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决不会让你去陈州送死。”
“皇上,臣别无所求!”
皇帝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简直是心如刀绞,他不停吻着岑修儒的耳朵,不知如何安慰。许久,忽然道“朕明白了,你不需要回去,那虎符,朕交出去便是。”
岑修儒闻言一惊,他当然明白如此情势之下那虎符所调动的三万大军简直可以颠覆战局。作为臣子,他觉得那是万万不可,可作为个人,一时的震惊过后,却是满溢而出的感激之情,皆化作眼泪,濡湿了皇帝的肩头。
皇帝心中也是酸楚,抱着他到榻上,细吻脸颊后,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痕。
“……别哭了。朕答应过,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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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见过皇帝之后,岑修儒回到太后寝宫,却连夜来都是噩梦不断,那虎符实在是太过要紧,皇帝即便决意要交出去,又当如何给群臣交代,如何给战事一些后路。
如若到最后,为了他一人的亲情,国破人亡,又该当如何?
抱着这样的情绪,每次皇帝来探望他,他都感到有一大堆话想要问。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毕竟不论群臣如何,太后如何,他自己心里,就是希望母妃能平安无恙。
就算问到了,也只会让内心更加不安。
见他的手削瘦的几可见骨,皇帝心疼,便命人煲了汤每晚送来。岑修儒即便来京之后,也是吃穿用度样样不缺,这瘦下来只是因为先前那一场大病,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期待每天送来的浓郁的骨汤,只觉得喝到肚子里,暖暖的,舒服极了。喝完躺下,便睡的格外香甜。
随着时间推移,皇帝来探视的频率越来越低,如何忙碌也可见一斑。可每次见皇帝来,虽是来去匆匆,面上的表情却总像是外面一派和气,仍是那太平盛世。
这日皇帝来探视,看着他低头饮汤,忽然柔声道“朕今日给你带了个好消息。”
“……?”
“消息来报,日前淮阳王府众人已自河南启程,大约三四日,先行的淮阳王妃便该抵京了。”
“……”岑修儒抿嘴,这多日来的自责和愧疚像突然有了爆破口,忽然有股想哭的冲动,他感到这恩情恐怕穷极他一生也是无法还清了。红着眼眶,他放下汤匙,唇角抖动了片刻,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是哑着嗓子,低声道,“……谢皇上。”
“……”这疏离的回应让皇帝难掩失望神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毕竟岑修儒就是这么个人,做不出多逾矩的事。他要是扑上来投怀送抱,那才会让人大吃一惊呢。
皇帝不再多想,撑着桌子起身靠近时,岑修儒的身子不由的后倾了一些,但当他弯下腰吻下去,对方却是闭上了眼睛,没有推拒。
已不是第一次吻岑修儒,可皇帝却觉得今夜这一吻真是千难万难。
岑修儒终于打开心门,重新接受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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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皇帝的预计没有偏差,过了三四日,岑修儒的母妃和亲近的下人们便抵京了,皇帝安排他们住入建丰侯府,而后,岑修儒也终于获准回府。见到久违的母妃,只觉得她苍老了许多,各种痛与苦无法言明,母子二人当即便是相拥而泣,在旁王府的老仆人也是看得暗暗落泪。
京中的建丰侯府并不小,往后淮阳王府中人也可以长久的住下,岑修儒将别院设为祠堂,与母妃一同将父王的牌位供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母子二人久别重逢,经历生离死别,其中滋味不用多言。见儿子比起上回见消瘦了许多,王妃心疼不已,嘘寒问暖。而岑修儒想问却只有一件事,父王之死。
王妃目中泪光微颤,缓缓道“你父王他,回府当日。便遇害了。”
岑修儒想起那日父王离去前的憨笑,心中剧痛难忍,却忍不住打破沙锅问到底“……父王,是如何遇害的。”
“看那应当是中毒的症状。可想到幕后的阴谋,娘不敢声张,只能草草办了丧事。……娘怕你出事,所以写破绽百出的信来京,希望你能留在京城。京城安全。”
“……”岑修儒如今已是明白当时自己一门心思想回陈州是如何不理智,只是他如何能让母妃一人留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母妃能平安抵京,岑修儒说不出有多高兴。
王妃淡淡一笑,隐隐透着一丝凄苦,拉着他到一旁坐下。见岑修儒掀了两个茶盏为她敬茶,有种终于得来儿孙承欢膝下的感受,又是感动,又是欣慰,于是絮絮叨叨道“你父王在世的时候,总和娘念叨,先皇和皇上待咱们是多好……娘还觉得不以为然。可今日,听闻皇上用关系重大的虎符交换王府中人,娘才是知道你父王一直以来的感受。真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岑修儒一听这话,心里那暂时遗忘的愧疚感便又冒了出来,将茶水奉上,便问,“母妃……不知河南一带,战事如何?”
“我们出河南的时候,淮阳一带还算好,经过濮阳时,才发现那儿早已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唉——”王妃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正是惨不忍睹,真不明白,自古以来,这战事为何总不间断,层出不穷。谋朝篡位,举兵叛乱,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平民百姓。”
“……”
感到气氛愈发沉重,王妃不再发牢骚,目光一转,忽然记起件事“对了,这次,娘还遇见了之前与你同窗共读的小刘将军……真是位一表人才的年轻才俊。年纪轻轻,已有统帅三军之才。”
“啊……”岑修儒这才是想起刘将军也正是在河南,忙问:“……刘将军没有为难母妃吧?”
“怎么会为难?小刘将军腿脚受了些轻伤,便在军帐中安排后勤,这一路来京,也多亏他悉心打点。”
“……”岑修儒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直怪自己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虽说刘将军算不得君子,但待人好的时候,的确倒是很热情的。
听母妃如此形容,他心里便不禁洋溢出些感激之情来。
“他的伤,不要紧吧?”
“应当是没有大碍。”王妃见岑修儒神色紧张,忽然笑而不语,颇有些神秘的压低声音,故弄玄虚道,“小刘将军,跟母妃可说了许多事。”
“嗯……?”
“他好像……对咱们家如意,很是上心啊。”
岑修儒已很久没听人用小名唤他,一时又急又羞,慌道“什么!”
“娘也很是吃惊,明明你们二人都是男儿身,可听小刘将军谈起你,总觉得有股儿女私情的味道…………话说起来,之前你写来的家信……上面说皇上看中你,迫你留在京,这不该是真的吧?儒儿同皇上是这种关系吗?”
岑修儒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半晌才闷闷道“没有的事。”
王妃似乎松了口气,欣慰笑道“那就好,待国乱平定,娘给你在京城相一户好人家。留了后,你父王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陪伴母妃身边,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从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想不到之前的愿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即将实现。可岑修儒不知为何突然记起那一日,刘将军临走前留下的话。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