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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 第54节

作者:梦溪石 字数:21489 更新:2021-12-29 16:08:24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左右就可以完结正文了

    、第165章

    贺融入城时, 那些心思躁动的人已经被裴皇后悉数压了下去。

    宫城还未清理好,裴皇后派人将他请到秦国公府。

    “你瘦了不少,等搬回宫里之后,让人给你好好补补吧。”

    裴皇后见了他之后的第一句话, 没有询问战况, 没有提及政事,反倒是家长里短,徐徐道来,让贺融心头一暖。

    “多谢母后关心, 母后这一路奔波, 实在是辛苦了, 幸而平安抵京”

    他将目光移向旁边被侍女抱在怀中的婴儿。

    “这就是十一郎吧”

    婴儿好奇地瞅着贺融,贺融一笑,解下腰间的宝红穗子递过去, 在他头顶上摇晃, 婴儿咯咯笑起来,伸出小胖手就要去抓, 几回差点抓住, 更让他兴奋起来,还咿呀咿呀地叫。

    裴皇后含笑看着这一幕, 年长的哥哥逗着弟弟,神情柔和而耐心。

    兄弟俩年纪相差得很大,若无意外,这份情谊应该还能延续许多年, 更何况贺融心思通透,又有足够肚量,真心为弟弟们着想,严厉不失疼爱,只要对方不触碰他的底线,贺融就会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裴皇后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假如她现在一意孤行,非要自己的儿子登基,固然可以拉拢起一批人马,与贺融分庭抗礼,可最终她不一定能赢得过贺融,贺湛贺熙等人也都会站在贺融那一边,最后她极有可能惨淡收场。

    既然她打从一开始就已经为太子让出一尺之地,如今再为贺融退让,又有何不可儿子尚在襁褓,根本看不出日后资质,若是如他父亲一般,平庸优柔,以致于差点失了半壁河山,到时候就算登上皇位,却坐不稳几日,又有何用

    “母后,不知陛下生前,可曾留下遗言”

    贺融的询问让裴皇后回过神,摇首黯然道“他自打南下,每日长吁短叹,愁眉不展,身体一直就抱恙,但要说药石罔医也不至于,当时多亏遂安向我报信,我才能提前察知不妥,原想着李宽不敢杀陛下,估计也就是想要扣着他,好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没想到,他竟直接就”

    嘉祐帝死得冤,更死得糊涂,他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当年被废为庶人,有李宽横插的一杠子,也不知道太子之所以会急匆匆跑到云州建功立业,也因李宽从中推波助澜,更不知道李宽当了纪王的岳丈,表面上处处为女婿着想谋划,实际上却只不过将纪王当作过河的木板。

    但糊涂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不知道那么多,也就不会太痛苦。

    裴皇后道“诸皇子中,论才干,论性情,当以你为首,哪怕当年太子与纪王俱在,亦是如此,只是当时长幼有序,不好乱来,如今太子与纪王既逝,理应由你来接下这个担子。十一郎尚在稚龄,我又是女流之辈,恐怕还要你这个当哥哥的,多照拂一些了。”

    换作旁人,估计还要谦让推辞一番,但贺融却是磊落坦然地一点头“母后放心,我当尽力。”

    裴皇后一笑“你素来是但凡开口,必定践诺,我最是信你了,十一郎出世时,陛下已经驾崩,未来得及给他取大名,此事也有劳你了。”

    此时乱糟糟的,宗正寺人去楼空,即便取了名也找不到人上谱牒,但贺融思忖片刻,目光落在笑得天真的幼弟身上,心底微微柔软,便道“那就叫贺曦吧,旭日东升,晨光熹微,十一郎生逢乱世,却平安降生,以后也会是个有福气的人。”

    裴皇后笑道“我只盼他平安健康,待人敦厚,便是福气。”

    贺融很是佩服裴皇后的心胸肚量,更佩服先帝为自己父亲选妻的眼光,若没有裴皇后,只怕早在长安立太子那会儿,就已平生波折,而他虽然最后也有把握掌控大局,却也要多上许多麻烦。

    裴皇后让他给十一郎取名,不仅仅是因为嘉祐帝不在,更是因为往后就算十一郎犯下什么过错,只要不是谋逆造反,贺融怎么也会看在裴皇后和为他取名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他知道裴皇后这份心思,也很乐意成全。

    这是对裴皇后识大体顾大局的感谢与感激。

    贺融问“不知二嫂可跟母后回来了”

    裴皇后道“她助我出逃时,为了留住李宽追来的兵马,以身为质,帮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如今恐怕还在李宽手中。”

    贺融默然不语。

    裴皇后对他们以往之事也略有耳闻,不愿他心生歉疚,便笑道“四郎与阿熙也都与我一道来了,我能平安诞下十一郎,也多亏了四郎的师弟,否则今日只怕是一尸两命了。”

    这话刚说完,贺僖就与贺熙联袂而至。

    贺融估摸着贺僖必然是在外头偷听他与裴皇后说话,拿捏着时辰才进来的,不由冷笑一声。

    听见这声冷笑,贺僖面上原本淡然的笑容就此一僵,悉数化作粉末。

    “三哥。”

    贺熙离得近,听见四哥隐含颤意的声音,心里很好笑,一面朝裴皇后与贺融恭恭敬敬地行礼。

    “见过母后,见过三哥,三哥可还好”

    “我很好。”对着七弟,贺融很是和颜悦色,“你真正长大懂事,可以独当一面了。”

    一句长大懂事,让贺熙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当年生母袁氏还在世时,贺融入宫探望,临走前摸着他的脑袋叮嘱道,七郎,你也长大懂事了,要好生照料你的母亲,为她遮风挡雨。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转向贺僖,贺融脸上温柔犹存,朝他招手“你过来。”

    贺僖心生警惕,笑眯眯道“三哥,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

    贺融也笑“你这些年飘摇在外,瘦了许多,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当年你在府里是最好吃的,这些年又是怎么习惯那些斋饭斋菜的难不成佛门还有戒律,出了家,就不能与兄长亲近了”

    贺僖瞧见他眼角的风霜,又听见这些话,心头也跟着一酸,不由自主走上前。

    “出家入世,皆是修行,三哥一辈子都是我的三哥。”

    贺融倏然变脸,抄起身旁竹杖就朝他揍去。

    “那我就来跟你算算帐”

    、第166章

    贺僖哪能料到贺融说翻脸就翻脸, 一下子傻眼了,连躲闪都没来得及,身上骤然一疼,发现贺融压根没留手, 不由痛叫一声, 抱头鼠窜。

    贺熙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阻止三哥好,还是把四哥抱开好。

    裴皇后却笑吟吟看着,半点没有喝止的意思。

    在她看来, 此时才真正有了点儿家的样子。

    贺僖在厅堂内乱跑, 却不敢跑出厅堂, 一边为自己叫屈“我把母后亲自护送回来,有功无过,三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贺融冷笑, 动作毫不含糊“不告而别, 擅自出家,用一封信就打发了, 陛下不与你计较, 我让你去给陛下请罪,你竟然也没去, 难道不该打吗我这是代陛下打你”

    嘉祐帝有万般不是,但他不是一个坏人,对儿女也有和蔼慈祥的一面,当年回京, 他迫切渴望重新回到文德帝的视线之内,可也能狠狠心拒绝了文德帝嫁女和亲的提议,贺僖不由想起小时候在竹山时,一家人团团围坐过节,那时候虽然吃食很少,可父亲递给他的几块糖糕,直到现在,那滋味仿佛还记得。

    贺僖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抱住贺融的腰,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我错了,是我不孝,连陛下临终前一面也见不上三哥,你打我吧”

    贺融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家伙在外头游历几年,倒学会以退为进了,却也不好继续打他,冷冷道“你现在知道错了”

    贺僖泪眼汪汪地点头。

    贺融道“那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贺僖心生警惕“我不会还俗的”

    虽然一开始出家纯粹是被老和尚算计的,但与明尘一道学了佛法,天南地北到处给人讲经之后,他却渐渐体验出几分滋味。佛道万千,殊途同归,不唯独非得青灯古佛听晨钟暮鼓,亦可周游天下四处与人为善,宣扬佛理。

    他天生读书不行,却似乎在学佛上开了一窍,总能将那些似是而非的佛经道理化为浅显易懂的典故趣事,让市井仆妇也听得明白,也因此不仅弘扬佛法,连带明净禅师四个字,也跟着声名远播。明尘小和尚当时觉得师父是病急乱投医,才将衣钵传给了这个不着调的师兄,现在却渐渐觉得师父的确是独具慧眼的。

    贺融冷冷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贺僖露出怯意,这才放松神情。

    “谁说要让你还俗了你既然知道自己对不起陛下,就该多抄佛经为陛下祈福,还有,过几日我会让青龙寺准备一场法会,为在长安事变中的死难者念经超度,你也一并去,我会让他们为你单开一坛,顺便也给百姓们讲讲佛经道理。”

    裴皇后不由微微颔首,面露赞同。

    动乱过后,正须安抚人心伤痛,这样的法会不设门槛,无论贫贱皆可参与,自然是莫大功德。

    贺融又对站立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明尘道“听说小师傅精通医术,我想届时在青龙寺也单开一个医房,每月初一十五开放,给百姓看些简单的病症,不知小师傅意下如何”

    小和尚明显比贺僖沉稳多了,闻言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此乃济世救人的好事,贫僧力有所及,必不敢辞,不过恐怕届时人数过多,贫僧一人之力有限,难以应付。”

    贺融点点头,心说这小和尚少年老成,办事靠谱,贺僖周游各地能不出岔子,想必也少不了他这师弟帮扶。

    “我会让人去帮忙维持秩序,也会派几名大夫与医童协助小师傅的。”

    见贺融事事考虑周到,小和尚面露欣然之色,应下了差事。

    众人叙罢旧情,贺融见裴皇后露出疲态,就请她先去歇息,自己拎着几个弟弟到书房接着训话。

    安王入城时特意高调,回京的消息自然也很快传遍,人人都以为他会迫不及待登基正名,谁知他却让人在青龙寺大办法事,为死难者祈福超度,百姓闻风而去,感激涕零,莫不交口称颂安王仁厚。

    突厥人在长安肆虐,不少人家都遭了殃,有些没了妻女,有些死了丈夫,家中愁云不散,日日以泪洗面,正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超度法会上不少人当即大哭,哭声震天,合着那袅袅檀香青烟,直上九天,仿佛亲人在天之灵也有所感。

    官仓里还剩了不少陈粮,突厥人吃不惯米饭,入关之后也尽杀些牛羊吃,倒让官仓米粮没有遭殃,贺融就让人将一些还能吃的陈粮挑选清理出来,在长安城中设几个派粥的场子,给穷苦人家免费发粥。

    又有明尘小和尚在青龙寺帮人看病治伤,虽说仅仅是开方子,不帮忙抓药,但这也给那些请不起大夫的人家解了燃眉之急。

    一时之间,无须如何大张旗鼓地造势,安王自然声名鹊起。

    然而安王也没有让自己专美于前,法事也好,派粥也罢,他都加了裴皇后的名头,说是裴皇后悲天悯人,方才让他这么去做。

    与此同时,安王又以嘉祐帝名义下了罪己诏,说是嘉祐帝临终前口述,由裴皇后执笔,反省突厥人入关,致令山河破碎之过,以此诏书传告天下,以赎其罪。

    时人讲究死者为大,众人对嘉祐帝再多的怨气,随着他的死讯,以及这封罪己诏,都渐渐发生动摇,私底下难免叹息一声,道先帝也不容易,便对即将新君重新燃起希望,企盼他登基之后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安王登基之势,如此就成定局。

    聪明人看在眼里,都不得不暗赞一声新君好手段,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就把人心给收拢了。

    紧接着,前礼部尚书薛潭自灵州过来,上言道天下无主,万民惶恐,请安王早日登基,以安臣民之心。

    那些想要趋奉新皇的人早就等不及了,先前也有人上表拥立,只是全被压下来,安王不置可否,不愿表态,众人虽然知道拥立新君素来要三请三辞,但如今有了安王亲信带头,自然更加放心,大家唯恐慢人一步,少了份功劳,忙不迭也跟着上表,请安王登基。

    此时萧重那边也传来好消息,他一路北上,将突厥人赶至云州关外,顺手又将太原与洛阳两地的义军给收拾了。

    旁人听起来似乎了不得的军功,对萧重而言还真是“顺手”。

    只因这两地义军首领,原本是农户出身,大字不识两个,全因突厥人突然来袭,朝廷措手不及,无力抵抗,这才让他们趁势而起,后来逐渐成了气候,那些人就开始为了爵位与财物互相倾轧,其中背后又有不同利益的大族支持,几番争斗下来,元气大伤,早已不复当日雄赳赳气昂昂的义军规模,对上萧重麾下这种训练有素的正规局,顿如土鸡瓦狗,一溃千里。

    伴随着这道捷报,元月里,贺融在长安正式登基称帝,因着正好一年初始,也无须沿用先帝年号,直接改年号为淳化。

    登基之后,一切名正言顺,贺融先是尊裴皇后为皇太后,又按照以往旧例,大赦天下,然后他就将目光投向了南边。

    李宽经营禁军南衙十数年,虽然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但他一点一点收拢人心,日久天长也能水滴石穿,虽然后来他被调离南衙,但南衙中一直有他安插的人手,更不乏亲信旧部,他自己又是能征善战之人,此番带着数十万兵马与贺融遥遥相对,这样的敌人,并不好对付。

    贺湛也很清楚,所以抵达襄州之后,他就按兵不动,没有冒进。

    李宽手里还有张嵩季凌等人,一开始他派人过来传信,用这些人来威胁贺湛,见贺湛不为所动,那边过了几日,兴许是觉得自己手里攥着的人质,有些留着没用,就开始陆续放了一些人,只留下先帝在位时倚重的张嵩等人这些人毕竟出身世家,在高门世士族之中有一定的影响力,非到万不得已,李宽也不会轻易杀掉他们。

    被放出来的人里,就有吏部尚书刘衷。

    此人是先,出身寒门,对李宽来说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刘衷一路吃了不少苦,等找到贺湛时,已经是形容憔悴,面黄肌瘦,但他脱离虎口,见了贺湛如同看见亲人,当即嚎啕大哭,擦了眼泪之后也不肯走,说有十分重要的军情要禀告贺湛。

    贺湛虽然不待见这位只会夸夸其谈的吏部尚书,但也不至于把他赶走。

    刘衷就道,他被放回来时,无意中听见李宽手下的将领在嘱咐士兵征召荆州商船。

    征船自然是为了渡江,但内河商船论坚固与战力,都无法与兵船相比,贺湛就觉得李宽可能是临时找不到那么多兵船渡江,想要用商船凑数。

    但真有那么简单吗李宽本人也是熟读兵书,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他会这么不小心地将破绽露给刘衷,让刘衷正好听见,又回来禀报给他

    贺湛不由想到三国时著名的白衣渡江战役,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李宽固然早晚要渡江,却肯定得小心翼翼,谨防动静太大,提前被贺湛察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易被刘衷听见。

    但心中越有疑窦,就越想去证实,贺湛一面带人从襄州南下,一面派斥候去打听敌方动静,得回来的消息,却是李宽依旧驻扎荆州,没有动身的意思。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战场上的事,本来就是虚虚实实,瞬息万变,如果真等李宽渡江之后再打,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贺湛下定决心,便下令带人追至荆州,结果到了荆门县时,却遭遇前后狙击,他立刻发现自己上了李宽的当,双方在荆门县小战一场,因李宽准备充分,贺湛不占优势,匆匆退兵至长林,一时呈胶着状态。

    如此过了半个月有余,直到贺融登基称帝,贺湛那里也未有捷报传来。

    与此同时,京城却有风声渐起,说是兴王不满当今天子,被李宽说动合作,双方只等条件谈妥,就会汇合成一股,掉头朝京城打来。

    、第167章

    刚刚经历过战乱的长安百姓, 正如惊弓之鸟, 听见这个消息,立时就慌乱起来,原本已经稍稍被安抚下去的人心, 又如被石头打破的水面, 阵阵泛起涟漪。

    不唯独是百姓,连早朝时也有人提起这件事,问新君要不要派个使者前去问一问兴王。

    此时新君刚刚登基, 因着天下未定, 连登基大典都是从简的, 有些官员为了讨好贺融, 还特地准备了一份厚礼, 结果直接被贺融训斥一顿,灰头土脸又将礼物带了回去。

    新君的性情, 许多人都在观望, 经此一事,那些原本打算歌功颂德的人, 也都退缩不少。

    先帝南下之后,除了侄子范昭主动坚决要求留下之外, 其余在京的范氏族人,都被范懿送上了随帝驾而去的行列,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李宽谋反,南下的队伍也因此落入李宽手中, 生死不知,在京的范昭反倒幸存下来,还因在裴皇后面前支持安王即位的那一席话,而得到新皇重用,从原本的赋闲翰林提拔为兵部侍郎,位列重臣之一。

    陈留范氏底蕴深厚,原也不是拿不出厚礼,只是经过战乱之后,大部分家财都被带往南方,范懿原就打算以死全节的,身边自然不会留太多财物,更不要说珍宝了,所以范昭要像别人那样砸重礼博君一笑,是不可能的。

    他坐在宣政殿内,耳边听着旁人在奏事,暗暗庆幸自家拿不出贵重礼物,反倒免了被训斥的下场,否则前有拥立新君的言论,后有趋奉贺礼,就算陛下不在意,旁人也会将他当作佞臣。范昭一心想走伯父的直臣路子,当然不希望被冠上这样的名声。

    想及此,范昭不由微微抬头,借着眼角余光,瞥向不着痕迹望向正中上位。

    那里坐着新君。

    贺融正专心致志听工部官员禀告长安城墙修缮加固事宜,面容有些消瘦,却精神奕奕,他不经常表达意见,更多时候喜欢听群臣说,但大家却不敢将他当作先帝一样的人物。

    范昭想起伯父生前,曾私下与他点评过朝中皇子。

    太子占了长子的优势,行事中规中矩,最像先帝。

    纪王勇武有余,聪明不足,可以当冲锋陷阵的名将,却无法统帅三军。

    安王貌似寡淡,实则内有丘壑,用人做事大开大合,不拘一格,不像先帝,但也不像其祖文德帝,倒有几分像开国的高祖皇帝。

    兴王有勇有谋,若无前面那些兄长在,他也足可问鼎大位。

    可惜安王珠玉在前,就算没了太子与纪王,兴王想争,也名不正言不顺,除非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各家凭实力说话。

    而现在,兴王南下与李宽打仗,手头的兵力几乎可与长安抗衡,如果他有异心,根本不需要与李宽合作,只要与李宽达成协议,坐视对方掉转头北上攻打长安,再坐收渔人之利

    不怪范昭会有此担心,自古权势诱人,谁不想登顶九霄想当年齐王为了皇位,连亲生父亲都杀了,更何况是兄弟

    人心向上,人性向下,从来经不起考验,所以古往今来,登上皇位前后的帝王,往往判若两人,并非他们难伺候,只是位置改变心态,人之常情。

    范昭禁不住摸了摸自己袖中的奏疏,那是昨晚事先写好的,请皇帝将兴王调回来,换萧重南下对付李宽。

    心中犹豫不定,他还没决定到底是否要呈上去。

    他也知道临阵换将不大合适,但总比兴王有了异动之后再作出反应要来得好,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本是臣子本职。

    那头工部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贺融点点头,环视众人“众卿可还有何补充”

    小朝会人不多,连同他自己在内,也就十来个人,长安之乱前,左右相与六部九卿大多跟着帝驾走了,现在许多人还被捏在李宽手里,别说回来了,连性命是否得保都不知道,在场许多人,除了薛潭和谭今之外,原先的品级并不高,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许多人被破格提拔,虽然贺融没让他们一下子登上六部高位,但每个人也都越了两三级。

    原先还担心自己死在突厥人之手的官员,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也不知那些还在李宽手里的重臣,知道之后会否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无人做声,长安城修缮之事告一段落,范昭则终于下定决心,起身上前几步,走到正中,呈上奏疏“臣有本奏。”

    内侍马宏过来,将他的奏本捧走,呈给新君。

    许多在文德朝就为官的人看到这位资历深厚的内宦时,还吃了一惊,但惊讶之余,又暗暗佩服此人的运道。

    文德帝在时,马宏便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后来文德帝驾崩,一朝天子一朝臣,嘉祐帝不爱用他,他就去给先帝守陵,三年期满之后重回宫廷,昔日位高权重的御前总管,也只能默默待在宫廷里,当个无名小卒。

    可如今新君登基,这马宏摇身一变,居然又成了天子的近臣,让人吃惊之余,不由暗暗佩服他的手腕,有些人甚至暗暗琢磨现在与这位马常侍交好,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范昭不知许多人的所思所想,他一板一眼将奏疏上的内容简述一遍。

    一时间满室寂静。

    兴王与李宽私相授受的风声愈演愈烈,也有人明里暗里捅到天子跟前,但像范昭这样直接提出临阵换将的,还是头一个。

    贺融不置可否,只问众人“范卿之言,你们以为如何”

    大家见皇帝既未发怒,也未表态,心思都活络起来。

    有人便道“临阵换将,恐怕不利于军心,但臣以为,可派一名钦差前往,一来以犒赏之名,慰劳将士,二来也可留在军中,以便随时传达陛下旨意。”

    简而言之,就是派个监军去监视兴王。可这人舌灿莲花,反倒说得像是给兴王的莫大恩惠。

    贺融不由看了对方一眼,他认得此人,姓蔡名茵,原先在季凌手下的工部任职,刚被提拔为侍郎没多久。

    这样的口才,待在工部可惜了,倒是可以去出使外国,给朝廷要些好处回来。

    他心不在焉地想道,对方后面又说了什么,竟全然没听进去,直到蔡茵说罢过了好一会儿,贺融觉得四周静得有些奇怪,抬头看见众人都在等他发话,这才回过神,嗯了一声“蔡卿提议不错,容后再议。”

    蔡茵听这话意,似乎皇帝采纳的兴致不高,不死心道“陛下,战机一瞬即逝,从长安启程还须时日,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贺融依旧没有明确表态,只说一句知道了,此事就暂且搁置下来。

    但正因他这一句暧昧不明的“知道了”,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觉得陛下的确有压制兴王的心意,只是不好当众说出来,便纷纷上疏,请皇帝将兴王召回,以平物议。

    贺僖等人听闻此事,想要求见贺融,却被马宏以陛下政务繁忙而拒之门外,越发着急起来,又跑去见了裴皇后。

    裴皇后自打被尊为皇太后,就真过上了诸事不理,专心养儿的日子,虽然这些天外面风言风语不时传进来,但她却始终没有过问,见了贺僖着急上火的样子,还很诧异。

    “你平日里都待在青龙寺讲经的,怎么今日有空入宫来真是稀客”裴太后见了他,高兴道,“肃霜,给四郎上一杯甘露饮。”

    贺僖苦笑道“母后先不忙,我就是入宫来问问,母后可知如今外头的传言”

    裴太后奇道“天下未定,总有人伺机生事,外面现在传言可多了,你说哪一个”

    贺僖叹气“便是与五郎有关的,外头都说五郎与李宽勾结,所以才按兵不动,我是不信的”

    裴太后含笑;“你都不信,三郎与五郎自幼亲近,又岂能轻信”

    “可是”贺僖欲言又止。

    裴太后见状,替他将心里话说出来“你怕三郎当了皇帝,与五郎一君一臣,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往日情谊也成过眼云烟”

    贺僖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他虽然已经出家,不肯沾染世俗权势,但过往并不是说抛开就能抛开的,旁人依旧“四郎”、“四殿下”地叫,贺僖一直觉得只要心中有佛,就不必过分计较身外虚名,所以也没有纠正过别人的称呼,还时不时入宫探望从前的亲人们,师弟明尘也说他这样很有“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修为了。

    裴太后道“我是信三郎的,但你既然有此疑虑,说明朝中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拖得越久,对皇帝和五郎都没好处,我这就去问问。”

    她去问,怎么也比贺僖去问要来得名正言顺,贺僖大喜“多谢母后”

    却说裴皇后与贺僖前往宣政殿的路上,贺融与薛潭,谭今二人,也正在谈论传言之事。

    薛潭语出惊人“陛下,臣怀疑谣言背后,有朝中之人在兴风作浪”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第168章

    谭今大吃一惊, 他不是没有过怀疑, 却还不敢肯定,不敢像薛潭这样敢斩钉截铁说出来。

    “何以见得”贺融不动声色,令人完全无从揣测他的态度。

    每当这个时候, 谭今就会觉得, 这位陛下真是天生当皇帝的料,连他这种知道兴王与陛下情谊深厚的,也忍不住会想陛下是否对兴王起了疑心。

    兄弟阋墙, 反目成仇, 固然有人可以从中获取利益, 但对于这帮跟着皇帝从地方走向中央的臣子来说, 他们却不希望这种场面上演。

    可古往今来, 这种事又何曾少了不说旁的,先前太子不就因为与纪王相争, 急于立功, 才会不顾劝阻跑到云州去,结果连命都丢在那里

    薛潭道“这些日子我受他们宴请, 也曾赴了几回宴,大多数人都是想要通过我, 来探知陛下的喜好性情,以免日后冲撞惹怒陛下, 但也有少数人,如户部陈筹,大理寺欧阳简等, 对兴王按兵不动颇为不满,认为兴王是收了李宽的贿赂,或者两人达成什么条件,才会如此纵容李宽。”

    谭今跟随兴王在岭南几年,彼此相处得还不错,如今周翊也还在岭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兴王说两句话,便拱手道“陛下,兴王”

    贺融抬起手,制止他想要说下去的话。

    谭今一阵不安,却听贺融道“先说说要如何处理此事。”

    薛潭与谭今对视一眼,前者道“以毒攻毒,一味打压并非良策,不如散布更多流言出去,如此一来,百姓不知相信哪个才好,最开始的那个流言,自然也就无人注意了。”

    贺融颔首“不错,与我想到一块去了,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至于那些煽风点火的人,暂且按兵不动,等新的流言起来,看他们作何反应,若是偃旗息鼓,便可说明他们是人云亦云,无甚主见,若是蹿得更高,那就有问题了,正可一网打尽。”

    他虽已登基,在私下并不常自称朕,对待薛潭他们的态度,也与以往无异。

    薛谭二人恭声应是。

    “珍时,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谭今忙道“陛下请吩咐”

    贺融道“自前朝起,以策取士已成定例,只因世族势大,惯走举荐与荫封二道,使得取士无法一枝独秀,如今百废待兴,世家势弱,正是大力推行取士之时,你先将具体章程拟上来,三月时便可先在各州府实行,待地方考试告一段落,发布结果,九月就正好让他们上京来考试。”

    谭今心头一凛,知道这是头等大事,也顾不上伤春悲秋了,忙应下来。

    待两人从宣政殿出来,谭今忍不住道“陛下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的”

    薛潭笑道“你看出来了”

    谭今点点头“打从陛下封王起,就与世家刻意疏远,身边得用之人,也无一出身世家。”

    薛潭提醒道“还是有的,如今还在李宽手里的工部尚书季凌,陛下十分看重。”

    谭今笑道“但寿春季氏,在世族之中不算显赫,听说当初季凌想娶陛下身边的侍女,为此还不惜与家族闹翻了,若这桩好事真能成,势必会成为打破世家与寒门隔阂的开始。”

    薛潭心头一动,想起多年前,季凌因想纳文姜为妾,被当时还是安王的陛下暴揍一顿,后来他听说,那是陛下与季凌私下约定,演给外人看的,为的就是让季家和其它世族知道,他身边的侍女绝不可能委身为妾,季氏若想娶,就得堂堂正正三媒六聘,将人从正门迎进去。

    他将此事与谭今说了一下,谭今有些吃惊,又觉得以陛下走一步看三步的格局,这样做并不让人意外。

    二人离开之后,贺融忍不住捏捏鼻梁,马宏察言观色,忙笑道“陛下乏了吧,奴婢早备了酪子,不如先用一碗”

    自打回到长安之后,许多事情千头万绪,一切都要贺融亲力亲为,下面的臣子固然跑断腿,他作为皇帝,其实也没有民间想象的那样天子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艳福,因为贺融甚至连去向裴太后请安的工夫都快挤不出来了。只想享乐,不愿承担职责的皇帝自然也有,贺融对的父亲嘉祐帝就是这么一位天子,结局却也是显而易见的,贺融现在面对的处境,并不比开国时的高祖皇帝轻松多少,所要耗费的心血自然也就更多。

    贺融颔首“端一碗来,多放些糖。”

    他旋即似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五郎最爱在酪子里放盐,我却喜欢放糖,有一回他错拿了我的,当时舀一口吃进嘴时,那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

    马宏陪笑“陛下记性可真好,这是多久前的事”

    贺融想了想“大概得有十年了吧,五郎那时候还勉强吞下,转头想骗我将另一碗咸的吃下,却不知道我早就识破了。”

    裴太后与贺僖匆匆来到宣政殿外,正好入耳最后一句话,贺僖不知不觉缓下脚步,脸上流露伤感。

    他也记得这件事,当时他就在旁边,吃完了自己的一碗,还眼巴巴瞧着那碗咸酪子,结果却是后到的二哥大喊天气太热,等不及侍女上茶,就将那碗酪子一饮而尽,气得他与二哥闹起来。

    时移世易,人事已非。

    看见他们来到,贺融有点诧异,起身相迎“母后怎么来了”

    裴太后含笑“这两日都不见你,怕你案牍劳神,过来看看你。”

    贺融歉然“母后恕罪,都因政务缠身,我没法亲自去请安,只能让人过去向母后告罪,等忙过这一阵,我再好好向您赔罪。”

    裴太后很是深明大义“你忙你的,不必管我,我只是听说,秦国公家,想向你求封,不知可有此事”

    秦国公是裴太后娘家,上一任秦国公,也就是裴太后的父亲战死沙场,由于他膝下只有裴太后一人,爵位就由文德帝赐给了裴太后的叔父。但裴太后的叔父并无其兄的能耐,文不成武不就,在嘉祐帝时就不得重用,反倒是因祸得福,因为早早避到乡下去,从而躲过长安动乱的劫难,也没跟着南下,如今重新回到京城,作为裴太后的母族,依照惯例是要给予敕封的。

    贺融点头“秦国公的确前来求见,想要请封世子。”

    这几天忙着大事,贺融一时没顾得上封赏太后母族,裴氏就等不及地入宫来了。

    但秦国公并非世袭爵位,按理说是不可能有世子的,当年文德帝将爵位赐予裴太后的叔父,是念在秦国公马革裹尸的份上。

    裴太后脸色一沉,露出罕见的严肃“你不必惦记我的颜面,该驳斥就驳斥,否则一些人自以为鸡犬升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贺融笑道“母后不必着急上火,前两日他们入宫拜见时,我见裴氏族人中有一少年人,叫裴翡的,应答流利,进退有据,倒是个好苗子。”

    裴氏族人随后也去拜见过裴太后,她自然是有印象的,闻言就点点头“这孩子的祖父,与我祖父乃是亲手足,可惜父亲早逝,母亲又是妾室,在族中不太显眼。陛下提起他,是为了”

    贺融道“我想让他过继到先秦国公名下,母后以为如何”

    裴太后很意外,随后又明白贺融的意思,心中不由有些感动。

    这样一来,裴翡就成了太后之弟,将来如果没有意外,他自己又争气,肯定会得到天子重用,说不定重新得爵,让爵位回到他们这一房之手,皇帝这个提议,完全是为了裴太后着想。

    裴太后就道“多谢你的好意,过继之事可行,至于封爵,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不必问过我,如果裴家人触犯国法,行差踏错,皇帝也只管发落,我不会为他们求情的。”

    正因有裴太后在,与皇位的纷争才少了许多,否则她若真抬着自己的嫡子想与贺融分庭抗礼,就算贺融有必胜把握,免不了也会被分散心神。她如此通情达理,贺融自然要投桃报李,闻言笑道“母后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他又望向贺僖“你不在青龙寺,怎么倒入宫来了”

    贺僖经过方才贺融与裴太后的对话,已经渐渐冷静下来,闻言就双手合十,稽首道“是我孟浪了,请皇兄恕罪。”

    贺融也不问他到底入宫为了什么,只道“在什么位置上做什么事,正如男耕女织,庙堂江湖,泾渭分明,你若肯还俗,便来帮我处理朝政,既然想要出家,就该彻底放下,不要掺和太多,须知身在红尘,心向菩提,方是修行之人正道。”

    贺僖被当头棒喝,不由满面羞愧“陛下教训得是,我知错了,这就回青龙寺去”

    他告退离去,裴太后温声道“四郎一心向佛,只是年纪尚轻,难免有些跳脱,他这也是看重兄弟情谊,没有恶意。”

    贺融点点头“我知道,但他身份使然,难免有人会从旁煽风点火,若不绝了源头,那些人便会得寸进尺,做出更加难以收拾的事情来。”

    裴太后最欣赏贺融的一点正是对方做人做事都有自己一套原则,对兄弟也很拎得清,并不无故猜忌,这对帝王而言是极为难得的品质,若像先帝那样,心肠固然更软,但耳根子也跟着软,很容易就会稀里糊涂被别人说动。

    二人分头落座,裴太后见他面露疲倦,就劝道“国事繁琐,一日两日是理不完的,你得多注意休息。”

    贺融还未应答,外面便有人匆匆而至。

    为免打扰了贺融与裴太后的谈话,马宏赶紧上前,与那内侍低声说话,不多片刻却脸色大变,回身禀告“陛下,荆州那边传来的紧急军情,说是两军交战,兴王重伤”

    他一时没听见动静,只得大着胆子抬头望去。

    皇帝坐在那里,身形未动,竟似石像泥胎一般,毫无反应。

    、第169章

    昨天晚上是平安夜, 她原本应该有一个梦幻般的美好夜晚。身后簇拥着他的同僚也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搀扶。

    “宋小郎, 你没事吧”众人纷纷问候。

    反观贺湛他们这边, 却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

    宋蕴痛得龇牙咧嘴,正待发作,旁边有人低声耳语几句,他吃痛的表情扭曲片刻,恶狠狠瞪向贺湛“贺湛是吧我记住你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张泽“你待如何”

    宋蕴哼了一声,也不理他, 被众人搀扶着爬起身,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张泽霎时笑容灿烂, 朝贺湛竖起大拇指“你这一手可绝了, 那孙子的手是不是断了”

    贺湛“我没有用力, 顶多只是扭伤筋,我没想到他这么不济事。”

    他原本也可以让宋蕴毫发无伤,但对方辱骂贺融之后, 他就改变了主意。

    宋蕴只扭伤筋骨, 还是因贺湛不愿将事情闹大。

    张泽嗤之以鼻“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你当他有什么真本事高门子弟, 谁不是打着进禁军混两年出去派个好差事的主意”

    说这话的时候, 他似乎忘记自己的存在了。

    贺湛有点好笑,扬起下巴点点不远处冷眼旁观的一帮士兵“他们不也是陈百夫长手下的吗,怎么方才别说帮忙了, 连上来劝架也没有”

    张泽撇撇嘴,不屑道“他们既瞧不上我们这些纨绔子弟,又怕得罪宋蕴,吃不了兜着走呗”

    他揽上贺湛的肩膀“好兄弟,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那宋蕴以后要是再找你茬,你跟我说”

    贺湛“你又打不过他。”

    张泽拍拍胸脯“我让我的哥哥们去打啊”

    贺湛奇怪“方才看宋蕴那样,我还以为他会按捺不住,跟我们继续动手,没想到他人多势众,反倒走了。”

    张泽得意道“你不晓得,今儿是南吕坊肖眉娘开脸的日子,京城老少蜂拥而至,就算没钱,看个热闹也值了,要知道肖眉娘以前别说开脸了,就是看上一脸,都要这个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

    贺湛“一两”

    张泽看他的眼神像看白痴“是一百两看一眼就要一百两,开脸是什么价,你自己想想吧”

    贺湛虚心请教“开脸是什么出嫁吗”

    张泽扶额“什么出嫁,是开、苞开、苞懂吗,就是初夜”

    “原来如此。”贺湛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他幼年就离京,后面那些年都在乡下度过,每日操心生计都来不及,京城纨绔子弟那些玩法门道自然一窍不通。

    张泽兴致勃勃“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吧,虽然我没钱,不过能看肖眉娘一眼也好,少女跟少妇,虽然一字之差,但风情却差之千里,现在不看,以后就看不着了。”

    贺湛睨他一眼“你很懂啊。”

    张泽谦虚“好说好说,你刚到京城,合该长长见识,兄弟我当仁不让,官府教坊,民间妓馆,我就没有不熟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一句话,我定能给你找出来。”

    贺湛抽抽嘴角“我记得方才季大将军给我讲禁军规矩的时候,说到不许禁军宿妓喝花酒了。”

    张泽不以为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没过夜,谁管得着呢,就算过夜,没被抓住不就行了”

    贺湛“我就不去了,我想早点回家。”

    张泽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这么早回家有什么可做的你金屋藏了娇不成连京城顶顶漂亮的女人你都不想看”

    贺湛无奈道“我第一天当差就跟你去喝花酒,被季大将军知道了会怎么想,被陛下知道了又怎么看家里兄弟也让我早点回去,说要带我出门走走,你去玩吧,别管我了。”

    张泽意兴阑珊“罢了罢了,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待会儿碰见宋蕴那帮人又得打起来,你不在,我又打不过他们。”

    敢情这就是一直撺掇他去的原因贺湛眼角抽搐,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辞别张泽,各自回家。

    谁知回到家,几兄弟都不在,贺湛在贺融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被拍醒。

    “怎么在这里睡连被子都没盖,别着凉了。”贺融手里头还拿了本新书,估计是刚从书铺回来。

    贺湛揉揉眼睛,有点失望“三哥,你们不是说等我吗,怎么都自己出去了”

    贺融安慰他“今日崇文馆下学得早,我们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还以为头一日当差要更辛苦些,你要是想出去逛,等下一个休沐日,我再陪你出去逛个痛快。”

    “其实早点回来也好,有同僚喊我去南吕坊,我借口说家中兄弟在等,就推脱了。”贺湛很快就想开了,拿出一个油纸包笑道,“我回来路上瞧见有卖糖年糕的铺子,热腾腾的,想起你爱吃这口,就买了点,里头还有些绿豆糕和桂花糕。”

    贺融拿起来尝了一口,对别人来说可能偏甜,但他却觉得刚好,不知不觉就吃了一整块。

    “好吃。”他不吝称赞,“不过你俸银还没发,省着点花。”

    贺湛笑眯了眼,今天因宋蕴生出的那点不快已经烟消云散。

    “也没几个钱,我心里有数。”

    先时在竹山时,他与二哥贺秀两人,偶尔会将吃不完的猎物拿去卖,若有完整皮毛,能卖的钱就更高一些,除了贴补家用之外,他们自己也留了些。

    贺融道“我也带了些吃的,先前不知你回来得早,让文姜拿去灶上热着,等会你饿了就去拿。”

    贺湛应声,随手也拈起一枚糕点送入口中,但他很快被齁得面容扭曲,感觉喉咙都快黏在一块儿了,想也不想抄起手头茶杯猛灌一大口茶水,等那股劲儿缓过去,方才觉得好受些。

    “三哥,你不觉得太甜了吗”

    “还好吧,很甜吗”贺湛灌水的工夫,他又吃了两块绿豆糕,拍拍手上碎屑,漫不经心问,“你是不是有个同僚叫宋蕴”

    贺湛一愣,随即警然“怎么,他找你麻烦了”

    贺融“没有,我从西市回来,旁边路过一群人,正好提及你,我就驻足听了会儿。”

    贺湛放下心,将宋蕴的来头和今日在校场上发生的事情略说一下,末了道“我这样说,也不知会不会给父亲招惹麻烦。”

    贺融从袖子里摸出一段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花绳,手指翻飞,低头玩了起来,一边道“你说得没错,他想找茬也挑不出理,有本事闹到陛下前。就算他有这个胆子,宋家长辈也不会任他胡来的,听说禁军里勋贵与平民之间泾渭分明,我也猜你头一日去,必是要受点气的,只要不吃大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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