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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换我包养你 第7节

作者:卿寒 字数:22975 更新:2021-12-29 15:43:16

    “不会,”魏休音眼中光华流转“我怕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会伤心。”

    杨泽心中一动,十指用了一点力道,像是抓紧了那人的手就再不放开,坐直了身体。他的左手握紧了魏休音的右手,他也不放手,用右手拿起筷子,夹了蛋饺放在魏休音的碗中。

    魏休音握着他的手推了他一下,笑道“你不放手我怎么吃”碍及公共场合,抿了唇将后面那句戏谑的“难不成你喂我”给咽回肚子里去。

    杨泽这才不舍地将手松了,一面给他布菜一面问他“今天中午我让孙家的人接你去娘哪里,你是不是不喜欢”

    魏休音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问他有没有鱼。杨泽知道魏休音是极爱吃鱼的,但是现在看不见挑刺有些麻烦便夹了一块挑了刺才放到他碗中。魏休音这才道“我没有不欢喜。”

    “那,是不是二弟说话恼了你”

    魏休音失笑“难道我看起来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杨泽圆滑地说“我以前没觉得你脾气很好。”

    魏休音用筷子顶了他胳膊一下,为自己辩解“我真的只是担心你出事,你又编排起我来了。”

    “我也不过是担心,”杨泽又绞上他的手,“你当初招摇得很,出入世家子弟的筵席跟流水一般,每一天见过的人没有四五十也有一二十,万一真的有人见过你。说起来,我们县太爷也是士族出身,万一真的见过你”

    实在是不能背后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杨泽不过才提及,苏空青便气匆匆走出来,一脸生人勿进遇佛杀佛的狠戾神情,径直走到杨泽他们这一席来找翠心,还未曾说话,冷不防瞧到眼生的魏休音,眼前登时一亮。

    苏空青匆匆和翠心交代让翠心准备好马车,一会儿来接孙满庭回去,便走了过来,看着魏休音道“杨先生,这位是”

    杨泽看他对着魏休音不加掩饰的惊艳,心说怪不得孙满庭不承他的深情一片,这般见色起意。起身来堪堪挡住魏休音,微微笑说“这一位是我的朋友,休音。”

    苏空青恍然大悟“就是你那一位生病的朋友怪道藏得这么好,如斯美人,今日只得一见,真是令我这大堂蓬荜生辉。”

    杨泽感觉到手中的十指一紧,便知魏休音被这一番话惹恼了,魏休音生得端丽,却从来讨厌别人赞他美貌,当年贵气无双之时,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一句夸赞而受到严惩。只是现在,杨泽背过另一只手去,两只手一起抓住他的手。

    魏休音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说话。

    好在苏空青见色起意的病不深,另与杨泽说起孙满庭的事情来。苏空青道“何兰雪只是让我娶她,如今我娶了她她就该放人了,我已经让翠心准备马车接应了。”

    杨泽明了他对孙满庭的心思,此刻不免疑惑“苏大人怎么不趁东家生病将他留下来,况且东家还在病中,要是移动来移动去的,对养病有害无利。”

    苏空青苦笑了一声“你不是满庭,你不懂他身上的那种偏执,若我将他留下来,只能让他一辈子昏睡下去,醒了,我们还是陌路。”

    他的声音带伤,让闻者无言以对,毕竟是他人私事,杨泽未曾了解,也不敢劝。苏空青又道“你和何兰雪周旋了一天也该累了,和你朋友吃完这顿饭我再让人送你回去吧。”

    翠心料理好了事情,走上前来对杨泽道“先生,眼下东家还没有好,奴婢恳请先生留在孙家料理家事,也算是帮东家的忙。”

    杨泽回身看了魏休音一眼,却见魏休音自顾自用左手拿了筷子吃菜,虽然笨拙却是很有耐心。

    翠心伶俐之人,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即是先生的朋友,孙家自然好生款待。”

    魏休音放下筷子,将嘴里的蛋饺咽了下去,拍拍杨泽的手道“快坐下来吃饭,我都饿了,你累了一天难道不饿”

    杨泽弯了眉眼对翠心道“翠心姑娘放心,东家和我是朋友,他有难我自当帮忙。”

    苏空青看杨泽和魏休音之间一番往来,呵呵一笑“我道这美人是木石美人不会说话,却不想原来是和杨先生你心有灵犀从不赘言。”

    杨泽生怕他惹恼了魏休音,忙道“苏大人还是去料理一下新娘子吧,否则再出什么幺蛾子可不好收拾了。”

    苏空青叹了口气,道“若非何兰雪身边有那么一个武林高手在,我也不必这么畏手畏脚的。”眉头一皱,“也不知她是从哪个地方请来了这么一尊大佛,我要是也有这么一个高手在,大不了就拼一个你死我活,省得满庭醒来知道我今天受制于人的憋屈,指不定笑成什么样子。”

    忙碌了一天的衙役官差门已经是强弩之末筋疲力尽了,守门的两个靠着石柱耷拉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议论着这一天府里发生的事情,说那个黑衣女子

    出神入化的武功,能在孙府那么多仆人眼皮子底下将孙满庭轻巧掳走,说那个以孙满庭威胁县太爷与之成亲的疯女人,桩桩件件都是他们这些普通平凡的小百姓几辈子没见过的,一时间唏嘘不已。

    他们聊得太过投入,就连有人走近也尚未察觉,直到那人走到他们跟前,抬头望了望红绸扎连的县衙匾额,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上水县的县衙么”

    两人抬头去看,只见是一个蓝衣的年轻公子站在面前,身材颀长消瘦面容清俊,若非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怕是人见了就要以为又是一位读书的公子。

    其中一个衙役道“这里是上水县的县衙,只是今日我们县太爷成婚,这位公子若是递状子还是明日再来吧。”

    另一个插了一嘴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来找人的”

    前一个衙役忙道“公子是来吃酒宴的还请进去吧。”左右这场婚事的客人都是特地押来的,也没有发帖子请客,只怕现在就是个乞丐进去苏空青也不会说什么。

    那蓝衣男子微微一笑,道“我是扬州府林家的弟子,最近在追捕一个在江湖上为恶的女子,那个女子武功高强,尤擅轻功。我追她到上水县便失去了她的踪影,方才听二位说起一些轶事,不知府上是不是有一个黑衣女子在作恶若是有,请这位大哥替我同你们县太爷通报一声,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撸完逆水寒了最后结局时那一颗熊牙定江山真是让我摔桌,伦生啊伦生,小顾你的r被诅咒了吧

    、第二十九章 玉簪

    在江南,没有人不知道林家,因为林家,是江南武林的霸主,林家是江南武林的领袖。

    杨泽和魏休音听到衙役来跟苏空青通报的时候都是下意识一愣,其实林家对于他们俩来说也不算陌生萧允就是林家的弟子,而当初杭玉救他们出来并没有用萧家的兵,而是通过萧允借助了林家在建邺的影响力,动用了建邺附近的武林势力。

    说来,还是恩人。可惜,不能报恩。

    苏空青听闻是林家弟子来了,双眼登时一亮,比见到魏休音还亮,抚掌叹道真是想睡觉就送来了枕头。赶忙让人请那年轻侠士进来。

    蓝衣公子扫了一屋子满满当当参加喜宴的人,对苏空青拱手道“知县大人,在下林沐修,听闻知县大人被武林高手威胁,特来襄助大人。”

    “在下苏空青,林公子见义勇为,真有侠者风范,江南林家果然名不虚传林大侠姓林,不知大侠和林家家主是”

    “家主正是林某家父,只是行走江湖全凭本事,家父不愿林某以林家少主的身份压人。”林沐修似乎不想再客套下去,便催促道“苏大人,不知那名江湖女子现在在何处,林某想会她一会。”

    苏空青见他眼神之中有意无意扫着满堂的宾客,心领神会,这位林家少主想必侠义仁心不想动起手来伤及无辜,便让人逐步驱散宾客,将林沐修往寝院带去,一面说“她手上有一个人质,是我的好友孙满庭,满庭发烧昏迷,不知醒了没有,一会儿动手的时候,还请林公子小心。”

    林沐修略一思索,道“那我引她出来,苏大人悄悄带人进去救人吧。”

    苏空青笑得眼睛都没了“此计甚妙。”

    林沐修从窗户的缝隙间往里看,只看了一眼,从缝隙中飞出两粒干莲子,他一避,窗户啪啪两声关得死紧。苏空青问他“是林大侠要找的那个人么”那衙役同他将林沐修来此的原因都告诉了苏空青。

    林沐修出手帮他们,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里面的那个女子是林沐修要找的,如若不是呢

    林沐修看了一眼苏空青有些急切的目光,以为他是担心人质安危所致,温颜安慰道“我追捕海棠多时了,我知道她的性子,除非必要她是不会出手的,她嫌浪费力气。”

    苏空青听他话音,心中安定下来,既然都能说出对方的姓名,十成是了。

    林沐修让苏空青领着人躲避隐藏起来,走到院中,将腰上的长剑取了下来,长剑剑鞘是镂空的木雕做的,看起来就像道士做法时用的桃木剑。他将剑握在身侧,朗声向屋里喊道“江海棠,我林沐修追捕你多时,你最好自己出来否则我杀进屋内定会伤及无辜”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身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屋内疾驰

    而出,先是两颗干莲子开路,直击向林沐修。后者腰肢猛然向后一折,如柳枝柔软,避开一颗,又抬手一划,莲子暗器击在木雕剑鞘上,落了下来。

    海棠在他闪避时已经轻巧落地,她落地极轻,在青石板上竟然没有弄出一丝声音,无怪她穿梭在夜中两府之间竟无一人发觉。

    “林沐修”一阵破空的声音激荡在风里,一条柔软的长鞭从她腰间抽出,她抬手指上他,冷冷抿唇“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我不姓江你要是再这样叫我,我一定杀了你”

    持剑的男子微微一笑,他的容颜没有那么出众,俊朗不及苏空青、精致不及魏休音、清秀不及杨泽、秀丽不及孙满庭。可偏偏他一笑,却让他整张脸都平添一丝魅力,让他的容颜发了光,像冬日里挂在枯树稍上的暖阳,融化了风雪中的严寒。

    让对面凶神恶煞的海棠都愣了一下。

    “海棠,”他的声音变得郑重下来,“你是江世伯唯一的女儿,我爹让我行走江湖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你回去,你不能再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海棠从他的笑容中回过神来,像是憎恨自己方才的失神,嘴角上的笑如同冬日里湖塘的坚冰“哼,我死了爹娘就要你爹娘来管教么什么世伯不世伯的,那是你爹和那个男人的事情,和我和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管教我”

    林沐修叹了口气“海棠,不要再闹了,我追你追了没有一千里也有八百里,你应当知道,我的武功远在你之上,就算我用桃木剑对上你的吹花鞭你也是没有胜算的,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海棠被他瞧不起,心中更恨,将手中的吹花鞭往地上狠狠一抽,顿时石屑横飞。扬鞭横眉,一鞭直直抽向对面“林沐修,你说你的武功修为在我之上,那咱们就好好比一场,看看究竟是你们林家称霸江南的秋水剑法厉害还是我的吹花鞭法更胜一筹”

    两人上下翻飞的声音不绝于耳,衣袂交叠的身影也令人眼花缭乱,在场没有一个人看得清他们的一招一式。苏空青只看了一眼,心中暗叹高手,便领着人进了婚房去。

    何兰雪还带着那凤冠,手里拉着皎皎,站在床前,看到苏空青进来,何兰雪心中一慌,下意识将皎皎往身后一藏,神色戒备地看着他。

    现在海棠被支走了,若是苏空青对她们娘两个做什么她们都无法反抗了。

    苏空青没来得及看她们一眼,因为他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孙满庭。

    “满庭,你醒了还烧不烧我看看。”

    孙满庭避开苏空青意欲探他额头的手,微微蹙着眉,伸出舌尖在略显干燥的唇上舔一舔,看着苏空青的眼神有些复杂,他问“你今天办喜事”

    苏空青笑了笑“还不

    是为了你。”他遭孙满庭拒绝过太多次,早就练成了一身铜墙铁壁,而且此时也不允许他再和孙满庭废话。手法强硬地探了孙满庭的温度,觉得触手还是滚烫的,便让人将柜子里的火狐大氅拿了出来,蹲去给他穿袜子。

    孙满庭挣扎了一下,给他抓住了脚,孙满庭刚要说什么,他先道“一会儿救不出你去,我这终身大事可就白白被牺牲了。”

    孙满庭听得愣了,便被他在这当口任他给自己穿了袜子又披上大氅,还从床上横抱起来。

    “别让人看到多不好,我自己走”

    苏空青没理会他的话,径直往外走,还带着笑对他道“就你现在的身子能走么乖乖抱着我的脖子不要说话,我们走快点。”

    孙满庭听得满院的铿锵之声,被吸引着扒着苏空青的肩头往外望。苏空青解释道“何兰雪雇了一个女杀手掳了你来威胁我娶她,幸好有另外一个武林高手帮我引开她,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救你。”

    孙满庭像是气竭了一般,松了手跌回苏空青怀里,双手没有依言搂住苏空青的脖子,却将一张脸埋进了苏空青的胸膛。苏空青透过衣帛感受着他萦绕在胸前的呼吸,浑身的骨头都跟酥了一般,一路走出去跟踩了棉花一样飘飘乎。

    他恨不得这条路越走越长,于是他越走越慢

    孙满庭用手指顶了他一下胸前,“快一点,我可不想让你的终身大事白白牺牲了。”

    苏空青没奈何,只得加快了脚步。

    马车早已准备好了,两辆,一辆是给魏休音和杨泽准备的,一辆里面铺着厚厚的褥子准备好了棉被,还有稀粥和汤药备着,甚至薰了安神的熏香,是给孙满庭备的。

    等候在车里的翠心见苏空青抱着人出来,撩开帘子站在车板上,伸手将孙满庭接了过去。

    孙满庭人已经到了车上,却突然扯住了苏空青的手,后者抬眼看他,一双颇为风流多情的眼睛里满是亮光。

    不知为何,孙满庭竟觉得那亮光,如同夜空里一闪而逝的烟花。

    “满庭”

    孙满庭收回手,淡淡地道“我走了。”

    “等你病好了,我会去看你的。”

    孙满庭扶着车厢门框,细细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就像一杆笔,将他的眉目一分一毫全都画在心中。

    “苏空青等我好了,你就离开上水县吧。带着你的娇妻女儿,回你家去,过你钟鸣鼎食富贵无双世家公子哥的好日子,再也不要回来。”

    “为什么”苏空青喃喃着,却很是认真,他真的要一个理由,离开或是在一起,都要一个理由。

    孙满庭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落入帘内。

    “你辜负了我,没有证据,但你辜负了女人,有一个孩子作证,我不想别人说你始乱终弃。

    ”

    目送着马车远去,苏空青的眼中光亮更胜,却不是满天的星光,而是河中莹莹的波浪。他的手向前探去,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收回空空的手,他嘴角慢慢浮上一丝微笑,整个人向后倒去。

    魏休音和杨泽的马车是先行的,等他们到孙府的时候,下了车,还等了一等才见孙满庭的马车转过街角来。

    杨泽望着那马车叹了口气道“苏大人竟然真的不留东家下来。”

    魏休音道“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么”

    杨泽点了点头“之前我还不太确定,东家总是摆出一副很讨厌大人的样子,但是今天我敢确定,他们之间一定有情。但却不知是怎样的往事,让有情人对面不相亲。”

    魏休音微微笑着,刚想说话,脸色却是一变,他将杨泽往地上一推,接着一颗莲子直袭上他的胸膛

    “咳”

    杨泽爬起来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魏休音捂着胸口,张了张唇,一口嫣红的血扑了出来,吓得杨泽脸色惨白。

    “休音休音”

    眼见魏休音就要晕过去,冲空中跃下一个女子,却正是那个挟持孙满庭的江湖女子海棠。

    黑衣在他们二人眼前微扬衣角,海棠的鞭子抵在魏休音下颔,她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头上怎么会戴着岳清嘉的簪子,你和岳清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一激动把苏孙两个人写过头了,我马上拉回来

    、第三十章 玉簪上的字

    岳清嘉是谁杨泽不知道,可杨泽知道,自己母亲姓岳,未出嫁前的闺名叫岳清华。而且这根玉簪,是自己舅舅的遗物。

    听了海棠的问话,杨泽浑身都发起抖来,舅舅的遗物,舅舅一生命运多舛,他便是怕魏休音会被这根簪子影响才不让他戴,却不料只戴了一下,就害得魏休音吐血,一颗心纠痛不已。

    空中又是一阵疾风之声,拦截海棠的林沐修也翻飞下来,他见如此情形,拽着海棠的胳膊往后拉,对她怒目而视“你又无缘无故伤人”

    “我没有无缘无故他是”海棠忽然想起自己本不需要和林沐修解释,截住说了一半的话,生硬道“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林沐修瞪着她,眼中满满都是失望。海棠忽然觉得在他的目光里自己从心底涌出一股害怕,就像她要失去什么她很珍贵的东西一样。

    “你看什么看我你”

    林沐修没有再理会她,绕过她走到魏休音身边,执起魏休音的手,轻声对杨泽道“我自幼身体不好,久病成医,略懂一些岐黄之术,而这位公子是被暗器的真气所伤,我先给他看看,若是不严重,我用真气给他运功疗伤即可。”

    杨泽惊得手心直冒汗,听林沐修一言才镇定一些。

    林沐修给魏休音诊治之后,微微蹙了下眉,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旋拧瓶塞,倒出两颗红豆大小的药丸。将药丸给魏休音服了。

    林沐修道“这药丸是我家秘制的疗伤药丸,专门治疗内伤的。他不是习武之人,没有内力,我担心我的内力进入他体内后他接受不了,还是先给他服了药丸再请大夫开方子诊治。不过你放心,吃了这药丸,他的身体大致是无恙了。”

    顿了顿,脸上露出些意味深长的表情,杨泽道了谢,看他那副凝重表情便问他怎么了,林沐修还没来得及说,孙满庭被翠心扶着下马车,见他们这边乱成一团,便走了过来,将魏休音几近昏迷的虚弱模样,忙杨泽扶着魏休音进府休养。

    林沐修自然也跟着进去了,海棠看着他们一大帮子人全都进了府,却没有一个人理会自己,不免觉得有些气闷。

    不过她行走江湖一向独立独行惯了,行事也大都不顾后果全然凭心性而为,也从来没想过什么伙伴朋友,故而林沐修来抓她时她才这般抗拒,可现在林沐修对她失望透顶真的不理她了,她反而觉得有些难过。

    海棠在孙府门口徘徊了一阵,心说自己不是去找林沐修的,而是去问清楚那根玉簪的事情,将鞭子在腰间绑好,她跳墙跃进了孙府

    。

    孙府里早就请了大夫候着,这回多添了个魏休音,便又打发人多请了一个来,趁着请大夫的功夫,杨泽给魏休音擦干净了脸,过来问林沐修“林大侠,刚刚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林沐修微微笑道“我不过才刚刚出来行走江湖,算不得什么大侠,你我年龄相当,若是不嫌弃就叫我沐修好了。”

    杨泽点了点头,执壶给他倒了茶水过去“我姓杨单名一个泽,今年二十二,你的年纪看起来一定比我轻,我就叫你林贤弟好了。”他并不是故意和林沐修疏远,只是自家哪一位喝醋喝得厉害,要是赶明等魏休音醒来听到自己对对方直接称名了,别不是又气晕过去。

    林沐修脾气似乎很好,也不拘什么小节,没在称呼上多做纠缠,直接上菜。说道“我方才跟杨大哥的那位朋友诊脉时发现他的脉象有些奇怪,似乎他体内有一股深沉毒素隐藏在内,甚至已经侵入腑脏,若要拔除非一般医者可以为之。”

    杨泽愣了一愣,旋即露出一个苦笑“贤弟真是杏林妙手,一切脉便知有没有。不错,我这个朋友的确是从早年开始就一直被喂毒,幸而在几个月前发现了,才得以保全一命,只是他的双眼却瞎了。”

    叹息了一声,又看向林沐修“既然贤弟能在诊出这脉来,不知贤弟是不是能治好这个毒”

    林沐修出身武林世家,对毒术自然也了解一二,他隐隐觉得这种毒十分难得,不知是在那一本书中看过,他对毒术一道一向不喜,也就没有怎么多了解。此时只能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过是略通岐黄,对毒术一道没有深入,我日后回家以后一定会好好查一查医书的。呃,不过,解毒,尤其是这种深入骨髓的慢性毒药一定要抽丝剥茧地解,否则对人身体没有好处。”

    杨泽道“我知道,曾听人说,是药三分毒,有些大夫也说,克病的是药,克命的是毒,药毒本就是同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病要慢慢治,解毒当然也要慢慢解了。”

    林沐修笑道“杨大哥真是心胸豁达极为聪慧之人,大哥放心,日后小弟回到家中一定为大哥这位朋友好好寻找这解毒的方子。”

    杨泽本就对解毒一事没有多大的渴求,不过毒就是毒,就算眼睛治不治得好无所谓,但终究还是要担心着那毒性噬命,有人肯帮,又是靠谱的人,杨泽自是喜不自禁千恩万谢。

    谢过之后,林沐修想起海棠攻击魏休音的缘由来,不由奇道“我跟了海棠一段时间,对她的秉性也算是有些了解,她行事全凭心性,但凡她出手也是不

    管不顾的,可一定是有个由头,却不知你们二人与她素昧平生的,怎么会好端端惹她出手”

    说实话,杨泽对海棠的印象其实还不错,特别是在何兰雪那个如狼似虎的女人的映衬下,他觉得海棠的性子还不错的,不过是冷淡一些孤傲一些。却没想到海棠对魏休音出手如此狠决,杀伤力可是比何兰雪的喊打喊杀强大多了。

    面上涌上苦涩的表情,缓缓摇头道“我保证我之前这二十二年来都没见过她,休音更不可能见过她,实在是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何要对休音下手。”

    林沐修听了他的话便低下头去,默默思索着。

    正在此时孙府为魏休音延请的大夫到了,杨泽起身迎他进来给魏休音看病,那大夫只说是血气翻涌肺部受剧烈震动受损,但现在气血已经稳定,只需开一剂药再好好调养,不出半个月就能完好如初。

    杨泽送了大夫出去,对林沐修笑道“你看那位大夫,你能诊出来的他却都没有诊出来,我都不知道这方子该不该用。”

    林沐修伸手接过那方子看了一遍,说没问题,杨泽便让丫鬟抓药煎药去了,林沐修看人走远了这才道“那大夫不是没有看出来,这方子上才都是温补的药。你那位朋友的腑脏受损的情况极为严重,他不敢多说,因为他不敢治。”

    睨了杨泽一眼见他脸色大变,忙说“幸而他还算是个谨慎的人,取中庸之道,眼下病症现了就先治病症之症,取药温补对身体不会有损害。要是遇上贪功的大夫,开了大补的药,一剂下去,杨大哥你朋友估计能吐三升的血。”

    杨泽吓得满头的冷汗都出来,嘴唇都被牙齿咬得发紫,林沐修看他这样,暗自责怪自己说得太过,忙岔开话题,重提魏休音被海棠重伤的缘由。

    杨泽思索再三都没想出自己和魏休音和海棠会有什么交集,唯一的线索就是魏休音用来簪发的玉簪,他其实已然想起了海棠所说的“岳清嘉”的话,觉得此事应该和自己舅舅有关,但他们一家都是戴罪之身,不能随意说起亲族,便和林沐修只提了玉簪。

    又将玉簪取来给林沐修看了看,林沐修拿到烛光下细细地看了,又很小心地将那一支玉簪从头到尾反复摸索了三遍,到了第三遍时,他的手忽然在簪面上停了下来。

    “你摸摸,这上面原本是刻着字的。”

    杨泽靠得近些与林沐修一同摩挲着簪面,果然感觉到中段处有一段地方微微凹陷,但在烛光下看,却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林沐修将玉箸交给他,说了声“你等一下”,起身去里间的桌案

    上拿了笔墨过来孙家的人倒是心细,竟然连笔墨纸砚都一应给安置全了。

    杨泽见他将墨磨得浓稠,用毛笔蘸了浓墨往笔杆上抹了一层又一层,一次涂抹得比一次用力,次之后也不顾自己满手的墨,和福泽到了衣襟衣袖上的墨渍,将玉簪递倒杨泽眼前,道“现在再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杨泽看了他一眼,接过玉簪,拿到灯下去凝神看。这玉簪上的字必定之前烙刻得极深,后来被人不断摩挲才抹平成这般的。

    杨泽再三看了,终于试探般念了出来“愿为双鸿鹄,振翅起高飞。”

    要是魏休音醒着,一定会哧得一声笑出来,戏谑说真是励志。

    可半点不知情的纯洁少年林沐修听了,却是真心真意地叹息一声“应是友人相赠,其中知音相勉之意扑面而来。”

    一面说还一面唏嘘着点头。杨泽望望天再望望地,嘴角让他向下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幸好林沐修不久就自去孙家为他准备的客房休息了,否则他就要憋笑憋出病来了。

    双鸿鹄

    杨泽心说舅舅啊舅舅,你家那位送定情物真是送得隐秘,不入其道不闻其详啊

    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接近尾声,杨泽也觉得疲惫不堪,丫鬟们给他准备了热水让他好好梳洗了一番,他洗好便睡了。

    魏休音毕竟是在养伤中,杨泽怕影响他养伤便没有和他挤一张床,又不愿回到自己房间去睡,便睡在屏风后丫鬟守夜的榻上,好就近照顾魏休音。

    作者有话要说大半夜的,容易窜进来猫,阿泽、殿下,乃们不要偷腥,不然真的会窜进来猫的o哦

    、第三十一章 玉簪的秘密

    林沐修的药果然管用,魏休音大半夜就醒来之后,除了感觉胸口还有些发闷之外,竟没觉得有疼痛的感觉。

    有些渴,他是渴醒的。伸手摸了摸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感觉被面光滑内胆绵软,还透着隐隐的香气。魏休音识得这是熏香的味道,虽然只是寻常花香,但终究不是他们现在会用的。

    在床上坐起身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里应当是杨泽东家的客房。

    现在应是深夜,初秋的蝉鸣渐失聒噪,偶尔一阵的窸窣衬得这深夜更加寂静。魏休音听到有脚步声朝自己走来,然后有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他垂在被外的手。

    杨泽擎一柄烛光走过来,照亮魏休音脸上微微的迷惘。他关切问道“休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胸口还疼么”

    魏休音道“不疼了,孙府请的大夫医术还挺高明的。”

    杨泽在床边坐下,道“那是林贤弟用家中秘制的疗伤药救的你,和大夫没有关系。”

    “林贤弟是那个林家的少主”

    “嗯。”杨泽看他嘴唇干燥,问道“要不要喝水”

    在魏休音喝水的时候,杨泽将玉簪的事情一一告知了魏休音,魏休音思忖了片刻,说道“那个叫海棠的江湖女子不过是远远看了我头上的玉簪一眼,怎么就能肯定这玉簪的来路”

    “我之前也在奇怪这一点,但的确她说得没错,呃,不过我舅舅的名讳我的确不知,这几日我离不开孙府,明天一早我就写信去问问娘,看能不能问出些线索来,就算娘一无所知,也应该能确定一下岳清嘉这个名究竟是不是舅舅的名讳。”

    魏休音点了点头,抬起手摩挲杨泽的脸,杨泽被他摸得怪痒的,轻轻笑了笑,“做什么”

    “今天吓着你了吧”

    杨泽想起那莲子击中他,他在自己面前口吐鲜血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颤,右手覆上自己脸上的手,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出事。看你出事,我就心痛。”

    顿了顿,不由带着怨气嗔道“那个海棠也太鲁莽了一点,她出手之前难道没有经过大脑考虑后果么难怪林家要林贤弟抓她回去。这么率性又身负高强武功的人,无人管束地行走江湖,实在是太危险了。”

    杨泽说的危险,却不是说海棠,而是与海棠有可能有交集的人。

    “不过凭一根玉簪就出手了,她就不能好好问,这样的女孩子以后可怎么嫁人”

    杨泽越说越来气,魏休音看不到都感觉地到他内里的怒火,轻轻倾身过去环住杨泽的肩,双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好

    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了么,以后对她敬而远之,我们回自己家里去,过平凡的日子,什么江湖武林统统都和我们没关系。”

    杨泽把头靠在他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拥抱着对方,身体熨帖在对方身上,连气息都交合在一起,彼此温暖着,深夜的微凉都驱散了。

    “阿泽,”魏休音的声音里有一些倦怠,似乎有些困了。

    “怎么了”

    魏休音的手轻轻托住他的后颈,身体微微后撤,他把脸贴在杨泽眼前,他看不见,只感觉得到眼前人的气息。

    “阿泽,我想亲你。”呵气如兰,声如落玉滚珠盘。话音未尽,双唇便吻了上去,噙着对方水润的唇瓣,一点点地舔舐,一点点地啃咬。

    杨泽迎合着他,承受着自己的口腔被侵入被掠夺,舌头被纠缠被拧转的刺激,魏休音的手从他的后颈向下滑,小指挑开他松松的后襟,手指滑了进去,双手向外一撑,本就松垮垮没有系紧衣带的单衣即被扯开,魏休音的手握住了他圆润的肩头,在肩头上用温热的手心摩挲着,那热度几乎透过肌肉传进骨缝中,不过是温热,却让他觉得烫得惊人。

    “殿呃”

    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他总是想要下意识喊出这个称呼,魏休音齐了他的唇,在他耳垂上狠狠咬了一口以示警告。粘稠的暧昧气息喷洒在他耳廓处“阿泽你这个笨蛋,叫我什么”

    低头咬上出来的细致锁骨,伸出反复带着小刺的舌尖,在那脆弱的骨头上来回扫过,没扫过一下,就能感受地到怀中人的悸动。

    “休休音”杨泽的声音仿佛掺了水,没有平时的温和清亮,有点无助又有点含糊,身腰被人扣住,扣住他的那个人,早早就洞悉了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身上的反应几乎让他反抗不了,可是他心中还是有顾忌,纠缠中,忍不住轻声说“休音,这里是别人家的地方而且你的伤还没好,万一牵动伤口就不好了。”

    魏休音轻轻含了一下他左侧的乳首,成功地让他激动地一颤,听他一言,便笑笑收了口,在杨泽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道“既然这样,那咱们睡觉吧。”

    杨泽愣了一下,魏休音补充道“我们都各自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啊嗯。”杨泽见他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后应的那一声,又有些失落。

    不过既然是自己提出的,杨泽也就准备下床回外边榻上去,冷不防魏休音又拉了他一下,他疑惑着转回头,魏休音用

    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含笑说“我说亲一下,我刚刚亲了你,你还没亲我呢。”

    杨泽脸色绯红,却是魏休音看不见,有些羞涩地按着床,倾身过去,在魏休音唇上轻轻点了一下。魏休音叹息了一声,给他拉过自己撑开的衣,正要给他系上衣带,忽然眉头一皱,手臂一展,将杨泽抱入怀中。

    随即窗户嘭得一声被撞开,连隔绝里外的屏风都倒下,魏休音拧着眉沉声道“什么人”

    杨泽抬头看过去,从黑暗中走过来一个黑衣的身影,不高不矮,黑衣如夜,眉目冷凝含煞,不是海棠是谁。

    “怎么又是你”杨泽拉开魏休音的手,站起身将魏休音挡在身后,冷声问海棠“深更半夜的,不知女侠又有何贵干”

    “你们两个”海棠抿了抿唇,目光在他和魏休音两人身上逡巡不止,语调有些怪异,欲言又止,似是饱含惊疑。

    杨泽回头看来魏休音一眼,转过脸来,冷声道“女侠,你武功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伤人。门窗还是门墙在你眼里都不算得了什么,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私闯民宅,在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海棠看了看他,冷哼了一声“王法我连县衙都闯过了,还怕什么王法么”

    杨泽道“那不过是县衙而已,你若是以为自己武功高得天下无敌神鬼莫测能够蔑视王法的话,那请你先去西京皇宫,不,先去建邺府尹府一探究竟。或许在那里能让你找回自己还是一个百姓的自觉。”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废话,我只想问那根玉簪的事情。你们和这根玉簪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魏休音扯了扯杨泽的袖子,杨泽往旁撤了一步,魏休音道“这位姑娘,你问我们和玉簪主人的关系,那你先要回答,你和玉簪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关系”

    “那你怎么知道玉簪的主人的”

    “这玉簪是我我父亲送给他情人的定情物。”

    魏休音和杨泽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惊疑之色,魏休音又问“你怎么肯定就是这一根玉簪难道你就不会看错么”

    海棠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道“绝不会,我从小就看着我娘拿着另外一根一模一样的玉簪思念我父亲,就算是那根玉簪化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的。”

    杨泽似乎明白些什么,又好像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他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根玉簪你父亲打造了两根一模一样的,分别送给了你娘和他的情人,那你又为什么那么肯定休音戴的那根玉簪就是

    你父亲送给他情人的呢”

    海棠听了他的话,动了动唇,却一时没有说话。

    杨泽又道“不如你把你的玉簪拿出来做一下对比。”万一真的认错的了,他可不能让魏休音白白挨这莫名其妙的一击,白白吐这一口血

    海棠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玉簪装在钱袋里,钱袋被偷了,小偷把玉簪拿到首饰铺去卖了,却被买了,我抓到了小偷,却还没拿回我的玉簪。”

    魏休音轻声一笑“女侠,这个故事编得还不错嘛。”

    海棠别过头去,口气生硬地道“我已经知道买走我玉簪的人是谁了,不久就可以拿回我的玉簪了,到时候我一定拿来和你们对证”

    看了他们一眼,想了想道“听你们刚才的话,似乎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我走了。”

    杨泽叫住她“海棠姑娘,那个买走你玉簪的人,是不是皎皎的母亲何兰雪”

    海棠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杨泽道“你的武功虽然不算顶好,但心高气傲,绝不会随意屈就于人,何兰雪不过是一介村妇,她能使唤地动你,必定是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所以我才猜是她。”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海棠难得声音柔和了一些,“的确是因为我的玉簪在她手里我才帮她绑架那个男人的,不过”

    她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阴冷,扫到杨泽和魏休音身上时,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抖。

    “那个叫孙满庭的男人,还有何兰雪孩子的爹那个知县,还有你们两个,我都很讨厌。”

    听得出她话语中的厌恶,杨泽和魏休音都在猜测着被她一并厌恶的原因,她又道“你们其实都是很好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喜欢女人为什么都要害女人伤心”

    杨泽眼中的目光闪了闪,开口道“海棠姑娘,难道你父亲的情人是个男子么”

    “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海棠瞪着杨泽,面上如罩寒霜,“我父亲给我娘和他抛弃妻女也要去爱的男人送了一模一样的玉簪。唯一不同的,是那玉簪上刻的字,我现在问你,你们手上的那根玉簪是不是刻着愿为双鸿鹄,振翅起高飞”

    “不错。”

    “你们玉簪上的这句是他们一起刻上去的,但我娘的玉簪上的字,是我娘自己刻上去,我先说,我娘玉簪上刻的是同居而离心,忧伤以终老。”

    同居而离心

    杨泽下意识侧过头看了魏休音一下,后者说“你是不是记错了”

    海棠道“就是同居而离心。好了,我去拿我的玉簪了,你们最好也查一查,等到我拿了我的玉簪再回来和你们对证,我先走了。”

    往外走了两步,她又蹲住折过身来,交待道“对了,那个林沐修,你们不要告示他我又来找过你们。”

    像是作为补偿,她还把屏风从地上扶了起来,摆好才出去。

    杨泽在蜡炬将要落尽泪的时候,轻声喃喃道“看来这件事真的是和舅舅有关,我一定要好好问一问娘才行。”

    、第三十二章 棋局

    院中的乔木飘下阔叶,还带着些许对树的眷恋,翩翩落在亭子里手谈的两人身畔。执棋对弈的两人,一个是魏休音,而另一个,竟然是林沐修。

    而两人虽然是一人一个棋篓,桌上却摆着两张木刻棋盘,林沐修下一子,魏休音才下一子。

    杨泽端着一盘点心跨过月牙门,瞧见庭中的情形,不觉诧异。魏休音和林沐修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热络的

    他还没走到亭子,魏休音便笑着说“阿泽,你去哪里了,我睡醒以后就找不到你了。”手中黑子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闲着无聊,幸好林贤弟在,否则我就要闷死了。”

    杨泽走到石桌前,看着两个一模一样棋局摆设的棋盘,疑惑道“你们这是在下棋”

    林沐修道“休音兄看不到,我本不想欺他的,只是他坚持,所以”

    “我是看不到,可听得到啊,只要给我一天的时间练习,明天保证我就可以和你对弈了。”魏休音把手一摊,对林沐修微笑道“好了,现在你把我的棋局弄乱,我可以再将他们重归原样。”

    杨泽这才明白他们两个为何要这样下棋,魏休音在练习记棋,他看不见,但只要脑中有棋局,记得住每一步变化,也一样可以与对手对弈

    林沐修起身,伸手在魏休音的棋盘中一揉,棋局登时乱成散沙。抬眼看到杨泽手中捧着的精致糕点,不由笑道“杨兄怎么知道我们饿了,还专门带着糕点回来。”

    杨泽正眼中含笑地看着魏休音整理棋局,听到林沐修一说才想起自己手中端着的东西,坐下道“这是莲子糕,用莲子做的,甜而不腻,酥软可口,现在还没到饭点,我怕你们饿了才到厨房拿的。快吃一些垫肚子。”

    林沐修也不客气,取了盘中半透明的一块来吃。杨泽捻了一块递倒魏休音唇边,催促道“先别弄这个棋子了,快吃吧。”

    魏休音没吃,而是把头略低了一些,嗅了嗅他滑下去的衣袖,温热的气息洒在手腕上,杨泽觉着一痒,差点手滑拿不住糕点。

    魏休音这才张了口,让莲子糕进了嘴。林沐修那边已经开始称赞“这莲子糕的确如杨兄所言,又香甜绵软,又不腻人。好吃”

    “真是谬赞了,难不成比你家做的都好吃”

    林沐修道“我妹妹喜欢吃点心,每次等轮到我的时候基本上都只剩渣了,后来一连好些年我都没再吃糕点。再说有时候练武看书入了神连饭都不记得吃,哪里还记得糕点。不过我不是胡说,这个莲子糕真的很好吃。”

    杨泽微微笑,眼中带着得意,转

    而看向魏休音,带着期待的语气问“休音,你觉得怎么样”

    魏休音咽下去后,却没有评价,而是说“阿泽,这莲子糕是你做的吧你身上有面粉油糖的味道。”

    杨泽举起袖子闻了一下,没闻到什么,本能地蹙眉道“有么我明明是换了衣裳才”倏忽住了口,果不其然看到魏休音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冷哼了一声,“原来是诈我,我说我分明换了衣裳做的,怎么会染上味道。”

    林沐修更觉诧异“原来这莲子糕竟然是杨兄做的,看不出来杨兄还有这么一手。”

    杨泽反问“为何这么说,除非是真的没有烹饪天赋的人,只要多练习,自然可以做得好菜。”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杨兄这君子,倒是庖厨中的君子。”

    杨泽嗤笑道“吾等平民百姓,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再说休音看不见,我要是不入庖厨,等着全家饿死么”

    林沐修叹了一声“杨兄这般气度的人,看着一点不像平民百姓。我曾随父亲出入诗书大家,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成日里诗书礼乐的,也没见有几个能养出如杨兄这般的人物来。”

    魏休音继续摆弄着棋子,轻笑道“贤弟你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不知道他在家里,多么贤惠。”

    杨泽想要瞪他一眼,却看到他嘴角的笑温温柔柔,想着家常,件件桩桩情意绵绵不觉看痴。

    林沐修看他们二人笑意相对,如同置身于三春暖阳之中,情不自禁地“你们二人虽不是亲兄弟,可这感情却比亲兄弟还要好,真是难得。”

    “我们的感情”杨泽感到脸上有些灼热,忙撇过头去,装作去看庭中落叶,唇边喃喃“自然比亲兄弟还要好。”

    亭中静默下来,只有魏休音一下一下落下棋子的声音有规律的响着。过了一会儿,林沐修像是想起什么,忽而道“对了杨兄,你今日可去看过孙老爷的病了”

    杨泽点了点头,他自然去看过,就算不去看,孙凤柔也是要在他耳边叨的。

    “东家他的病倒是有些起色,只是他之前身体一阵亏损,大夫说要好好调理一阵子才行,我今天下了课才去探望过,见东家一直不放心钱庄的账目,为了让他安心养病,我下午才过去帮他处理账目的。”

    魏休音落下最后一子,让林沐修检查对比有无错漏,却对杨泽道“他倒是很信任你,将账目都归你管。”

    杨泽瞥了一眼专注棋盘的林沐修,偷偷将魏休音的手拉在石桌下相握着,悄声道“那可是东家,我要是不

    帮他,哪里有银子拿。”

    魏休音情知他是因为视孙满庭为好友才这般帮助,却又怕自己吃醋才这样说,将他手拂去,端正脸色道“你道我不知道你的性情,帮就帮了,我会拦着你还这样说,搞得我好像很小心眼一样。”

    杨泽刚待说什么,那边林沐修抚掌叹道“休音兄真是厉害之极,竟然无一个错漏之处。”

    魏休音道“那你我就在一个棋盘上真正手谈一局吧。”

    林沐修正想应是,杨泽忙拦住他们“先别下棋了,我才想起来有件事没和你们商量。先论了这桩再说吧。”

    林沐修坐定,问道“是什么事”

    杨泽道“是有关玉簪的事情。”说着他看向林沐修,“林贤弟,你能不能把那位海棠女侠的身份说一说,我娘信中说,那玉簪虽然是我舅舅的遗物,可舅舅很早就被外祖逐出家门,我娘甚至连舅舅是什么时候过世的都不知道。”

    林沐修低沉着声音问“你确定这玉簪是你舅舅的遗物”

    杨泽点了点头“自然,这是在我舅舅住处找到的,还保存在暗格里,藏得隐秘,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

    林沐修奇道“这玉簪当真是出自杨兄舅舅的住所”

    “当然,我和休音现在住的地方,就是我舅舅生前的最后居所。”

    林沐修不由哑然,沉思时眸中的目光隐隐透着些奇怪,魏休音把手洗了才捧着那盘点心独霸起来,听林沐修那边没有声响,杨泽揪了揪他的衣袖,分明心中纠结,他朗朗一笑,点破这一层“林贤弟不必踌躇,我二人都在猜测这玉簪是阿泽舅舅的情人送给阿泽舅舅的定情之物。而那位海棠女侠的母亲也有同样的玉簪,真相已经不言而喻,我们只是想将过往的事情了解得更清楚一些而已。”

    林沐修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海棠的母亲,我习惯了称呼她为江伯母,毕竟无论江伯父心中所爱究竟是谁,他的夫人都是江伯母。江伯母当年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个出名的女侠,以轻功和出神入化的水中功夫出名,甚至在海里也能出敌致胜,人称海妖。后来她遇到了江伯父,江伯父全名江晨,和我父亲是金兰兄弟,他们二人的订婚礼还是我父亲做的见证。”

    “为何不直接成亲,还要先订婚”

    林沐修道“当年龙泉一代海寇肆虐,父亲和江伯父联合江南大小帮派前去平乱。可是江伯父在于贼寇的打斗中被击沉栖身小船,父亲派人搜索了数个月都不见他的踪影,本来大家都以为他过世了,却没想到,一年以后,他又回来了,还说要和江伯母解除婚约

    。原因是,他爱上了别人。而那个人还是个男子。”

    他正唏嘘,杨泽却倏忽笑了,只是那笑容却透着讥诮“先负婚在前,又负心在后,这种人,竟然还称得上一个大侠,你们武林人士的眼睛都瞎了么”

    林沐修讶然“杨兄为何这么说”

    杨泽道“难道我没说对么他先与他人结婚约却又移情到我舅舅身上,后来又负情于我舅舅,害得我舅舅郁瘁成疾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么两根玉簪,还祸害休音受伤”

    杨泽话还未说完,只见林沐修从座位上跳了出去,一掌轰开了门,门外站着黑衣女子不由倒退两步。

    海棠怒道“林沐修,我又没干什么,你至于一上来就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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