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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来分个上下! 第10节

作者:殷寒山 字数:18604 更新:2021-12-29 15:56:58

    肃王府和随意楼多年宿怨,都很清楚彼此的野心和手段。

    萧随意定下心神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反击,逼得肃王也不得不认真考虑他的意见肃王手里固然握着苏妖孽,随意楼却随时可以选择玉石俱焚,那将是肃王无法接受的结果。

    半晌,肃王冷笑说道“如果真的那样,随意楼也讨不到好处,顾凭什么按你说的做”

    “因为我是楼主。”萧随意看着肃王,认真说道“至于随意楼讨不讨得到好处,我死都死了,还管那些作甚”

    玉石俱焚的下场,谁都承受不起。肃王或许会在乱斗之中失去权力,随意楼的身份一旦曝光,迎接他们的只可能是无穷无尽的仇杀,离萧随意那个碧落黄泉帮第二的梦想只会越来越远。

    但是在这件事上,萧随意有一个优势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和苏妖孽肯定已经死在了肃王手上,自然不用头疼这些问题。

    肃王显然很不习惯这种生死为赌注的交锋,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这是你自找的。”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不过是肃王不得不接受萧随意的条件,因而放出的狠话。

    “不,”萧随意微笑说道“这是王爷自找的。”

    他从身上解下短刀,说道“我想让王爷答应一件事我留下可以,但是王爷不能对老三动刑”他想了想,补充道“王爷的手下也不可以。”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肃王面无表情说道“本王同意。”说着把脚从苏妖孽身上移开了。

    萧随意随手把短刀扔到肃王妃脚边,目光在苏妖孽脸上转了转苏妖孽长衫上尽是灰尘血污,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了,面色苍白,眼睛却红肿着,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前,落魄得让人心痛。

    可惜苏妖孽听到这句话之后,神色仍是淡淡的,仿佛萧随意刚才力保的人不是他。萧随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心底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我以前那些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轮得到我喜不喜欢。”

    “干活的时候都是他望风我下手,万一被抓了,要杀要剐也都是我受着,要是敢说一句不去我这双手,大约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罢。”

    “但是那个时候,我手底下案子太多,已经收不了手了,差点被吴家的人当做武林败类抓住打死后来就这么一路偷到了京城,然后来了随意楼。”

    “家破人亡不是他的错,死无全尸也不是他的错。唯一称得上失误的,便是笑笑那件事情但是人力终有穷尽,谁都有失算的时候,只不过有的人运气好,有的人运气不好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剑拔弩张的一个时刻,萧随意竟然走神了,苏妖孽曾经说过的话一句一句浮上心头。

    那时候他并未察觉,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击碎了某种苍白色的、被他称之为骄傲的东西其实最让人心痛的不是苏妖孽话语里深藏的沉沦和绝望,而是他说起沉沦绝望时那种淡淡的、不以为意的语调。

    就好比萧随意一直遗憾俞长歌生不逢时、命途多舛,实际上以俞长歌的坚忍执着,并不需要他那些可怜的、居高临下的遗憾。

    也好比他现在无论身份、只希望苏妖孽能平安无恙,实际上苏妖孽却并不需要他的保护或者救赎,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妄言所谓护佑。

    俞长歌和苏妖孽都是在最惨淡的境遇里挣扎沉浮、甚至还能一步一步爬上高位的人,有些问题看得远比他萧随意透彻。

    而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最深处的东西,早在苏妖孽进入随意楼之前,甚至早在他遇到肃王之前。

    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刻,萧随意看着苏妖孽苍白的容颜,突然就明白了某些他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就算他愿意抛开所有的身份、恩仇、情义不谈,他面前的苏妖孽依然是不可接近。那段他没有参与、并且永远不可能参与的岁月,足以把任何血肉之躯腐蚀得只剩一副白骨,残破不堪却风雨岿然。

    他还差得远。

    那个刹那萧随意终于顿悟,某些困扰他很久的疑惑豁然开朗。

    数日之前,他曾经问祝生苏妖孽会不会喜欢,祝生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直到现在,萧随意才终于想通,祝生说的是对的。

    他喜欢的人是地狱黄泉里的一副白骨,纵使他能把无上的权柄捧到那人面前,那人都只会笑着说谢谢,因为他早已把自己炼成了琉璃。

    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萧随意的心,然后无穷无尽的火焰从裂缝最深处燃起他终于明白了隔在他和苏妖孽之间的东西是什么,随之而来的是得到他的强烈渴望,强烈得他几乎沉沦。

    肃王被萧随意眼睛里突然燃起的火焰吓了一跳,“萧楼主莫非是想反悔”

    萧随意虽然把兵刃扔了出去,但是众所周知,随意楼的楼主是用剑的高手,那柄短刀在他手里跟没有也没太大差别。萧随意如果真想走,单凭肃王妃一个人定然拦不住,所以在确认萧随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前,肃王心里也没有底。

    此时局面虽然极为不利,萧随意的心情却莫名地好,像是某个困扰多年的问题一朝开悟般畅快,连着他先前为什么十分愚蠢地选择回来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于是看着肃王,微微一笑说道“王爷难道还打算等着我把自己绑了然后走过去”

    肃王的脸色说明他正是这么想的。

    萧随意微微挑眉,“王爷厚爱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肃王“”

    随意楼里出来的都是神经病,我懂了。

    萧随意向地上的苏妖孽扬了扬下巴,“先把他解开再说。”

    “你想多了。”肃王妃一哂说道“苏三这种人,不直接废了他一双手已经算很给面子了,还敢解开解开了看着你们一起逃走么”

    萧随意听到肃王妃说“你们”,心想果然这件事中间还有问题,苏妖孽和肃王府的关系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紧密。

    他于是说道“那总该让老三说句话吧”

    这个要求倒不算过分,不过肃王想起了苏妖孽先前那两句差点就能翻盘的话,还是迟疑了片刻,这才取出苏妖孽口中塞着的经幡。

    刹那间,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苏妖孽的脸上,洗耳恭听。

    苏妖孽看着萧随意,许久,终于有些沙哑地缓缓说道“我让你滚,你会滚吗”

    萧随意“不会。”

    苏妖孽“白痴。”

    先前所有的心思算计口舌都因为萧随意的一时脑抽而白费,而且萧大白痴还看起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苏妖孽面上却没有多少失望或者不甘的神色,只是淡淡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萧随意现在仍然处于开悟后的亢奋状态,伸出双手,直到被肃王妃用绳子在手腕上紧紧缠了几圈、确认他挣脱不开之后,萧随意看上去仍然心情很好,这让肃王爷忍不住怀疑随意楼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

    很快萧随意就知道了,亢奋不能当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亢奋:3ゝ

    、第三十七章地道

    苏妖孽闭目斜靠在角落里,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以及门轴转动的低沉声音, 也不睁眼, 随口说道“一个时辰整, 时间掐得这么好, 真是辛苦王妃了。”

    一个时辰之前, 在肃王彻底控制住他和萧随意之后,鲁王启动了机关,地藏菩萨像横移而开, 露出了下面漆黑的地道口。

    然后他和萧随意便分开了。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肃王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有串通口供或者商量怎么逃亡的机会, 换做苏妖孽自己在肃王这个位置上, 也会这么做。

    随后苏妖孽便被关在了一间漆黑的石室里。

    苏妖孽夜间作案已久, 虽然石室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也能轻易地辨认出这里放着的东西两大缸清水,以及大量干粮,甚至还有一些草药。

    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做什么用的。

    鲁王身份虽然尊贵,生死却也不过是皇帝陛下一句话就能决定的。所以像他这样的人,在自己府上暗中挖一条地道出来,只不过是天威难测之下留条后路的做法罢了,并不能由此认定他不臣的心思。

    而在地道中储备一些生存必需品,也算是惯例了。

    苏妖孽迅速做出这个判断之后, 也就确认了另一个事实肃王根本没有打算让他们两个活着出去,就算之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也必然会让他们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地道这种重要的地方, 断然不可能泄露出去。

    而同时,鲁王竟然敢让肃王接触自家地道这一点,也十分让人深思。

    如果事先知道二王的关系紧密到了这种地步,随意楼绝对不会制定出这种可笑的离间计划来。

    苏妖孽下意识地开始反思自己情报系统的不足,旋即想起如今随意楼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于是微嘲一笑。

    先前他从房顶上飞身而下击杀肃王时,身上就已经被侍卫的刀剑划出了几道口子;此后又被肃王用渔网上的倒钩撕出了许多伤口,再加上肃王忌惮他的神偷的名声,锁链用的十分粗暴,这让他身上伤口的疼痛愈发难忍。

    苏妖孽垂眼,稍稍活动了一下脚踝他双脚被上了沉重至极的脚镣,先前又被肃王逼着走了一段路,脚踝早已青肿不堪,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如果淤血不能及时化开,他真的有可能废在这里。

    苏妖孽双手已经被完全锁死,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先试着化开脚上的淤血。他勉强活动了一下脚踝,却被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弄得疲惫至极,什么心思都提不起来。

    那一刹那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就算能化开淤血又如何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个时辰,居然还会关心手脚能不能保住

    在死寂一般的黑暗中,苏妖孽竟然笑了一声。

    这都多少年了多少年了,自己第一次有了放弃的想法,真是好笑。

    他闭上眼,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斜斜靠在墙上现在虽然睡不着,能稍稍休息保存体力,也是好的。

    肃王妃微微一惊她是看着时间来的,没想到苏妖孽在这种情况下,对时间的估算依然如此准确。

    她反手锁上门。

    苏妖孽睁开眼在这样的黑暗里,他的眼睛竟然明亮得惊人。

    他和肃王妃在黑暗中的视力都不受影响,二人默然对视,许久之后,苏妖孽终于开口问道“我师父呢”

    这里只有肃王妃和他两人,谅也没人敢来偷听,所以苏妖孽问的很直接。

    肃王妃淡淡说道“这里。”

    苏妖孽一怔,却见肃王妃从宽大华美的深红色长袖中伸出手,手里是

    一个骨灰匣子。

    苏妖孽垂下眼睑,沉默,许久之后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吧。”

    “怎么死的”

    肃王妃一惊,没想到苏妖孽竟然能这么平静地问出这句话,仿佛死的只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路人,于是忍不住说道“你潜入随意楼,还有今天的事,都是为了救你师父,现在他死了你就这么一句话”

    苏妖孽抬眼,淡淡地又问了一遍,“怎么死的”

    肃王妃沉默,片刻后,像是终于无法忍受苏妖孽的说话风格,冷冷说道“年轻的时候受伤太多,自然老死的。”

    “哦。”

    肃王妃只觉得仿佛有一口气梗在自己胸口,呼吸无论如何都不顺畅,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苏妖孽淡淡说道“你想问什么,可以问了。”

    肃王妃“”

    仿佛是知道他在说什么,苏妖孽说道“王妃带着我师父的骨灰来此,应该是想着我知道师父的死讯之后心神不宁,能趁机多问出点东西来吧想法自然是很好的”他看着肃王妃,“所以,问吧。”

    看着苏妖孽一脸“问得出来算我输”的神色,肃王妃忍不住低声喝道“这是你师父好歹也有十几年的情义在,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冷血无情至此”

    苏妖孽淡淡截道“王妃这是第一天认识我”

    肃王妃一窒,苏妖孽的目光在石室里那两大缸清水上转了转,又落回肃王妃脸上,“我一直冷血无情,抱歉了。”

    无论如何,苏妖孽的内心终究不是他说的那样平静他对秋路的感情十分复杂,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回想。

    何况如果不是因为欠了秋路一条命

    事到如今,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做过的没做过的他都认了,肃王妃却突然告诉他师父其实早就死了,那个和他恩恩怨怨扯不清楚、却始终还欠了一条命一直没还上的老头早就死了

    但是,他心里想什么,都能让肃王妃看出来的话,他也不用姓苏了。

    对哦,他本来就不姓苏。

    他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肃王妃沉默,片刻后,淡淡说道“撇开秋路不谈,其实我来找你,是另有一件事问你。”

    “王妃可能找错人了。”

    肃王妃摇头,“与随意楼无关只是有些事情,肃王府想不明白,只好来问你。”

    “肃王府都想不明白的问题,王妃真是抬举我了请问。”

    “陆双城。”肃王妃看着他,认真说道“也就是莫白雨,到底是谁的人”

    苏妖孽有些惊讶,“不是你们的人”

    肃王妃摇头。

    “程霜潭向我隐瞒了莫白雨还活着的消息,而程霜潭是你们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不然你也不可能知道易温酒的事情。”

    “我事后问过他,他说那件事不过随手而为。”

    “这就奇怪了”苏妖孽皱起眉头,陷入了思索,下意识地想屈起手指敲一敲什么东西,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动不了手指。

    他抛开了手指的问题,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莫白雨的所为。

    肃王妃识趣地没有打扰他的思考。

    一炷香之后,苏妖孽睁开眼,看着肃王妃说道“两个可能,一是为了权,一是为了钱。莫白雨曾经想从我们手里截下流霞山庄的生意,说明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凶险”

    肃王妃突然插口问道“钱和权有什么差别”

    苏妖孽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觉得这确实算不上多么机密的东西,于是解释道“其实很好理解,王妃想一想就明白了为了钱的话,他手下的杀手死得比较快;为了权的话,他自己死得比较快。”

    肃王妃有些明白了,“你是说陆双城只是想从中牟利”

    “或者他背后的那位。”苏妖孽淡淡补充道。

    肃王妃若有所思。

    “所以,”苏妖孽继续说了下去,“谁都知道西湖吴家的事有肃王府插手,莫白雨却似乎对此无所畏惧,只能说他背后那位大人,一定是一位爱财如命的主儿或者就是说,他一直以商人的思维思考问题,完全没看到这件事背后的凶险。”

    肃王妃展颜一笑,“苏公子以为这位大人会是谁呢”

    “我对京城不熟,”苏妖孽淡淡说道“王妃就不要为难我了。”

    肃王妃看他神色,知道他心中肯定已经有了推论。不过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撕开脸皮,何况她此来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无论如何,苏妖孽已经给她指了一条路出来,于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半晌肃王妃打破了沉默,说道“莫白雨之后,京城里杀手这一行再也不是只有你们一家,何况现在我说句实话,苏公子莫怪何况现在随意楼离彻底完蛋也不远了,等随意楼一倒,苏公子觉得这些小鱼小虾会怎么样”

    苏妖孽沉默半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肃王府也想插手这门生意”

    肃王妃微微一惊,没想到他的推断如此敏锐。片刻后她轻轻哼了一声,道“是我,不是肃王府。”

    苏妖孽撇过头去。

    肃王妃执着地看着他,“随意楼没了之后,那么多杀手总该有个去处那些小鱼小虾都不成气候,在苏公子眼里,我如果在这个时候插手,有多少把握”

    苏妖孽淡淡说道“立场不同,王妃何必多问。”

    肃王妃听了这句话,也没有动怒,只是站起身来,从一旁拎了一坛酒过来,放在苏妖孽面前,“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苏妖孽干脆闭上眼。

    肃王妃也不客气,一坛酒照他身上就泼了过去。

    苏妖孽原本满身的伤,这坛酒一泼,顿时一阵撕裂般的尖锐剧痛。他低下头去,不想让肃王妃看到自己的神色,岂料肃王妃却扳起了他的下巴,看着他黯淡的双眸,说道“又不是多少重要的事,何苦呢”

    苏妖孽沙哑说道“那也不是你有资格知道的。”

    肃王妃突然松开了他,站起身来,说道“莫非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远的不说,眼下就还有一个萧随意,顾跑得虽然快,总也会留点痕迹下来,换一个人问会轻松很多你觉得呢,苏公子”

    苏妖孽抓住了肃王妃话里的某些信息,“顾跑了”

    肃王妃看着他,半晌,很不想承认地说道“跑了。不过,”她话锋一转,“反正我家王爷说的那些话,半个王府的侍卫都听到了,你难道还指望他会回来救你”

    苏妖孽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其实很简单,有些事情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想通。”肃王妃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这种活儿得罪的人太多,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背后怎么可能没有点手段单说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官府的人找你们的麻烦,这一点,那些小鱼小虾们就做不到吧”

    肃王妃说的不错,这种事情只要仔细想想便很容易想明白。随意楼手里沾着无数鲜血,还能不怎么安稳地活到现在,背后的牵扯确实很深。

    他们和宫里的那位陛下,或者说,陛下身边的某几位公公,关系很好。

    天子脚下,就算看起来再怎么混乱不堪,最终的能保一方平安的人始终只有龙椅上的那位这是萧随意的父亲很早便领悟的道理。

    随意楼的上一任楼主姓萧名凌,原是萧家不受宠的幼子。萧家官宦世家,萧凌整日看着父亲往来应酬,看着自己的哥哥们摇头晃脑地读着经书和史书,他心思又仔细,自然很快便摸到了在京城生存的道理。

    然而萧凌确实是不务正业。

    他的哥哥们在领悟这个道理之后,都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朝堂的斗争中去。只有萧凌,先是跟着狐朋狗友们混了几年日子,然后网罗了一批杀手,随意楼由此有了雏形。

    然而与普通的杀手头子不同的是,萧凌在寻找业务水平较高的从业人员的同时,还没有落下另一群人。

    那就是陛下身边的公公们。

    萧凌的这种行为,自然很为萧家人所不齿。在又一次的剧烈争执过后,萧凌彻底与萧家断绝了关系,从此只当对方是路人。

    然而不巧的是,又过了几年,萧随意的祖父不慎一着失手,被人抓住机会群起而攻之,多年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功名毁于一旦,最后只能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回了老家,不久之后便因为忧郁过度而去世了。

    这几个儿子之中自然不包括萧凌。

    那时随意楼已初具规模,诸多事务纷至沓来。而萧楼主也十分严格地遵守了当年断绝关系的诺言,真的连回去看一眼都没有。

    事实上他也走不开。

    苏妖孽在随意楼待过九年,自然很清楚,当时萧凌如果选择回家祭奠父亲,只怕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后随意楼和萧家的关系渐渐淡了,到最后甚至没有人会把萧凌和萧随意与那个萧家联想起来。

    然而最开始萧凌和宫里那几位搭上线的时候,还是或多或少靠了萧家的关系。

    “那萧凌也是个人才一开始的时候借了萧家的势,之后随意楼的根基,都是他一点一点打出来的。这么好的底子,”肃王妃说着叹息一声,“浪费了,确实可惜。”

    正如她自己先前所说在她那个位置上的人,很多问题都是相通的,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

    苏妖孽默然。

    肃王妃突然上前一步,看着苏妖孽,一字一字说道“苏公子,如果你愿意帮忙,把以前随意楼的线转到我手上,我可以”

    苏妖孽简单截道“不必了。”

    “你想清楚了眼下这局面,你就算死在这里,随意楼也不见得会领你的情。”

    苏妖孽懒得解释,于是用沉默表示默认。

    他怎么对随意楼,那是他自己的事,和随意楼无关。他只是不想欠谁的债。

    就好比他执意要还清秋路一条命的恩情一样。

    他正想着肃王府接下来会把他怎么样,却听肃王妃笑了一声,转身走到水缸旁边,伸手拖走了一个水缸肃王妃窈窕俏丽,面不改色地做出这个动作,画面确实很有冲击力。

    然而苏妖孽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因为水缸挪开之后,露出了一个洞口,光亮从中透了出来。

    肃王妃拎起苏妖孽便跳了下去。

    苏妖孽只觉得眼前一晃,已经被肃王妃拎着跳到了地道的下一层里。屋中很静,静得完全能把上一层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包括说话声在内。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复杂情绪的萧随意。

    萧随意旁听了这么久,如果还想不明白,就真的可以改名叫萧白痴了。

    苏妖孽“”

    他现在很想砍人。

    、第三十八章桌脚

    除了萧随意之外,这屋中或者称为刑室更为合适还有两个人。肃王妃从跃下到落地的这段时间里, 苏妖孽已经认出了这两个人肃王和宫九城。

    萧随意被铁链缚在柱子上, 身边一炉烧红的炭火, 身上有几道血痕和灼痕, 有些灰头土脸, 不过看上去脸色倒还不差。肃王则捧了一杯热茶, 优哉游哉地坐在一边。

    苏妖孽联想了一下这位王爷先前撒香灰的凶悍流氓打法,发现捧一杯热茶观刑这种行为还真是符合他的性格。

    然后他就被肃王妃扔到了地上。

    苏妖孽怀疑自己的伤口又被震裂了,缓了一缓, 这才看着萧随意, 说道“你都听了多少”

    肃王“”

    他故意端了一杯茶坐在这里, 摆下这么大的阵仗, 为的就是在气势上压倒敌人, 进而达到恐吓敌人的效果,但是苏妖孽第一句竟然是问萧随意听到了多少,全把他的布置当做空气

    更令他愤怒的是,萧随意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从你师父那儿开始。”

    苏妖孽微微蹙眉,“你既然听到了,为什么不说话”他目光在那炉红炭上转了转,“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能忍的。”

    萧随意“”

    他还不是为了想听听苏妖孽到底是什么立场所以才一直忍着吗他倒是想叫啊他忍的也很辛苦的好嘛

    萧随意表示十分无奈。

    肃王的一炉炭火让他彻底从亢奋的状态下冷静了下来, 不过他也终于知道了原来苏妖孽和肃王府之间真的另有隐情,原来苏妖孽先前那样说话真的只是想激他先走,原来他终究还是在意他的。

    肃王看到萧随意和苏妖孽十分有默契的同时抬头看着天花板, 气得几乎从他那把喝茶的太师椅上跳起来,“打住萧随意,那个账本到底在哪里,赶紧交代了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苏妖孽眉梢一挑。

    萧随意觉得自己现在大约真是心情很好,甚至还有心思嘲讽肃王毫无审讯技巧。

    但是。

    他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肃王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以为刚才那段话本王是白叫你听的”

    “你”

    “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你能忍心看着你的苏三受苦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肃王说着站起身来,“场面太血腥,本王先回避了。”

    “你说过不动老三的”

    “本王确实说过。”肃王已经走到了门口,微微偏头,“但是说过就说过咯,你能怎么样”

    “你信不信”

    “你敢吗,萧楼主”肃王终于回过头来,看着萧随意,嘲讽说道“你喜欢苏三,要我帮你说出来吗你舍得和他一起去死”

    萧随意一生中最重要的告白,就在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刻,由一个猝不及防的人猝不及防地说了出来,猝不及防得他简直想砍死自己。

    他理想中的告白,应该是在随意楼大获全胜之后一个黄昏,他拎着一壶酒和一把刀爬到楼顶,坐在苏妖孽身边,居高临下地对着远处的皇宫指手画脚,嘚瑟得全天下人都想揍他。

    而不是现在,两个人都落魄成这幅鬼样子的时候。

    萧随意很绝望。

    他觉得自己很怂,怂得连去看苏妖孽的神色都不敢。

    肃王丝毫没有自己说出了某件不得了的事情的觉悟,继续说道“人都是这样你先前以为苏三背叛了你,当然能毫不犹豫地跟本王说出玉石俱焚的话来。现在呢你有了牵挂,还该随便说死吗”

    萧随意无言以对。

    苏妖孽突然说道“宫先生。”

    苏妖孽的声音很平淡,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肃王方才那句话的影响。萧随意长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宫九城愕然回头。

    苏妖孽继续说道“宫先生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宫九城尚未回答,肃王已经皱起眉头,阴沉说道“你想说什么”

    “宫先生大可自己想一想,”苏妖孽平静说道“就算我敢把那本账交到你手上,宫先生敢不敢接肃王敢不敢让你接”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懂苏妖孽话里的意思肃王就这么一走了之,如果宫九城真的能问出随意楼的那个要命的账本,很可能转头就被肃王杀人灭口。

    肃王啪地一声捏碎了茶杯。

    “这是你自找的。”他转头看着苏妖孽,一字一字阴沉说道“刚才在外面的账我还没跟你算,要么一起”

    萧随意下意识地想喊一句不要,看到苏妖孽神色,硬是咽了回去。

    苏妖孽与肃王默然对视,半晌,忽然一笑说道“分明是王爷说不过我。”

    萧随意闭上眼。

    完蛋了。

    老三早晚有一天要死在他这个骄傲性子上,萧随意绝望想道,服个软会死吗为什么非要往枪口上撞呢

    肃王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挥了挥手示意宫九城退下,然后自己去炉子上夹了一块烧红的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地上的苏妖孽,似乎是在思考往哪里下手。

    苏妖孽干脆闭上眼。

    肃王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只觉得苏妖孽全身上下他看哪里都不顺眼,一时间竟然左右为难。

    岂料苏妖孽突然睁眼说道“王爷是不是在想该怎么动手”

    然后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他继续说道“王爷如果有兴趣的话,祝生书房里有关于这方面的详细介绍,这一块三年前我就放手给他管了我想现在那幢茶楼肯定已经在王爷手里了,取两本书来看对王爷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萧随意苍天。

    苏妖孽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他那张嘴上,他敢打赌。

    “取两本书来看对王爷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分明便是在嘲讽肃王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是找不到他想找的东西萧随意觉得,如果自己是肃王,今天若是放苏妖孽完好无损地回去,他就可以不用姓陈了。

    看肃王的脸色,还真有去随意楼好好查一查资料再来的可能。

    “其实何必这么麻烦。”肃王妃突然说道“我如果没记错,苏三楼主一半的功夫都在一双手上,是不是”

    萧随意面色微变,喝道“不可”

    “有了萧楼主这句话,那我就更放心了。”肃王妃嫣然一笑说道“其实萧楼主不必担心,我也没说要把他的手直接砍下来。这样未免可惜。”

    萧随意一怔,苏妖孽却突然说道“我和你有仇”

    “原本没有。”肃王妃将双手笼回袖子里,“但是不巧的很,你话说的有些多,所以刚才就有了。王爷有一句话没说错”她檀唇轻启,幽幽道“你自找的。”

    苏妖孽想了想,“有道理。”

    就在众人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的时候,苏妖孽忽然仰起头,继续说道“但是王妃啊当年你在俞长歌手下受的委屈,王爷他知道吗”

    萧随意“”

    从今天起,只要他和苏妖孽走在一起,他敢发誓没有人会打他了。苏妖孽真的有一种“让全天下人都觉得我很欠揍”的技能。

    苏妖孽其实也有些紧张,只不过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他一句话把肃王和肃王妃都给得罪了个彻底,更何况自己如今还落在他们手上下场如何,他甚至不敢细想,不过反正话都已经说了,也没有他反悔的余地。

    至少这样,萧随意那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然而在肃王妃的眼里,他这样的神情和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一类的词都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默然接受了那句由肃王爷代劳的萧随意的告白而已。

    爱情使人白痴,这句话果然是真理,连苏三这样的人都逃不过去。

    然而这本来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肃王妃以女子之身取得今天的成就,其中辛酸苦楚,真真是一言难尽。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比肃王、甚至比萧随意自己都要清楚,在随意楼的这两个头领当中,到底谁才是那个薄弱的突破口。

    而且苏妖孽也确实成功地激怒了她和肃王。一句话把两个人全都骂了进去,偏生听上去还颇为温文尔雅,实在是语言艺术的极致。

    她将苏妖孽拎起来靠着墙坐好,然后解开了他锁在背后的双手。

    苏妖孽一句“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肃王妃咔地一声将他的双手锁死在身前,然后说道“萧楼主,如果你执意不肯告知那本账的下落,苏三有十个指甲”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可以拔很久。”

    萧随意的面色终于变了。

    便在这时,苏妖孽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萧随意尚未反应过来,猛见肃王妃脸色一寒,叱了一声“你找死”,抬脚便向苏妖孽胸口踢去。

    苏妖孽肩头一震,一口血连着一粒淡绿色的药丸一起喷了出来。

    萧随意看到了那殷红血色里夹杂的淡绿药丸,面色彻底变了他当然知道那是怎么,那是随意楼杀手暗探们一般都会藏于口中,在走投无路之时用于自杀的毒药

    他只是没想到苏妖孽身上也有。

    那个瞬间他看着苏妖孽苍白的脸色和因为染了血而艳丽得触目惊心的双唇,只觉得一股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恐惧吞噬了他的所有,那样深沉而黑暗的寒冷,压抑得他甚至无法呼吸。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苏妖孽就死了啊

    那种湮灭以一切的恐惧虽然转瞬即逝,却深深、深深地在萧随意心里留下了痕迹。什么恩怨情仇他都不在乎了,他只知道自己决不能接受苏妖孽死,绝对不能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嫉恨。

    老三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肃王妃就能看出他是要自杀,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凭什么

    他真的还差的很远。

    肃王妃本就站在苏妖孽身前,这口血自然也溅了一些到她的衣裙上。不过她的衣裳本就是深红色的,倒不怎么看得出来血迹。

    她站在原地,盯着苏妖孽看了许久,终于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像是梳妆用的小钳,然后用丝带束紧了袖口。

    苏妖孽默然。

    他当然知道肃王府为什么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那个账本。换做任何一个人来,最想要的只怕也是那个账本。

    那里记录了太多人阴秽的一面。

    可以想象,如果指着那本账的某一页,对某位尚书大人或者世家家主说您在某年某月某日杀死了某某,现在我想请您做一件事,您最好还是答应一下,否则

    完全不用说完“否则”后面的话,只怕那位平日里声名卓着的大人物就会立刻乖乖地帮忙。

    随意楼对人命的开价极高,这些年来,生意都只在贵人们之间进行,所以可想而知,如果有人得到了那个账本,他就能从贵人们哪里得到多少“帮助”,或者,更多的东西。

    这样的力量,没有人会不动心。甚至萧随意自己都承认过,一开始随意楼决定将这些生意全部都记下来而不是立刻销毁的时候,就存了些不太正当的心思。

    然而这些年来,随意楼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信誉,始终没有动用过那个账本。这让许多贵人们选择请随意楼出手的时候,经常习惯性地忘记自己也会有把柄留在人家手里。就算偶尔想起来,在杀人的渴望和承担的风险之间,会选择前者。

    毕竟这样的事还没有过先例,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而现在肃王想要那本帐。

    在随意楼里,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是天塌下来有知情人士顶着。

    苏妖孽是知情人士,所以他必须顶着。

    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肃王妃真的动手的时候,苏妖孽还是被钻心的疼痛折磨得几乎虚脱,无力地靠在墙上,全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勉强咬住嘴唇让自己不要叫出声来。

    萧随意更是早已闭上了眼睛。

    “萧楼主现在想起来了吗”肃王妃淡淡问道,随手把那一小片浸满了血的指甲扔在地上,“没有我就只能一会儿再问一遍了。”

    萧随意默然不语。

    “闭着眼睛不看,确实是自欺欺人的好办法。”肃王妃一面说着,一面钳住了苏妖孽的下一个指甲,缓缓撬起,“但是并不能代表那不存在。”

    她这次的动作十分缓慢,苏妖孽能清晰地感受到指尖摧枯拉朽的痛苦,以及那种可怕的抽离感,忍不住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原本他极讨厌灰尘汗水沾在身上,现在却全然顾不上了。

    他现在有些佩服霍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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