾言泾气消了便会来给他道歉,王弘烨一向觉得自己大气的很,便都大肚的原谅了他。

    秦峥甫一出现就让他感到厌恶,顾言泾对他的态度太好了,他虽然对人有礼从不会说什么重话,但对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就那么感兴趣却是第一次,王弘烨讨厌秦峥,自己性格是一个原因,顾言泾是第二个原因。

    顾言泾这人没什么主见有些随波逐流,虽然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跟谁都能交上朋友,遇见生人也很自来熟,实际上只有王弘烨知道,顾言泾的心很硬,他会为了他心中所谓的正义,毫不犹豫的抛弃他站在正义的那一方。王弘烨却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是他最好的朋友与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发生冲突,他不会去管谁对谁错,朋友嚣张他比他更嚣张,朋友骂人他会帮着骂,朋友如果跟人打架,他二话不说提起刀就帮他砍人。

    他知道顾言泾跟他是不一样的,但不知为何他这次已经不想等他来给他道歉,心里有种心若死灰的感觉,王弘烨也说不上来,他觉得他必须做些什么,做些事情让顾言泾知道,他已经厌倦了被顾言泾抛弃。

    “王兄可是想找人把那顾二教训一顿?”众人见王弘烨不说话,又仔细揣测了一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刚才王弘烨却是是这个意思。

    “是又如何!”

    顾言泾在门外简直不敢置信,他又惊又怒猛地推开门道“烨子你刚刚说什么?”习惯使然脱口而出就是惯用的小名,只是他现在没空关心那些,入眼的一幕简直不堪入目,厅内坐着的五、六个公子哥身边都有妖娆的舞姬相伴,就连王弘烨身边也不例外,有几个人手还放在那些舞姬的衣襟内。这些舞姬顾言泾也都见过,虽说很少见到王弘烨的其他朋友,但每次有他们在都要招舞姬相伴,但那时候伴舞就只是伴舞而已,顾言泾没想到他不在的时候竟是这样的场景。

    王弘烨见顾言泾就这么闯了进来,不知怎么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身边紧挨着他坐的舞姬身子滚烫的就像是炭火一般,他推开那娇柔的女子霍地起身,压下心中在见到顾言泾时的慌乱,用一种顾言泾从未听过的狂傲的声音说道“顾公子好大的本事啊,竟连国舅府都敢擅闯!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哦,对了,我忘了你交了新朋友呢,山野里多是老虎貂子,胆子不大怎么行?”

    此时此刻,顾言泾只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人,王弘烨腿上还包着纱布,如他此前想的一样伤根本就还没好,但他此刻劝导的话也好指责的话也好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呆愣愣的看着听着王弘烨的精致笑容中吐露出来的却是那么刺人的话。

    王凤南长得男生女相,他大儿子倒还好没怎么像他,小儿子王弘烨却是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只见他脸上带着艳丽的笑容端起桌上他刚才用过的酒杯,满满地倒上了一杯,拖着伤腿走向呆立的顾言泾。

    “既然来了,顾公子就喝杯酒再走吧,不然顾公子可不又得说我不懂礼仪么?”白皙的透着光的手指握着那小巧的白瓷杯,嘴边含着笑,见顾言泾不接,他便举着那杯子欲往顾言泾嘴边送。

    在座的其他人早就被王弘烨难得一见的艳丽给迷了眼,王弘烨人虽美但他可以很狂很傲很放肆,让人忘记他阴柔外貌,但此刻他微微一笑端的是明艳动人,顾言泾却皱着眉一手挥开那握着杯子的手,只听“啪”地一声,酒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王弘烨的白皙的手背被拍得通红。

    顾言泾眼中都是愤怒,他没看见王弘烨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郁,他只是努力压抑着自己对着低垂着头的王弘烨说道“我现在就在这里,烨子你想怎么教训我?”

    ☆、第16章 县试

    王弘烨低着头不说话了,顾言泾虽说生气,但也知道王弘烨生气的时候有时会口无遮拦,不过王弘烨今天的话也太伤人了,他抿着唇努力使自己的话不要那么僵硬“烨子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一出口,那边厢原本就看不惯他的姜明突然就笑出了声,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那姜明撇了眼王弘烨,发现他没有制止的意思便嘴角一挑张嘴说道“听闻顾公子不管是读书还是识谱都是天资过人,只是,在下却觉得不然,王公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怎得顾公子却像是听不明白?”

    众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他们与顾言泾都没什么交情,世家看不起勋贵,勋贵也觉得世家太过清高矫情。于是四座之中俱都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在这些人的嗤笑声中,顾言泾原本的自信在看到王弘烨依然如故没有丝毫辩驳的时候,变成了深深地失望,他想或许真如大哥说的一样,他是来错了地方交错了朋友。

    顾言泾面色有些发白,隐藏在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他看了王弘烨一眼,见他此时已经抬头满不在乎的看着他,他深吸了口气拱了拱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说罢堂上那些容颜如花的美姬也好,各人不屑的嘴脸也好,王弘烨也好,都已不在他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王弘烨愣愣的看着顾言泾的背影,眼眶渐湿,他就知道顾言泾的心是硬的的,只是明明早就知道心里却不会因为早有准备而不那么疼痛。

    等顾言泾的背影消失得再也看不见,他突然转身对着堂上众人大喝“都给我滚出去!”

    座上那些人大都畏惧王家的权势,见王弘烨发了火,只好灰溜溜地躲了出去,那姜明却是凑到王弘烨身边含笑劝道“王兄为那样的人气坏了可不值当,在下知道有个好去处,不如……”

    “滚!”回答他的是王弘烨满带厌恶的声音,姜明本以为王弘烨再怎么霸道也应看在他姜家家世的份上给他些面子,没想到王弘烨却是对他如下人般喝骂。那张白皙如玉的脸霎时涨成了猪肝色,他本想骂上两句,但看着王弘烨那如画眉眼便想起这座国舅府的主人——那个传言中如蛇蝎般的美人的手段。

    他突然便不敢吱声,勉强牵了牵嘴角,借故告辞溜了出去。

    王弘烨也不管人是不是都走光了,上前两步就将面前的几案一脚踢翻,惹得几个姑娘惊声尖叫。

    六月二十五日就是长安各县开试的日子。这日一大早,当晨鼓响起之时,秦峥就已吃过早饭收拾停当,母亲崔氏先得一日便提他准备好了所有考试的用具,临得出门又嘱咐提东西的夷骍反复核查了一遍,父亲秦闵则细细的给他解说考试的步骤与考场的规矩,其实这些前段时间秦闵已经给他讲过了,只是此时的前前前科状元郎,竟是比自己当年入场时还要紧张,生怕儿子有什么差错,只好一遍遍给他讲述,以期让自己稍稍心安。

    到得门前将上马车,便见本应当班的二哥秦峦一身锦衣却是坐着车夫的位置。

    “二哥?”

    “好不容易却只换到一天班,二哥只能送你去考场没法来接你,不过想来小峥也不需要我去接吧。”秦峦眨了眨眼,指了个方向,秦峥这才注意到顾言泾竟也来了,见他看过来,便摇着一把扇子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在下在此预祝秦相公你马到功成金榜题名。”说完还唱了个揖,像模像样的好一股酸腐味道。

    启国有称读书人相公的说法,只是他们毕竟是世家公子,被这么称呼秦峥还是第一次,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只是顾言泾也是有心了,毕竟丞相之尊也是称为相公。

    “那在下就承您吉言!”秦峥说完,三人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有小夷骍一脸认真的点点头,一副很相信自己家公子的表情,惹得三人又是大笑出声。

    几人一路出了兴宁坊往长安县衙所在的宣平坊走去,此时天色仍未大亮,路上却已有许多行人,大都是前来应试的士子与他们的家人、友人。等到了长安县时大门却是还未开启,秦峦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将马车停下,因现在尚有些寒露,也不让他们下车,自己往车里一钻,却是一副聊天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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