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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匿名青花鱼 字数:4936 更新:2021-12-14 22:39:02

把这些事揽到自己身上,”她站得离宋澄近了一些,抬起手,最终没有放在他的肩膀,“这很难,但我还是这么希望——”

  “谢谢。”宋澄答道,见她眉头又皱了起来,才加了一句,“没在客套。”

  “那我就先回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想了想,还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铃鼓,拿在手上时会发出碰撞的丁零声,“这是道具,你记得吧?上回替我扒过谱的,《艾斯米拉达》变奏。就在我们学校礼堂,明天下午,你到时候帮我拿过来……虽然只是个小比赛,但没道具我可上不了台。”

  “今天就别送我了,”她边后退边说道,“就算我心大也得消化一晚上。之后再见面咱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怎么样?如果乔乔病好了,我就叫他一起。正好你想想要不要和他说清楚。”

  “那,回见。”她转过身去,背对宋澄,小跑着离开这里,又提高了一点音量,提醒道,“别送我啊。”

  宋澄顾虑她的心情,在估摸着她快到家的时间,才循着同一条路跟上,想着还是该跟到楼下,确认她安全到家。沈乔也还在发烧,联系不上。

  然而他没能确认任何一个人的安全,只来得及听到爆炸的巨响。这声快要震碎耳膜的回响死死占据并填充了他往后的人生,一切都消失了。他看见坠落的身影,和满地的血。

  而后是永不停歇的梦魇。

  宋澄后来总是重复梦到另一种可能,或许源于根植最深的恐惧。梦里宋澄与她多聊了一会儿,她回去得并不及时,于是沈乔最终孤零零死在家里。严格来说并不算孤独一人,他成为了薛薇的陪葬。

  梦醒时只来得及庆幸,想还好死在那时的人不是沈乔。

  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是非常可怕的念头。

  可它是真实的。宋澄不愿接受,又无法否认。但它同样畸形,于是一再拷问宋澄的良知和人性,让他从此多了一个没脸再提及的名字,连替她扫墓都自觉不配。

  宋澄又回到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彻底摆脱掉睡眠不足引发的压抑情绪,抱着一个早就收拾好的木匣,去到位于北区的公寓。

  灰蓝色短毛的小猫半截拦住他的去路,围在他脚边转悠了许久,才被主人揪着后颈提溜到怀里。

  猫主人穿着件鸽灰色长大衣,身后背着大提琴的琴盒,被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倒和自家的猫有点类似。

  “不好意思,它刚刚还很乖。”猫主人将航空箱放在地上,试图劝说这只乖巧了一秒的英短进去,却被它瞅着空隙又溜掉了,这次直接扒上了宋澄的小腿。

  宋澄蹲下身,将它抱起来,递给猫主人:“很可爱的猫。”

  黎问又一次接过小猫:“谢谢。”

  它这次没再缠住宋澄不放,而是踩着黎问的胸口,坐了一个腾起的跳跃动作,稳稳落在黎问肩膀,很快又钻进大衣的帽兜里,再慢悠悠爬到黎问背着的大提琴琴盒上,终于蜷成了一个毛团。

  黎问看着刚被猫咪缠住的男人,觉得似乎对他有些印象。但黎问对陌生人的记忆通常很淡,转眼也就忘了。

  他本来也只是在外头随便逛逛,没留意怎么就去到了薛枞家附近。他一直知道地址,但没来过。北区这一块儿如今已经萧条了,各种市政规划都避开了它,又被外界神乎其神地打上了风水堪忧的标签。

  他不觉得来这里一趟能遇见薛枞,也没给薛枞发条信息,说不清为什么单纯想过来看看。

  不远处摆着几个禁行标志,黎问停住脚步。

  本来还好好趴在琴盒上的猫咪,又蹦跶了一下,直接跳到了身侧那人抱着的木匣上。

  “球球。”黎问喝止道,“回来。”

  但猫咪我行我素,还举起爪子舔了舔,又挠了一爪子木盒的盒盖,没能挠开,懊恼地喵喵叫了几声,在盒子上翻过身来,露出肚皮。

  “没事。”那男人被猫咪闹腾了半天,依然一副风度翩翩很好说话的样子,也不着恼,抽出只手,挠了挠球球的下巴颌儿,对黎问道,“别往里走了。这片儿要拆迁。”

  宋澄调查过黎家,借了黎家的力,当然认得出黎问。只是后来有些出乎意料,看上去即使没有黎江穆的事情,黎问似乎也打算帮薛枞一把,虽然效果未可知。作为回报,他也可以提醒黎问一次,免得让人看到些心灵受创的事情。

  “你住这里?”黎问总觉得从他话里头听出点意味深长的意思,但没深究。他又一次从宋澄手里接过仍在撒娇的猫咪,却见这人自己还在往里走。

  “嗯,”宋澄回答道,“回来拿点东西。”

  “那你认识……”黎问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其他住户,忍不住想问,却又及时打住,“没事,想岔了。”

第四十九章

  “他等了……一个小时了吧?”

  咖啡厅的位置不在市中心,统共只招了两名员工,都是课余时间打工的大学生,除开节假日,工作强度可用清闲二字概括。即使今天各处都是欢度圣诞的气氛,店里仍剩下了空位。

  也因此,靠窗那位明显在等谁的男人,很难不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

  “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另一个店员纠正道,“太有定力了。”

  那位客人穿着件略宽松的浅色羊毛衫,手套和大衣挂在旁侧的座椅上,以手支颐,相当耐心地注视……或者说观察着窗外。很少见地,没有在等待的过程中摆弄过一次手机。有人替他倒水时,会回过头来看着对方眼睛,轻声道谢。

  导致他被加水的次数非常频繁。

  “笑起来真好看啊。”服务生赞叹了一下他身上那种令人舒服的气质,又感叹了一把被他等的人真是幸运,然后兢兢业业烧了壶热水。

  接着她的袖口被同事猛地拉了一下。

  “卧槽,”她听到对方刻意放低又抑制不住兴奋的声音,“好帅。快看一眼,是哪个明星吧,太帅了,我怎么没见过?!”

  她回过头去,见店门被人推开,那里站了一个……她绞尽脑汁,也无法挑出词语来形容的男人。

  总之迅速理解了同事的激动。

  或许并不仅仅由于他的外貌非常夺人,是看过就忘不掉的长相。

  更重要的是,他拥有一种让人能瞬间屏蔽掉周遭其他人事,而只注意到他的吸引力。

  尤其是那双过分引人注目的眼睛——眼白清澈,瞳仁深黑,长睫如扇,衬出格外清凛明净的目光。倒不是说与其他人就有怎样显著的差异,只是任谁看向他时,都会率先被这双冷冽到极致的眼睛所吸引,不由自主将视线定格在他失去温度的眼底,萧瑟冷清,像是只属于凌冬。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很容易让人忘记说话。

  服务生这才想起自己果然忘记了招呼客人。

  只见那人像在寻找什么似的扫视了店内一圈,然后才迈着长腿走向她的方向。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比远观更能看清其双腿如何笔直,身姿如何挺拔。

  “请问您,”她看着这张放在人群里会被一眼挑出来的脸,随着距离愈近而愈清晰,“是几位用餐?喝下午茶还是——”

  “他应该先到了。”冷质而好听的声音,与相貌很合衬。

  “是找人吗?您朋友……”服务生随即望向窗边,“那位先生来了一阵子了。”

  她这才发现,刚刚还放松坐着的男人早就起了身,用一种和他性格看上去不大相符的急切步伐走向这边。

  而她身侧这位英俊而冷漠的客人,则是对她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地和那人打了招呼:“有点事情耽误,不好意思。”

  服务生自觉退到一边。

  “我也刚到。”孟南帆露出个很浅的笑,走到身边时像是想要扶他,又注意到薛枞并不需要,于是收回手,和他一起往窗边的位置走去。

  他刚在稀疏的车流里辨认出一个熟悉的牌照。车主是许久没有联系、据说因为出柜,差点被亲爹砸出脑震荡的路衡谦,以致孟南帆分了神,没听见薛枞进来的动静。

  他没余力去管路衡谦的闲事。默契的是,路衡谦似乎也没心思搭理他。

  出柜这件事传到孟南帆这里,纯粹是闹了个乌龙。

  路衡谦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对婚姻没什么激烈看法,到岁数就会顺理成章走上相亲联姻的路子。谁料,家中长辈头一次替他安排了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学历相貌都是上佳,说是先见上面聊一聊,就被他一口回绝了。回绝倒无所谓,他索性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让家里人以后别掺和他的婚事,气得路父当场抄起椅子就往他背上砸,连半秒犹豫都没有。路衡谦没躲,因此有一部分径直撞上后脑勺,路父一丁点儿没收力,砸完之后椅子腿都瘸了,地板和餐桌上滴滴答答,血珠都连成线。

  路家家教虽严,但路衡谦从小到大就是绝不会犯错的那种人,自己对自己的规矩只怕比家里更严。他打小便是模范和榜样的代名词,虽然打架斗殴种事也算专业地受训过,但实打实地挨揍,绝对是头一回。要不是路母拦着,枪子儿都该挨上了。她怕儿子被打出个好歹,便连连劝说路衡谦松口,但路衡谦不仅没打算改口,连喜欢的人姓甚名谁都不肯透露一句,看意思是非得拖到父母都认可了才行。后来又被关在祠堂跪了三天,连伤口都没让包扎。

  路衡谦那边劝不动,路家父母才渐渐回过味儿来,首要怀疑对象就是孟南帆。两家世交,也不避嫌,互相通了气儿。孟南帆的父母很快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孟南帆几次,不过他们对孟南帆的性向从来都持开放态度,家中一片和睦,听到儿子否认和路衡谦的关系,还颇觉得有几分可惜。

  孟家父母对孟南帆的话深信不疑。路衡谦那边,简直就差指天发誓跟孟南帆毫无瓜葛了,也不知道路父路母最后信了没信。

  但据说最终还是路衡谦的父母妥协。毕竟路衡谦能力出众,压根儿不是依托着父母庇荫过活的废物二代,父辈能施压的部分有限,他也不会被长辈的意愿拿捏。把事情和盘托出是源于孝顺和敬重,希望得到父母理解,认打认罚,但其他的,就显然不会被轻易干涉了。

  但这说到底不是孟南帆现在想要关心的事儿。

  “你的腿……”他的声线里有紧张的意味,都来不及落座,对薛枞说道,“你能站起来了。”

  “嗯。”薛枞没做太多表示,“有一段时间了。”

  孟南帆有很多话想说,偏偏无从说起。

  “你其实……告诉过我做手术的事,是吗?那时候我和,”孟南帆举起白瓷杯,像是想要喝水,又忘记了,将它放回桌上,没控制好力道,水都溅出一些,“我在外地采风。我当时不知道……我那个时候不记得——”

  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

  他干脆停下来,放弃从这个部分开头。要解释的事情太多,七零八落地根本说不明白。

  “你能站起来,”孟南帆的声音像卡在了喉咙里,一开口都是气音,发声艰难,他无法形容见到薛枞时的百感交集,内心苦涩和欣喜各自都寸步不让,他压了压嗓子,才让发音顺利地有了点语调,“真好……太好了。”

  薛枞自落座起,眼神就停留在手机界面,大概是在等谁的电话。闻言才瞥他一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话题,简短答道:“谢谢。”

  有脚步声靠近,停在一旁,是方才替孟南帆加了许多次水的那个服务生。她正端着餐盘,里头盛了顶刚拆下包装的麋鹿角圣诞帽。

  “圣诞快乐。”她对两个客人友好周到地笑了笑,然后面向薛枞的方向,“先生,这是店里的小礼物,希望您喜欢。只有一顶哦。”

  她有些忐忑地担心会被拒收,很明显旁边那个有着温和笑容的男士更好说话,就算不喜欢应该也会假装喜欢。

  但眼前这位看上去就不会对圣诞帽感兴趣的冷淡帅哥竟然伸手接过了,并且似乎愣了半晌,才说道:“谢谢。”

  他将折好的帽檐抻平,摸了摸毛球球旁边的麋鹿角。

  这顶柔软且稍显廉价的红色织物居然没有遭到客人嫌弃?看来今天之后就该躺进垃圾堆的麋鹿小帽,虽然时效性极强,也算是此生无憾。

  服务生退到一边,继续与同事交流心得。

  店里的圣诞节活动就是这顶略微犯蠢的帽子,一桌分配一顶,通常是送给情侣,氛围合适的话会有人当场戴上。但没老板盯梢的时候,送不送也得看店员心情。两名服务生合计了一番,便瞄上了那个冰冷寡言的大帅哥,畅想了一下酷哥戴萌帽的福利。

  理所当然没有实现。那顶帽子现在已经孤零零地躺回了桌边,帅哥又开始玩儿手机了,果真话少。

  而之前就已经耗费一个多钟头空等的男人,则一言不发地继续安静等他。在对方忙着和其他人联系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更别提出声打扰,视线却胶着般停驻在他的身上。

  啧啧,单相思。店员感叹道。

  她悄悄找了角度,遥遥偷拍了张帅哥正脸,用识图软件在网上查了查。匹配了好几张都不太相似,滑到最后,顺着张证件照找到了某校许多年前的高考喜报。红底黄字的大字报,下面列了一溜儿照片,是排在全市前十的考生,这位名叫薛枞的帅哥赫然在列,连证件照都帅得清新脱俗。她再按着这个名字和学校往下搜,就没有其他带图的新闻了,对得上号的是一个挺有名的律师,履历看上去很厉害,但不确定是不是眼前这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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