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殇 第35节

    我放开抓着他的手，坐到了相思树的正对面石阶上，就那么看着树里的女子。那个女子看见我只是坐在石阶上，又开始哀伤。

    等了很久，来来往往的人还是很多。简墨轩让欣欣先回去了。自己坐到我旁边，指着相思树问我“她很美吗？”

    “……恩，很美，比我见过的女人都美。”

    “真的假的？小无情，比你还美？”

    “简墨轩，我是男的，不能比。”

    “嘿嘿，你全身上下我都看过，我知道你是男人，可是，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比你更美的人。”看着他用手磨蹭自己的下巴，一脸猥琐的笑。我打算不理他。

    “她长什么样子？”

    “……”

    “她真的在哭，哭什么？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你怎么见得到幽灵啊？小无情，你真厉害啊……”

    身边一只苍蝇一直不停地叫，让我有些烦躁“闭嘴！”

    “小无情，你都不理人家，好坏啊~”呸，流氓。

    终于清静了。夜越来越静，慢慢的人越来越少。看见这么久我都没有离开，那个女子高兴地看着我，只有眼里的眼泪还在打转。是在期盼吧，相思树，果真是名副其实的相思树，那个女子就这样被囚禁这么久，她思念的又是谁，那个人可有跟她一样，在苦苦等待重逢。还是，已经忘了她呢？

    我站起来拍了拍有些麻的腿“没人了，去把树砍了吧。”

    “你站到院子门口那里去，这相思树砍了，肯定会被发现。砍完我们就得跑。”指着院子的门口，让我过去。

    “你也怕这个？”

    “拜托，这棵相思树不要说在清河镇，在琥国都是出了名的。要是让人知道了，不被烦死才怪。朝里的那些老头最会唧唧歪歪了。”

    看我乖乖地站在院子门口，他才走到相思树面前。只看到他抽出身上的剑，差不多有几秒钟的停顿，然后就发力往树干砍去。快，准，狠。回过神就看见相思树慢慢倒下，这么快就好了？那我之前还等那么久。

    跑到我面前的时候，看见我还在发呆，简墨轩抓起我的手就跑，边跑边骂“你个二的，怎么不跑啊，蠢货。”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们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我扶着墙拼命地喘气，一下子跑的太快了。等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相思树里的那个女子站在我面前。她的嘴唇微张，整个人异常的激动。可是我还是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摇了摇头，她一下子失望地垮下肩。没过一会，她突然跪了下来，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三个头。抬头对我笑，说了两个字谢谢。这两个字我看懂了。

    看着她越来越透明的身体，看着她泪流满面喜悦的表情。我也觉得轻松，被束缚不知多久，那种被压抑多少年，甚至是几千年的痛苦，无望的等待，终于得到解脱。而我呢，我是不是会和她一样，也能从这无望的深渊爬出去。发自内心的喜悦。

    简墨轩呆愣地看着我的笑，手慢慢抚上我的脸颊“无情……你这样笑，真美”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笑着对那个相思树里的女子说“再见”

    夜晚总是短暂的，这个故事也就是这样结束的。对于那晚简墨轩异常的行为，我却没有深思。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如果一个人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那么他会带着相伴一生的人，在相思树前两人相握，绕着相思树走一圈，祈求祝福，祈求一生一世在一起，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清河镇的一行，只是我记忆中的一段，我并没有刻意去记住它，唯一记住的只有那个泪流满面却带着笑的美丽女子，即使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那个笑，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第五十二章 恨

    到达莲井的时候正好是黄昏，西落的太阳，映得这个有些老旧的城镇闪闪发光。可是，却是种微弱的像是随时都要熄灭的光芒。过不了几天，这里就会是一片炼狱，只会有死亡笼罩在这里。

    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一想到这个城镇之后的痛苦与哀鸣。我也是替它难过的，可是，也仅此而已，我自己也无能为力。

    在边境，许多条件都是有限的。相对于其他士兵，我和简墨轩的待遇已经好太多了，是住在莲井官邸。而且，我和简墨轩到得时候，已经比李念真晚了五天。等我到达莲井的时候，我才知道懋国的人，千疏墨欲也已经到了。他和我之间就隔着一座城池。

    夜晚的时候，我站在房间的院子里，发现，这里竟然也有一棵桃树，可是桃树还没有到开花的季节。只有稀疏的绿嫩芽。

    我不知道，这次我作为人质，要做的是什么。而且，这段时间，我的待遇根本就不像人质。没有用枷锁捆绑我，也没有用器具虐待我，更没有将我关起来限制我的自由。不仅给了我足够的自由，而且待遇也是最好的。根本就不像是要来当人质，更像是要来游山玩水的。琉璃珏月是真的不怕，不怕我逃跑吗？简墨轩也似乎对我相当的信任。

    忍不住笑了，信任？我看不是，应该是，他们知道，我根本无处可去。即使给我自由，我也不会去哪里。是啊，这里这么大，但真要说起去哪里，我还真说不出来。人质，就人质吧，反正，也很久没有见过千疏墨欲了。顺便还能见到他。

    一想到千疏墨欲，我就无法控制的想到应频生。看着桃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份圣旨还在我那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毁了那封信的同时，没有一起毁了那份圣旨。我曾想叫莫言把圣旨交给应啸鸣，但是他在将圣旨交给我之后，便彻底地消失了。和以前不同，这次是真正的消失，我和宫人打听过几次，都没有任何消息。而那份圣旨就一直留在我那。

    千疏墨天恐怕是知道的，所以在莫言将圣旨交给我的时候，才会传话。自己的儿子害死了我的哥哥，是愧疚吗。那个帝王，一直是这样，反反复复，挣扎无奈。都只是为了维持作为帝王的责任。所以才会寄期望于千疏墨欲，做到除了这天下，无欲无求。说起来，他也只是个可悲的人。

    而应频生，无疑是最无辜的人。只有那份圣旨见证了他的成就与梦想，懋国现在，还有多少人会记得这个将军，这个为国牺牲的傻子。懋国护国大将军，封号永骥将军。死后的荣誉，又能让人记得多久。是不是到最后，只有我，还记得那个说要当流芳百世的大将军的傻子。

    伸手掏出脖子上的挂链，那颗三生石在夜色下微微泛光。轻轻抚摸着三生石。

    三生，三生，前世已经过去，今世已经结束，来世，只剩一世了，应频生你可要记得。阎王路上，要认出我，要叫出我的名字。虽然我叫应无情，但我真的不是无情，我会哭泣，会伤心，会难过。我不是神，所以在知道应频生死的时候，我会放声大哭。

    对于那个傻子，我有着说不清的感情，不同于千疏墨欲。是那种每次只要一想起他，就会隐隐作痛，好像要流泪的感情。所以，我很少想起他，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一直不想他。也许，因为那个傻子，是唯一一个只对我付出，却从没想要在我身上得到过什么。那么一双干净，憨傻的眼睛。这一辈子，是没有办法再看见了。

    每次只要想到这，想到琉璃珏月的嘲讽，我就不会无法抑制，所以对琉璃珏月，我是没办法原谅的。即使是简墨轩，对我做了那种事，我也是可以原谅他，因为他伤的只是我。而琉璃珏月，却是害死了那个傻子。

    我想过许多次，四国聚会的时候，如果我去了，那么那个傻子，是不是还会抓着头，脸红害羞地叫我‘小情’。哪怕一眼，在泺源殿放声大哭的时候。我想过，哪怕一眼，只要能看见那个傻子一眼，也许我都是可以原谅他的。

    前世，我真正恨的只有我的父亲。但是，在死的时候，那种恨也消失不见了。恨一个人，太累了。在受到伤害的时候，我会痛恨那些人，在我被简墨轩伤害的时候，我恨过简墨轩；在思卿离开欺骗的时候，我恨过释孟封；在应频生死的时候，我恨过千疏墨天，恨过千疏月晓，恨过琉璃珏月，甚至恨过我自己。

    可是，我没有那么情长。当面对时间的流逝，我的那些恨也被时间慢慢消磨殆尽。我知道，我的恨无法长久，因为恨的时候太痛苦，太累。

    所以，我可以原谅简墨轩，因为看见他眼里的痛苦；我可以原谅释孟封，因为思卿陪伴了我八年；我可以原谅千疏墨天，因为我看见他的挣扎；我甚至可以原谅我自己，因为我情不自禁的入戏。可是，我为琉璃珏月找了千百个理由，又否定了千百个理由。直到最后，我也没能找到原谅他的理由。我真的无法原谅他。

    也许是我对他的偏见，也许是我自己的自我坚持。但是，对于琉璃珏月，我真的是恨的，至少现在，我无法原谅他。

    轻轻呼出憋在心口的气，一想到琉璃珏月，就会心烦。

    “这么晚不睡，小无情，可是在等我？”

    我回头，看着站在夜幕中的简墨轩，没有言语。

    “小无情，在烦恼什么？”

    “……简墨轩，什么时候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