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冷冷的看着他轻颤的双肩,刘吟感到心底竟没有一丝同情。或许是因为他已无暇去同情旁人,岑修儒受的罪是他自找的,可自己的满身伤痛,却是岑修儒给的。
如果自己是岑修儒,这会儿该是得意的大笑才是。瞧瞧这小刘将军啊,从小趾高气昂欺负人,如今却是输的一败涂地,落魄的像条狗。
眼前这看似脆弱的人,是完败自己的赢家。如果这场局中,赢家需要哭得如此伤心,那么他这个输家又该当如何。刘吟感到眼角发涩,却是倔强的瞪着岑修儒,良久,终于一眯眼,狠了心转身离去。
回房的路上又是碰上几个将军非要邀他饮酒庆贺,好不容易才是婉拒。回到房中身心疲惫之下,刘吟早早便吹灯睡下。望着窗外明朗月光,却是想到离去前岑修儒抱着腿蜷成一团的样子,难免有些担心。
也不知他回房了没有,自己竟就将他留在了那里……
刘吟明明觉得累,却是无法入睡,瞪着眼许久,无可奈何的起身,从一旁的外套衣袖中取了一件东西再度躺下。
就着透入窗中的月色,描摹着那红底上所绣的平安二字,闭上眼,岑修儒的音容笑貌又是浮现在脑海。
[那区区便祝刘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将军披荆斩棘,应当比我更需要这个。]
刘吟也明白,岑修儒待自己并非无情,只是,他给的,并非自己要的那一种情。但刘吟向来便是特立独行之人,若想要的得不到,那么其他的,他宁可一并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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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轻易触碰的伤处被冷酷的揭开,岑修儒大哭了一场,他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实在出糗,打心底不希望刘将军再看下去,希望对方离开。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刘将军果真已是不见去处。
他想起身却觉得乏力,索性靠着身后的假山坐下,本只是想休息一会儿,谁知慢慢的就着习习的秋风,侧头睡了过去。
小睡了许久,脸颊处传来的细痒唤回了漂浮着的意识,岑修儒迷迷糊糊睁开眼来,便见到蹲在身侧的皇帝,正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他身上。动作很轻柔,只是貂绒蹭在他的脸颊,惹得阵阵发痒。
“朕还在想,不过去热个汤,怎么去了这么久……洛阳太守府虽大,却怎么也不比宫中,你竟能迷路。”
“……”岑修儒看皇帝脸上挂着一抹淡笑,一如既往的自信与耀眼,却是第一次让他觉得无法逼视,便不由自主的偏过了头,闭上了双眼。
这一偏头,就着月色,皇帝才是见到他脸上哭过的痕迹,伸手抚上风干的泪痕,他有些纳闷道,“怎么哭了…”
皇帝的尾音断的十分仓促,因为岑修儒竟伸手将他的手格挡了开。他看着岑修儒反常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是不敢再问。
看看滚落在一旁的空碗,又看看渐黑的天色,秋夜凉的渗人,皇帝直起腰来望向候在不远处的宫人们,再度低头将盖在岑修儒身上的披风裹好,柔声道“外头凉,有什么事,与朕回房再慢慢说,好吗?”见岑修儒仍然不答,皇帝也不再多问,将披风细密的裹上,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说来奇怪,怀里岑修儒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会儿,便是搂上了他的脖子,埋在他颈窝不肯离开。皇帝见他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粘人,心里那团疑云也便散了开。
岑修儒本就是体格细瘦,可如今的他,与第一次抱他上屋顶的时候比起来,更是几乎轻得像要飘走了。想来真是讽刺,从两人有了关系以来,他非但没有比以前过得好,身体反而更差了,尽管其中有许多难违的外界因素,皇帝心中仍是愧疚。偏头吻了吻他的侧脸,便领上随从们,朝入住的院落而去。
途径一处回廊时,忽然听见棍棒声中夹杂着少年的j□j声飘来,远远见太守府十几个家丁在远处窸窣说话,皇帝本没有打算多管,可却感到岑修儒搂着他脖子的手臂忽然收紧,抬起的眼中也透着一丝哀求神色。
皇帝无奈,只能问“要朕过去看看吗?”
岑修儒立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心……新角色很狗血。一大波雷设定正在接近……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家丁们原本围成一圈,听见宫人尖细声音的通传,得知皇上驾到,慌忙跪了一地,高呼皇上万岁。
这些人一跪,皇帝才是看见那中间瘫倒在地的少年,体格与眉目约莫不过十六岁,脸上带伤,满身的泥污,唯独那双眼睛,依然清澈。那少年一声不吭,只是定定的看了许久皇帝,又移向他怀里的人。
皇帝急着回房,又觉得这泥地脏,便无自觉的皱起眉来“这是在干什么?”
“回皇上的话,这贱奴跑到厨房偷食。梁护院让咱们给他些教训。”
闻言皇帝往那满身泥的少年处看了看,果真见他手里攥着个脏兮兮的馒头,于是不再对这些家丁多言,只低下头伏在岑修儒耳边低语道“你听见了,他是罪有应得,无须同情这种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堂堂太守府,自然也是有各种规矩,打死一个两个下人,也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岑修儒不知为何,心格外的沉重。
偷食,在皇帝耳中就是简简单单的偷食二字。像皇帝这自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的人,恐怕是从不会设身处地去想,一个人,是要迫到如何境地,才会为了个馒头甘愿冒险。
可如今被当众抱在怀里,岑修儒并不想说这些长篇大论,只是望向皇帝,低声问道“皇上,臣能要下这个下人吗?”
“……”皇帝闻言又是扫了那少年一眼,再度因为太脏而不愿再看,但仍是道,“当然,你真想要,朕就让人带他去洗洗。”
“谢皇上。”
皇帝见他垂下眼帘满意了,便也展开了笑颜,转身回到走廊,继续走上回院落的路。
越过皇帝的肩,岑修儒见几个下人将泥污中的少年拉扯了起来,举止粗鲁但没有再过为难。而剩下的人,则是望着皇帝和随从们的背影,换上了揶揄而讥讽的笑窃窃私语。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定是在笑自己以身侍君,雌伏人下。对这些议论纷纷,岑修儒早已习惯,无法反驳,也不想掩饰。
回到房中便屏退了下人,皇帝俯身将他小心放置在床中央,未解开衣裳便攀爬了上来,单手撑在他枕侧,眯眼道“好了,告诉朕吧,你在哭什么。”
“……”岑修儒转移了视线,“没什么。”
“还没什么,眼都哭肿了。”皇帝未曾想深,伸另一只手,擦了擦他眼角的痕迹。
“……”知道避无可避,岑修儒终于是将逃避的视线移了回来,对上皇帝注满深情的眼眸,只是这一次,他突然记起了,这双眼,在动情时与无情时,是天南地北的截然不同。
“皇上……”岑修儒道,“立妃之事……臣,想再作考虑。”
皇帝一惊,当即便变了脸,霎时直起腰来“什么?”
岑修儒也是撑着身体,尽量与皇帝保持平视,一字一顿道“臣想再作考虑。”
“……可你已答应了朕!”
皇帝的愤怒中依稀可见年少时的执拗,岑修儒不知该回应什么。
“为何你总是如此,答应了朕又反悔。送朕的东西也动不动就要夺回去。”
皇帝的语速越来越快,忽然眼中的光点变暗,俯□来,危险的眼神直直望进岑修儒的双眼,“你是听了谁的挑唆,还是心里有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