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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流杯客 第13节

作者:多四 字数:8842 更新:2021-12-29 17:39:37

    “陛下,我朝并无帝王娶男子为妻。”冯忠静道,“嫁娶之事,自厉帝来朝臣本不该再干涉,可陛下是一国之君。帝王之明须如月,皎皎不可毁,享万人敬仰。”

    “冯大人一言有误,”秦容顾漫不经心敲着桌子,“是人就要犯错,月宫尚有蟾蜍可损皎皎清辉。朕不觉此事上自己有误,也未曾说要娶周涵芝,这都是你们自己想的啊。”

    周缜看了一眼程杲,程杲向来懂秦容顾的心事,这时却老神在在地垂着眸并不向别处看。他再看掌着即位、册后等事的奉御刘显清,刘奉御居然扭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秦容懋摇了摇头,突然出声道“啧啧啧,本王的皇兄未说要娶,各位大人多虑了。”他说着不怀好意一笑,“那皇兄是要把自己嫁出去?”

    亏得秦容顾脾气好,没把案上的盖碗朝着出言无状的莽失弟弟砸过去,他语气淡淡地道“容懋回去后静思三日不许出门,另停一月俸禄。冯大人,朕来考你,娶的古字如何写,源于何?”他把问题引开。

    “娶同取,从耳从又,‘又’字古来与‘手’同义,征战割左耳记功。”

    “哦——冯大人果然学识渊博。”秦容顾故作恍然大悟之态,“如此看娶字不是好意思呢,本义显得不公允,所以朕不喜欢这个字,也未说过要娶谁。朕不喜欢的字很多,现今最厌恶这个。嗯——诸位放心,朕不娶。不过,朕更为说过要嫁。”

    冯忠静松了一口气,皇帝不成亲是一回事,以后慢慢劝就好,可要娶周涵芝就是不能再胡闹的大事了。却听秦容顾接着道“法与人异则可变,再者也没哪条祖宗规法说皇帝不能喜欢男子。朕只是想与涵芝成亲而已,嫁娶显得不公允,成亲才公允。多喜庆的事,众位大人不需这么紧张。对了,朕只是告诉各位大人一声,没有听各位大人的看法的意思。”

    “陛……”周缜惊觉被秦容顾摆了一道,秦容顾早已抛饵,只待着他说的那一个“娶”字自己上了钩,然后才好说出后面的话。

    秦容顾打断他,“无需多言,朕心意已决,各位大人快回去罢,天不好便早些回府。”

    周缜和冯忠静几人站在秦容顾面前不愿退下,程杲这时才还了魂拽着他们出去了。

    秦容顾对着一室空桌椅无奈笑了笑,他怕是要被后人记个百十年,想来人生不过百,长生不死的是精怪,他不过只能活短短数十载,听不见后人的评述,死后不会再生气。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活着时该尽兴便要任性,无需多忧自扰。他与周涵芝成亲,周涵芝便为帝卿,不是后宫中的皇孋、别与普通的臣子,有身份有名字,与他写在史书的一页一篇上。

    想着这些他换了衣裳往太子府而去,周涵芝自归王都后就住在庭荣院中。

    院中的杏花谢了不久,青杏尚小,雨水滴滴打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水泡。书房桌子上的茄皮紫瓷瓶中插着秦容顾昨日顺手折了放进去的丁子香,瓷瓶旁温着清酒,银温碗中的水微凉,周涵芝不知去了哪。

    周涵芝在王都任着比部郎中,事情不算少,但官职不算高,且不需上朝。秦容顾大早上起来看不见周涵芝,只能自己处理完了事情跑过来找他。

    天阴着,并无雷声,雨丝细而润泽。秦容顾让照雨换了温碗中的水,温好酒后听见有脚步声。他一侧首,便看见院中青墙上挂着雨的蔷蘼,和踏雨而来的周涵芝……还有走在周涵芝身侧和周涵芝说说笑笑的郑琰。

    “照雨,你去把郑校理送回去罢,下雨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走。”秦容顾隔着窗子对郑琰温文一笑,郑琰白了他一眼,不待照雨出来已和周涵芝告了别。

    “给你的,”周涵芝走进屋把食盒放在桌上,“容顾嗓子不舒服,我怎么能听不出来。银耳山药之类润肺健脾,陆大人知道我手拙,我就厚着脸求陆夫人煮好了粥然后去拿了回来,自觉尝着味道还可以。”

    “嗯——”秦容顾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可那些都没涵芝亲我好得快,你回来之后甚少和我……十分亲近,我这假正经的清心寡欲久了,看见涵芝欲`火难耐才成了这样。”

    “……”

    周涵芝看着秦容顾那一脸的严肃眼中带上了笑意,倒是没再犹豫便亲了上去。

    杏梁燕

    天黑的时候周涵芝送秦容顾回宫,春日夜风多温情,不忍冷人面。才子风流,佳人多情,尽提了灯笼走在甜水街的樱树下,眼波流转顾盼神飞。

    隔着花影望过去,披帛薄,冰肌骚,衬着花中挂的灯笼和层叠如云的大片粉白,或娇或媚浑然天成。

    若是白天,甜水街上蜂蝶嬉绕于枝头,夜晚这里便是游人的街。周涵芝也提着灯笼和秦容顾并肩走在甜水街上,樱花开成一片薄粉,地上亦铺了一层花瓣。

    “今日涵芝和我去宫中住?”

    “不想去。”周涵芝笑了,“但是容顾住在那,我就改了主意,哈哈哈哈。”

    “我早就让人整理了清吟殿,你今晚过去了咱们一起住那。想想我自己在乾鹤宫里寂寞了这么久,真不知是如何忍过来的,我父皇也不容易。他现在不住在那倒是清闲了,连信都懒得给我写,什么都懒得再管,好生逍遥。”

    “嗯——”周涵芝点点头和秦容顾开玩笑道,“可是一想我什么都没带着,要不还是不去了。”

    “这无大碍,一会让人去取一趟不就好了。”秦容顾接过他手中的灯笼递给照雨,然后牵住了他的手,“好了,我抓着你也得把你拽过去。”

    “鸿胪寺卿找我看一份狄伦文的古书,我还差一章没看完,就放在了你以前的桌上,一会一并让人取了好了。想一想,我未曾料到自己还能识得外族文字,也未曾想过你我能这样走在街上自在言笑。”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涵芝的坦荡我自愧不如。”秦容顾拂落周涵芝发上的樱花瓣,“我以为若有再见之时,不是我暗地里看着你,就是隔着黄土了。你回来,我眼中的花儿鸟儿才好看,我也才好意思走在这街上。”

    “北疆没有樱花。北疆的桃花若开了,从山顶俯视就是漫山的绯云,再抬头遥望远处的区悦山,山巅还要带着白雪。赵大人善抚琴,想一想在树下一个人弹琴醉得痴了,真好呢。”

    “没有我,涵芝自己看得也开心,唉——”

    “哈哈哈哈哈,我只听人讲过没去过的。山很高,休沐日我又懒得很。”

    秦容顾悄悄地捏捏他的小指低声道“以后我和你一起去看。”他说完忽然抱住周涵芝捂住了他的眼睛。周涵芝听见兵刃相交之声和秦容顾的闷哼,一惊想要推开秦容顾,便摸到了一手温热的血。

    周涵芝刚拨开秦容顾捂住他双目的手就看到了秦容顾脸上溅的血,来不及反应直接把秦容顾扑到了地上躲开闪着毒光的匕首,秦容顾翻身而起出手如电打晕了扑来的刺客。

    “秦容顾!”周涵芝喊了一声,情急之下傻乎乎地抬脚绊住了从暗处跑来的刺客,刺客见势一斜身子把匕首刺向了周涵芝。

    周涵芝听见了利刃割开衣裳刺中皮肉的声音,秦容顾一把抱住了他。

    “我没事的,”周涵芝扶着秦容顾勉强站起来,“我当然还不想死……自然有分寸,我喜欢你,所以不舍得让你再忧心。”

    “照雨,快回去!先往太子府去!”秦容顾不待周涵芝站稳抱起他便跑,“那个匕首上有毒,涵芝你等一等。”

    周涵芝瞥见秦容顾颈侧衣上洇出的血摇了摇头,“我说我没事,只是疼而已,你放我下来!”他挣扎着跳到地上,伤口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我真的没事,容顾,你不必自责。”

    “涵芝……我……”

    “事发突然,这次你不知道。”周涵芝疼得几乎站不稳,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却清楚地明白秦容顾的意思,他连忙扶住了新茶停了步子,“这次被你打晕一个,街上又有不少人看见了他们,不算坏事。你快看看自己颈上,不要再管我了。”

    刚才秦容顾捂上他的眼怕他担忧,可周涵芝不想让秦容顾挡在自己之前。并不是因为秦容顾是君主他是臣子,只是因为秦容顾是他的秦容顾而已。

    秦容顾听周涵芝说这才反应过来,皱着眉撕开了衣服,怕血迹黏住衣服和皮肉。

    “说来这事还是我的过错,看来是我让容顾折腾来折腾去才给了他们机会。我就搬到宫里住好了,大不了再背个弄臣的名声,我自己清楚也不怕别人如何说。人言可畏,我连死都死过了,所以独不惧这个。”

    “谁敢说涵芝是弄臣?”秦容顾扭头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我做了什么,也看见你做了什么,我哪里和你过分亲近狎昵了。”

    “……”

    “我与涵芝,总有一日是名正言顺的。”秦容顾默默笑了,“涵芝静静等就好。”

    周涵芝和秦容顾走进太子府后,一眼便看到了游魂般在回廊里走来走去的郑琰。秦容懋头发湿着,一个胳膊上缠了白纱渗出血迹,手上拿着截树枝不时一戳郑琰,终于被郑琰打了一巴掌。

    “你们二人,今日谁都不能回去。”郑琰眼尖看见了周涵芝雪紫的衣角立刻跑了过来,他低声道“秦容顾,你今晚一定不能回去。现在你就调人去把宫中的园囿围起来,我说真的!”

    “今日这是再无所顾忌了?”秦容顾轻轻摸着自己的脖颈道,“你父亲哪来的自信?他若是悄悄杀了我和容懋,只剩他一个秦姓国戚,帝位自然是他的。郑琰,不是我不信你,鹿里侯这么着急莫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他说着把匕首横在了郑琰的颈侧,眼中却带着笑意,“是你哥哥弑父了,对不对?”

    “你比我还清楚,难道刚刚和涵芝在甜水街上走也是计划好的?”郑琰带着恶意挑拨周涵芝,伸手捏住了颈上的匕首,“我到底姓什么,你应该早就清楚了,现在却要起疑对我动手?”

    “不,和你开个玩笑而已。”秦容顾收回匕首扔给了照雨,“你哥哥狼子野心还要怀疑我软弱,他以为我怕交战不敢动鹿里,自己暗地里却不少动作。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难道不是这个道理?我只是等日子找藉口,没想他们……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古语弗爱弗利,亲子叛父。秦谈殊身为臣子,心怀不轨。不义不昵,厚必将崩。我等这天很久了。”

    应长天

    秦容顾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周涵芝还睡着,借着黯淡的光可见露出的肌肤上有点点红痕,锁骨一处尤其明显。他侧过身搂住周涵芝的腰点了点周涵芝的鼻尖,周涵芝拽着被子盖住了脑袋。

    秦容顾自己乐了一会揽着周涵芝又闭上了眼,再醒过来时周涵芝已不再身边,床帐遮住日影,算一算也该不早了。

    “皇兄,你起来没?”秦容懋在窗外喊他。

    秦容顾应了一声,赶紧穿了衣裳洗漱完走了出来,看见秦容懋站在铜海边上一脸喜色。

    “容懋可算回来了,看你这么高兴,秦谈殊交去刑部了?”

    “夜里回来我亲自押着他过去的,郑琰去看了他,毕竟人家关系比咱们亲近,我没拦着。”秦容懋说完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程漱程大人也顺便从贺州回来了,我昨儿夜里碰见了她,她说今日要来找你。皇兄你小心她弹劾你,再让你写个罪己诏。”

    “我哪有错?涵芝的事只是和冯大人一说他就那个态度,武死战文死谏,我就怕哪天那帮子清流知道了非要在朝殿中撞柱子呢。程大人回来,她挑明了说不管这事,别人更没权说我的私事。”秦容顾扫了秦容懋一眼,秦容懋撇了撇嘴。

    秦容顾接着道“鹿里侯和元州知州暗中勾结,前一阵程大人被贬去贺州,朝里的肃正尹一直给她空着。她实则是自请,暗中去了元州查出明证,今日来述职而已。鹿里侯一倒,李瘦鸢还能跑到哪去?李瘦鸢那老头多大年纪了也不安定,几年前元州水患他便在灾银上做手脚,半月之前的刺客可就是他出的人,你胳膊上那一道得算到两个人的脑袋上,呵呵。”

    “皇兄向来心思缜密,少见你被谁抓住把柄,我倒是整天闹出笑话。”秦容懋搅着铜海里的水叹了口气,整个人都闷闷不乐,“我也大了,还没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可怜我喜欢的人皆不喜欢我。从武英殿来的路上遇见了张纶之张大人,张大人还说我没规矩。”他无奈地挑眉看着秦容顾。

    秦容顾拍了拍弟弟的肩,“容懋,我也很羡慕你。父皇乐意放纵你的本性,你有一颗我比之不及稚子心。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涵芝坦荡可以和我冰释前嫌,可我有时觉得愧疚。你还是孩子心性,自己一个人难道不自在?人贵清静。”他抬眼看着推开的窗子徐徐道,“你跑进宫来站在窗外喊我,不是没规矩,我很欢喜。你私下找我时只是兄弟,张大人的话一点也不用放在心上,不用理会他。”

    “皇兄,我不喜欢清静,我唯一敢承认的就是自己做不到慎独。我怕郑琰不高兴见着我,毕竟先前我误解了他……还抓了他的哥哥。”

    “郑琰和你差不多通透,不会记得你那个的。就算记恨你,也不会有报复的心思。”秦容顾笑了,“若是不高兴,就出去走走。这半个月你辛苦了,鹿里侯的爪牙已经拔了干净,想去哪就放心去罢。”

    “给你,皇兄!”秦容懋一把扥下象牙令牌扔到了秦容顾手心里,对秦容顾扬眉一笑跑了,“我明日大早再来烦你!”

    秦容顾望着他的身影摇头失笑,“照雨,涵芝呢?”他问。

    “详正学士身体不适,想见一见挚友杜学士的外孙,周大人过去看刘学士了。周大人走之前还觉得不好意思,五年之前刘学士见他时,问周含周侍郎的太`祖母如何,周大人硬着头皮答了一切安好,这次回王都身份倒是揭了个彻底。”

    “不见人还没事,见了人尤其是熟人,不说他,我也觉得尴尬。”秦容顾说完抿着唇想了想,“他的身份我必须还给他。左右无事……走吧,我也过去一趟。”

    秦容顾没提前说就去了刘府,和碰见的人比了噤声的手势,站在院中逗弄着笼里紫粉盘长方头的大红画眉,准备等一会刘鬯和周涵芝闲聊完了再去屋中探望。刘鬯虽老,心耳俱明,听着屋外安静了不少,由郑琰扶着走了出来。

    郑琰见秦容顾从来不讲那一套,他才不管别人说什么,秦容顾都不介意,所以他也只是向秦容顾颔首致意。

    秦容顾亦对他一点头,笑着扶住刘鬯免了刘鬯的礼,“天下至贵者身尔,刘大人身体可好一些了?那套虚礼朕向来不讲究,刘大人见了朕还行什么礼?灯芯草垫子若是坐着清气舒服,朕便再差人送过来几个新制的。”

    “多谢陛下记挂老臣,劳烦亲自来。不是胡言,老臣咳咳咳……年纪大了,活了这么久也该知足。”刘鬯气色不好,却坚持着站在院子里和秦容顾说话,“昨夜梦见杜修明杜大人来找老臣下棋,笑谈之间神色爽然,老臣问及,杜兄言‘城郭为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壘壘?’继而笑星正月明,天下将白。老臣深信文以载道,正气浩然,做人贵直,属文贵清,陛下诚能爱能利民,毋言其他已足矣。可陛下之史不可不正,鲰生之说不听也罢。”

    “多谢刘大人之言,朕其实心里都明了。”秦容顾看着满头梅发的清癯老者,一生中和持重,简单几句说给他也是说给周涵芝,“打扰刘大人这么久,大人早些休养罢。只是……为何这么久还不见涵芝?”

    郑琰听完皱着眉头看向他,“涵芝早已经走了,我以为陛下是见了涵芝才来这里的。”

    秦容顾忽觉不妙,隐隐有不祥之感。

    乌鸢巷

    周涵芝从刘鬯处出来后遇见了周缜,周缜觉得尴尬一直避着周涵芝,却在自家门前的街上碰了个正着。

    周缜看着眼前的人久久无言,最后叹息了一声,“涵芝……”

    “周大人。”周涵芝除了不再称周缜父亲并未介意其他,态度温和恭敬,“改日有周大人有空暇时,可否告知涵芝?二十四年前周大人的恩情,涵芝会一直记得。”

    “后日罢,我去找你。”周缜拍了拍周涵芝的肩,无可奈何一笑,“我问心有愧,不敢称恩,也对不起恩师。涵芝是好孩子,我却耽误了你太多。”

    “周大人为何这样想?”周涵芝笑着问他,“周大人予我名,予我开蒙与文德教化,再自责倒是叫我实在过意不去。”

    想来幼时心思单纯,被周缜打了只觉得眼前一切都黑漆漆,只眼眶中打转的泪泛着明光。后来年岁渐长,他开始猜疑自己的身世,后来隐约猜到些什么把母亲的应龙佩给了程伯。

    五年前听完郑琰所言得了证实,他只是没猜到自己有哥哥,竟与皇后和秦容顾还有一段仇怨。对于周缜,终究还是感激多过厌弃罢,毕竟周缜瞒住所有人一人暗中挡下了当年所有的事,那时周缜却还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主客员外郎。

    “涵芝先去忙,我这便走了。”周缜与他笑笑,踌躇几步后终究没再说什么,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周涵芝本来没了事,要去宫中文成殿中的集贤殿拿几卷书,孰料被人截住了。他不喜身旁跟着人,从前在太子府中只有浮烟一人,倒照料了他的所有事,去了北疆后不管天冷天热事情也大多亲力亲为。他想着出宫不过一会,就只带了新茶一人和一个侍卫。

    拦住他的是个老伯,花白的发梳得一丝不苟,衣着干净整齐,一副简朴的读书人模样,拎着几条鲜鱼正欲走进乌鸢巷中,却忽然从鱼腹中掏出了匕首来横在了周涵芝颈上,以他要挟着新茶和侍卫带着三人进了巷中一间破败的院落。

    进了院子新茶锁住了门,那老人一刻也不松懈,泛着冷光的白刃贴在周涵芝颈上,染上一条细细的血红。周涵芝冲新茶安抚一笑示意他不必着急。

    “小老儿有求于大人,”那老人道,手也颤抖着,眼泪大滴大滴掉出来,“实在没了法子才出此下策,大人听完,不劳您和侍卫出手,小老儿即刻自绝。”

    “老伯为何知道我是大人?我的身份并不尊贵,不过五品。”周涵芝冷静地道,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的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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