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温热的,他就一定能把他拉回来。
袁玖一早起来,下人就将莫竹青的书信奉上,说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去双辉楼一趟。还说他会尽快赶回,继续为袁玖疗毒。袁玖笑了笑,将信放在一边,再回来的时候,就该是两个人了吧。
却说丁雁翎当日从常教离开,心情苦闷烦躁,回到双辉楼不思正事,终日饮酒买醉,要么就频繁出入秦楼楚馆,以声色填补空虚。父亲震怒,将他狠狠训了一顿,谁料他仍是没半点儿悔意,照样该怎样还怎样,甚至变本加厉。
丁家父母也知道他和莫竹青的事,本就极其不满,这次见他一人回来,以为他终于想通了不用再烦心了,谁料却正好相反。大好的儿子被个男人弄成这样,实在是……气煞人也。
父母连番对丁雁翎晓以大义,说极了也少不得打骂,后来又想了一招为他联络婚事的办法,什么官家小姐江湖大户,今天一个明天一个,一次次弄下去,丁雁翎气急了,破罐子破摔,由着自己舒服胡来,彻底什么都不在乎。然而心里的苦闷越积越多,身体上又胡折腾,终于是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无论怎么治都没起色,拖了几个月,怕是不中用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终究躲不过相思二字。
丁夫人吓坏了,说不如去找那个什么莫竹青回来,总能救儿子一命,却被丁老爷制止,怒斥这样的逆子死了干净不要也罢!丁夫人哭得伤心,说我们可是就这一个儿子,丁老爷只好唉声叹气,可要他去求莫竹青,他始终做不出。
然而就在双辉楼打算准备后事时,莫竹青却自己上门了。
丁夫人泪流满面谢天谢地,拉上人就去丁雁翎卧房,一路上不断说只要儿子没事他们就什么都不再管,年轻人爱怎样便怎样,丁老爷无奈,连叹自家儿子太没出息。
遣走所有下人,莫竹青往床边一站,眼泪就下来了。
逃来逃去无数次,到底还是来了。
“路上我还想,他们说你快死了,不会又是诈我吧,原来……竟是真的。”
仿佛真能心灵相通,丁雁翎手动了动,睫毛忽闪几下,十几天没睁过的眼,这一下就睁开了。更奇怪的是,他最近时常昏迷,意识早不清楚,可此时却是明显的清醒摸样。
“竹青,你来了?”淡淡的笑着,仿佛他们不过是分别了一小会儿。
那气若游丝的声音让莫竹青的心紧跟着又抽了一下。他蹲下来握住丁雁翎的手,眼泪更是止不住,“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丁雁翎摇摇头,“我知道你会来,我一直等着呢,不着急。这些天我就使劲儿想,天天天天都想,你若来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什么原谅不原谅,真说起来,我也有错,你也要原谅我。”
“那我们扯平?”丁雁翎努力笑着,想握住莫竹青的手,却使不上劲儿。
“好,我们扯平。”莫竹青抽泣,拉过丁雁翎的另一只手覆在自己手上。
“不久前我想起一件事儿,你盗宝那次说,只要我答应你的要求,你以后什么都听我的,结果……你没听我的。那现在你说的话,还能信吗?”
丁雁翎露出可怜相,莫竹青一怔,皱眉道“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真是小心眼儿。”
“彼此彼此。再说那可是大事啊,我不记得清点儿,下回你再不守承诺,我找谁哭去?你只告诉我,这次你说的话,究竟做不做准,能不能信?”
莫竹青抿着唇不去看他,“你爱信不信。”复又不忿地说道“教主说我没出息,我看你才是,竟病成这样,丢人。”
丁雁翎怔了怔,随即勾起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道“那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么……”
莫竹青一愣,半晌,终于趴在丁雁翎耳边,也低低地说了五个字。
一个月后,不出袁玖所料,再次回到常教的,果然是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丁丁和莫莫这对最难搞的也搞到一起啦,庆祝~~~~~~撒花~~~~~~~~~~~
75、完结
夜里,云彩遮住了月亮,伸手不见五指。
秦虹瑶站在半山腰的小树林里,朝被茂密树木遮掩的蜿蜒小道上望去,秀眉深锁,脚下耐不住焦急地来回踱步。又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一个人影由远及近。
月亮正好出来,淡白的月光照在那人修长瘦削的锁骨上,显出渗人的白皙,往脸上看,五官异常精致,就连有花魁之名的她也未必能赶上,即便左脸有两道细长的疤,也丝毫不减光华。头发梳得整齐,穿的虽是粗布薄衫,却颇具风骨。
细长的眼中神色有些郁郁,却带着十分的精神。
“你……好了?”收到信时就有所猜测,如今亲见,免不了再问上一问。
“近两个月常常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直到这十来天,方才一直清醒着。我想,算是好了吧。”
他俩虽侍奉同一个主子,却势不两立,张口必要争吵,可今日一见,从前他身上那些她极其厌恶的妖气、邪气和戾气,似乎都没了,这么一来,倒也是因祸得福。
“你第一个找的人是我,也就是说,你不想让门主知道?”
水寒衣低眉顿了顿,“没错,我不打算告诉他,他既以为我傻了,我就一直傻下去。几日来我将从前的事理了一遍,方才明白,如今的生活可遇不可求,再者我们俩也都已习惯了,便不想再添麻烦,也不想他担心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由我一个人背吧。”
他淡然笑着,语气诚恳,秦虹瑶不由地一怔,都快不认识这个人了。
当真是死过一次、疯过一次,就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了。
“这次,是有两件未完的旧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第一件是袁玖的毒,待会儿我将解药的制法写给你,”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这药不容易制,前前后后恐怕得花近一年的时间,你们还需想法子给他续命。”
“这你放心,我们一直用药压制毒性,效果还算不错,再拖一年,应该也不是问题。”
水寒衣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色,怅然道“那就好,那就好……”
从前他性格狠毒乖戾,睚眦必报,任意妄为。如今才明白报应不爽,造下的杀孽,若真应在自己身上也好,可也或许……会应在凌中南身上,甚至小宝身上。
那两人,是他拼尽一切想要保护的。近来一起过了许多日子,体会到了那些罕有的幸福快乐,便更舍不得。所以他极力想弥补从前的过错,只希望幸福能够长久一些。
秦虹瑶拿到方子,边看边想,恍然大悟,不禁赞叹水寒衣真是个奇才。
“另一件是什么?”她将方子在袖中藏好,又问。
“第二件是我的私事。我被刘达赶出古门时,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环春馆流月姑娘房中挨床的那面墙的一个暗格里,劳你跑跑腿,将那东西取来。”
秦虹瑶点头,这事的确简单,只是不知水寒衣口中很重要的东西,究竟为何物。
“你办完这两件事,还须回来一趟,无论如何,得给他个交代,让他安心,到时你这么做……”
水寒衣将计划讲了一遍,秦虹瑶边听边感慨,以往他为人行事虽不让人待见,可对凌中南的心意却半点儿不掺假,够细致、也够深情。
“我明白了,你就放心吧,这两件事,我一定帮你办妥。”
水寒衣微笑着一抱拳,“多谢。”
“何必客气,”秦虹瑶也一扫往日恩怨,“你和门主在这里,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如我调些人来保护你们,你们也能过得轻松些。”
水寒衣却摇了摇头,“不用了,退出江湖,不就是为过些平淡宁静的日子么?方才那两件事,也正是要了结未完的债,此后,古门是古门,我们是我们。”
秦虹瑶一怔,“那……至少带些好药过来,我看你跟门主的身体,都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