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晚歌
夜晚的风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风,抚在脸上很是舒爽,庭院的花莆里争相开放的杜鹃美艳大方,它被百花簇拥其中更显其花中魁首的风范。
不远处有丝竹之声传来,优扬婉转。
宽大的庭院里灯火通明,笑声四溢。
“喂,你说咱们王爷是不是快要醉了”身边的人凑过来碰碰我的手臂,轻声问道。
我看他一眼,将视线投向那个被人群围在其中的华服男子,不知道是谁说了好笑的话语让他微微勾起了唇,好看的桃花眼半眯着,似乎有些醉意了。
“嗯。”我轻应一声不再言语。
见我不再说话,那问话之人也无趣的摸摸鼻子,继续站岗。
屋檐下的阴影适时的遮住了我们的身形,我靠在墙上,离挽正静静的躺在腰间。
“王爷,听说皇上为您指了一门婚事,那与您婚配之人真是好福气啊。”不远处突然传来某位大臣的声音,然后更多的声音提起附和。
有些醉意的男人笑了笑,声音清朗,说道“她有没有福气得我看了方可。”
他的话一出,众人都有些讪讪,话虽狂妄,却无人敢反驳分毫。
我笑笑,摸了摸腰间的离挽。
当朝七王爷,十五岁破全国最大贪污案,因而被破例封了爵位,皇上与皇后最宠爱的皇子,容颜绝色,大方爽朗,唯一的缺点怕就是不长情了。
感觉有人走了过来,脚步很轻,身后跟着数人,我站直身子,直到手臂被人碰了碰,转过头去,是秦清。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可以撤了,由另一批人继续守卫。
我点点头,准备离开。
刚迈出去的步子犹地一顿,我转过身来看向庭院的北方,那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虽然此时庭院灯火齐明,可是那片竹林却依然显得黑暗深沉。
“怎么了”秦清看着我,疑惑问道。
又看了看那片竹林,我摇摇头,或许是我多虑了。
已经有十几个暗影完成了交接,我靠在回廊的朱红木柱上,等着最后一个人撤离。
突然,有凌利的风刺破空气飞掠而来,我微微错身,刚刚站立的木柱上正钉着几枚细小的银针,针身发黑,涂有剧毒。
交接的暗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刚刚优扬的琴声戛然而止,谈笑声也被惊吓取代。
一片华衣奢服里,夹杂着几抹黑色的身影,他们手里的长剑锋利寒冷,将空气割成了一道又一道裂缝。
那个半醉的男人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清醒的认识,歪歪斜斜的摇晃着身体。
足尖点地,向他的方向飞掠过去,感觉极烈的风在耳边嘶吼。
手中的离挽只来得及格开刺客即将逼近他的三尺寒锋,剑风偏,布料被割开的声音沉闷而起。
我拉起即将倒地的男人,将他护于身后,另一只手草草的应付着对方突然犀利的招数,感觉手里的离挽已经发出了微微的轰鸣。
“保护王爷”秦清的声音突然而至,一只手将怀里的男人推出去,立刻被迎上来的众人包围其中。
对方的实力比想象中更强大,虽然只有六个人,却有压制全场的气势。
“王爷,你没事吧传御医”耳边响起秦清焦急的声音,面上突然一寒,对方的剑已经逼近,握着离挽迎上去,剑身相撞发出刺耳短暂的声响,我皱起眉看着被黑布完全罩住脸的人,似曾相识。
这时,所有暗影均已握剑入场,情势急转。
六名黑衣人已经有五个成了剑下亡魂,与我痴斗的那人看见同伴身亡,已经乱了阵脚。
最后一招袭来,当我躲开后,眼睛里只映出那个人逃跑的背影。
伸手抽走发间的玉钗,被灌入内力的发钗以极快的速度朝前方飞了过去,那个奔跑着的身影突然僵直,然后慢慢倒了下去,身体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沉闷而短暂。
被众人包围其中的男人此刻似乎已经酒醒,一脸平静的坐在庭院的椅子上,匆匆赶来的御医正伸手把脉,花白的胡子微微弯曲,少倾,上了年纪的御医抽回手,恭敬的说道“好在那一剑偏了,只是割破了衣袖并未伤及肉骨,王爷只需稍作休息便无大碍。”
男人只是点点头,并未说话。
他的目光突然飘过来,定在我脸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站在原地,任他打量,不正视亦不回避。
这时,庭院一侧的拱门处出现一抹雪白的身影,虽未走近,人声已至“姚林,派人在王府的每个出口驻守,将所有宾客送回去不得怠慢,李严,清理现场,将刺客的尸体抬到地下室,我要验尸。”
清清冷冷的声音一出,姚林和李严立刻答应着带人下去了。
那个人走了过来,白衣胜雪,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英气的眉峰微蹷“王爷,你只是被吓到了吧”
“喂,我的大总管,我司徒擎像这么不经吓的人吗”男人挑高眉看向他,薄唇轻启。
总管大人听后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我身上,看见我,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淡淡的说道“把头发扎起来,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
我哦了一声随即折了一旁树上的小枝将头发挽起,再抬头时,众人正愣愣的看着我。
年轻的总管清咳了两声,清素的声音立刻让众人回了神。
“王爷,请移至大厅吧。”随即,他对坐在椅子上的司徒擎说道,后者摆了摆手,似乎根本不将那几个突然而至的刺客放在眼里,只是突然站起身走到秦清面前。
“秦清,你手下竟然有这样的高手,为何本王从未听说过”话虽然是问的秦清,但他的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秦清闻言,赶紧低了低身子,回答道“回王爷,小晚一直负责暗影的分配,只是今日正值王爷寿辰,属下让他来凑凑热闹罢了。”
“哦看来本王的寿辰倒是倍受关注啊。”微微扬高的语调让众人立刻跪倒在地,我也跟着跪了下来,膝下是冷硬坚固的石地,我皱着眉听秦清紧张的语调“属下一时鲁莽,请王爷恕罪。”
“都起身吧,我只不过说了一句罢了,我擎王府的人怎生得如此胆小”笑意不紧不慢的传来,站起身时,刚好看见那人绝艳的容颜上那一抹邪魅的笑。
众人低头不语。
司徒擎挥了挥手,“本王一向赏罚分明,今日得人相救,自然要重重谢过。”他的眸子落在我眼里,深深浅浅的,看不出情绪,脸上却是笑着的,慵懒的笑。
秦清推了推我,身体顺势向前走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着我,问。
“花晚歌。”我淡淡的回答道。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总管大人,笑道“晚唱,莫非这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被唤作晚唱的总管低下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只不过名字恰好相近罢了。”
司徒擎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在我身上,“你想要什么奖赏”
我想了想,老实的回答“没有。”
他挑高眉头看我,似乎很意外我的那句没有,然后又问道“难道你就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特别想要的东西自然是有的,有很多。
比如爹爹与父亲能永远健康,哥哥与弟弟能永远开心幸福,我能早点离开擎王府。
但是这些说不得,因为那不是面前的年轻王爷想听的。
最后我摇摇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
他没再执意一定要给我奖赏,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都散了吧,便带着花总管离去。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里,我微微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开个坑,第一次写古代的,唔。
、风言风语
”小晚,你傻呀,王爷要赏赐你竟然不要”秦清走到我身边,声音有些郁结。
肯定是被我的那句没有气的。
我看着他,淡笑道“的确是没有。”
他叹了口气,一副被我打败的样子,说道“那你也可以要几件稀世珍宝啊,以后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我摇摇头,正准备离开手臂被人一把拉住,回过头去,是晓玉,他是暗影里年纪最小的,却是人小鬼大,被他整过的人不计其数,此刻他正抱着我的手臂,笑得一脸灿烂“小晚,虽然你没要赏赐,可是以王爷的大方,明早赏赐铁定会到你房里,记得给我留几件啊。”
我嗯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独居的房间,刚走进去房门立刻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带上了。
黑暗里,手腕被人握住,对方微凉的手指正搭在脉门上,过了一会儿才放开。
我摸索到桌边点上灯,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一张清秀雅丽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我看着他,轻唤了一声“哥。”
他点点头,声音依然清素“你今晚怎么会出现在王爷的寿辰上”
“阿照今天告假,秦清说无人顶替,所以拉上了我。”我在他对面落坐,轻声解释道。
“你太轻率了。”他看着我,眸子里泛着责备,“区区几个刺客如何伤得了王爷分毫即使你不出手也有别人会第一时间保护,王爷已经注意到你了,我不想我们三年的努力全部白费。”
我低下头,觉得他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轻率了。
他的手越过桌面握住我的,声音清淡“晚歌,再过三个月我们就可以离开了,这段时间里,你不要再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我微微点头,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又坐了一会儿,他起身,“晚了,你早点休息。”
将他送至门口,我看见他修长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
我的哥哥晚唱,其实是个细腻精致的人,他不常笑,声音也总是清清淡淡的,带着令人心生敬畏的距离感,但他总是默默的站在我身后,支撑我。
其实他可以不用陪我在这擎王爷里耗上三年的光阴,可是他还是那样做了。
每次看见他,我就觉得愧疚。
如果不是我,他何必白白的浪费三年的时间在这王府里做一个小小的总管。
梳洗之后在床上躺下,将爹爹传给我的内功心法默念了一遍,便沉入了梦乡。
皇上和皇后得知爱子昨晚遇袭,自然甚为担心,一大清早便出了宫直奔擎王府而来。
秦清说阿照这两天都不会回来,所以让我再继续顶替他,站在大厅的角落里我有些昏昏欲睡,司徒擎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身上是华丽的锦袍,衬得人更加潇洒风流,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站起身,迎上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人。
来人是一统天下的皇上司徒严和他的皇后左雨风,司徒严一身紫袍,腰间别着奢华异常的白龙玉佩,那是帝王的象征,一张脸清肃深沉,微微透着威严,他身边的左雨风则是一身纯白的衣衫,有着遮花盖月的容颜,嘴角含笑。
以前跟着父亲和爹爹远远的看见过这两人,只一眼便记下了。
对于一国之君立一个男人为后,天下众说纷云,褒贬不一,只是对于皇上的后宫只容皇后一人甚是不认同,但,一国之君态度生硬,底下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父皇,父后。”司徒擎笑着唤了两声。
左雨风将他抱住,眼角似含着泪“擎儿,我一早听人说昨晚有刺客闯进来了,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他并非左雨风所生,却与后者极为亲近,司徒擎的生母生他时就已难产而死,所以对于从小将他带大的左雨风亲近至极也无可厚非。
司徒擎任左雨风在身上东摸西摸也不言语,只是好脾气的笑着。
倒是一旁的皇帝大人脸色不太好看,一双眼凌利的射向自己的儿子,声如洪钟“你们府里的侍卫和暗影都是白养的吗竟然连刺客来了都不知道”
司徒擎看着自己的父亲,淡笑道“父皇错了,我王府的人可是忠心能干得很,昨晚要是换作异地,我恐怕早已身首他处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府里的人如何能干了”司徒严坐在主位上,一副不太相信他的表情。
左雨风这时似乎也已经确定司徒擎没有受伤,走到司徒严身边坐下。
司徒擎在侧座坐下后,目光突然飘了过来,我听见他说“那个救下我的人叫花晚歌,是我府上的暗影之一,父皇和父后是否想要见见他”
“见倒不必了,只是这人既然能救你于危难必是可以信任之人,以后留在身边重用就是了。”司徒严的话让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要与那两人见面,结果可能比想象中还要糟糕,然后司徒严的声音又起,“那刺客可有查明”
“管家正在查这件事,相信很快会有结果。”司徒擎懒懒的回答,似乎对那些刺客根本不以为意。
司徒严一挑眉,问道“还是那姓花的年轻男子”
司徒擎点点头,“自从晚唱做了这擎王府的总管,似乎一切都变得更好了。”
“你准备何时动身”司徒严只沉吟了一会儿便自动跳过了王府总管这个话题。
司徒擎微眯着双眼,慵懒的表情出现在俊美的脸上,“那江南月家的小姐我倒不怎么感兴趣,不过就当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对吧,父后”
闻言,左雨风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擎儿喜欢的人自然得自己挑,不过,与月家的亲事是你母后生前定下的,你此次前去若是能与那月家小姐结下永生心意自然好,如若不能就当了了你母后的一桩心愿吧。”
司徒擎微微点头,脸上没了刚才的慵懒散漫。
司徒严和左雨风留在府里用了午膳才起身离去,送走这两尊大佛后府里的人都散漫了下来。
快到晚饭时间时,风言和风语回来了。
他们是司徒擎的贴身随从,听说已经在司徒擎身边呆了二十年有余,似乎从司徒擎四岁开始便在他身边了。
风言静,风语动,两人似乎如同不规则的半圆,凑在一起相当契合。
这几年他们似乎并不常呆在府里,总是天南地北的跑,替司徒擎做事。
只是,一个太平盛世的王爷,不用打仗,国富民强,每天逗逗鸟散散步与身边的如花美眷调调情时间很好打发,那么,风言和风语为何又总是几个月见不到影的样子
我甩甩头,将脑子里的想法一并甩掉,站在阴影里眼观鼻鼻观心。
“慕容那边如何”司徒擎坐在圆桌边,手里的银筷泛着不太明亮的光线。
风言低下头恭敬的说道“回王爷,慕容公子一切无恙。”
“嗯,那就好。”
“那上官那边呢”优雅的咀嚼后,他继续问道。
这次回答的是风语,他正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的主人,说道“王爷你不知道,上官公子最近似乎走了桃花运,身边的美男一个一个的出现,而且上官公子似乎对其中一个非常有兴趣,总是将人带到府里下棋聊天呢。”
司徒擎挑眉看向他,“我好像没有问这个问题呢。”
风语吐吐舌头,退到一边。
风言接过话茬,说道“凰汐最近的动作似乎有些频繁,已经与上官公子的人交上手了,不过没有损伤。”
闻言,司徒擎只是几不可闻的点点头,然后开始吃饭。
、寒露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对了,昨晚府里来了刺客。”
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风言和风语立刻紧张起来,风言没有表情的脸上瞬间被大雪覆盖“看来凰汐已经开始下手了。”
“王爷,你有没有受伤怎么回来这么久都没人告诉我一声呢那刺客呢跑掉了吗”风语一叠声的疑问让司徒擎脸上有些郁结,随即说道“无碍,只是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人罢了。”
直觉他口中那个有趣的人是我,我站在原地一声不响,只希望来换班的人快点到。
“有趣的人”风语双眼立刻微微眯起,像闻到了肉香的老鼠。
司徒擎继续优雅的吃饭,无论风语怎么追问硬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来换班的人终于来了,匆匆的跑掉,在膳堂草草的吃过晚饭后,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我是下午当值,所以早上可以起晚一些,房门被震得山响,我睁开眼睛披了件外衣走去开门,门外是秦清兴奋异常的脸,一看见我立刻说道“小晚,我就说王爷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他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我有听没有懂。
“王爷决定明天动身下江南了。”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没有明白司徒擎下江南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爷说,此次江南行要带上你。”终于说到重点,仅有的那一点瞌睡被秦清的话彻底赶跑了,我站在门内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
秦清拍拍我的肩,笑得很和熙“小晚,王爷必定是开始器重你了,这次下江南听说他只带了近身的风言和风语,所以,你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听了他的话,我只是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