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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 第19节

作者:梦溪石 字数:19503 更新:2021-12-29 16:08:01

    隔日,贺融趁着给父母请安的机会,将高长宁也带过去,向他们说了皇帝的封赏,又道高氏以后会跟着杨钧做事,现在只是客居王府,并不是一直住在这里,自己也完全没有纳她为妾的打算。

    贺泰委实有点难以理解“高氏虽然出身低了点,但既然有功,你将她收入房中,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这对她来说才是个好归宿,你让好端端的女儿家去跟杨钧抛头露面,又算怎么回事呢”

    贺融不欲多言“这也是高氏同意了的,父亲就不必担心了。”

    裴氏也道“殿下,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去做主就是,由得他们去吧。”

    她比贺融大了不过两三岁,却一口一个孩子,听起来有些滑稽,但身份有别,裴王妃也生得端庄,大家并未觉得不妥。

    贺泰摆摆手“罢了罢了,为父是管不了你们了,三郎你得空也好生劝劝四郎,让他懂事一些。”

    贺融“四郎怎么了”

    提起这件事,贺泰就来气“他说他要出家去当道士,不想成婚了”

    贺融“”

    贺泰唉声叹气“我原以为现在苦尽甘来,你们一个个也都长大成人,本该享享福了,谁知你们一个比一个不省事,还有你的婚事”

    贺融抿抿唇“我一开始便说了,让您不要那么仓促为我订亲。”

    贺泰没好气“你还怪上我了当初我不是想着你要是、要是那啥了,也能给你留个后吗谁知林氏女这般命薄,若非如此,你如今回来,不是正好新婚燕尔吗不过我已经让你母亲为你物色了,以你如今的身份,想必很快就有许多”

    贺融真是怕了他了,也顾不上于礼不合,直接打断道“父亲,这桩婚约虽憾而未成,但林氏毕竟也是经过陛下许可,过了宗正寺种种流程的皇孙妃,她如今尸骨未寒,我就另娶,传出去不太好,所以我打算禀明陛下,为她守丧一年,我的婚事,一年后再说吧。”

    贺泰瞪大了眼睛“她都没过门,守一年作甚”

    裴氏却看出贺融心意已决,便对贺泰道“殿下,这桩婚事既是陛下所赐,三郎有什么话,就让他去与陛下说吧,只要陛下同意,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贺融拱手“多谢母亲体谅。”

    又说了几句闲话,贺融起身告退。

    贺泰对裴氏头疼道“一个两个,都让我不省心”

    贺融那边,刚回到屋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四郎贺僖就来了。

    “三哥”他哭丧着脸,“现在就你能帮我了”

    贺融“”

    、第50章

    贺融揉揉眉心“你能让我清静两天吗”

    贺僖泪眼汪汪“事关我的终身,三哥你不能不管啊”

    贺融无奈“你也知道我是三哥,不是大哥二哥,更不是父亲。”

    贺僖厚着脸皮坐下,死活就是不肯走。

    “父亲不肯答应,大哥跟二哥也不肯帮我向父亲说情,我只能来求你了。”

    贺融“我也不想管。”

    他转身要走,贺僖眼明手快,直接飞身上前,将贺融从背后死死抱住,嚎啕大哭“三哥你不能走啊你看看父亲为你物色的亲事,女方都还没过门就死了,你忍心让我也遭上这一份罪吗三哥,弟弟我都要被推入火坑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贺融生平第一次起了想把人暴揍一顿的冲动,对象却是自己的弟弟。

    “松开。”

    “呜呜,三哥”

    “松开”贺融毫不留情将他踹下去,贺僖哎哟一声,摔了个头晕眼花。

    贺融冷冷道“你要是不肯好好说话,以后就别再进来了。”

    贺僖打了个寒颤,嚎啕声戛然而止,立马闭嘴了。

    也不知为何,虽然贺融在家中并不居长,平日也不苟言笑,只有五郎不惧威严,时时愿意去亲近他,但一碰到棘手难办的事情,贺僖就想起这位三哥了。

    贺僖期期艾艾“三哥,我不是无理取闹,你也知道,我一直喜欢那些神神道道的事儿”

    贺融“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在崇文馆的书都白读了”

    贺僖“子不语,而非子认为不存在,子还说敬而远之呢,可见子只是不想仔细探究罢了,再说了,不都说天子乃上天之子,秉承上天之意么,若世间没有神鬼,那为何又要称天子呢,你敢说陛下只是在愚弄世人吗”

    贺融皮笑肉不笑“你是长进了,还学会诡辩之道了。”

    贺僖缩了缩脖子“我想去钦天监,可父亲说钦天监位卑而权重,不是皇家子弟所能涉及的,让我不要痴心妄想。”

    本朝钦天监又称浑天监,这个衙门在前朝归太史令掌管,后来又归秘书监,虽然时常改名,官职不一,但总归是根据天象推算历法节气。能进钦天监的人,就算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肯定也不是贺僖这种半桶水叮当响的人。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可见与上天有关的事物,一个不好就能动摇社稷,所以但凡天象出现异变,钦天监若不能提前察知,也要在事后进行适当的解释,甚至对帝王行为给出指引,另有皇室子弟的出生时辰,联姻八字是否相合,往往也会经过钦天监,此时钦天监的位置就变得敏感微妙,贺僖既为皇孙,这辈子肯定是与这个衙门无缘了。

    贺泰虽然时常拎不清,这种事上还是不能犯糊涂的。

    贺融就道“父亲说得没错。”

    贺僖就叹了口气“所以我就想到入道拜师,照样可以修炼外丹,上观天象,下学道法啊”

    贺融注视了他片刻“入道也看怎么个入法,你拜师学道,跟不成婚有什么关系”

    贺僖“要学一样东西,自然得全心全意,我最瞧不起那等一边入道,一边又不耽误娶妻生子的,成日想着左右逢源,说到底不过是欺骗自己,欺骗上天,所以啊,我要学,自然就要心无旁骛,听说道门分全真道与正一道,前者须严守戒律,终身不娶,正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他说得兴高采烈,忽觉贺融表情有点不对,停下来干笑“三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咱们这个家里头,就属你最不入俗流了,父亲和大哥他们不理解我,我也没法子,但三哥你一定能认同我的吧”

    贺融心说谢谢你这么高看我,但我一点都没觉得荣幸。

    他面无表情问“你既是要出家,为什么不去当和尚”

    贺僖挠挠脑袋“可是佛门没有修炼之道呀,成日坐在那里苦修冥想,我可坐不住,还要背经书,你也知道,我最头疼那些了三哥,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贺融冷不防抄起手边竹杖就朝他打。

    贺僖连滚带爬往后退,一脸无辜“三哥,你干嘛打人呢”

    贺融冷冷道“我看父亲和大哥他们就是太善良了,没对你动用家法,像你这样成日有不切实际的想法的,狠狠打一顿就老实了。”

    说罢他作势起身欲动手,吓得贺僖连蹬掉的鞋子也顾不上穿,直接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三哥,你可真是我的亲三哥你跟父亲一个样,说不过我就要动手,我不跟你说了”

    外面正好进来一人,躲闪不及,两人撞到一块儿,贺僖哎哟一声往后摔去,另一人手里端着的东西也难免落地摔个粉碎。

    “我的杏仁露”贺湛哀叫一声。

    地上汤碗残片之中,白白一大片赫然入目。

    贺湛快要气死了,他回来时瞧见外头李家铺子,想起他们家往常都要排队才能买着的甜杏仁露,今日却居然还有存货,赶紧买了一份回来给三哥尝尝,结果全搞砸了。

    贺僖揉着屁股一边爬起来,心虚道“这可不管我的事啊,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贺融冷笑“五郎,将他给我揍一顿,这顿算我的。”

    贺湛原还顾忌兄弟伦常,不好动手,闻听此言,立马撸起袖子,狞笑朝贺僖逼近“四哥,你听见了,这可是三哥让打的”

    贺僖大叫“哪有这样的,三哥,这不公平,五郎可是能揍死一头牛的人,我会被他打死的”

    贺湛可不管那么多,提拳就上,两人一追一赶,朝外头跑去,贺僖的哭喊求饶声很快传来,也不知侄儿贺歆怎么听见消息的,居然还出来围观,一边为五叔喝彩助兴。

    文姜听得哭笑不得,对贺融道“郎君不让他们住手吗,别把人打坏了。”

    贺融“五郎有分寸,打坏了就罢了,正好省得以后再气人。”

    仔细一看,他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其实也没有贺僖想象中那么生气。

    塞外虽苦,兼且徘徊在生死之间,可毕竟那时候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一心一意对付伽罗,为真定公主谋夺大权,真定公主虽为前朝公主,但体内却流着汉人的血统,她身在突厥,与中原朝廷有着天然的结盟因素,贺融也不必担心真定公主会背叛他。

    但回到京城之后,局势明显要比在突厥时复杂许多,贺融上朝几日,就已经感觉到各方势力下的暗潮汹涌。

    皇帝年高,储君未立,在这种情况下,朝臣或主动或被动地投向某个阵营,能够真正中立的少之又少。

    贺泰还没回京之前,皇帝若要立太子,论长论贤,都只能是齐王,这几乎是没有异议的,但贺泰回来之后,先是被皇帝封王,让他掌管工部,紧接着贺融贺湛又立下如此大功,许多人难以避免产生动摇,陆续倒向贺泰这一边。

    贺融他们离家这两年,贺泰身边,也逐渐聚集起一帮愿意亲近他的朝臣与幕僚,鲁王府里因此单独开辟一个院落,专门给那些门客居住,贺融还未去看过,听说贺穆与他们走得更近一些。

    但齐王毕竟经营多年,朝中势力稳固,兼且没有犯下大错,铁杆的齐王党也不可能因此离心四散。

    无论皇帝愿意与否,事情终究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宣政殿中,一位朝臣正在上奏,说的是为故太子修佛塔祈福的事。

    贺融对此人不熟悉,只知道是工部一位侍郎,也就是在父亲手下的。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对故太子的感情,今年故太子忌辰,皇帝还特地亲自跑了一趟太子陵墓,有人会投其所好,也不奇怪。

    贺融朝贺泰的方向望去,他的座次在贺泰斜后面,对方低垂着头,只能依稀看到侧面。

    皇帝听罢,不置可否,果然也先问起贺泰“鲁王,你怎么看”

    贺泰不慌不忙,直起上半身“回禀陛下,臣以为,太子虽故去多年,但他生前仁慈孝顺,堪为人子表率,如今想起,臣也常常暗中垂泪不止,修筑佛塔不仅可以让陛下稍寄哀思,也可以让我等时时瞻望缅怀太子之仁。”

    贺融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不会是贺泰临场想出来的,说不定这名朝臣之所以会上这本奏疏,也是出自贺泰的授意。

    想及此,他不由得微微皱眉。

    贺融发现这两年里,大家其实都变了不少,像今天这一出,父亲事先就未征询过他的意见。

    皇帝又问齐王卫王,齐王迟疑片刻,也赞同了贺泰的话,卫王却委婉反对,说是朝廷现在国库拮据,先前西突厥使节前来,也赏赐了不少东西让他带回去,现在恐怕再拿不出钱来修建佛塔。

    贺泰道“陛下若是不想耗时太久,其实佛塔也无须建造太高,三四尺玲珑宝塔即可,以纯金打造,届时供在宫中,更无须耗费大量人力,可在塔中供奉佛经,再由高僧念诵三日三夜,以后香火常供,以藉先太子在天之灵。”

    玲珑宝塔未必就比用砖石垒砌的佛塔省钱,若要纯金打造,更考究工匠技艺,有的言官出言想要反对,看见皇帝那一头明晃晃的白发,心里不由叹息一声,又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皇帝嗯了一声,看起来已经有些心动,他环视一周,目光落在武威侯张韬身后,一个并不格外显目的位置上。

    “贺融,你说呢”

    若在朝堂上开小差的人,此刻就是最要命的,曾经有人在朝议的时候神游物外,被皇帝问道就答“臣附议”,结果被皇帝大骂一顿当场罢官。

    贺融慢吞吞道“臣斗胆问一句,太子生前,到底是信佛,信道,还是儒门学徒,不信佛道鬼神”

    聪明的人,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这个回答过于促狭,皇帝不由嘴角微扬,仍是问道“有何区别”

    贺融“太子生前若信黄老,让他听高僧念经,岂非折磨若是佛道皆不信,一心只读圣贤书,那又何必造什么玲珑佛塔,直接请一位大儒到太子牌位前为他讲学便是了,太子九泉之下,必定欢喜。”

    扑哧

    有些人没忍住,已经笑出声。

    几名原想开口劝谏的耿直言官,听见这委婉之极又令人捧腹的谏言,也不由展颜一笑,暗赞贺融急智。

    皇帝嗯了一声“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

    相形之下,贺泰的脸色就谈不上好看了。

    齐王虽也为自己方才赞塔一事感到懊恼,但看见贺泰的脸色,顿觉心情愉快。

    当儿子的,连老子的面子都不给,当众反驳,再能干又如何

    此事告一段落,旁人又说起别的,贺泰却无心去听了,等到朝议结束,他从宣政殿出来,没往宫门方向走,反而步向紫宸殿,谁知在殿外,就让马宏给拦了下来。

    “殿下留步。”

    贺泰忙道“我想求见陛下,说明方才举动,还请马常侍代为通传。”

    马宏笑道“不是小人有意拦着,实是陛下正在里头召见安国公,不让人进去呢。”

    贺泰一愣。

    “你是没瞧见我大哥今日的脸色,那可真是精彩之极。”

    卫王府内,卫王亲自将盘中糕点拈起一块,递给旁边的门客。

    “先生尝尝,这是宫里的做法,我在母亲那里尝过,让厨下也试做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门客谢过卫王“不知齐王的反应如何”

    “齐王啊,”卫王笑了起来,“我那九哥,就更有意思了。他被陛下问到,虽然不想依附大哥的意见,却又知道陛下怀念喜爱故太子,最后不得不捏着鼻子赞成我大哥,结果却被我侄儿一番话,给弄得里外不是人。”

    门客“若当时陛下先问您,您又会如何回答”

    卫王沉默片刻,不得不道“幸好没先问我,不然我的回答,恐怕也跟九哥差不过,正因为九哥赞同,我才反对的。”

    门客“那依您看,陛下是更看重安国公的建议,还是更看重您的”

    卫王失笑,用手指点点门客“我请你吃糕点,你却来戳我的心”

    门客也笑,起身拱手请罪“非是在下故意看殿下的笑话,只是殿下若想笑到最后,就得知己知彼,明白自己眼下的境况。”

    卫王自嘲“无非是我先前低调太过,不入陛下的眼吧”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而且上回祭陵途中的事,我怀疑陛下可能已经猜到我身上,否则怎么回来之后,只字不提,还封了大哥为王呢”

    门客一惊“应该不会吧此事甚为隐蔽,按理说无人能发现的。”

    卫王摇摇头,一脸神色复杂。

    齐王掌管刑部多年,当中有不少案子,他插了手,做过手脚,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譬如多年前,经略岭南,平定南蛮叛乱的陈无量因病逝世,岭南道监察御史上告他生前贪赃枉法,奢侈无度,案件被移交刑部与大理寺合审,但陈家的人找上齐王,将陈家万贯家财交出,换齐王把陈无量生前涉及贪污甚至谋反的证据通通销毁,换陈家一个平安。齐王答应下来,后来那桩案子果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名监察御史以诬告被流放,陈家反倒安然无恙,连陈无量也被皇帝赐了谥号,哀荣备至。

    天子再英明,也不可能真的事无巨细,样样都明察秋毫,齐王正是抓住这一点,瞒天过海,若非卫王因为别的案子起疑,让人去暗中调查,也未必会发现此事。

    卫王将自己查到的所有证据,设法放在太子陵墓中,署上当年被流放后来又冤死的那个监察御史之名,让皇帝祭陵的时候发现。

    他本来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当场查办齐王,谁知最后竟是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

    卫王怎么也想不通“齐王如此行径,已然欺君罔上,陛下为何无动于衷”

    门客也摇摇头“此事既然陛下不想追究,咱们也别多想了,还是将注意力放到眼前吧。依我看,陛下如今恐怕也在犹豫,不知立谁为好,否则朝中立储之声沸沸扬扬,在下就不信,陛下当真无动于衷。”

    卫王扼腕“我吃亏就吃亏在排行靠后,发力太晚,本以为前面只有我那九哥,只要等到合适时机,就可以稳坐钓鱼台,谁知半路又杀出个大哥来,他固然性子糊涂,又没什么能耐,奈何娘胎投得好,排行比故太子还要年长,又生了几个好儿子”

    门客也皱起眉头“主要还在安国公。”

    卫王点头“对,就像今日,我大哥赞塔,贺融又出言反对,那不管陛下修还是不修,他们父子俩已经将好处都占遍了,有贺融帮他找补,我大哥就算多犯几次错,也没所谓。”

    想及此,再美味的糕点也已索然无味。

    卫王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忽而停下来“你说,我要不要使个法子,重提贺融生母的事,让他失宠于陛下,又或者将他赶出长安否则有他在,我大哥就不干蠢事了。”

    门客安抚道“殿下不必着急,有一个人,比你还急,他现在恐怕比你更希望看到鲁王倒霉,不必我们动手,他自然会动手的。”

    卫王一愣,摇头失笑“你说得对,我倒是忘了,齐王一定更急。”

    、第51章

    “回来之后,是不是觉得长安样样都好,从此不想离开了”

    一盏桂花银露由宫女款款捧来,放在贺融面前。

    皇帝不仅仅留贺融叙话,还留他用饭,祖孙二人在紫宸殿侧殿摆膳,皇帝难得有了打趣的心情。

    贺融“说老实话,臣自回来之后,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皇帝挑眉。

    贺融“如履薄冰。”

    皇帝没有生气,反是笑道“上朝议政有这么可怕”

    贺融“臣先前从未出阁参与政务,承蒙陛下信赖,千里迢迢赶赴西域,又做了那些事,现在想来,凭借的无非是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现在事情完成,气就泄了,再看朝中诸位元老重臣,臣毫无经验,哪个也比不上,所以只好闭口不言,多听多学。”

    皇帝“反正你成日都板着张脸,朕也看不出什么害怕惶恐。”

    贺融“臣这是天生的,笑多了嘴角容易抽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竟也一本正经,连皇帝身边的马宏也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宫女又陆续上菜,皇帝示意吃完再说,贺融也就不再言语,埋头吃饭。

    很多臣子有幸跟皇帝吃饭,大都战战兢兢,没敢多吃,还要时刻关注皇帝吃完了没有,好随时随地跟着放下碗筷,避免失仪。

    贺融却没受到影响,他还夹了一个鸡腿和一个鸡翅,把上面的肉吃得干干净净,光溜溜的骨架放在桌子上。

    马宏看得眼睛快凸出来了,他从没见过哪个跟皇帝吃饭的人敢这么自在的,包括齐王在内。

    皇帝上了年纪,胃口本来就不大,倒是被他引起食欲,比往日又多吃了一些。

    马宏有些意外之喜,心说以后得时不时请陛下让安国公入宫陪膳才是。

    皇帝问贺融“你们在突厥时吃的什么”

    贺融“羊肉,煮熟了撒盐,直接一手用刀切成块,手抓着吃,还有胡饼,主要还是吃肉。”

    皇帝笑起来“那还是不错的,朕还听说,真定公主想为你做媒,让你娶伽罗的妹妹。”

    贺融“是,臣婉拒了。”

    皇帝“嫁夫随夫,哪怕你娶了,也可以把人带回长安来的。”

    贺融“带她回来,她就离家万里,留在突厥,臣也离家万里,既然无法两全其美,那不如索性作罢。”

    皇帝一笑“看不出你内里竟如此多情,林氏女没能与你成婚,倒是她没福气了。”

    贺融不认为自己“多情”,对皇帝的评价也不置可否。

    皇帝“这桩婚事,说起来也有朕的责任,这样吧,你若对哪家的小娘子有意,朕可为你们赐婚,就算对方身份不够,也可赐个侧妃的名分,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贺融抿抿唇“多谢陛下好意,但臣暂时未有意中人。”

    皇帝奇道“你为那高氏争取了三品诰封,难道不是对她有意吗”

    他还以为孙子别出心裁,想让喜欢的女人身份更高一点,好配得上自己,才到他面前来求封的。

    大多数世人很难想象男人会为年轻貌美的女人付出,而非出于或爱情的因素,连天子也未能免俗。

    贺融“陛下误会了,臣没有将高氏纳为侧妃的意思,高氏有陶朱之能,放在内宅可惜了。”

    皇帝呵呵一笑“你想让她帮你做事,跟娶了她并不矛盾,给她一个名分,才能让她更死心塌地,你还是太年轻了”

    贺融不欲多作辩解,便沉默以对。

    皇帝“罢了,你们自个儿的事,朕也不欲多管,但不管你喜欢谁,你的妻子必该是门当户对的,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贺融起身“陛下容禀,林氏当初虽未过门,但毕竟已是我的未婚妻,如今香消玉殒,黄泉之下孤苦无依,恐怕连转世投胎都难,所以臣想迎娶林氏牌位,让她正式入门。”

    不仅马宏大吃一惊,连皇帝都很诧异“你想娶冥亲你可想好了,元配的地位非同小可,往后无论你再娶谁,她的地位都不可能越过林氏去,你将来若有喜欢的人,必会觉得委屈了她的。”

    “是,臣已经过深思熟虑了。”

    其实贺融这个决定,除了不想让父亲再乱点鸳鸯谱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现在朝中局势纷乱,各立山头,一个不小心就会娶到已经站队齐王或卫王的人,给自己后院点火,而以他现在的新贵身份,想要娶一个毫无背景势力的平民女子当正妻,肯定是不可能的。妻者齐也,娶进了门,就与侍妾之流截然不同,那是需要丈夫付出尊敬和关心的,更不可能觉得不满意就随随便便休弃。

    综上因素,与其如此,倒不如把林氏拿出来当挡箭牌,也可以给旁人留下一个重情重义的印象。

    两全其美,贺融没觉得哪里不好。

    林家人若是知道了,那也只有感激涕零的。

    皇帝注视他片刻,终于松了口“此事你自己去与你父亲商量吧,他答应就行,朕不管你了。”

    贺融也松一口气,伏首拜谢。

    二人又多闲聊了几句,皇帝咳嗽起来,马宏似已司空见惯,有条不紊命人端来痰盂和温水,又为皇帝轻抚后背。

    贺融“还请陛下为天下计,保重龙体。”

    好不容易咳嗽声告一段落,皇帝叹了口气“想当年朕也是上马射箭,下马撵狗,现在连三石的弓都拉不开了。”

    贺融“三石的弓,臣现在也拉不开。”

    皇帝被他逗笑了,手指点点他“你还好意思说看看你家五郎,那才是文武双全的好男儿,多学着点”

    他也有些乏了,便让贺融先行回去。

    贺融告退之后,皇帝对马宏道“扶朕去后殿躺会儿。”

    马宏面露担忧“陛下,小人去请太医吧。”

    皇帝“啰嗦”

    他刚躺下,又改了主意“算了,这会儿刚吃饱也睡不着,朕在软塌上坐着,你去将书案最下面那份东西拿过来。”

    马宏知道那份东西,那天皇帝去祭扫太子,回来途中在御辇上看了这份东西,脸色就变了,还大发雷霆,把本来随行坐在御辇上陪聊的齐王也给赶下去,马宏当时也一头雾水,却不敢细问。

    回来之后皇帝就将那份东西压在所有奏疏最下面,提也不提,眼下却忽然又想起来,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马宏有点不安,将那份奏疏捧至皇帝面前。

    重新翻开浏览,皇帝的反应已经比上次平静了许多,他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过,逐字逐句看完,还递给马宏“你也看看。”

    强势的文德帝从来不会让内宦参与政事,所以马宏也尽量避嫌,眼下皇帝主动让他看,他就不能不看了,赶紧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内容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瞠目结舌。

    “陛、陛下”

    皇帝“你觉得上面的事可信吗”

    没等马宏回答,他又自顾自道“十有是真的,当年陈无量的案子,朕也曾怀疑过,但后来齐王结案做得漂漂亮亮,无迹可寻,朕当时忙着别的事情,虽有些疑虑,却也没顾得上细问,反正人死如灯灭,陈无量平定南蛮叛乱,终归是有功的,就当给他些许脸面。”

    皇帝转头看马宏“你可知道这件事背后隐藏了什么,让朕心寒的是,当时齐王虽掌管刑部,大理寺却不是由他说了算,后来这件案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压下来,必然是刑部与大理寺都合谋串通了,也就是说,在朕不知道的时候,齐王已经一手遮天,到了这等地步”

    马宏听得心头怦怦乱跳,腿一软,不由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皇帝冷笑“过了这么多年,朕早就不怒了。”

    马宏小心翼翼道“恕小人唐突,小人只是不解,时隔这么多年,案子早已尘封,谁会忽然将这桩案子翻出来,藏在御辇上,特地呈给陛下呢”

    皇帝淡淡道“你觉得会是谁”

    马宏“小人不知。”

    皇帝“你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马宏不吱声。

    皇帝“能将这份奏疏放在太子陵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没有动机这样做,谁会想让齐王倒霉”

    鲁王,或者卫王。马宏在心里回答。

    而且他更倾向是卫王做的。因为太子祭祀一事由礼部与宗正寺共同主导,而卫王,正好是掌管礼部的。

    当然,鲁王也不是就毫无嫌疑,他想做这件事,同样有充分的理由,而且还能陷害卫王。

    马宏暗叹一声,觉得扑朔迷离。

    “朕这三个儿子”皇帝摇摇头,“若只为守成,随便让他们其中一个来当储君,都没所谓,但现在虽谈不上大厦将倾,也是暗藏忧患,朕还真怕本朝江山三代而亡,在他们手上告终。”

    谈及皇位传承,马宏就没有说话的余地了,他一声不吭,嘴巴闭得紧紧的。

    皇帝也只是喃喃自语,并没有征询他意见的打算。

    许多事情,心里虽然明白,真要做出选择,却不是那么容易。

    皇帝想起贺融,又是一声叹息。

    可惜他是皇孙,而非皇子,若是皇子

    别说贺融了,哪怕是贺湛,兴许都比在三王里三选一来得好。

    可惜他们不仅是皇孙,还不是皇长孙。

    贺融并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更不知道皇帝因为他,内心甚至有过一瞬间的动摇。

    他一回到鲁王府,就被贺泰叫了过去。

    贺融还以为父亲会因为今日朝上自己公然反驳他意见的事而发火责骂,谁知过去一看,贺泰的面色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在场还有继妃裴氏。

    待贺融行礼问安,裴氏就和颜悦色道“三郎,早朝议政的事,我听你父亲说过了,你做得很好,为人为臣,走的该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之道,通过投机取巧来博取帝王欢心的,那是捷径,走捷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多谢你及时劝阻,避免你父亲犯下更大的错误。”

    她丝毫不顾忌贺泰的面子,让贺泰有些尴尬,但他不得不表态“王妃说得有理,此事是为父莽撞了,当初乔栋向我提出此计时,我本以为陛下爱子心切,一定会同意的,所以才授意梁侍郎在小朝会时提出来,谁知还是有欠考虑了。”

    贺融顿时对这位继母另眼相看。

    要知道贺泰本性其实不坏,坏在耳根子软,他们几兄弟毕竟只是儿子,不可能时时在父亲身边提点,袁氏虽敢开口,又没那个见识,如今有裴氏在,他们可算是省心了。

    能够让贺泰说出这番反省的话来,可见裴氏也非凡俗。

    贺融道“陛下明白父亲的孝心,并未责怪父亲。”

    贺泰轻咳一声,掩去些许尴尬“陛下留你在宫中那么久,可是说什么了”

    贺融“陛下留我吃了顿饭,也没说什么,只是闲话家常。”

    贺泰有点酸溜溜“我入宫那么多回,都还未得陛下留饭呢。”

    贺融抽了抽嘴角,对老子吃儿子的醋有点无语,又将自己想要娶林氏牌位过门的事情说了一下。

    贺泰瞪大眼睛,好不容易被裴氏安抚下去的怒火又一次点燃。

    “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立了大功回来,若非同为皇室血脉,尚主都绰绰有余了,你居然要去娶个死人”

    裴氏不得不道“殿下息怒。”

    贺泰怒道“你让我怎么息怒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一声不响就跑去陛下面前说,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贺融“当初这桩婚事是您去说动陛下赐予的,如今我先向陛下禀告一声,也是理所当然。”

    “那我也没让你娶个牌位”

    贺泰快气死了,想也不想抄起手边的小碗就朝贺融掷去

    贺融身体微微一侧,敏捷闪过,那小碗却直直飞了出去,打在刚好从外头进来的贺穆额头上。

    只听得哎哟一声,贺穆捂着额头往后坐倒在地,整张脸都是懵的,根本不晓得自己为何飞来横祸。

    众人“”

    左右婢女忙将贺穆扶进来,但见他额头上已然红肿起包。

    裴氏忙让人拿药过来。

    贺穆很有怨气“儿子若是哪里让父亲不满,父亲直说便是,何故连说都没说,就上手呢”

    贺泰嘴角抽搐“我要打的是三郎,纯属意外,你先擦擦药吧。”

    贺穆闻言就稀奇了,他这三弟从小就沉稳,居然还能把父亲气成这样。

    “三郎,到底怎么了”

    贺融不想再多一个人来念叨他,没有回答,反是提起另一件事“方才我与陛下一道用膳,看陛下似乎食量不大,龙体也有些欠安。”

    贺泰余怒未消,瞪了他一眼,方才道“陛下的龙体自年前就不大好了,还因风寒辍过几天、朝,大家都很担心。”

    贺融“那陛下就未提过立太子一事么”

    贺泰摇摇头,不掩失落。

    想不想让父亲当太子,这已经不是一个疑问,而是全家人都心有灵犀的答案。

    逆水行舟,不进反退,贺家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处境,尤其是在贺泰封王之后,他已身不由己,一步步重新走上自己曾经站过的位置,无论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前程,还是出于周围人的希望,都由不得他再后退。

    贺穆道“陛下虽然未立太子,却先后许三郎五郎以爵位,想来心中是有倾向的,只是还未下定决心。”

    贺泰“罢了,帝心难测,今日我的提议,恐怕又让陛下失望了。”

    裴氏忽然道“说起来,裴家与殷贵妃还有些远亲血缘,下回我入宫给贵妃请安时,顺道打听一下吧。”

    贺泰迟疑问道“殷贵妃长年礼佛,似乎并不过问俗事。”

    裴氏微微一笑“殿下有所不知,贵妃虽然不问世事,却颇得陛下尊敬,上回我去见贵妃时,陛下正好驾到,就我看来,贵妃与陛下言谈举止,自在随意,并不像那等无宠的妃嫔。”

    贺融跟裴氏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寥寥几面,对她的沉稳机智印象深刻。

    比起贺泰,裴氏的话更能令他信服。

    所以他就道“贵妃在后宫是何处境”

    裴氏“贵妃在后宫,向来是出了名的不问世事,齐王与卫王各有母妃,不可能无端端去拉拢巴结贵妃,而且贵妃又不掌管宫务,乍看似乎无权无势,但贵妃宫中用度,却从未因此被克扣,位分更凌驾齐王卫王生母之上,她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贵妃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远嫁江南的女儿。”

    这就是娶妃的好处了,换作从前,贺泰没了生母,又没有正妃能入宫应酬,对后宫的情况知之甚少,几个儿子再能干也帮不上忙。

    贺融沉吟道“贵妃是何性情,依您看,她既然无子,是否有可能暗中支持父亲”

    裴氏想了想“这我就说不好了,贵妃在宫中素来四方不靠,八面不沾,我入宫几回,也算得贵妃青眼,时常能在她宫中小坐闲聊,贵妃也还挺好说话,不是难相处的人,但让她贸贸然站队殿下,她想必是不肯冒险的。”

    贺融“陛下是英明之主,不是后宫随随便便有人进谗言就会听从的,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贵妃在陛下面前为父亲说好话,贵妃也不必冒险,只须偶尔与我们通些声气,让我们不至于当睁眼瞎就好。”

    裴氏笑了一下“人家凭什么要帮我们,给我们通声气”

    贺融也笑了“这就要看父亲的了。”

    贺泰也不知话题为何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一头雾水道“我能做什么后宫我插不上手啊”

    贺融“是人,就会有诉求,哪怕佛门高僧,也希望能弘扬佛法,贵妃也不例外,父亲若能许诺,有朝一日继承大统之后,愿以太后名分相许,以太后之礼,奉养贵妃天年,再从江南将我姑母姑父他们一家召回,让贵妃可以时时见到女儿,含饴弄孙,贵妃想必会心动的。”

    贺泰迟疑“这行得通吗”

    贺穆也道“父亲,行不行得通,得先让母亲去试试才知道。”

    贺泰终于点了头。

    几人又闲谈片刻,就各自散了。

    贺融前脚刚离开正院,后脚就被人叫住“三郎”

    他回过头,贺穆大步走来,额头上的红包更明显了,看上去有点滑稽。

    贺融努力将视线移开“大哥叫我”

    贺穆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你喜欢吃甜食,我让你大嫂做了些铜钱糕,还有前几日宗正寺送来的新茶,过去坐坐”

    贺融“好。”

    转身的时候扯动脖颈和脸上的皮肤,贺穆嘶了一声,捂住额头“你还别说,父亲手劲儿真大。”

    贺融轻咳一声,有点想笑“让大哥代我受过了。”

    两人来到贺穆居住的院落,宋氏听见消息迎了出来,欣喜道“三郎好些日子没来了,快进来坐”

    贺融“我是为大嫂的铜钱糕来的。”

    宋氏乐了“有有想吃多少有多少,不够了再带些回去,你们先坐,我去让人盛盘。”

    兄弟二人分头坐下。

    贺穆这院落里种的是榆钱。秋日里,叶子落了满地,但枝头上沉甸甸还挂了一串串,大部分都还色泽轻松。

    贺融仰头望去,似乎看入了神。

    贺穆就笑“这是想吃榆钱儿了”

    贺融摇摇头“现在味道恐怕不好,还得等来年春天,到时候我让人到大哥院子里来摘。”

    贺穆算是服了他“还没过冬,你就想到春天去了,到时候也不用你派人来,贺歆最喜欢吃榆钱儿,我让他去摘些给你送过去”

    贺融微微一笑“那就说定了。”

    贺穆慨叹“自打你回京之后,咱们兄弟俩都还未坐下来好生聊聊,你在突厥这两年清减了许多,至今都没把肉养回来。”

    贺融“大哥也瘦了。”

    贺穆“其实你们在外头出生入死,京城这边也不轻松,我未有官职,不能随父亲入朝,总怕父亲言行不慎,哪天就得罪了陛下,幸好有惊无险。”

    贺融“大哥是长子,将来也是要封世子的,眼下未有官职,只是一时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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