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靖烨沉声问，林佟在刚跟着靖烨的几年里，或者说在还在王府里的时候，的确是小孩子心性，时常会因为不算太大的事，就紧张兮兮的。
但是自从来到宫中，九王爷登上了帝位，他这个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就变得谨小慎微了，不说是处乱不惊吧，也至少不会大惊小怪，可今天林佟却显得相当的紧张，靖烨知道，今日一定发生了非同小可之事。
只是暗九都已经不再身边了，也再没什么事，能够牵动靖烨的心了。
林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启稟皇上，大太子……出事了。”
靖烨的心沉了下去，最近一段时日，他由于一直沉浸在暗九的事情当中，已经有阵子没有去看过小惜缘了。
那是他和暗九的孩子啊，他却如此的疏忽大意，靖烨一阵懊悔，一把揪住林佟，把还跪在地上的他抓了起来，“惜缘怎样了，到底怎样了？”
“奴才，奴才也不知，只是知道大皇子寝宫去了刺客，但奴才又不会武功，就立即来稟告皇上了，不过皇上也不必太担忧，路锦大人已经过去了，何况大皇子府上也有暗卫守护着。”
林佟如此说着，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要知道皇上可就这么一个孩儿，虽然这孩儿来路不明，但是众所周知，他就是皇上的私生子。
暗八看着下面几人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由的在心里叹气，这下可是麻烦了，皇上没事，大皇子出了事了，不过他们的任务是保护皇上，至于大皇子就无暇顾及了，反正大皇子又他自己的暗卫。
嗖地一下，身边的人突然就消失了，暗八诧异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刚刚还是静静的待在这里，就连发现了有外人入侵都还按兵不动的暗九，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再看看自己要守护的主子，虽然也已经往清冷阁外走了，但是暗九也没有必要走得这样快吧，暗八想不明白，但是跟在主子身边总是没有错的，所以也就随着靖烨一同离开了。
暗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赶去大皇子府，只是当他们提到大皇子有事的时候，他就怎么都按捺不住了，好像有什么声音告诉他，他必须快些赶去，他必须去！
可是去了又怎样呢？是要抓住刺客？还是要保护好大皇子？
自己的任务是保护皇上，虽然大皇子是皇上的孩儿，但是也不是他该保护的人，暗卫接到任务，保护好自己的主子，其他的事都不需要管，这是暗卫的基本法则。
暗九今日却因为得知大皇子有事，就离开了自己该保护的主子，这是暗卫的大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应该离开主子。
暗九比靖烨更早的来到了大皇子的寝宫，只是他不便现身，只能在暗处偷偷的瞧着，寝宫内灯火通明，里面早就乱成了一片了，院子里到处是乱跑的奴才，屋子里是进进出出的人，大部分是太医。
暗九看到了那个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的孩子，他的表情安详，像是睡得很安稳，但是任谁都知道，他这是昏迷，不然不会那么多人都这么紧张。
暗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紧张，看着那孩子惨白的脸，他的整个心都揪紧了，甚至有种害怕的感觉，他怕什么？怕大皇子死吗？可是大皇子的死活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呢？
靖烨匆忙走进大皇子寝宫，路锦迎了上来，像他说明了刚刚的情况，有人发现有刺客潜入，侍卫去抓人，却没有抓到，暗卫出手了，也没有抓到那人，并没有看到那人进入大皇子的屋子，但是大皇子却昏迷了。
“太医怎么说？”靖烨保持一贯的冷静，走进屋子，来到床榻前坐下，有些日子没来看惜缘了，小家伙比之前黑了一些，也比之前看着大了一些，他看起来不像是受伤更不像是病了，似乎就只是单纯的睡着了而已。
“太医什么也看不出。”路锦摇头，刚刚已经将宫中的太医都叫了个遍，不过没有一个能够给出个明确的答复的，他们都无法医治大皇子。
“那么是中毒了？”靖烨伸手摸上惜缘的额头，有些微凉，让人不由地心疼。
暗九眯起眼睛，暗暗愤怒，是什么人要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下手，实在是太可恶了，而他的心为什么会为一个孩子牵动，他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个。
第三十三章 暗九不明白
大皇子的寝宫中，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的人，靖烨让太医们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结果就碰到了现在的情况，所有的太医都跪在了面前，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靖烨，小惜缘究竟是怎么了。
在众人都半晌无声的情形下，靖烨下了狠话，“若是你们这些庸医，连什么病症都查不出，那就统统都拖出去斩了，换新人吧。”淡然的语调，说得很随意，但透出的怒意与认真，却是群臣都感觉得到的，让人不寒而栗。
众太医求助的目光望向太医院士，这种时候自然是都找他的，太医院士沉吟了一会儿，跪行上前道“皇上，臣等真的无法确定大皇子目前的病症，不知可否让羽驰公主紫烟前来，她懂得用毒，对解毒更有一手，她来的话，说不定……臣等的性命全凭皇上处置，只是大皇子的病更重要。”
靖烨沉下脸，对于紫烟他一直都不想见，这个女人对他用情很深，也不惜用解毒之事来威胁过他，但尽管如此，他也仍不肯将她纳入后宫，却也没有赶她离开，始终如上宾般相待。如今这次又要找她帮忙，靖烨知道那女人肯定又会旧事重提，被人威胁是件让人极度不爽的事，但为了他和暗九的孩儿，也只得如此。
靖烨对林佟递了个眼色，林佟明白，默默退出了大皇子寝宫。
寝宫内一时间气氛紧张而低沉，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靖烨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小惜缘，小家伙的呼吸很弱，弱得好像都感觉不到，只剩下那么一点点儿的气息，随时都可以再也呼吸不过来。
暗九的眉心紧紧锁着，他从一进门就在分析刺客的行踪，地上有踩踏过的脚步，虽然被众人踩踏覆盖过，但以暗九的能力，还是清晰可辨。
暗九悄无声息的在大皇子的寝宫中查看蛛丝马迹，最终还是觉得刺客下毒的可能性并不高，只是他无法上前探查大皇子的情况，有些懊恼。
靖烨的手从惜缘的额头摸上了他的脖子，而后轻轻的想要托起。
“皇上，微臣认为还是不要搬动大皇子为何！因为不知大皇子究竟是什么病况，擅自挪动有空对殿下不利。”太医院士惊恐的道，他现在无力救大皇子，能做得也只有这么多了。
靖烨顿了一下，手指从惜缘的脖子上滑了出来，将他的被子拉好，便再没有了动作。
林佟一路奔跑着去将紫烟找了来，紫烟倒是也很情愿的坐了马车就赶到了，走进那死寂的寝宫，她也被当中的气氛吓了一跳。
早就听闻大皇子是皇上私生子之事，也听说皇上对其十分宠爱，如此也算是感受到了，没想到皇上对女人没有特别的钟爱，对个孩子倒是上心的，还是皇上心中钟情于这孩子的母亲。
“臣妾给皇上请安。”紫烟恭敬的对靖烨道，眼神瞄过靖烨的表情，曾经何时见皇上对任何人有过如此的表情，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得到这个男人这样的重视，恐怕即便自己下一刻要死去了，皇上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吧。
“起来吧，给朕看看惜缘，他可是中毒了？”靖烨起身，让紫烟得意靠近惜缘。
紫烟来到床前，蹲下身凑近床上的孩子仔细看了一下，又轻轻嗅了嗅，而后才将手放到孩子的额头、脖颈、胸口上轻轻探了探。
无人开口，众人都在屏息静待她的反应，紫烟略顿了一下，又翻开了惜缘的两只小手，打开他的手心，而后又查看了他的两只小脚丫，小手和小脚都是白嫩的，只是颜色略显苍白。
“怎么样？”过了有一阵子了，紫烟都没有说话，靖烨有些等不及了，不知是紫烟故意的，还是真的很难查出惜缘的病症。
“像中毒又不太像。”紫烟说着，抬头看靖烨，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他，倒也不像是骗人的话。
“什么意思？那怎样才能救他？”事实上是不是中毒都不重要，现在最为重要的事就是如何救惜缘，靖烨的眼神沉了几分，透出警告。
紫烟苦笑，眼前这个她爱惨了的男人，对她却没有丝毫的信任，“皇上，如果臣妾说臣妾也没有办法救他，你是否会杀了臣妾？”
紫烟早就认定了靖烨是她的夫君，就算是对方不承认，也不肯要她，她也还是这样自称是臣妾，她打定了主意，跟定了这个男人。
“你可是真的没有办法？”靖烨眸光深沉而锐利，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紫烟咬住自己的嘴唇，她终究还是不敢赌，她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眼前的男人对她是毫不留情的，或许只要自己说出个不字，对方变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杀掉，即便不杀，这辈子恐怕也只能如此寂寞的老死在这韶乐的皇宫之中。
“臣妾没有把握，但是臣妾愿意一试。”紫烟紧跟着想要开出条件，她不要多，她只求能够侍寝一夜也好，湿润的眼盯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话到嘴边，却不敢逸出。
靖烨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尽力而为吧，有任何的需要，告诉林佟，他会帮你。”
紫烟用力的咬住嘴唇，这是最后的机会，提出条件，可是以她对靖烨的了解，此刻提出未必能够如愿，先救了这孩子，然后再索要好处，也许胜算更大。
紫烟叹了口气，道“那容臣妾回宫去准备一下。”
“多久？多久能够医治好他？”靖烨在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紫烟身后问道，紫烟顿住脚步，转身跪到他面前，“臣妾并未一定可以救大皇子，一个月吧，若是一个月大皇子还未醒来的话，那么臣妾恐怕也就没有办法了。”
“朕知道了，你去吧，你们也都下去吧。”靖烨说着无力的对众人挥了下手，他累了，不只是身体疲惫，更累的是心。
他的暗九不见了，现在连惜缘都要离开他，摸上惜缘的额头，手下的触感好像愈发的冰冷了，小家伙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众人轻手轻脚急匆匆的出了大皇子寝宫，他们都担心皇上会更改主意，将他们这些无用的太医统统杀光。
只是太医们也很无奈，近日宫中的怪事特别的多，出现的都是怪病，要不就是中毒，让他们这些人实在是素手无策。
羽驰公主是用毒和解毒的高手，如果她都无法救大皇子，那恐怕真的是回天乏术了，到那时恐怕他们这些太医们也要跟着陪葬了。
太医们懂得这个道理，因此个个都情绪低沉，话都不愿多说一句，只盼着紫烟这次会有办法。
靖烨将只剩下自己和惜缘的寝宫中的烛光都灭了，只远远的留了角落里的一盏竹灯，他俯身躺在惜缘的身边，伸手抱住小家伙，“父皇来陪你了，今夜父皇就陪你在这里睡了。”
记得以前小惜缘就很喜欢他这个父皇陪着他玩儿，走路摇摇晃晃的扑到他这个父亲的怀中，让他陪他看池塘里的鱼，那时他们还是在王府中。
惜缘的性格和暗九截然不同，小家伙很活泼开朗，不像暗九那样深沉，当然对方还只是个孩子，不过每每和小家伙在一起，靖烨还是能够从惜缘的身上看到暗九的影子，他们真的很像性格中惜缘也有很像暗九的地方，就是那份执拗和倔强的尽头，那么小的孩子，认定了什么就必须去做，不做就死不罢休。
暗九当初也是如此，虽然对自己这个主子很忠心，有时却死守着他的原则，让靖烨时常是又爱又气。
暗九躲在暗处，静静看着靖烨抱着小惜缘，心狠狠的抽疼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流过心头，这是他从不曾体会过的，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习惯了对任何事都不在意，即便是指责保护主子，那也只是指责，和任何的感情都无关。
或许暗九只是不明白，这两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有什么感情，一个是皇上，另一个是皇子，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他的责任只是保护他们，甚至他的责任只是保护皇上，其他的事都与他无关，但那揪心的感觉又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受自己控制了，暗九搞不明白……
第三十四章 暗九在乎这个
靖烨之后的十天就再没离开过大皇子的寝宫，因为担心小惜缘，所以只要一下早朝，必定来大皇子的寝宫，夜晚也是陪着惜缘一起度过的。
小惜缘始终没有醒来，静静的躺着像个小瓷娃娃，紫烟每天都来大皇子寝宫，也会喂下一些药给他，但是大皇子始终都不曾醒过来。
宫中渐渐开始有了传言，说也许大皇子再不会醒来了，最近宫中出了那么多事，一定是和妖孽有关，而那个妖孽就住在清冷阁，这样的传闻莫名其妙的就散开了。
靖烨无心理踩这些，心思都在惜缘身上，反正清冷阁里无人居住，暗九不在那里，也不怕被人说什么妖孽的话题。
靖烨站在窗边，也一直在整理最近发生的事，有些事的确很蹊跷，但是他不相信妖孽一说，说有的诡异事情，都源自于人的肮脏内心，因为思想龌龊，才会做出丑陋的事情。
人的贪欲和私欲是极其可怕的，靖烨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明白了，那时他也只比惜缘大不了多少，靖烨的目光从窗外调转到床榻上的小人身上，从来帝王之家的孩子就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永远都是在尔虞我诈中度过的，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让小惜缘过着平凡百姓的日子。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能够选择的，也不是小惜缘可以选择的，那么暗九呢？难道离开就是暗九的选择吗？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林佟的声音打断了靖烨的思绪，这些日子里，不少人都来看过惜缘了，包括后宫的一些女人们。
皇后一直不曾出现，当初在王府里时，她对惜缘也是不错的，虽然她的目的是为了讨好自己，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总得来说，皇后的为人也算是善良的。
“让她进来吧。”靖烨深吸了口气，孩子病了，最痛苦的是他的父母，自己是他的父皇当然痛心，那么暗九呢？他若是知道小惜缘病了，是否也会心疼不已。
那个已经忘了情的暗九，对惜缘是否也已经斩断了情丝，他是否也不记得小家伙了，那自然是不懂得心痛为何物了。
就算是此刻小惜缘醒来了，要找他的暗九爹爹，暗九即使在这里也不会有丝毫感觉吧，靖烨苦笑，最近想暗九越来越多了，却也越来越悲观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高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靖烨身边，靖烨因为想得太过入神，几乎都没有感觉到她的靠近。
“起来吧。”靖烨扫了高玥一眼，皱眉道“你就不能换身新鲜点儿的衣裳吗？”
高玥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衫，淡淡的本白色，不由地有点儿难堪，“臣妾知罪，下次会注意。”她明白皇上是忌讳她这如同办丧的衣服色泽，因为一直住在寝宫不出门，也已经习惯了吃斋念佛，穿着也愈发的朴素，一时也就大意了，没想得那么仔细。
“算了。”靖烨对她摆手，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妈了，竟然如同女人一般在意起这些了。
“皇上，臣妾想去看看大皇子。”高玥战战兢兢的道，眼神充满期待，她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给皇上旦下子嗣了，皇上碰都不碰她，那么将皇上的孩儿视如己出，她还是愿意的。
靖烨点头，看着高玥走到惜缘的身边，而后坐在床边静静的凝视着小惜缘，她的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皇后娘娘也来了！臣妾见过皇上。”芜妃这几日几乎是每日都来看惜缘，她是不会错过这个接近皇上的机会，平日想见皇上一面，太不容易了，现在只要借口来看大皇子，担心大皇子就能见上皇上一次。
高玥微微蹙眉，她实在不太会应付芜妃这种人，“妹妹也来了。”
芜妃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莲妃，她也给皇上和皇后问了安，皇上从莲妃进门的那一刻，就一直在盯着她。
芜妃注意到了皇上的目光，事实上皇后也注意到了，两个女人各怀心事，说不嫉妒是骗人的，只是皇后更多的是羡慕，而芜妃更多的是怨恨。
皇上近日没有去任何人的寝宫，始终留在大皇子寝宫，这是有目共睹的，但是每次皇上看到莲妃，都会是这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有千言万语，让人好生羡慕。
“皇上，莲妃妹妹的确是很漂亮对吗？”芜妃终于是忍不住了，再她第三次发现皇上将目光落在莲妃脸上的时候，娇嗔着道。
靖烨闪了下神，从回忆暗九中清醒过来，道“你们都回去吧，莲妃留下。”
高玥眼神黯然下来，说了声“是，臣妾告退了。”便转身往外走。
芜妃难掩诧异之色，很不情愿的站在原处，直到靖烨瞪眼看她，她才怏怏道“臣妾告退。”她的脚步很慢，很想听听皇上究竟将莲妃留下来是要说什么。
可是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她不离开，皇上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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