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毕出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撇下一切似的低下头,以额抵额道,“……尚彧要没了。”
姬远脑子轰的一下被这句话炸开了,口不择言道“你……你开什么玩笑?!顾闻游给你吃什么脏东西了!这种话能随便说吗!你……”
“我不介意。”他贴着他耳畔说,“我不在意皇位,也不在意这座江山……我就在意你一个人。”
完了,姬远彻底懵了,这就是昏君的由来啊。他还是没把虞毕出这番不正常的话当真,严词反驳道“我在意行吗!尚彧没了你怎么办?你要抛下千千万万的百姓一个人心安理得地去死吗?”
“死了又怎样?”他斜眼,“你又不在意。”
“谁说我不在意的!”姬远挣扎。
“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话一出口,姬远惊了,然后一把被得逞的虞毕出紧紧抱住。
“你说的,你要陪我到最后。”
最初变了味的承诺依在苟延残喘中延续。
……
“安烜!安烜!臭小子!”
噼里啪啦的敲门声混合着拨尖的女高音,安烜翻了俩身,一脸恶狠狠地坐起来,顶着一团怨气去开门。
“干嘛?”他半耷拉着眼皮没好气地问。
元畅一脸亢奋地将一个药包递到他跟前,“明晚你把这个给姬远送去。”
安烜深喘了口气,很有将门一口气扣上的冲动。明晚送,你大半夜来做什么妖!
元畅把药塞给他,一边不依不饶地补充,“记得要早点啊,别耽误人家的事儿!”
废话,我哪有你的精力每晚蹲点,当然早点送完早点回来睡觉。安烜整脑子都是股叛逆的味儿,奈何权威在此,他不好发作,憋着问“还有事没事,没事我睡了。”说着已经要关门了。
元畅掰着门缝嚷“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觉,你看你耳垂乌黑眉目暗淡的,明显就是肾虚!”
内屋“噗通”一声,安烜拿被子裹上脑袋,懒得听她废话。
折腾完人的元畅心满意足地转身,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二……二师兄……”
蓝袍道人宽袖一甩,不大的小院恍然间空无一人。
……
虞毕出和姬远是第二天下午才回的皇宫,原因是顾闻游那儿出了点事——他的两个女儿失踪了。
在顾闻游焦灼不已的时候,姬远靠着虞毕出悄悄说了句,“凄凄惨惨?你猜他多不待见这俩闺女?”
本来心情很沉的虞毕出被他无遮掩的亲近和话语逗得笑了一声。
俩人一致得到了白眼反馈。
“朕让大乔调一部分人帮你找吧。”虞毕出道。
顾闻游没言声,他在虞都的势力范围不小,凭他的一己之力未必比不上城军的搜索力度,可问题是到现在他还没得到一点消息……
虞毕出见他犹豫,递出一块令牌给旁边人,“去西门口,报你家顾爷的名字,把事情说一下,他知道的。”
那人得了顾闻游脸色后就收下令牌走了。
一个时辰后,顾家二位小姐找到了。两个孩子在桥墩底下看瞎子变戏法呢,一入神就忘了时间,可是和宏叔走散后她们不认得回去的路,萋萋便一直由着妹妹赖在原地了。
可是,拿着虞毕出令牌去找大乔的那个人却没回来。
顾闻游抱着两个孩子,脸色却不太好,他吩咐宏叔去找大乔问情况,可大乔根本不在西门口,那边守卫的人说,大乔出去查事情了,一整天都没回来。
姬远觉得房间内的气压有些阴沉,看看对面,又看看旁边,对虞毕出道“先回宫找大乔问一下情况。”
顾闻游站起来,“我会尽快给出一个交代的。”
“没关系,”虞毕出抬眼,口气温和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那不是号召性的腰牌,没几个人会认。”
二人走后,顾闻游立刻让人把萋萋采采带走,开始彻查失踪人的身份背景。
说也是巧,虞毕出他们正想找大乔,大乔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姬远从他进门就开始不自在,他一直盯着自己干嘛?
大乔“回皇上,丁府失火的那晚,有许多人目击到一个白衣男子从围墙上消失,臣今日与知府大人调查了此事,还听下属说,他在城南过来的偏巷中遇见了一身白衣的姬公子。”
听到此处,姬远的脸色忽然阴了一下。
没等虞毕出开口,大乔从衣冠禽兽的臣子形象中恢复过来,看了姬远一眼,“可你的残废腿脚根本上不了围墙,更别说一下子从上面消失了。”
姬远那天是不太对劲,虞毕出也发现了疑点,但并没明显地表现出来。
“所以你是来说什么的?”姬远问。
“替知府大人问话啊,这事还要不要彻查下去?”
“当然要,为什么不要?”姬远话随口出,虞毕出打断他“不用继续查了。”
“为什么?又不是我干的!”姬远不理解他的做法。
“朕知道,”虞毕出让他别急,“这事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人不想将你的脉象问题公布出来,所以焚毁了那些书籍,丁腾之正好翻阅到那儿,所以被灭口了。”
“也许是他没来得及跑或者看到凶手的真面目了呢?”姬远插嘴。
虞毕出无奈地看着他,“不排除这些可能,但是结果始终指向你的脉象问题。应该是书上有记录破解方法,然后你就成了最大受害人。”
姬远嘴角抽了抽,还是自己的问题啊,那就更不可能是他烧的了,他很想把过去的事情都回忆起来。
“意思就是谁烧的都无所谓了是吧,反正烧都烧了。”大乔叹气,又想起一点,“那万一烧书的那个人知道内容呢?对吧!不然他干嘛要烧?”
“如果是,那就更不用查了,”虞毕出冷冰冰道“你们根本抓不住他。”
大乔“……”
“差点忘了另一件事,”姬远道“你有没有碰见一个拿着皇上令牌的人,让你帮忙找闻游的女儿的?”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大乔没反应过来,那俩人都看出来了——明显是没有。
“不是,小游他女儿怎么了?小游回来了?”他还是没转过来。
“嗯,你可以去城西的戏楼找他。”姬远道。
“城西?那不是蒋绛的地盘吗?”大乔不明所以。
“那片都是烟花巷陌,蒋绛住那儿?”姬远又被扯远了话题。
“蒋绛的宅子在城西十里巷,那边一大半的产业都是蒋家的范围。”虞毕出给他解释。
姬远“……哦”
“那令牌又是怎么回事?”他始终惦记着最初那个信息量很大的问题。
“是能随意调动城军的令牌。”
姬远瞪大眼睛看他,虞毕出这是在蒙大乔呢,还是骗了顾闻游啊?据目测来看,应该是后者。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大乔想着,没敢说,等虞毕出下一句话。
“令牌的事朕不担心,你分寸捏着就好。”他担心的是那人究竟出自哪里?顾闻游还可不可信……
余茭端来一碗燕窝,姬远二话没说就端起来吃,闹腾那么久,饿死他了。
余茭见怪不怪地退了出去。
虞毕出拉着他坐下,看着他吃。
外面蹲点的安烜不可思议地托着下巴,他一直觉得虞毕出这人怪得很,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瞧那眼神,也就姬远那货还能若无其事地吃。
他看到姬远迟疑了一下,把碗递给虞毕出,虞毕出又推了回来,俩人说了几句话,姬远又开始吃。
不得不佩服,元畅虽然神神叨叨的,但真非凡人!
吃完了,姬远问虞毕出“你是不是怀疑闻游?”
虞毕出回的是,“保持警惕未必不是好事。”说着,他的手上了姬远的腰,轻轻问“还记不记得和我说了什么?”
姬远想了一下,“你指哪件?”他今天说了不少话来着。
“你说你喜欢我……”
这怎么了?姬远刚想问,已经被虞毕出按头吻住。
正在想元畅到底跑哪儿去了的安烜忽然一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亲上了?太旁若无人了吧!
然后虞毕出就搂着气息不稳的姬远进了内室,没多久,各种断断续续不入流的事情传入安烜的耳朵里。
“草!”他骂了句娘,终于知道元畅让他早点动手别耽误人家事儿是什么意思了!
屋内,姬远敞着腿坐在虞毕出身上,上身气喘吁吁,下身承受着剧烈的运动。就在虞毕出冲刺一顶的时候,他脑袋里有什么炸开了。
愤怒的、不甘的、通彻的、绝望的情绪慢慢一点一点流回他空了一块的心中。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虞毕出在忘我中还是注意到了姬远的变化,他板正他的脸温柔安抚,“我弄疼你了?”
姬远摇头,牙口咬得死紧。
摇摇晃晃中,从前的一切陆续在他脑海中拼合出来。
两人并没有大到产生缝隙的矛盾,也没有任何小吵小闹。他无法记起当时确切的场景与心情,只是一个声音不停在他心中确认着——我不喜欢你了。
他还记得,说这话的时候,虞毕出正欲与他做这事。
恍然转眼,其实不过小半年时间……
“嗯……”身体跟不上脑子的运转,禁不住发出下流的声音。他神情恍惚地看着虞毕出,不懂他总是平淡无比的外表下如何藏着如此强烈的蓄力之势。
虞毕出一生的温柔与炽热都用在了姬远身上,他擅长小心翼翼,举步钻营,可是他等不了了。白衣道士的再次出现不知又意味着什么,他无法想像那个对他毫无感情的姬远再次出现会是什么样。
所以他做了他并不知道的一生最正确的事。
姬远彻底回来了,带着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