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澜将人轻轻放到床榻内侧,盖好被子,摸摸他汗涔涔的额头柔声说“等我,马上回来。”
他赶紧去药房抓药,却发现杜仲没有了,桑寄生也不够了,是君颐给冯府大夫人看病之后还没来得及补上。本来还要再问君颐,却发现人快疼昏过去,根本说不出话来,狂躁地捏扁了手里的称。
郑澜在药房里来回踱步,然后在衣摆上撕下一块白布蒙在脸上,牵出马飞奔下山,一骑绝尘,将马鞭抽得飞响。
寻到最近的药房,郑澜跑进去,几乎是揪着大夫的领子,让人立刻给他抓药。
大夫打量了蒙着面的人好几眼,忍住没问什么,一边称量,一边安慰连外袄都没顾得上穿的人“安胎的话,光是这些药是不够的。我再给你开些,这种事情大意不得,弄不好会母子都……”
郑澜哪里听得进去他唠叨,他的君颐就是有名的大夫,一定知道怎么治好自己“别废话,你只管快些抓就是!”
大夫叹了口气,思量着就郑澜说的那个方子,效力不上不下,怕是不能起什么作用,便还是抓了一整副安胎的药递给他“如果严重,就请人过去看看。”
郑澜撂下一锭银子,拿过药包跨马疾驰回去。
越是心急,就越是出乱子。郑澜出城的时候,察觉到后方一直有规律的马蹄声,怕是被人跟踪。起初他并不想搭理,结果那些人越靠越近,没有放弃的意思。
绝对不能将这些人引到家里!
他低声骂了生娘,本来已经焦躁得快要发狂,将情况不明的君颐一个人留在家中,若非形势所逼,万万不会无视君颐往常的警告下山露面,醒来怕是要挨好一顿数落,眼下居然还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他,简直是往刀口上撞。
他借着小路绕了几个弯,捡了四块石头,弃马蹭蹭爬到一棵树上,瞅准了时机,出手狠戾至极,直接击中那些人的后脑,三个人当场就半死摔下马,最后一个人跌下来断了腿,滚至路边。
郑澜跳下来,一脚踩在最后那个人脸上“说!谁派你来的!”
“将……军……”那人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最终昏死过去。
郑澜咬牙嚼碎了这两个字,跃上马背往回赶。
冲进屋后,好在看到床上的人情况比他走时好了一些,郑澜才不那么急躁,为他掖好被脚,踏踏实实地熬好药。
“怎么会突然腹痛?”郑澜心疼地摸摸他依旧毫无血色的脸,把人搂在怀里一勺勺吹凉了喂进去。
君颐将郑澜的表情尽收眼底,浅浅笑着抬手,为他摸去脸上的一抹黑灰“有很多病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见郑澜还是不放心,保证道“我今天晚上就能好。”
“真的?”
君颐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是神医。假如改天我们在树上做,就算咱俩的那里都冻掉了,也能再接回去,更别说这点小病了。”
郑澜知道君颐在故意安慰他,无奈地笑笑,脱了鞋上床把人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君颐,不要再生病了。”
“嗯。”君颐舒服地往后倚,揶揄道“你熬药用了好久,是不是煎坏了一次,又重新弄的?”
郑澜沉默片刻“居然被你发现了。”
君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郑大忽悠日常坑君颐(11)
大家应该能看出来小君发生了什么变化吧,感觉挺明显的了,除了某个傻郑……
之后的日子更新会比较不确定,因为窝毕业了,得处理很多事情,家长也来了,不方便写文,怕马甲掉……
谢谢大家的支持,看了评论很温暖,文里的两小只最终也会好好的~
☆、第十二章 好冷,好冷
木屋的日子在看似平静的时光中慢慢踱向新年。
人皮面具已经制成,但是二人却没有了下山的缘由。除去偶尔采采药,郑澜的生活就是喂饱小妖精,然后让小妖精委屈巴巴地榨干他。只可惜小妖精最近脾气见长。
以前君颐受不了了,会一边用脚跟轻轻蹭他后腰,一边抱怨“太粗了”,带着哭腔的呻吟总是弄得郑澜从心到骨子里都酥酥的。
反观现在,某夜二人正要共赴鱼水之欢,郑澜刚全部插进去,君颐就皱了皱眉头,揉了揉肚子,还拍了一下,不高兴地嘟囔了句“变小点”,看样子是在威胁体内作怪的大肉棒。郑澜当场忘了动作,腹诽这是能变大变小的事儿吗……
还有某日,郑澜一直恶劣地忍着不射,将人折腾得毫无招架之力,怎么求饶都不管用,只能张开大腿予取予求。他本想抱起人再一边亲一边动,却发现君颐自己在闭着眼暗自运气,一个接着一个深呼吸,嘴里默念着什么,看样子是要努力把火压下去,吓得郑澜一个激灵就在小穴里缴了械。
白日里君颐努力压着莫名的火气,郑澜虽觉得有些奇怪,也甘之如饴地顺着他,谁没有些烦躁的时候,谁又让他是君颐的相公呢……但是一到夜晚,家中各处都是郑澜的天下,君颐被欺负老实了,射得痛快了,也就会恢复原本的温柔模样,无害地酣睡在侧。
郑澜餍足地搂着人,待君颐熟睡后,一连三日,每日都在丑时左右出门,带着面具溜达半个时辰,回来再摘下继续把热乎乎的君颐抱到身上,将他的脸搁在自己肩膀上,胳膊一定要环着自己的腰,有时还要抬起君颐一条腿骑到自己身上,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满意地把手放在肉嘟嘟的小屁股上,再欣然入睡……
等溜达到第四日,郑澜正准备返回,从树林里深处走过来一个人,粗布劲装,一看便知是练家子,越靠近越快,跑到近前。
郑澜神态自若地负手而立,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神情似颠似狂,又惊又喜,在看到郑澜挑起一侧眉毛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明明是堂堂八尺男儿,却就这么伏在地上,以拳捶地,又哭又笑,涕泪横流。
郑澜上前,双手扶起他。那人抬起身后就紧紧盯着郑澜,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狂喜,几次要说话但张口就是不成声的哽咽,模样狼狈至极。
郑澜不由得被他感染,拍拍他的肩,等待对方情绪平复。
那人使劲儿搓了几把脸,嘶哑地说出哽在喉间,默念了千万遍的称谓“将军……”
郑澜沉默片刻,还是选择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死后再醒来,就失了忆,往事记不起分毫。”
那人也是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眼圈又红了起来“将军,我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烨家军参领左升,曾跟随你北讨匈奴,平熤王叛乱。那日我在远处,一看身手招式,便知是将军……”
郑澜皱眉“我的身份,都有谁知道?”
左升擦干净眼泪“将军放心,这几夜我都是只身来确认,仅我一人知道。”
郑澜点头,让左升给他讲自己生平事迹,静静的听着,神色不悲不喜,就像是在听听一个人的生与死、名与罪。往昔的荣光再也无法感同身受,死前的心灰意冷狼狈蹉跎也如过眼云烟……
郑澜沉沉地闭上眼“皇上,可是忌惮我功高盖主?”
左升悲道“将军虽会有功高盖主之嫌,但属下听闻皇上与将军兄弟情深,将军……去后,皇上日夜悲恸,还大病一场。”
“那我是为何遭害?”
“是国舅串通副将,买通部分士兵,然后联名朝中几位大人上书,给正在戍边镇乱的将军硬生生扣上谋逆的帽子,”左升咬牙,双手紧握“人证物证俱全,皇上即使自己不信,也无法在种种证据前袒护您,只能赐一杯毒酒……”
国舅……朝中大臣……军中士兵……
冯、魏二府……还有那个被过河拆了桥的陈策……
郑澜眼眸暗沉,心中已有了个大概,想着自己出来的时辰不短了,便和左升约定了信号,改日再详谈。
临行前,郑澜叮嘱“失忆一事,只有你知我知、君颐知,再无第四人。”
“君颐,可是那位军医?”
郑澜脚步一顿“你对他知道多少?”
左升努力回忆了下“只知他是将军征讨南蛮时,收入麾下的一位年轻神医,救过烨家军上下无数条性命,其余秉性人品都不是很了解,但听说……您与这位军医交情颇好。”
郑澜点点头,沉思着回家去,左升目送他远去,直到没了身影才含泪返回……
进了家门,郑澜揉揉眉心,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正熟门熟路地摸上床榻,却猛然看到了床上坐着的人!
君颐一脸阴翳地看着满身寒气的人,不说话。
郑澜还是头次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头皮发麻,咳了一声“睡不着,出去转转。”
“夜夜都睡不着?”君颐冷笑一声,“那我明日给你开些药,保你日日安睡。”君颐占着床中央,这床榻原本两人抱在一起并不显挤,但现在君颐这么大咧咧地一坐,郑澜只能干站着或者挨边儿坐。
见人许久没有动作,郑澜一哂,果断脱了衣服,将自己剥了个赤条条,搓搓手“好冷啊……”
君颐淡淡道“无妨,你出去这么久都不怕冷,真得了风寒,我的药可好用得很。”
郑澜捂着鼻子小声打了个喷嚏。
君颐“……”扁扁嘴,往里挪了挪屁股,背对着郑澜躺下。
郑澜钻进暖烘烘的被窝,冰坨子似的手贴到君颐胸口见没被推开,就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好冷,好冷。”
“你做什么去了?”君颐问,黑夜中睁大了眼睛看着墙壁。
郑澜闻着君颐身上熟悉的草药清香,说道“去见王齐了,我收了他做徒弟,教他功夫。”
君颐想问郑澜收徒弟为何要瞒着他,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没有坦白的事情更多,张了张口,却没有问出来。
郑澜笑道“想问就问,咱俩之间怎会有不能说的话。”
君颐“……”
郑澜自顾自接着道“我不愿意你关心那小子,他有手有脚身体健康,却总跑你这里讨怜悯,要是我明着收他作徒弟,他岂不是要天天到这里找师娘?”
君颐听他“师娘师娘”地乱诹一通,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郑澜见君颐弯了弯眼睛,趁机换了个话题“娘子,你医术这么好,可有法子恢复我的记忆?”
君颐捏紧了被角“为何想突然想到这个?”
“我与你相识这么久,却只记得这几个月,错过了以前的小君颐,想找回来。”
君颐突然沉默了,没有点头也不拒绝,床帏小小的空间蓦然安静得有些尴尬。
郑澜轻轻叹口气,想揉揉他的头发,但又不想把手伸出来,改成大掌拢起来揉揉君颐胸口“没事,我也觉得太难了……就这样吧,也挺好。”
“我……”君颐握住在胸口乱动的手,转过身,看着郑澜在黑夜中依旧明亮的眼睛“我明日开始着手准备……给我些时日,需要找个人帮忙。”
郑澜点点头,把人往怀里团了团,亲亲左眼再亲亲右眼,让君颐闭上了眼睛“不早了,睡吧。”
两人一直维持着半侧躺的姿势,睡着后不会察觉,但醒着的人就渐渐有些不舒服起来。郑澜听君颐呼吸平稳,以为他睡了,便放开人转过身,枕着胳膊,思考今天左升的事情……
想得入神,不知不觉天就快亮了,灰白的晨曦透过床帏的缝隙射进来。
郑澜觉得背后被碰了一下,起初没有在意,但是不久腿又被踹了一脚,不明所以地回头,见到君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底一片青黑,遍布血丝,紧抿的唇角向下垂着。
“怎么了?”郑澜转回去“怎么没睡?”
君颐没说话,将自己的枕头嫌弃地推到一边,拉过来郑澜的胳膊,枕过去,然后整个滑腻赤裸的身子都紧紧贴上前,环住郑澜的腰,腿也骑了上去“我睡不着。”
郑澜看着闭上了眼睛、但嘴角依旧紧紧抿着,甚至有点委屈的人,又叹了口气。
他慢慢把手放在君颐圆润的小屁股上摸了摸,再捏两下“我也睡不着。”正说着,就打了个呵欠。
君颐紧接着也打了个呵欠。
二人不约而同地低声笑出声,胸腔震动相连,恰如和鸣。
郑澜方觉得困意汹涌袭来,合上眼也很快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十三章 量力而行
是日,积雪消融,寒渐入骨,远山色苍而岑寂。
王齐怀里揣着写满名字的纸,走向半山腰那间寂静的小屋,冻得发红的小脸绷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