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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换我包养你 第1节

作者:卿寒 字数:20503 更新:2021-12-29 15:43:10

    、锲子

    元宵灯昼,无论是临长江对峙的那一方王朝的子民们都放下手中劳作的工具,带着面具来到街上赏花灯看烟花,节日里普天同庆,热闹无比。

    但却有一个地方,无论过节与否,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就是囚犯。

    尤其是皇宫天牢中的囚犯。

    杨延庆自从在新年朝宴上向魏帝上谏中宫虚位多时,皇储未立,社稷不稳,请皇帝立皇储。便被魏帝当场下令处死,因其是老旧功臣这才免了死罪,关进这天牢中。

    今天已经是遭囚禁的第十五天了。

    因今天是元宵节,狱卒便端了碗豆沙圆子放在栅栏外,看着茅草堆里一直闭目不语的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狱卒身边提着笼屉的另一个狱卒像是新来的,瞅了瞅里面蓬头垢面却面色肃冷毫无悲戚的中年男子,好奇地低声问“黄哥,这个人看起来不像囚犯,他、他怎么给关进来的”

    那名唤“黄哥”的狱卒嗤笑了一声“你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你以为天牢里的犯人和你们京兆府的牢狱是一样的里面尽关些偷鸡摸狗之辈咱们这天牢里关的那可都是皇亲贵戚、高官权贵,这个老家伙大年初一触怒龙颜,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才给关进来的,听说没进来之前还是什么翰林院大学士,那可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啊”

    另一个狱卒听得愣住了,又问道“这么有才华的人不是应该很受尊敬的么咱们皇上也是明君圣主啊,不然当年先帝在西京兵败被围自杀,咱们皇上还是太子,带着那么多老臣,带着我魏国最后的残兵千里迢迢跨长江,定都在建邺,这十几年来竟然和北国抗衡相持不下,咱们皇上怎么会做这种诛害贤良的事情来”

    黄哥“呀”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见识的,不过你说得都全对,但你忘记了,咱们皇上在贤明,那也是有逆鳞的。”

    “什么逆鳞”

    “皇后娘娘啊”黄哥道,“你该知道,咱们皇上这些年一直派细作往北国去打听查找,为的就是寻回当年南逃的时候遗漏在北国皇后娘娘和长皇子,咱们皇上和皇后那是少年夫妻,不是有个词叫什么伉俪情深吗虽然至今没有找到,但皇上心里头还是想着娘娘的,所以遥尊娘娘为皇后。”

    说着一指杨延庆,“这个老东西就是在大年初一那样喜庆的日子里,竟然向皇上上谏让皇上再立皇后立太子,这不是找死嘛。”

    新来狱卒恍然地点了点头,对杨延庆投去叹息的一瞥,感叹道“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等狱卒走远了,闭着双目靠着墙的男子才缓缓睁开了眼,看到栏前的一碗汤圆,却是微微一笑,起身过去拿那汤圆碗。

    阶前月色凉如水,雪色覆阶人影映。一身白衣的少年已经在阶前跪了快一个时辰,宫门口的守军拦着不让他进去,赶他又赶不走,只好任由他跪在这里。

    年纪有些大了的守军看着少年瘦弱的身子缩在淡薄衣衫里瑟瑟发抖就于心不忍,到哨所盛了碗汤圆出来,端到孩子面前。

    “孩子,吃一碗吧,里面有姜糖水,驱驱寒,不然你在这样跪着,人还没见到一个命都没了”

    少年看了看那汤圆,目露向往,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又在雪地里跪了这么长时间,全身都已经冻麻了,更是已经饿得头昏眼花。

    可是,娘亲说了,求人要有诚心的,这样算不算偷懒少年意识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坚决果断地摇了摇头,婉言拒绝了。

    老守军见劝他不了,叹息着摇了摇头走开了。

    少年跪坐在地上,一双眼没精神气地耷拉着。

    忽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近城门,随即响起一个骄横的声音“让开让开都给本殿下让开”

    “是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又骑那匹马了”

    “快快,快让开听说那马性子烈,殿下还不怎么使得动他,要是给那马伤着了,连棺材本都不给赔的”

    四周守军赶忙做鸟兽四散而去,唯独跪在地上的少年迷惘地四处看了一阵,这才发觉出危险,可是已经晚了。

    那马蹄高高扬起,近在咫尺,骑在马上的华服少年瞪起黑玛瑙一样漂亮的眼珠子,怒喝一声“滚”手中放下马鞭,狠狠抽在白衣少年身上,白衣少年痛得下意识向外一滚,十分凶险地在马蹄下逃生了。

    “兮律律”楚王调转马头,勒住了马,翻身下来,气急败坏地往那滚在地上的少年走去,手中马鞭在他身上狠狠又抽了两下,骂道“那个不净眼的奴才刁民本王不是让你让开的吗你怎么还跪在那里听不懂人话吗”

    白衣少年滚了一地的雪,又冷又饿身上又疼,早就不知道话怎么说了,只战战兢兢跪在楚王脚边,勉强能看清楚王华贵锦衣下摆上精致的如意云纹。

    声音颤了两颤,像是风中飘的雪花“殿下,恕罪”

    楚王哼了一声,低下头看到少年漆黑的长发覆在白衣上景象,不由微微眯了眼道“把脸抬起来。”

    白衣少年直起身子,抬起脸来,那苍白的染了污垢的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一双

    琥珀色的眼瞳不安地转动着“殿下”

    楚王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蹲来,从袖中掏出个锦帕,随意往少年脸上擦了擦,他用力不小,揉得少年的脸颊都红了起来,那么红色在苍白中显现着,竟然给少年平添了几分精神气。

    松了手,楚王细细端详他,问道“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我看你觉着挺眼熟的,是什么时候我见过你吧”

    白衣少年低声道“回殿下,小人、小人姓杨,单字泽,父亲在翰林院担任学士,小人去年中秋时曾经跟随父亲一起去刘大人家拜访过。”

    楚王之母德妃刘氏,这个刘大人便是德妃之兄,楚王之舅。

    “原来是在舅舅家中见过,不过那个时候去的人挺多的,我竟然对你印象挺深,这样说来,我们还蛮有缘咯。”楚王微微笑着说,他生得精致漂亮,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有如秦淮河流动的水泽,潋潋荧光充盈,一转动尽显灵气。

    楚王道“既然我们相识,那今天我就放过你了,你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回家去吧。”

    说着楚王便起身而去,可衣角却让人拉住了,他一回头,杨泽松了手,俯首道“殿下求殿下救救我父亲”

    楚王回身驻足“救你父亲”他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噢你父亲是不是初一朝宴上向父皇上书要父皇册立皇后储君的那个大学士杨延庆啊”

    杨泽赶忙道“那正是家父,家父如今已经被皇上关入天牢中十五日之久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小人怕、怕父亲出了什么事。”

    楚王道“你父亲触动父皇的逆鳞,皇后和太子的事情是他最不愿意人提的,你父亲竟然提了,就该做好必死的准备。”

    看了看他,瓦上盖霜地添了一句“而且,要是父皇一生气大了,把你们全家都株连了也是有的,这个当口,除非贤明皇后回来求情,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杨泽顿觉万念俱灰,虽然他之前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了,但毕竟和亲耳听到不一样,现在只觉得绝望铺天盖地而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过”华贵的紫衣在他面前拂动,少年亲王弯下腰来,手掌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那灵动的目光在他脸上溜溜转转,那只方才握着马缰抽他的手细细描摹着他的五官,最后停在他的唇旁。

    一样是少年,可对方的声音要比他低沉而具有威严,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号令。

    楚王说“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就你们家,就是屈辱一点。”

    杨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只

    要殿下可以救父亲救我们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

    “真的”

    楚王别过眼去,像是不想看到他如星般闪亮真诚的眼眸“我去求母妃让母妃保你父亲出来,可是你们全家都要没入掖庭为奴,而你你要到我母妃的金华宫来,我出阁以前都会住在金华宫,你就负责伺候我。”

    杨泽迟疑“没入掖庭,是要做太监吗”他不想断了子孙根的

    “来,起来吧。”楚王听了呵呵一笑,捏了捏他的脸将他拉了起来,“不是让你做太监,只是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一辈子都是。不能换主子的,你愿意吗”

    楚王的声音又严肃了起来,像是生怕楚王反悔一样,杨泽立即道“我愿意”

    “那就好。”楚王拉着他的手往马骑而去,自己上了马,便伸出手来递到杨泽面前,“上马来,跟我回宫。”

    杨泽当时还不知道什么礼数,不知道依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和皇子同骑的,稀里糊涂地上了马,楚王的手臂箍在他身前,他低低问“殿下,我既然不是做太监,那是做你的什么”

    楚王想了想,回答“侍童。”

    “什么是侍童”

    “就是伺候我的,其他的你就不用多问了,进去以后嬷嬷会教你的。”

    “嗯。”

    楚王一抖缰,白马便如闪电般冲进了宫城。

    十一岁的杨泽悄悄侧过头,透过楚王横在身前的臂膀的缝隙,他看见天边正在着不愿湮没的最后光晕也终究沉沦,暗云掩过,一片昏然。

    作者有话要说半壁江山不皱眉,献给我的阿泽和休音殿下

    、第一章 进城应征

    此时天才蒙蒙亮,通向进城的这条必经小路边的早点铺早早就开了门,架起招牌点起炉火,屉笼里的包子已经蒸熟了,昨晚磨好的豆浆也烧开。

    那个粗布蓝衣的少年人走进早点铺的时候,店外的桌子已经有几张是坐满了人,打动都是乡里下巴的村民和要到城中干活的男人,村民们大多为人热情,甭管熟悉不熟悉,既然坐在一张桌子上便能说上几句,于是这本来还沉睡着的郊外便被他们的喧闹声吵醒了。

    “老板,要一屉包子,再要一碗豆浆。”

    正忙着包包子的老板喊了声好嘞,“五文钱,客官先找地方坐下。”又对身边帮忙的女儿道“快收钱,去拿包子给客人。”

    少年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递给十二三岁的女孩,对方接过钱抬眼看他,他微微一笑,转身出去,女孩却愣着没动。

    她爹半天见她不挪窝便用肘撞了她一下,催促道“发什么愣呢叫你拿包子给客官你没听见啊”

    女孩双眸闪亮地装了包子端了豆浆出去,放下早点的时候不由又偷偷看了那少年一眼。

    那少年似乎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沉静如水的眸往她那边斜了一眼,淡绯色的薄唇微微启,露出皎洁贝壳般的齿。

    女孩神思恍惚地回来,她爹总算是忙完了一笼,回头看她那副痴呆样不由问“你这是怎么了”

    女孩喃喃道“阿牛哥哥要是长得有他这么好看那该有多好啊”她自幼和邻居家的大哥定了亲,未婚夫性子敦厚,对她十分好,就是长相粗鄙,这点让她一直不满。

    老板朝外看去,只看得到半边挺拔的身姿,纵使在吃食也姿势端正如松如石,当即哼了一声“看那位郎君的样子可不是咱们这种平贱的山野之家养得出来的,魏朝被燕朝覆灭了,有好些高官显贵之家没落了,我看他像是那些没落显贵之家的公子呢。这种人咱可招惹不起的”

    女孩若有所思的问“爹,你说着改朝换代是不是原来的官儿都要倒霉啊”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像萧将军不是投降了么,像那些投降的官儿肯定不会有事,没准还能加官晋爵呢不过啊,”老板语气十分肯定,“有那么一位是绝对要倒大霉的”

    女孩问“谁啊”

    老板把手一摊“当然是魏国皇帝了现在咱们就只有一个皇帝了,那就是当今皇帝,以前咱们的皇帝可是魏帝,大燕把魏国的土地都给占了,魏国的大将军都投降,带着魏国的兵转身回来打自己皇帝了,你说他这个皇帝还能活”

    女孩让她爹着几个皇帝来皇帝去的给绕晕了,皱着眉道“那现在魏帝死了”

    “那可不是死了嘛,前阵子你没听说这个建邺的宫里头,皇帝把自己住的那个宫一把火烧了,

    后来皇帝喜欢的那个男宠不是犯傻跑进去了么,两个一起都给烧死了。”

    女孩张着嘴眨了眨眼睛,倏忽一叹道“这男宠和魏帝还挺深情的。”

    老板瞪了她一眼“深情什么深情再深情那也是男的两个大男人,别提多恶心了,你想想,要是阿牛为了个男人要和你解决婚约,你还为他们叫好”

    女孩趁老板转过身忙活暗暗吐了一吐舌头。

    且说那少年吃完了早点便往城中去,着县城他似乎是第一次来,才踏进城四望也有些茫然,便只得垂问一同进城的老大娘“大娘,你可知孙员外的家是怎么走吗”

    “你问孙员外的家做什么”那大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身极重的书卷气,言谈举止温和有礼,恍然道,“你是不是去应征他们家账房的”

    孙家因经营通宝钱庄而成为城中首富,他家的账房先生不少,只是一年前孙家当家病逝,继承家业的大公子为人挑剔性子刻薄,一年之中竟然换掉了好几个就账房,但凡揪着一点错处就要打发,弄得孙家上下人心惶惶的。

    故而这孙家招账房的告示一直张榜,条件也低,应征的人也不少,就是都干不过三个月就给辞退。

    这大娘不由劝道“我看小兄弟你气度不凡的,想必是个秀才吧,要是腹中有真才实学何不在家中靠读书考科举这账房都是那些读不成书的老老秀才才去应征的,你这么年轻,何必要去应征呢”

    少年微微笑道“听大娘这番话,似乎很了解孙家”

    “我家的裁缝铺就挨着他们家的钱庄,一个城里头那些事儿我当然一清二楚。”

    少年依旧笑着,道“可我家贫,孙家给的银钱很高,我家中又有人病了,否则我也不愿出来给商家做账房。”

    士农工商,孙家再有钱也是商户,而他是读书人,再穷,地位也高于孙家,那些半生名落孙山的的老秀才即使暂时委身也不过是贫困时的权宜之计,为的仍然是攒了上路盘缠赴京赶考。

    大娘见他这么说也便不再阻拦,侧身指了指“你从这条街往上走,等走到一棵极大的姻缘树在往左,左边是民坊,到了那里,你看哪家的房子最气派就是孙家了。”

    少年谢过了大娘,暗中记下路线便往前走了。

    那孙家的确极好找,所在金财坊应该都是商户所居之处,偏偏独他一家占了寻常三家的地界,外表看起来是江南水乡特有的灰墙黑瓦,毕竟是商户不能违制,可里面还不一定是怎样的气派。

    他是应征来的,自然不能敲大门进去,便绕到后面采买奴仆进出的侧门去。

    侧门开着,他走进去时正好碰到一位梳着丫髻挽着菜篮的小丫鬟,那丫鬟见他眼生,拦着他问道“你是谁来我

    们孙府做什么”

    少年道“听闻贵府在征聘账房,在下是来应征的。”

    丫鬟也是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道“你先随我到厨房坐着吧,我去找孙管家。”

    少年谢了她跟着进了厨房,等了没多久便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迈步进来,少年忙起身执礼。

    孙管家问“公子怎么称呼啊”

    少年道“在下姓杨,单名一个泽,孙管家是长辈,可直呼杨某姓名。”

    孙管家也是商场上老姜,一双利眼识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杨泽气度不凡,分明是个吟诗作对满腹诗书的读书人,不由问“杨公子可考了秀才”

    杨泽含笑道“如今天下易主,我们江南士子的功名在当今搜作了废。”

    孙总管一摆手“那可不是这样说,真才学,在哪朝都是真的。”

    杨泽见他一探到底,知道推拒不得,只好道“杨某是京城人士,曾考取举人。”

    孙总管立刻恭敬地一揖“原来竟是举人老爷,真是失敬”

    杨泽扶了他一扶,道“我家道中落,亲人泰半都亡故,前不久才搬到上水来。如今家中还有一位亲眷此刻身有病痛,家中又十分贫穷,这才在下还请孙管家给在下一个机会,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孙总管捻着腮下的山羊须,思忖道自家老爷这般刁钻的性子,万一把人给得罪了可怎么好,这可是举人,要是日后飞黄腾达不是给家中招惹灾祸么

    忽的想起一件事来,抚掌道“杨公子,不知你可否愿意做我孙府的西席呢”

    杨泽受了一番考试,那西席本是为孙家最小的一位小姐和下面的两位小少爷请的,他行文素简却又文采非凡,很得孙总管赏识,孙总管与他商量让他明日再来同学生们见面,还给他先支了二两银子救急。

    杨泽千恩万谢地出来了,在城中先按药方买齐了药材,又采买了些米面蛋肉,因村中最不缺的便是蔬菜便不用买。又搭了一辆拉柴到城中供货的柴夫的驴车就回去了。

    等到了自己山脚下的竹屋时,还没到酉时。

    出去了大半日,虽然昨晚对那人已经叮嘱过了现在也是极为担心,不知道那人现在好不好,放下东西洗了手忙跑进屋。

    推了门进去,却见屋中没有半点动静,杨泽看着屋中有些凌乱的摆设,心中一时有些忐忑。

    难道还在睡么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却见床上被褥散乱,半边耷拉在地上,鞋子还在,人竟然没在

    吓得他差点跳起来,转身往外跑,在竹屋附近四下唤道“殿下殿下”

    从来路走过来一个高挑男子,皱着眉冲杨泽吼道“大哥你做什么这样喊魏国已经完了,你这么大声叫殿下生怕大家不知道你们家窝藏了前朝那个原

    该死在火海里的皇帝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星期一直在忙落红的榜单,这么久才更,真是不好意思

    、第二章 盲眼

    杨泽被他吼得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镇定下来之后道“你从家里过来,一路上有没有见到他”

    “我要是看到他还不把他带回来”杨泊道。

    杨泊的家在村头,要走到这里便是走直穿村中的唯一大路,而此处往外也之后这么一条路径,要是杨泊没见着至少说明魏休音没有出村。

    寻找缩小了范围,杨泽一颗心也稍稍镇定下来了一些,略想了一下自己小屋外出的路径他当初挑选居所的时候就曾考虑过,此处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去,往外走五丈地才会有岔路。

    若是杨泊说他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魏休音,那就是走到分叉的小路上了

    杨泽对弟弟道“你先在家等着,万一他回来”

    杨泊不耐地打断他“大哥,你是真傻还是中了魔障了爹已经死了,我们家以前欠他的一切都已经还清了,现在连魏国都不存在了,你又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杨泽神色冷了下来,“爹是不在了,可当初要不是他我们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何况我当初答应了一辈子不离开他的,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要是我也抛下他,就太惨了。”

    说完,连弟弟再争辩的机会都不给便转身疾步往外走。

    杨泊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的一跺脚,恨恨骂道“当年爹还不是为了让先帝立他为太子才惹的杀身之祸要说欠,还不知道谁欠谁多一点呢”

    杨泽心道那人服药之后体力应该很弱,纵使走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不应该走远,便从第一个岔路走了过去。

    远远的,在竹林飒飒的风声中,听到一丝压抑着哭声在风中微弱摇摆,杨泽顺着那声音寻去。

    越走进去声音越是明显,那哭声只是在断断续续的抽噎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可即使如此,杨泽一想到是那人在哭,心不由都揉成了一团,酸楚难当。

    终于在一个山坳处找到那个攀着粗壮竹竿坐在地上抽噎的人,那人的背影他太熟悉,一眼便可确定。

    “陛下”他轻声唤着,生怕打搅了他的悲伤。

    魏休音听到他的声音,忙生生压制了呜咽声,可似乎没什么效果,反而惹得气息岔流连连咳嗽起来。

    杨泽到在他身边,双臂环抱住他,感受着他的颤抖,怀中人哑着声音问“阿泽我是不是哭得很难看”

    一夜之间,江山倾覆、死里逃生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就算是男人,哭一哭也没有什么。

    杨泽摇了摇头“陛下永远是最美的难道陛下忘记了,泽当初,也是为陛

    下容光所感才会驻足,差一点丧命在陛下的马蹄下。”

    “可是”魏休音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近乎支离破碎,他道,“朕看不到了”

    杨泽乍一听也愣住了,只听魏休音断断续续道“朕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很晕,眼前都是一片黑朕以为是晚上,可是后来后来”

    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几乎出血,他哽咽着喉,“后来朕走了出来,在路边碰到人,朕问他们,现在是什么时辰,他们说,是辰时。”

    魏休音扣着杨泽手臂的手指节苍白无力的滑了下来,低哑的声音像是也在空中缓缓滑落。

    “真的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包括你,阿泽,我也看不见你,看不见”

    拼命压抑了这么久,此刻他的泪水才重要在脸上四溢开来,他把脸埋在杨泽胸前,很快就湿透了衣襟。

    杨泽没料到那毒药药性竟然如此大,纵使救回了魏休音的命,竟然会毁掉双眼。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背,他心底不由升上一丝愤怒。

    “陛下,瓯子,不,萧家欺人太甚萧家一直受恩于过,萧将军不忠心朝廷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在后宫安插人手,伺机毒害陛下”

    魏休音枕着他的肩,道“其实瓯子对朕下毒,朕是知道的。”

    杨泽愣了一下。

    魏休音接着说“大魏社稷将倾,即使是父皇盛年之时也不见得能撑下去,朕不是做皇帝的料,九皇弟尚年幼,江南士族门阀势力太大,随时可以操纵朝政,所以既然一定要亡国,朕也要让这个国亡得有价值。”

    杨泽心中一酸,他知道,其实魏休音并不喜欢坐那个宝座,即使当年他为了母妃去争夺太子之位,可是他并不喜欢那个权位。

    魏国风雨飘摇,内有士族门阀势力与皇权抗衡,外有北方燕国大军压境十几年,军中将领门派林立各执己见成日不思报国只思争斗。燕国定南大军统帅崔雪麟乃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将才,兵法娴熟心思缜密,定南军骁勇善战

    魏国哪能不败呢

    魏休音早就有携自己归隐之意,可先帝不准杨泽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说到底,陛下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泽的错。”

    魏休音摇摇头“不是的,即使往事重来,朕依然会为了你,弑君杀父争夺帝位”

    杨泽眼眶一酸,险些坠下泪来,他喑哑着声音道“都是泽连累陛下,所以,”他的轻轻抚上魏休音披散下来的如墨青丝,“以后,就让泽照顾陛下吧。”

    魏休音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

    不知跌了几跤,衣衫被割破了好几处、沾染了满身的泥土不说,从小养尊处优的手脚肌肤更是被沙土砾石割破,方才他悲恸之下不觉着疼,此刻却连站都难得站起来。

    杨泽心疼得不行,扶着他走了一段便停一段,一面细声劝慰,等走到竹屋前的时候,魏休音一张脸已然青白,冷汗都成颗滚落下来。

    杨泽本想抱着魏休音,可魏休音虽然瘦,却骨架高大,看着瘦削,也着实不轻,他自己从小和魏休音养在一处,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如何抱得起来。

    不由屋外竹篱笆,朝里喊道“二弟二弟”

    且说杨泊回到杨泽家中,看桌上放着米面蛋肉,心道是大哥已经应征上了孙财主的账房预支了银两,也为兄长高兴,便把东西都拿到厨房放好,劈了柴烧火做饭。

    听到杨泽喊声的时候,杨泊正切着猪肉,心中惦念着兄长,手上菜刀都没放下就跑出来,可一看到杨泽扶着靠在自己怀中的魏休音便冷笑了一声,道“我道他是被山里的狼给叼走了呢,竟然还找了回来。”

    杨泽怒道“怎么说话的”又瞥到杨泊手中的菜刀,给不大不小的唬了一跳,又道,“还不快把菜刀放回去过来扶陛下进去”

    杨泊抱着胳膊侧过身,哼了一声“陛下什么陛下,魏国都亡国了,他还拿什么乔”

    杨泽见说不过他,也不再与他争辩,扶着魏休音靠着竹门,轻声说“陛下扶着门站一会儿,我进去那椅子和木桶来,先给陛下吧伤口清理一下。”

    魏休音盲了双眼,耳力却好了很多,身上失了温暖,又听到脚步声在前方远去,之后听到有不远处斜前方有人朝自己走来的声音。

    他虽然满身污垢伤痕,又是龙遇浅滩,还兼眼盲却没有半分低微,径直道“你是杨泊,阿泽的二弟”

    杨泊冷冷道“真是难得杨泊如此小人物劳烦大魏皇帝陛下记得啊。”

    魏休音道“我看不见你的样子,但我记得你额角上有一道伤疤,阿泽同朕说过,那是你小时候爬树从树上摔下来磕到的。”

    被提及幼年丑事,杨泊面上不由有些挂不住,刚想说话,倏忽反应过来,顿时失声叫道“你你说你看不见我”

    魏休音面色一黯,低下头去“朕原本以为,连命都会没有,如今眼盲,也许还好些”他在竹林里坐了那么久,已经想了很多了,追忆一番往事,最后竟觉得要是自己这残破身躯是上天给予的惩罚,倒也不算重,只是,难为了杨泽要替自己操心。

    杨泊打量了他一会儿,拧着眉心道“其实

    说起来,的确是要感谢你,若没有你,我们杨家的确已经不剩一个人了。”

    魏休音微微扯出一抹笑来,他脸色苍白如鬼,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如同疯子,可眉目间的艳丽容光却在尘埃中也能生光,如此浅淡的一笑,更为脸容添加丽色。

    就算饶是杨泊一个粗人,看了之后也不由心中一动。

    “当年你做什么”魏休音才启唇,却不料杨泊几步走到他面前,竟然十分轻佻粗暴地捏起他的下巴抬了起来。

    杨泊细细端详了他的脸容,冷笑道“真不愧是让江南士族女子趋之若鹜的魏家皇帝,这张脸实在是美丽至极,嘿,我就不明白了,若是论气度风华,大哥的确是万里挑一,可容貌,你远胜于他,当年在宫门雪道上,你是如何看上他的”

    魏休音伸手去推,杨泊一把擒住他瘦弱的手,只感觉手中的柔荑细滑无比,更胜娇女。微一用力,魏休音便皱眉低呼了一声。

    杨泊和杨泽不同,杨泽读书读万卷,虽然也有习武却也只是强身健体,何况有一个不喜武功的魏休音护持,根本就没学到什么。杨泊却是从小被送进了禁军卫所训练,武艺虽然也不见得多精妙,但力气绝对不少。

    魏休音的下巴被他捏得淤青却又挣脱不得,便挣扎起来。

    正在此时,杨泽终于出来了,看到杨泊对魏休音的行径,不由失声叫道“二弟你做什么”

    忙不迭跑过来,扯开杨泊的手,将魏休音挡在身后。

    杨泊啐了一口,骂道“他奶奶的亡国之君,当年要不是他,爹会被关进大牢吗我们一家之后会受那么多苦吗到现在了还来麻烦我们家,身子骨那么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眼睛还看不见,我看,他唯一可取的就是他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

    被杨泽护在身后的魏休音浑身一僵、

    “妹妹上年嫁人,嫁妆才那么一点,那在婆家是要抬不起头的,我看倒不如把他往城里勾栏里送去,趁他现在还水灵着,还能给妹妹补贴点嫁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出差,可能更不了

    、第四章 弟弟

    “你怎么敢用如此污言秽语玷污陛下”

    杨泊哈了一声,“陛下哪里的陛下魏国早就亡国了他就算是陛下,也是阎王殿生死薄上的陛下如今救了他的命的是你,哥,我们杨家欠他的早就还清了,你那么死心眼地守着他做什么”

    杨泽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正要说话,忽然闻到一股子糊味,顿时皱眉道“什么味道”

    杨泊诶哟大叫,火烧上房地往厨房跑去“我的饭诶”

    大大松了一口气,杨泽转过身准备去扶魏休音,却看到魏休音浑身发抖地倚着竹门,立即慌了神“陛下你怎么了”

    魏休音推开杨泽去扶自己的手,忍着脚底身上传来的刺痛,皱着眉往屋子里走。

    他看不见,虽然院中没有什么阻碍,但上台阶的时候还是给绊了好几下,杨泽想去扶确定被他给推开了。

    杨泽跟在后面都快哭了,“陛下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二弟他是胡言乱语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终于走上台阶的魏休音忽然扭过头,神色凝重地对杨泽道“不,阿泽,他不是胡言乱语,你已经不再欠我的了。”

    杨泽心中一凉,疾声道“我是不会离开陛下的”

    魏休音面上缓缓浮现出如芍药一般艳丽的笑,他说“我怎么会舍得你离开,只是从此开始,你不要再叫我陛下了。”

    杨泽还没意识到魏休音的自称已经改变了。

    魏休音苦笑道“大魏已经消亡了,如今能够称朕称陛下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但绝不是我。”

    “陛下”

    魏休音道“阿泽,以后叫我休音就好。”

    杨泊把焦掉的锅巴给铲了,幸好他煮的饭不少,都还够吃。又炒了青椒猪肉、弄了个酸甜猪脚,还做了个鸡蛋汤。

    等他忙活完了出来,便看见杨泽挽着袖子从屋里出来,把黑透的水倒了出去,忍不住又哼唧道“我都说了,那个摆设似的拖油瓶,还不如早些脱手,免得浪费粮食浪费钱”

    杨泽冷冷道“你说够了没有休音是我所爱,你要把他送进勾栏,是什么意思”

    杨泊嘴角忍不住一抽,有些迟疑地问“大哥,你真的喜欢他”

    杨泽对他这种问题无言地叹息了一声,无奈道“你哥我要是女的,孩子都生了一圈了,你说呢所以,日后你待他,就跟对待家人一样,听到了没有”

    杨泊仰天长叹了一声,转身进去端菜去了。

    吃饭的时候之前,

    杨泽先把抓好的药煎了,这药方子是杭玉救下他们后请名医看过魏休音之后开的,煎法药材的甄选医嘱等等都说得清清楚楚。

    大夫当时说魏休音应当是服毒多年了,这药虽然不致死却能让人逐渐废掉,若是再玩几年发现怕是连解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泊夹着几片菜叶子塞进嘴里,看着杨泽端了个托盘进来,看样子是要给魏休音端了饭菜进去,便撇了撇嘴道“哥,你就歇一会儿吧,从进门到现在你片刻都没停过,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要黑了,你不饿啊”

    杨泽拿了个盘子拨了些竹笋和肉,一面道“他现在看不见,又受了伤,我饿,难道他不饿吗”

    杨泊看不得他那副依然是“奴颜媚骨”的样子,说又说不过他,气愤地扒了几口饭,囫囵道“那你快些吧,我还有事和你说呢”

    魏休音靠着床头坐着,这床是木床,但不是什么好木头,刨工也做得不怎么好,养尊处优惯的了亡国之君无论是坐还是靠,都觉得有那么一些不舒服。

    不过他都忍了,他在被救出来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甚至会很难过,可要是要和杨泽在一起,就不能惧怕什么。

    他魏休音,从来都不是惧怕苦难的人。

    杨泽看着他隐忍的表情,有些心疼,毕竟从富入贫难,魏休音虽然未曾和他抱怨,但他却也觉得对不起魏休音。

    那人是堂堂的一国之君,锦衣玉食,如今却要吃这种山野菜肴。

    “阿泽”魏休音失了双眼,听力便灵敏了起来,他伸着手朝着前方摇晃了一会儿没吃准杨泽的方向,便放下手在自己身侧拍了拍,挑了挑嘴角“来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菜肴的香气,他亦笑着道“你拿了饭菜来是什么菜好香。”

    杨泽坐到他身边,把托盘放在床前的小几上,夹了几夹菜放在饭上,举箸到他唇边“来,这是竹笋,不是我做的,是二弟做的,他以前在禁军营,会很多东西。”

    魏休音的手也受了伤,想自己端也端不起来,便张了口,吃到嘴里的笋和肉的味道比之以前在宫中吃到的自然是天差地别,不过他并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慢慢嚼着,然后说“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禁卫营里的卫士还有那么好的厨艺。”

    杨泊端了饭碗进来催杨泽,恰好听到魏休音的话,心里很受用,嘴上却不饶人“做饭算什么,要是野外行军难道要饿死不成随便拿弓箭一射就烤了吃了,不过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您肯定是不知道了。”

    杨泽瞪了他一眼

    ,示意他出去,后者耸了耸肩,只说“那你快点”便出去了。

    魏休音极敏锐地感觉到杨泊的意思,对杨泽道“阿泽,我有点累了,我先睡一会儿吧,你忙了一天了一定也饿了,你先去吃饭吧。”

    杨泽摇了摇头,“别管他,你看不到,就算要一辈子喂你我也心甘情愿。”

    魏休音玩笑道“难道说我看到的话,你就不愿意喂我了”

    “不是的”

    “我说真的,”魏休音把头往后一靠,一歪,“我是说真的,我想睡一会儿。”

    杨泽知道他是体谅自己的,却又无法推拒,只得放下手中的碗,说“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魏休音淡淡笑着点头,失去了焦距的双眼隔着深沉的黑暗注视着他,让他感到分外的痛楚。

    回到饭桌上,杨泊已经吃完了,抱肘看着杨泽把门细心地掩上,忍不住说“哥,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那么惦记他,在我看来,他除了那张脸,毫无可取之处”

    杨泽蹙眉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你了解他,”杨泊见兄长眼中染上真怒,敛了气焰,嗫嚅着唇道,“当初他把你养在身边跟娈宠一样,折辱你折磨你伤害你,你哭了多少回,到头来还和他跳火海,我朕闹不懂你想什么”

    “谁跟你说他折磨我折辱我伤害我”杨泽确实也是饿,扒了几口饭才问道。

    杨泊道“当然是妹妹说的了,她以前可是在宫里当差的,子啊那个什么妃子娘娘身边做近身的,她说她看到可多次,你身上那些青的紫的的,不是他打的”

    杨泽瞬间想起自己妹妹以前曾闯进过自己的更衣间,看到过自己没穿好衣裳的样子,表情很惊讶,可原因

    他的脸瞬间一红,见杨泊说得忿忿,支吾着为魏休音辩解“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床笫之间的事情,很难说清。”

    魏休音风流率性,却极为专情,所以的手段都放在他自己一个人身上,难免留下痕迹,当时虽然自己也曾承受不了,可事后想起魏休音在情潮中的种种表现,才能够体悟出来,魏休音所做的一切,其实不过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确是在他身边而已。

    光是为了这样的出发点,他杨泽也甘愿承受的。

    杨泊不懂内情,他只道自己哥哥被调顺没出息,生气地说“他那时候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现在是人人喊杀的亡国之君,大哥你没必要再怕他了。”

    杨泽见解释不通索性不解释,再吵起来非但改不了对方的观念,还气得自己吃不下

    饭,等逐渐饱了,他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说有事和我说么,到底什么事”

    杨泊钻进牛角尖里的思绪终于转了回来,正色道“噢,那是娘让我来一趟的。”

    杨泽捧着碗,点了点头道“娘这些日子身子怎么样了我听说她前些日子病了,吃了药好了么”

    杨泊道“那点小病早就好了,现在娘每天织布啊,在屋前侍弄一块地,种点瓜菜,精神也好气色也好比你爱到骨子里的亡国之君好多了”

    “你能不能不说句话就捎上休音,他又没惹你”

    杨泊抿了抿唇,接着道“还有就是,我在村子里是靠打猎为生的,以后什么肉什么的缺了你就上我哪里去拿,瓜菜就上娘哪里去拿,别花钱买了,像米面在村子里也有人种,比你在城里买便宜,又离得家近好像就这些了,有什么漏了的我改日再来找你吧。”

    杨泊思忖着再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拍拍屁股准备回去。

    杨泽放下碗筷,站起身朝着门道“二弟”

    杨泊回身“哥你还有什么事”

    “谢谢你。”

    杨泊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羞涩地笑道“一家人一个爹妈生的,说什么谢不谢的,那什么我还约人了,就先走了,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啊。噢,还有,晚上把窗子都放下来吧,门关紧,这里临水,怕有蛇钻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家长里短什么的,第一次写,休音殿下要快点融入生活才行,他其实是很懂事的,他真的爱阿泽,所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一点小事就迁怒就发火,那样才真的是会毁掉他们的生活

    、第五章 陌生人

    这一处住处是家里人帮忙选的,不知前面是什么人住的,临水藏幽篁,很是清雅,里面的东西配得也很齐全,锅碗瓢盆被子褥子都是新买的,搬进来之前还细心打扫了一遍。

    可见家人的细心。

    杨泽收拾好碗筷后才回到寝室,此时天已经黑了一半了,从柜子里摸了支蜡烛点上,杨泽来到床边察看魏休音。

    “陛下”还是不适应,话一出口就叫回去了,杨泽坐到床边,轻轻推了推侧卧着半边身子的魏休音,轻声唤,“休音。”

    烛光照耀之下,魏休音的白玉一般的双颊浮着两团红霞,眉目沉静,让人一见便抹不开眼。

    到底当初,是怎么看上自己的呢

    杨泽不止一次在心底发问了,“惊艳”这两个字理应用在魏休音自己身上的,自己最多算得上俊秀,当年在雪地里滚得那样狼狈,更和美貌半点边都不沾了吧。

    魏休音打了个哈欠,转醒过来,他伸手摸了摸,顺着床沿抓到杨泽的手,勾着嘴角笑道“阿泽”

    杨泽回过神来,扶着魏休音坐起身,说道“饿了么我去把饭菜热一下,还有药也煎好了的,等会儿一起拿过来。”

    汤药凉在桌上,杨泽先给魏休音把饭菜端过来,魏休音吃得不多,但在杨泽的百般劝诱之下,倒是把一整碗都吃完了,喝完最后一口汤,他很夸张地打了个嗝,佯装苦兮兮地说“阿泽,肚子要被撑爆了”

    杨泽笑了笑道“撑爆了我拿针给你缝啊。”

    医嘱上说饭后不能立即吃药,杨泽便坐在床沿,和魏休音说话。

    黑黢黢的夜里,少了宫中千百盏的烛灯,照耀不了一室的光亮,但杨泽喜欢这种幽暗的幻境,模模糊糊地在灯光浮现着的魏休音的脸染上一点神秘的气息,他可以接着灯光不清楚的缘由,靠得魏休音很近很近。

    他真的贴过去,很近很近。

    魏休音似有所感地抬起手,顺着他的颈脖摩挲上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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