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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 第20节

作者:梦溪石 字数:20888 更新:2021-12-29 16:08:01

    他似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立马就说到贺穆心坎上去。

    贺穆一怔,随即道“如今有了裴王妃,世子不世子的,还说不定呢。”

    虽是这样说,但他心里难免松了一口气,贺融会这样说,证明对方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毕竟是十多年的患难兄弟,贺穆有些安慰。

    正好宋氏带人送了茶点上来,兄弟俩也就转而聊起别的话题。

    傍晚时,贺穆索性让人将贺秀贺僖他们一并叫过来,又让厨下做了锅子,兄弟几人围炉夜话,俱都吃得大汗淋漓,又感觉到久违的痛快。

    酒后吐真言,贺秀喝高了,一手拉着贺融,一手拦着贺湛,羡慕他们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嚷嚷着自己也想出门闯荡一番,不说封什么公侯,起码不用窝在京城里。

    这可算是说中了贺僖的心事,他也开始哭诉自己现在多么惨淡无趣,毕生理想就是得窥天道,结果连出家当道士都被禁止了,他一定要离家出走云云,让众人哭笑不得。

    酒宴散尽,回到房中,文姜早有备好的解酒汤,热腾腾呈上来。

    “郎君明日不是还要去杨郎君那里喝了解酒汤就早些歇下吧。”

    贺融酒意上涌,想起今日自己在殿上应答,后来又与父兄说的话,平日里的冷静自持都有些混沌了,不由脱口道“文姜,你觉不觉得,其实我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文姜莫名其妙“郎君何出此言”

    贺融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的话,反是继续道“只是我总是习惯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行径对高氏如此,对林氏亦如此。”

    文姜沉默片刻“人生在世,谁能没点野心呢”

    贺融撑着额头,眼神朦胧“那你的野心又是什么”

    文姜“好好活着。”

    贺融“我也是。”

    、第52章

    转眼秋去冬来,又是一年除夕,这是贺融与贺湛从突厥回来之后在长安过的第一个年,也是贺泰被封王之后过的第一个年,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布置得异常隆重。

    每年除夕夜,皇帝会在宫中亲自设宴款待百官,作为犒劳众人一年辛劳的奖赏,但今年皇帝精神不佳,宫宴就取消了,贺融他们也因此免了盛装入宫的繁琐,大可留在家中,兄弟几人吃酒喝茶,围炉守岁。

    这是难得的轻松惬意,女眷们在另一间屋子开宴,平日里还得端着父亲架子的贺泰,半个身体都歪坐在软枕上,一条腿支起,另一条腿平放,懒懒散散,没个正形。

    但再看贺穆他们几个人,其实也都大同小异。

    贺僖甚至快要平躺到地上去了,只是今日也没人管他。

    炉火暖暖融融,屋外雪花飘进来,俱都融化在满屋的松木香里。

    贺融拈起盛酒的小碗,轻轻摇晃,碗底两条小鱼似也随着水波畅游起来,煞是有趣。

    当年一家子在房州,看着茅草屋顶瑟瑟发抖时,恐怕谁也没想到他们以后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包括贺融。

    他将酒一饮而尽,任融融暖意在身体里发酵扩散,带得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旁边贺湛递来一碟铜钱糕,贺融睇他一眼,后者挑眉做了个鬼脸,贺融摇摇头,接过来。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贺穆环顾一周,就笑道“眼看嘉娘也快出阁了,等咱们家多一个女婿,这里又要添一个座席了。”

    贺僖道“阿姊嫁了人,自然是要在娘家守岁的,怎么可能还留在咱们家”

    贺嘉是贺家唯一的女儿,兄弟几人对她疼惜有加,只有希望她过得好的,闻言都有些惆怅。

    贺湛笑道“咱们是皇家,阿姊嫁人,怎么都是低嫁,让他们来这边守岁又怎么了”

    贺穆摇摇头“孩子话,别说嘉娘不是公主,就算是公主,也得尊重夫家,哪里有除夕夜往娘家的道理”

    贺湛不觉得自己说的是孩子话,但长兄既然那么说了,他也就付之一笑,没再反驳。

    贺秀便顺口问道“嘉娘的婚事,不知父亲心中是否已经有了人选”

    贺泰放下盛酒的小碗“往年这个时候,我们都得入宫吃宫宴的,今年一取消,不知有多少人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贺僖没想那么多,脱口道“宫宴有什么好的,菜看着漂亮,呈上来都是冷的,还不如咱们在家自己吃呢”

    话未说完就被贺秀拍了一下后脑勺“就你聪明,就你伶俐去宫里是为了吃菜吗,那就是个仪式”

    贺泰颔首“二郎说得不错,年年都有,已成习惯,今年偏偏例外,恐怕皇父的龙体”

    他轻轻喟叹,没有说下去。

    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可皇帝迟迟不肯立太子,可以预见的是,一旦皇帝有什么不测,而国中又没有储君,将会是何等局面。

    届时可能就会是一场比当今皇帝登基之初还要混乱的腥风血雨

    贺融开始盘算“京城最要紧的是禁军,禁军统领为平民出身的季嵯,他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对陛下忠心耿耿,手下掌管北衙的程悦,平日里并未表明立场,变数最大的应是掌管南衙的镇远侯李宽,他母亲是义阳长公主,李家却是世家,与废庶人贺琳的王妃还是远亲”

    高门世家就是这一点不好,随便找出一个人都能沾亲带故,连出了五服的亲戚也能扯上一点儿关系,但有些世家已经传承了两三百年,根深蒂固,枝叶繁茂,他们每逢改朝换代之际,总有人窥准时机押对了坐稳江山的人,于是鸡犬升天,整个家族的气运又能跟着往后延续。

    贺僖听得头疼“三哥,大年夜的,咱能不能消停会儿,你就别总叨叨这些天下大势呀朝中局势了,听的人都累得慌哎哟”

    一块铜钱糕从贺融的方向掷过来,贺僖偏头闪过,得意洋洋“还好我反应快”

    贺穆也想打他“自己不听就捂上耳朵,我正听得兴起,就被你给打断了”

    贺僖嚷嚷“好心没好报,走,大郎,我们放鞭炮去”

    他拉着贺歆就往外跑,不一会儿,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众人说话声越发听不清了,索性都闭上嘴,捂起耳朵皱眉而笑。

    贺湛凑近了与贺融说话,贺融只见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由也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贺湛费着老大劲儿,嘴巴一张一合,好半天,贺融总算看清楚了,他一字一顿说了五个字“寒、辞、去、冬、雪”

    贺融在心头洒然一笑,便也跟着回了一句“暖带入春风。”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然而对许多人来说,新年过后的春风并不温暖,因为就在众人猜测皇帝龙体不豫,恐会生变之际,还未到元宵,京城还真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只不过这件大事并非皇帝生病,而是大年初五的黎明,京城所有人还沉浸在年节氛围,各部官员也还未结束休沐之际,一名少年敲响了京兆府外面的登闻鼓,彻底拉开文德二十三年的序幕。

    后来贺家人才知道,那名少年叫苏长河,是监察御史苏涣的幼子。

    若干年前,陈无量去世,岭南道监察御史苏涣上告陈无量经略岭南期间,贪赃枉法,屠杀当地土民,甚至事涉谋反,但案件呈交刑部与大理寺联合审查之后,不了了之,苏涣反以诬告之罪被流放,后来死在流放途中,他的家人同样也被流放充军,再后来,就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了。

    如今苏涣的儿子却忽然出现,还为父伸冤,信誓旦旦说明当年的事情并非父亲诬告,而是刑部联同大理寺将真相隐瞒,欺君罔上。

    这样烫手的山芋,京兆尹如何敢擅专,二话不说赶紧连夜入宫禀明皇帝,据说皇帝立马就召见六部九卿,连贺泰也不得不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一头雾水上了马车,又一脸凝重地归来。

    次日就传出消息,皇帝下令御史台重审当年陈无量案

    这桩案子,在京城当官超过五年的人,也许都有所耳闻,哪怕之前对其并不敏感的人,也嗅到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纷纷绷紧脑子里那根弦,等待随时有可能爆发出来的更大消息。

    即使是贺僖这样很少过问朝政的人,也知道皇帝为什么会下令御史台重审,而非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去办因为这桩案子当年就是刑部和大理寺合审的,如今皇帝的这道命令,摆明已经不再信任他们。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许多人不由得惶惶起来,尤其是与案件或多或少有些牵连的人,更是终日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就被卷进去。

    比他们更紧张的是齐王。

    他几乎肯定皇父已经得知当年他在这件事情里的所作所为,但皇帝从头到尾并没有点他的名,他不知道那些已经被审问的官员里,有没有人吐露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他们会如何诋毁污蔑自己,哪怕皇帝现在将他叫进宫去大骂一顿,他也不会比现在更加惶恐。

    他现在方才知道,世间最可怕的,不是狂风暴雨来临的那一刻,而是明知它们会到来,却不知什么时候才到来。

    对着心腹幕僚,齐王再不必强装淡定“联芳,这回你可得好好想想法子,否则就怕本王再也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

    幕僚忙道“殿下且不要慌,越慌只会越出错”

    齐王面色冷白,勉强笑道“由不得我不慌啊,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会折进去,他们一定会供出我的”

    幕僚皱眉“苏家这么多年都没消息,这个苏长河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下子就惊动了圣上,其中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依我看,此事很可能与卫王有关。”

    齐王眉头紧皱,分寸大乱“不管与谁有关,我总得先把眼前的难关给过了哎,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怜陈家孤儿寡母,去蹚这趟浑水,现在好了,真是妇人之仁”

    他当年帮陈家掩盖罪证,到底是不是出于心软,幕僚不置可否,只道“殿下,事到如今,自怨自艾也是无益,不如您主动去向陛下坦陈一切,请求陛下的谅解。”

    齐王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陛下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这样,我恐怕”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苦涩道“恐怕就无缘大位了。”

    幕僚叹道“陈无量一案,您收了陈家的钱财,为陈家遮掩,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苏涣被冤不算什么,陛下最忌讳的,恐怕还是您瞒下陈无量事涉谋反的那一部分证据。”

    齐王抉择不定,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焦躁的心情却已从脚步声中透露出来。

    幕僚又劝道“以陛下的精明,您若是不说,他也迟早会知道,在下以为,与其等陛下找您算账,不如和盘托出,起码也算坦诚。”

    齐王狠狠心“罢了,我这就入宫”

    他忐忑不安入了宫,却在紫宸殿外被拦下来。

    马宏对他道“太医正在给陛下看诊开方子调养呢,让陛下这两日要静养,陛下说了,让殿下您先回去,今日就不见了。”

    齐王盯着马宏,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些许端倪“马常侍,我并非故意打扰陛下,而是真有急事”

    马宏笑眯眯,微微躬身“小人晓得,小人也如实禀报了,可陛下之命,谁也不敢违逆,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小人了。”

    齐王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他从袖中摸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想要塞过去,马宏却事先后退两步“殿下恕罪,小人还得在陛下身边随时听唤,就先告退了。”

    趋炎附势的小人齐王恨恨想道,却不得不急忙拉住他。

    “马常侍,我就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陛下有空了再见我也无妨,劳你代为通传一声吧。”

    马宏轻叹,小声道“陛下最近,恐怕是不会在朝议之外的场合见任何人的。”

    齐王咬咬牙“那我就等到陛下愿意见我为止”

    马宏见状也不再劝,躬身行礼之后就转身入内。

    余下齐王站在紫宸殿门口,咬咬牙从早上等到下午,可皇帝始终没有召他入内。

    直到傍晚,他饿得四肢发软,差点站立不住,才只能怏怏而归。

    曾经齐王以为皇帝对自己的看重,已经和故太子别无二致,可现在他才赫然发现,故太子终归是故太子,他一个大活人,无论做什么,也没法跟死人相提并论。

    紫宸殿内,皇帝并未像马宏说的那般虚弱,他侧躺在榻上歇息,手里还拿着一本奏疏。

    马宏轻手轻脚地进来。

    皇帝头也不抬“走了”

    “走了。”马宏陪笑,“刚刚才走的,站了三个时辰,滴水未进。”

    皇帝哂笑“明知犯下大错,却还心存侥幸。”

    马宏未敢多问,赶紧帮忙整理一旁奏疏。

    皇帝却叹一口气,将手头文书放下,再没了看的心情。

    外人都道他铁石心肠,登基之初杀害兄弟,后来又处决儿子,百年后史书上还不知如何写他,这些皇帝本是不在乎的,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自步入暮年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心肠似乎也跟着软了起来。

    重查陈无量案,是为了震慑朝中那些成日算计小心思的人,告诉他们,皇帝虽老,但尚有猛虎噬人之力,也是为了给齐王一个警告,让他幡然悔悟。

    皇帝想,若是经此一事,齐王知错能改,此事就算是揭过吧。

    然而齐王并不知皇帝所想,他与许多人一样,都认为皇帝要一查到底,彻底将他安插在各部,尤其是刑部与大理寺的钉子。

    所以这段时日,他想方设法打听案件进展,希望提前得知消息,好早作准备,但御史台似乎一夜之间成为铁桶一般油盐不进的存在,非但是齐王,连鲁王与卫王等人,也同样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直到元宵节之后,正月十七那一天,案子闪电般爆发出来,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告破收尾。

    很快,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因包庇陈无量,徇私枉法,俱被罢黜,留家等候发落。

    而在他们以下,刑部与大理寺总共一十三名官员就没有这种体面了,这些人通通被一捋到底,罢职收监,关入南衙的大牢。

    这其中,就包括了曾经在十几年前告发鲁王府私藏巫蛊的前鲁王府长史,今刑部侍郎翁浩。

    对翁浩,贺泰可谓是深恶痛绝,当时吃里扒外,背叛了他的小人,在得到官职之后,居然因为做事明察秋毫,断案公正而得到皇帝赏识,成为朝野颇有官声的能臣。

    但贺泰回京时,翁浩步步高升,已经当上了六部侍郎,有皇帝在上头镇着,贺泰敢怒不敢言,没有罪证,他没法对翁浩怎样。

    如今拔出萝卜带出泥,没想到一桩陈年旧案还能将翁浩也牵连下马,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令贺泰大呼痛快,比看齐王吃瘪还要高兴,当天晚上就喝了一大坛酒。

    贺融没有像贺泰那样喝得酩酊大醉,当时他正与杨钧高氏在一起,听见薛潭匆匆过来告知这个消息之后,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就直接去了北衙,找到贺湛。

    听闻三哥亲自找来,贺湛还挺高兴的,因为自打他入北衙之后,贺融还从未来过。

    他打定主意要带贺融好好逛逛这里,谁知刚进值房,贺融就道“你有没有法子让我去南衙大牢走一趟”

    贺湛一愣“三哥,你好端端的,何事想不开”

    贺融哭笑不得,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急,话都没说清楚,就道“陈无量案出结果了,刑部员外郎以上的官员都被下了狱,包括翁浩。”

    贺湛闻言大喜“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三哥总算大仇得报,这姓翁的这次要遭殃了”

    说及此,他恍然道“翁浩当年不过是王府长史,缘何无端陷害我们,这背后一定有人,三哥是想问出他背后的人吗”

    贺融点点头。

    贺湛带着他往外走“要进南衙大牢不难,不过现在一干人等才刚入狱,也不知上头有没有吩咐过不让见。”

    贺融“所以才要找你,有你这位羽林千牛将军在,他们不敢不给面子。”

    贺湛怕他苦大仇深,到时候失望而归,就委婉劝道“当年唆使翁浩去告状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贺祎跟贺琳两个反贼,他们现在早就死了,坟头草都几尺高了,就算问出来,我们也没法拿他们如何。”

    谁知贺融却摇摇头“不是他们指使。”

    贺湛奇怪“何以见得”

    贺融“连儿子跟弟弟,陛下都没饶过,如果翁浩真跟这两个人有牵扯,怎么还能安然无恙,步步高升”

    贺湛露出深思的表情。

    贺融“依我的猜测,也许翁浩是陛下安插在鲁王府的人,所以他向陛下告发,理所当然。”

    贺湛悚然一惊,蓦地抬头看贺融。

    “那要照这么猜,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连贺琳贺祎东窗事发,可能都与翁浩有关,翁浩告发他们,立下大功,陛下自然要重赏。”

    贺融“对,所以翁浩肯定有必要见一见,哪怕他是陛下的人,我也要知道,他当年,到底是如何知道鲁王府私藏巫蛊,究竟又是谁把巫蛊藏进来,诬陷我生母,从而陷害父亲的就算真是贺琳他们干的,也能真相大白,告慰九泉之下的冤死者。”

    贺融与贺湛到了南衙大牢,门口果然闹哄哄的,有些犯官还未捉拿归案,有些犯官家属则跑到这里来哀求,想进去探望,守卫正应付得不耐烦,就看见贺融贺湛联袂而来。

    二人衣着气度不凡,尤其贺湛还穿着武官服饰,守卫不敢怠慢,忙上前询问来意。

    贺湛直接表明身份,要求见翁浩。

    一听又是探监,守卫苦了脸“二位郎君,不是我们不放行,实在是御史台那边交代过,不许任何无关人等入内的。”

    贺湛待要再说,贺融却按住他,对守卫道“里面有我们一位故人,我们也不做别的,更不会像别人那样想送东西进去,只说几句话就走,你们要是不放心,派个人在旁边守着也无妨的。”

    守卫有些迟疑,贺融袖子中已滑出一个绣囊,不着痕迹塞入守卫手中。

    这一手行云流水,堪比贺湛搭箭上弓还要熟练,贺湛算是开了眼界了。

    守卫领他们进去的时候,贺湛在后面忍不住小声问“三哥,你这一手塞钱的功夫从哪学的”

    贺融面不改色,报以同样的音量“给马宏塞钱的时候练出来的。”

    贺湛嘴角一抽。

    南衙大牢其实不像常人想象的那样蛇鼠一窝,虫蚁遍地,阴暗潮湿是难免的,除此之外,牢房一间一间,倒还算干净整洁。

    但这一间间牢房,现在都人满为患,关的不是普通窃贼,平民百姓,而是犯官。

    有的人蹲坐角落,满脸颓丧绝望,有的人还想挣扎一番,趴在栅栏上大喊冤枉,还有的认出贺融他们的身份,嚷嚷着求安国公救下官一命,下官愿以全副身家相报云云。

    人生百态,尽皆在此。

    “那里头就是翁浩,请两位郎君快些,勿令小人难做。”

    贺融点点头“有劳了,你自去吧。”

    里面光线委实昏暗,贺湛不得不眯起眼,果然看见面前牢房靠右边墙上,靠坐着一人。

    “翁浩。”

    听见自己的名字,翁浩下意识抬头,却见外面立着两人,衣冠楚楚,越发衬出他的落魄。

    “阁下是安国公”好一会儿,他才认出来。

    贺融蹲下身“我今日,不是为了陈无量案而来。”

    翁浩沉默片刻,竟毫不意外“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十四年前的丙申逆案而来。”

    、第53章

    贺融与贺湛对视一眼,这次由贺湛先开口“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想问什么了。”

    翁浩声音漠然“十四年前,我无意中听见,赵氏的婢女在与人合谋,说是奉了郑王之命,要嫁祸鲁王”

    “住口”贺湛怒道,“翁浩,陈无量案我也略有耳闻,虽说当年你牵涉其中,但毕竟不是主谋,想要从轻发落也不无可能,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将真相说出来。”

    翁浩语带嘲讽“二位郎君,我说的就是真相,我听见他们的合谋,然后去向陛下告发,当时陛下已经发现鲁王与郑王私下书信往来,对鲁王生出不满,巫蛊案发,咒害太子的罪名坐实,陛下勃然大怒,下令将鲁王废为庶人,全家流放,后来的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翁浩,”贺融蹲下身,与其平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太子八字,寻常人如何能随随便便得到那个婢女是受谁指使,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知情吗”

    黑暗中,翁浩模模糊糊看见贺融的面容,却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生母被牵连而死,他从小背负罪名长大,还因为曾经与嫡出的弟弟一起落马而受到父亲厌恶,翁浩既是王府长史,也曾看着贺融长大,印象中,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小童,如今也出落得顶天立地,容止不凡,除了手中依旧拿着竹杖。

    贺融缓缓道“我还记得我四岁时,有一回在前院枣树下,想上树去摘枣子,却因年纪太小,只能眼巴巴看着,边上的侍女也不敢擅自做主让我上树,你正好路过,见状就帮我摘了一些,还嘱咐我要小心,不能顽皮爬树。”

    翁浩哑然一笑“没想到那么多年前的小事,三郎还记得。”

    贺融“对我曾付出过善意的,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铭记在心。”

    翁浩“故太子是陛下的逆鳞,无论谁触碰了,都不会有好下场,你生母的事,不管是被利用还是被牵连,时隔多年,再追究已无意义,也翻不了案的。”

    贺融本来还不敢肯定翁浩是知情人,但他说了这样一番话,反而更让贺融坚定自己的猜测。

    “我就怕潜藏在暗处的人,至今依旧心怀叵测,时时在寻找时机,为下一次的阴谋做准备,而你,翁浩,也可能会被再次牵连。”

    翁浩沉默不语。

    守卫在外头等久了,忍不住进来催促“二位郎君,还请快些”

    贺融压低声音,加快语速“你好好想想,与我们合作,我们会保你性命,更会在陛下面前求情,帮你减轻罪责”

    那头守卫已经走过来“二位郎君,这些犯官明日都是要提审的,御史台那边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巡查,请别让小人难做”

    贺湛“我们这就出去,多谢你。”

    又对贺融道“三哥,明日再来过吧。”

    翁浩始终没有再开口,贺融有些失望,但不得不与贺湛一道离开。

    步出大牢的那一瞬间,伴随着阳光洒在身上,两人顿时感觉身心由内到外也跟着敞亮起来。

    贺湛道“翁浩可能知悉一些内情。”

    贺融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如果能再多待一会儿,会截然不同。”

    贺湛笑道“明日提审之后,我们再过来找他,届时他经过御史台那帮言官恫吓之后,应该很容易撬开嘴了。”

    贺融却没有这么乐观“你帮我多留意些,明日我再过来一趟。”

    贺湛点点头,旋即皱眉“三哥,我思来想去,当年会在鲁王府放巫蛊的人,必然是希望父亲倒霉的。论理说,郑王贺琳他们当时已经在密谋造反了,不太可能再去陷害父亲诸位皇子中,当时太子重病不起,但齐王和卫王年纪又还小,那会儿也就十五六岁,还住在宫中,尚未成婚开府,就算他们有那份心,也没有那个能耐和人手吧”

    贺融沉吟不语。

    贺湛这些推想,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甚至还有过比这离奇百倍的猜测,但最终都被他一一推翻。

    如果不是某个皇子所为,那又会是谁

    贺融道“先看看明日提审的结果再说吧。”

    这桩案子他们并没有被允许参与,提审过程和结果当然也不得而知,刑部和大理寺在这次事件中几乎被皇帝舍弃,御史台直接上禀御前,除非皇帝想让人知道。

    众所周知,齐王掌管刑部,这次事发,他的羽翼几乎被斩掉大半,能在朝堂混到六部九卿位置的,没有一个是傻子,所以不少人都认为这是皇帝要向齐王清算。

    说得更严重一点,是皇帝认为齐王有不臣之心。

    但皇帝年过耳顺,身体不佳,就算他再不肯立储君,为了避免身后生乱,也不得不立,这个节骨眼上对齐王的党羽下手,无疑是一个明显的信号那就是皇帝无意立齐王为太子。

    排除齐王,皇帝膝下就只有鲁王贺泰,与卫王贺绘了。

    但凡接触过贺泰,或对他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位鲁王的性情才干,只有两个字足以形容庸柔。

    不过古往今来的平庸君王比比皆是,也不是说庸柔就当不了人主了,起码不是个暴君,还听得进臣下劝告,耳根子软,总比毫无才能还刚愎自用来得好吧。

    更重要的是,齐王与卫王的儿子年纪尚轻,还显不出优劣,而鲁王几个儿子,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为了江山社稷的传承,皇帝会选择鲁王,倒也不算奇怪。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隔日散朝之后,贺融与贺湛到了南衙大牢门口,就听见守卫在与同伴抱怨“这怎么就死了,还未审出什么来呢,莫不是做贼心虚”

    贺融心里咯噔一声,贺湛更是大步上前,询问他们“谁死了”

    守卫也不隐瞒“是一名叫翁浩的犯官,据说原先还是刑部侍郎呢。”

    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果然发生,贺融反倒平静下来。

    “何时死的,怎么死的,尸体呢”

    守卫“尸体还在,御史台没有仵作,还是临时从刑部和京兆府那边找了仵作过来,是自刎无误,今日早晨给他送了饭,谁知他竟将陶碗摔碎了,以碎片自裁。”

    贺融“昨日我们走后,可还有人来过”

    这守卫还是昨日接待贺融他们的那个“昨日二位郎君走后,御史台就过来提审他们,不单翁浩,另外几人也都被提走了,回来的时候身上也都齐整,没有用刑,后来翁家的管家还带着翁家家眷过来探望,当时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回事,过了一夜,反倒是想不开了。”

    贺融二人又进大牢转了一圈,连带翁浩的尸体都看过,没发现什么异常。

    出了大牢,贺融就道“我去御史台,看能不能设法要来一份供状,你去翁家瞧瞧。”

    贺湛答应下来,两人分头行事,但贺融这边并不顺利,这桩案子是直接向皇帝负责的,贺融即使贵为安国公,也没有权力过问,但御史也不愿得罪这位朝中新贵,就对他道“翁浩的供状与其他人大同小异,陈无量的案子,当年是刑部尚书秦峦要求压下来的,他们作为下官也只能遵从,但这些人都各自得了不少好处,翁浩想必是畏罪才会自尽的。”

    贺融提出疑问“按照本朝律法,翁浩这样的罪名,轻则杖责罢官,抄家抵罪,重则流放充军,不至于丧命,他为何要自尽”

    那御史无言以对,只能猜测道“可能是为了保全家人他一死,他的家人也就不必跟着他流放了。”

    贺融不置可否,但对方已经说得够多了,再多就超出他的职责权限,他也不想令对方为难,就没再问下去。

    他与贺湛约好在杨钧的胭脂铺子里见面,谁知贺融在那里等了大半天,与杨钧二人喝掉好几盏茶,直到傍晚时分,贺湛才终于现身。

    “三哥”贺湛从铺子后门进来,大步流星,满头大汗。

    高氏忙给他捧来一盏茶水。

    贺湛谢过,仰头灌了一大口,方才道“可累死我了”

    贺融“如何”

    贺湛叹道“一波三折,峰回路转”

    他去了翁家,很快见到伤心欲绝的翁家家眷,但并没有问出什么来,却意外得知翁家的一桩家事。

    原来翁浩的妻子多年来膝下只有一女,翁浩就又纳了一妾,那妾室肚皮很争气,进门没两年就诞下儿子,更因性情活泼而得翁浩喜爱,但翁浩却有一桩苦恼,那就是家中妻妾不和,时常争执,他偏袒妾室,却不能休妻扶妾,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在外头又买了一座宅子,安置妾室,将妻妾隔开。翁妻对那小妾深恶痛绝,与贺湛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痛骂翁浩没有良心,喜新厌旧。

    贺湛对翁家家事没有半点兴趣,奈何为了多知道一些内情,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当翁妻说起那妾室的宅子是管家帮翁浩跑动物色时,贺湛心头一动,似抓住什么,忙问管家去处。

    据翁妻所言,刘管家虽是这边宅子的管家,却跟着翁浩两头跑,他是翁浩身边的老人,十分得翁浩信重,很多公事,连翁妻也未必清楚,刘管家却一清二楚,甚至就连翁浩的妾室,当初也是刘管家为他张罗的,是以翁妻提起此人,脸色不豫,没什么好声气。

    但贺湛却有些惊喜,昨日探望翁浩的人里,除了翁家家眷,也有刘管家,他认为刘管家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告别翁家,又寻去了那管家的家里。

    刘家人却告诉贺湛,昨日傍晚有人匆匆来找,给刘管家送了一封信,刘管家关在屋里片刻,很快就出去了,至今都没回来。

    贺湛意识到事情不对,在刘家转了一圈,又去了翁浩妾室的宅子,也没问出什么来。

    一番话说罢,茶已凉了,但他也不在意,就着凉茶又一口喝光。

    贺融“刘管家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不错,我也这么想。”贺湛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事,“但我在刘管家屋子里的角落里,找到这个。”

    一片拇指指甲大的纸片,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凑近鼻下一闻,除了焦味,还有隐隐约约的香味。

    杨钧拿过纸片,入手一摸,再闻气味,立马就道“这是蜀纸”

    随即又咦了一声,疑惑道“可蜀纸没有香味吧,这是额外再熏过香了”

    贺湛笑了笑“因为这是蜀纸中的浣花潭纸。”

    其时天下造纸,有益州越州宣州各处,其中又以益州纸为上佳,称为蜀纸,朝廷用纸,特别是集贤院中所藏的典籍,都是用蜀纸来书写的。而蜀纸之中又有一种浣花潭的花草纸,因为在浣花溪边所制,一名匠人别出心裁,将晒干的花草嵌入纸中,熏香制成,得到许多王公贵族的追捧,但因制作费时,产量稀少,被列为贡品,放眼朝中,只有少数人得皇帝御赐,用得起这种纸。

    所以杨钧只看得出是蜀纸,却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讲究。

    贺泰封爵之后,也被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这种蜀纸。

    杨钧“刘氏一名管家,不可能用得起这种东西,别说刘氏了,估计翁浩自己都用不起。”

    贺湛沉吟道“这种纸,外头想买也买不到,朝廷中能用上的,十根手指也数得出来翁浩这么多年都待在刑部,而刑部又是齐王在管,这么说,果真是齐王”

    见三哥没有说话,他又道“丙申逆案时,齐王已经十七岁,他母亲又是掌管六宫宫务,权同皇后的淑妃,也不是没有能力和理由做出这种事的。当时太子病重,眼看快要不行了,郑王谋反的事也行将败露,只要我们父亲也倒下去,齐王前面,就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杨钧点点头,凝重道“我也觉得五郎所言有理。翁浩很可能通过刘管家,与齐王暗中勾结,如今刑部被查,齐王担心翁浩将往事一并牵扯出来,把自己拉下水,于是用把柄胁迫翁浩自尽,再将刘管家灭口。”

    高氏旁听如此重大的事宜,心中虽对贺融他们的信任十分感动,也有些忐忑,不敢轻易开口,但听到此处,却忍不住轻声道“我有些疑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高氏身上。

    高氏“对方如果要将刘管家灭口,应该有更隐蔽的手段,为什么要通过书信来传递信息,还用了这种极容易被辨识出来的蜀纸”

    杨钧摸着下巴“也许对方并没有料到我们会查到刘管家家里去”

    几人都将贺融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思来想去,也没有任何头绪。

    贺湛见他微露疲惫,不由心疼道“三哥,别想了,这条线索断了,我们重新再找就是,时隔多年,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贺融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你也辛苦了,不必想太多,以后有机会再继续查就是,翁浩虽然死了,但幕后之人既然还在,早晚还会露出马脚的。”

    杨钧就笑道“你们也难得来一趟,晚上就在我这里用吧,正好巷尾新开了一家食肆,味道尚可,我让他们送一桌酒席过来。”

    贺家兄弟自无异议,酒菜叫来,四人觥筹交错,叙情谈天,倒也热闹。

    贺融没有旁人想象中那般沮丧,巫蛊案对他而言,是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埋藏多年,他从来就没奢望过短短时日就能水落石出,翁浩之死,虽是意外,但他们同样因此得到了一些线索,不算毫无所得。

    酒酣耳热之际,杨钧忍不住慨叹“三郎,五郎,恭喜你们,总算苦尽甘来”

    贺融他们知道杨钧指的是什么,陈无量案一出,齐王的势力已经被皇帝亲自动手,斩落得七七八八,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未尝不是皇帝在为长子铺路。

    不单是杨钧这样想,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结案之日,也许就是皇帝立太子之时。

    然而皇帝又一次出乎众人意料。

    文德二十三年三月,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因陈无量案受黜,流放岭南,余者官员因胁从受贿,悉数免职,贬为庶民,并罚没家产。

    四月,齐王以身体有恙为由,请求免除刑部差事,在家休养,上准其所奏,并遣医赐药,为齐王调养。

    五月,帝以兴国侯湛为使持节,都督河南诸军事、洛州刺史。

    贺湛旋即辞去羽林卫将军一职,离京上任,前往洛州。

    洛州即洛阳,虽非京城长安,却也地位特殊,形同陪都,皇帝这一任命,无疑意味深长。

    从小处看,这也许是对贺湛能力的肯定,从大处看,这同样是亲自在给鲁王栽培势力。

    八月,黄河决口,两岸农田受灾无数,百姓无栖,千里无庐,皇帝应工部治河官员所请,欲派人前往主持堵口与赈灾事宜,贺穆闻听此事,通过父亲向皇帝请缨,表现愿意前往。

    与此同时的卫王府中,卫王对着来客感慨一声“九哥这一跤,跌得可真够狠的,怕是再爬不起来了,陛下如此狠手,想必也已知道太子陵那些证据是我递交的,苏长河也是我找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对我下手了”

    来客道“齐王未必穷途末路,殿下也未必全无机会。陛下自知时日无多,急匆匆地在给鲁王铺路,连让贺湛掌管洛州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他这是希望鲁王在登基之后,也能掌握长安周边的兵力,号令国中内外,但洛州毕竟不是长安,快马加鞭也须一日,真要有什么事,等他洛州的兵马赶过来,早就来不及了。”

    卫王悚然一惊“依我看,九哥没那个胆子吧”

    、第54章

    来客一身黑纹锦袍,气度不凡,与卫王同坐一厅,也未有任何局促紧张,显然早已习惯这等场合,闻言就笑道“不是齐王胆子大,是陛下年纪大了,心肠变软了。”

    卫王不解“表兄何出此言”

    来客道“如果陛下还是当年的陛下,眼下齐王焉有命在陛下借着陈无量案,就可以将齐王势力连根拔起了,却偏偏只处理了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可见他只是想给齐王一个警告,让齐王知难而退,老实一些。”

    卫王恍然一笑“果然还是表兄了解陛下,只可惜,陛下给了齐王当储君的希望,又将他的希望生生毁去,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甘心的。”

    来客道“不错,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堂堂齐王陛下虽然将凤印从安淑妃手中拿回,交给殷贵妃,但淑妃掌管六宫多年,怎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卫王沉吟道“后宫妇人,终究成不了气候,我所虑者,是齐王的外家。”

    来客道“齐王的母家安家,多年来镇守中原与安南接壤之地,陛下来不及轻易将他们置换,齐王妃的娘家宋氏,前朝时曾任三代洛州刺史,后来虽迁居长安,家中子弟在朝廷任官,但在洛州依旧有不小的势力,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什么会让贺湛去任洛州都督无非是想让贺湛在那里镇着,不让宋家有轻举妄动的机会。”

    说罢,他叹道“看来陛下,心中已经择定了鲁王。”

    虽说早有预料,但对这个结果,卫王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他忍了又忍,忍不住道“我竟不知自己除了排序未能居长之外,到底还有哪里不如我那个一无是处的长兄”

    “先前陛下属意齐王时,殿下总想着让齐王打头阵,以致于蛰伏太久,反倒让陛下忽略,等您也想奋起直追时,鲁王入京了,您已错过大好时机。”来客毫不客气道,“再者,鲁王入京之后,虽无特别出色之处,但也中规中矩,几件差事,办得也还稳妥,单是稳妥二字,足矣。贺融贺湛远赴塞外,又在陛下心中加足了筹码。殿下左顾右盼,总想等着合适的时机再出手,结果等来等去,却等来了鲁王的大好时机。”

    卫王抿抿唇,有些不自在“我也没想到陛下出手会这样快。”

    对方道“依我看,陛下原本还想再多观望些时日,但身体由不得他做主,鲁王又实在扶不上墙,所以他才必须亲自出手吧,不过殿下也无须担心,陛下既然连齐王都愿意放过,自然也不会对您怎么样。”

    卫王叹道“这也都怪我,迟疑不决,终误了大事”

    来客摇摇头“如今多说无益。”

    卫王“还请表兄教我。”

    来客道“为今之计,只有一字,等。”

    见卫王面露疑惑,他缓缓道“等龙驭宾天,等齐王按捺不住,再从中找机会。”

    卫王忍不住问“那如果等不到这个机会呢”

    对方想也不想“那就继续等”

    卫王叹了口气。

    来客冷然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可见这名分二字,是多么重要,既然现在殿下已经很难得到太子的名分,那就必须比从前更加耐得下性子,哪怕鲁王登基,齐王势力才是他需要面对和头疼的,只要殿下小心谨慎,遵守为臣之道,鲁王想必也不会无端端对您下手。”

    对方这样说,明显已经笃定皇帝会将帝位传给鲁王了。

    卫王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来客“朝野皆知,鲁王优柔寡断,容易被谗言所动,就算能顺利继位,这以后的光景还不知如何,更何况,齐王也未必就会输,殿下谨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卫王思忖半晌,长长出了口气“罢了,我等静观其变就是,表兄那边,还请多费心了。”

    来客“自然,请殿下放心。”

    鲁王府自重新修缮之后,原本凋败的树木重新移植,经过贺融他们居住的这两三年,复又茂密起来,尤其盛夏时节,园林之内,繁花累累缀于枝头,从粉白到金黄,再有比胭脂略浅,却比胭脂多情的八仙花,最妙的是,这么多颜色彼此同在一处,却并不显得拥挤累赘。

    “你那安国公府,何时能入住”

    贺融头也不抬,翻过一页书“明年吧,不急。”

    薛潭坐在贺融书房的窗边往外眺望,正好就能瞧见一大片八仙花从廊下延绵到假山处,鼻息间满是雨后青草泥土的味道,不由赞道“若在此小酌,翻两三页闲书,美人相伴,夫复何求”

    贺融面无表情“醒醒,别做梦了,没有美人,只有一个瘸子。”

    薛潭大笑“虽是瘸子亦是美人,贺郎何必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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