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满被他看得一身白毛汗,赶紧拽着陆盈跑了。
而被留下的户部侍郎则是还未回神,只是一个劲儿地喃喃什么,看口型似乎是“安安”。
陆满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回头就给扔到脑后了。
八月初二的时候,陈么么居然又来了一趟陆记,而且脸上明显带着喜色,拉着陆满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语无伦次的半天陆满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次陆满没带陆盈,而是一个人去了嗣沂王府,这一回陈么么没有将人引到花厅,而是直接去了王君的院子。
原来嗣沂王君当年痛失爱子大病一场后,本就身子虚弱,结果紧接着就开始戒荤腥,身子就更不好了,这些年全靠皇家名贵药材调养着。
陆满去的时候,请脉的太医还在,陆满听了半天,什么营虚、不足的听得云里雾里,总之大概意思是,王君身体不好,但是最近吃饭规律,又吃的有质量,所以好转了不少。
陆满一想也大概明白了,其实很简单,嗣沂王君因为常年茹素,所以蛋白质摄入量不足,说白了,他身体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营养不良,而豆腐这玩意儿呢,蛋白含量高,极易为人体吸收,而且豆制品与谷物同食,互补氨基酸的作用下,可以满足身体基本所需,自然王君的身体也就有了起色。
可道理简单,这里的人初识豆腐,那里知道那么多陈么么只当陆记的唐腐功效居然更胜补品,对陆家人简直是快感恩戴德了。
王君得知自己身子弱了这么些年居然有了起色,对陆满也是更喜欢了,直叹满哥儿是个有福之人,连自己都被惠及。
陆满被谢的都有些心虚了,但这其中原因又没法分说,只好生受了这份感激。
、第三十一章
从嗣沂王府回来的时候,陆满就在想,这京中,权贵之家里,像王君这样茹素的老封君可不少,那些人才是真的有钱,只是蛋腐加了鸡蛋,而唐腐现在又降价了,实在是一种损失,想了许久,倒真给他想出来个东西豆腐皮。
陆满打算做些豆腐皮出来,这可是精细活儿,他也只是知道步骤,没自己做过。
这种豆腐皮有别于千张,是煮熟的豆浆结的皮,就像热过的牛奶会结一层奶皮一样,将豆浆煮熟后倒入五尺乘六尺的平底浅锅中,保持高温,然后就可以反复取皮了,一般一锅能去十来次,之后再烘干。
东西出来的时候,四个人都很喜欢,陆容更是高兴,这算是陆记的又一种限量高端产品,而这种豆腐皮不像蛋腐加了鸡蛋,纯豆制品,自然可以为诸如嗣沂王君之类茹素的人食用。
这豆腐皮是大家一起摸索着做的,手艺最好的是宋勉,其次居然是陆盈,也许这东西也是要天赋的,陆满虽然是提出想法的人,却是成功率最低的。
成品出来后,陆容就让陆满送一些给嗣沂王府,一来算是为自己打打广告,另一方面,也是听了满哥儿说了王君的事情,索性卖个好。
东西陆满没有亲自去送,王府在陆记定了唐腐,每日有人来取,陈么么有时也会亲自来,尤其是这两天,陈么么看陆记的眼神你就快赶上看亲人了。
既然陈么么来了,陆满也省的另跑一趟,另外还顺便教了陈么么如何烹调豆腐皮,一道简单些,跟芫荽一起凉拌,另一道复杂些,就是那豆腐皮包些素馅儿,做成包子。
“这是我嫂么么捣鼓出来的玩意儿,他听说我家唐腐王君吃着好,又担心总是一样东西腻味,便琢磨出来,虽说工序繁杂些,但总归能让王君换换口味。”
“早听说你们陆记弄出了个蛋腐,我尝着真是不错,可惜加了鸡子,这回的唐腐衣正好,我带回去给王君尝尝。”
嗣沂王君果然喜欢,还把陆满口中的嫂么么宋勉,叫了过去,赏了不少的东西。
八月十五的时候,赵广回京了,当然,表面上的理由自然是“适逢佳节,倍思亲人”,至于真正思的是谁,皇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是自己。
赵广是收到了信,知道自个儿媳妇的身子好了,高兴之余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上了折子,说要回来过节。
当年嗣沂王府的大郎君夭折,难免有些不可说的地方,皇帝也一直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堂弟心怀愧疚,索性便准了。
只是地方离得远,等到赵广从桐城出发,已是初八了,哪怕日夜兼程,等到了京里也得十六以后了。
将军回来,秦边自然是抓紧机会跟着进京了,至于鹞貉人,虽然不过中秋,但是只要姓秦的走了,他们的心情堪比过节
而在京中陆记的几人还一点都不知道秦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今年的中秋,陆记里的几个人是赶不回素安了,便打算在铺子里好好过个节。陆满的手艺好,宋勉也不差,两人做了一桌的好吃的,陆盈则负责用模子给月饼压花样。
陆容和宋勉都不是矫情的人,既然说开了,宋勉也就大大方方的认了,何况他都顶着陆满嫂么么的身份去嗣沂王府绕了一圈。
梁安也来了信,无非是催着老二,一有空就回素安,先把婚事给办了再说,至于之后他爱跑哪儿他也管不了了。
按规矩,中秋要祭月的,只是宋勉还没正式过门,陆满陆盈也是没出门的哥儿,这道程序也就省了,四人把重点都放到了好吃的上面。
“哎,可惜这里吃不到正宗的素安蟹,外面卖的还贵的要死。”陆盈一边伸手打算拿第二个月饼,一边抱怨。
“知足吧,你都吃了那么多年了,月饼别多吃,当心晚上积食。”
“知道了,三哥。”
“他从小就这样儿,吃东西没个数,满哥儿你管他干什么”
“我不跟你说话”陆盈转了个身,朝着一边儿的宋勉,笑得一脸谄媚,“二嫂么么,我听说,你那里有好喝的梅子酒啊”
“陆盈”陆容连忙制止。
“干吗我都知道,三哥上回都喝醉了。”
“行了行了,梅子酒是有,只是不在这里,都留在素安了,这里的那一点点,上回都喝完了。”
“啊”陆盈失望,不过很快就给刚出锅的素烧鹅转移了注意力。
一晚上,四人说说笑笑,吃的满足,直闹到了子时才都进屋打算睡了。
院子里没有多余的房间,陆盈是跟陆满一间屋的,晚上玩的有些兴奋,陆盈还有些睡不着,就拉着陆满说话。
“三哥,你不怕么”
“什么”
“嗯,就是,以后嫁人啊,再生孩子什么的”有些话,陆盈对着阿么说不出口,反倒是跟自己同龄的哥哥,陆盈从小都是有啥说啥的。
“你怕啊害怕什么呢”
“嗯,怕的,三哥。”陆盈说着居然带了哭腔。
“怎么了”陆满翻过身,把陆盈抱在怀里,帮他抹着眼泪,轻声问,“咱们盈哥儿不是打小就胆大打遍秦家村无敌手,只是生个宝宝而已,还怕疼啊”
“没有,我不是怕疼,就是,就是不想去别人家么。”
“傻子,都这么大了,还离不开家啊你现在不是离着素安好远么”
“可是,那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柳家和咱家,就在一个镇上,你要是想家了,随时都能回来啊”
“可是”
“你不喜欢柳海平啦”
“喜欢的。”
“那不就行了咱们总要长大的,爹么哥哥都不能陪你一辈子啊,柳海平才是能一直护着你的人。”
“就像秦边护着三哥那样”
“小坏蛋,对,就像秦边护着我那样。所以,别害怕,嗯”
陆盈没说话,但是陆满感觉到埋在自己胸口的小脑袋点了点。
八月十七,赵广带着部下,进了京城,先是面圣,皇帝也没多留他,就放他回府了。秦边自然没有资格面圣的,但是也不能擅自离开,跟着折腾了一天,直到第二日,才有机会去找陆满。
陆盈自从和陆满谈过之后,也想通了很多,两人便打算尽快回素安,也好让阿么放心,正收拾东西呢,秦边就出现了。
“你怎么”陆满之前显然没收到消息。
“回来的匆忙,来不及写信告诉你了。你这是,打算回去了”
“是啊,你要再迟两天,就碰不见我了。”
“那我跟你们一块儿,正好我爹也来了。”
“昌叔也来了就这么走,没事么”
“没事,最近桐城安稳些,没大事,将军准了我的假,让我回来看看。”
两人自议亲后,算是第一回见面,倒是没有陆满之前预想的尴尬,陆满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的。
至于秦边,他早就把小满当媳妇了,尴尬那是什么
陆容听说昌叔和秦边都要跟着回素安,也放心不少,要知道,上回他让满哥儿一个人回去那事儿,被念了足足一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这段日子里,杨么么也算是与陆家熟悉了,梁安是个爽快人,相处起来极为轻松,再说还有个枣子跟枣核儿,杨么么自家变之后头回宽了心。
结果,当梁安收到儿子给的准信儿之后,向杨么么提两人亲事的时候,杨么么还是吓到了。
陆容杨么么是见过的,爷儿是个好的,但就是太好了,自个儿出息不说,陆家人也是好相处的,陆青梁安宽和,大哥是知县老爷,下面的两个小估子也是懂事的,杨么么从未想过能将宋勉嫁进陆家,况且是在陆家知道宋勉之前定过亲又被悔婚的情况下。
没想过归没想过,杨么么也不是没有决断的人,只要是对他两个儿子好的,他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我们家的事情,想必梁么么也是知道的了,陆家是好人家,能嫁进陆家是勉儿的福气,我这辈子就这两个孩子,只要是他们过得好,哪怕是被人说是厚脸皮,我也是肯的。”
“杨么么言重了,宋勉是个什么样的,我还不清楚要真说起来,宋勉可是真正的大家出生的公子,咱们老二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再说了,咱们家娶得是宋勉这个人,只要两个孩子过得好,在乎那些外人做什么”
“有梁么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陆容和宋勉虽然远在京城,但是有些事情也没必要他们在场,长辈们做主就行,陆家请了媒人,算是给两人订了亲。
至于宋栓这个小舅子,得知自个儿亲亲大哥居然要嫁给陆老二了,足足愣了半晌。
之前陆宽看宋栓在读书上颇有天分,自己也愿意下功夫,便将他荐去了自己授业恩师那里,而宋栓自己是对陆宽这个师兄崇拜的五体投地,一直就觉得大哥该找个师兄那样的,哪晓得,居然被陆容那个奸诈小人叼走了显然,他还记恨当初陆容差点让宋勉签了卖身契那回事儿。
可惜,事已成定局,宋栓人小力微,实在不能改变什么。
素安离永宁并不远,路上只用了六天时间,八月二十五的时候,陆满一行就进了素安城门。
因为走得匆忙,陆青与梁安还不知道秦昌秦边也一道回来了。
大概未时,几人就到了家里,陆盈一进门,先是扑到了阿么怀里。
“阿么,我好想你啊”
“盈哥儿就想阿么”陆青看着有些眼红。
“也想爹”陆盈赶紧表忠心。
“行了行了,你哥呢”
“在后边儿。”
“就你俩回来的”
“没,还有昌叔跟秦边。”
梁安还没说话,就看见三人走了进来。
“大哥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陆青连忙招呼秦昌入座,梁安进屋沏茶。
“来的匆忙,我们也是刚到京里,正赶上满哥儿要回来,就一道儿了。”
“一路辛苦了,这俩孩子可劲儿闹了吧”
“乖得很。”
“行了,大哥也别替他们遮掩了,满哥儿我倒是相信,盈哥儿打小可就不安生的性子。”
两个爷儿在堂屋里说话,梁安看看时辰,便去了灶间准备晚饭,陆满要来帮忙,结果还给赶了出去。
“别添乱啊,赶紧好好回屋收拾收拾,一身的尘土。”
知道阿么心疼自己,陆满也就顺了阿么的意。
晚饭的时候,陆宽也带着枣子枣核儿来了。
现在枣核儿快三个月了,都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现在他爹经常把他趴着放在床上,看他把小脑袋昂的高高的,枣子心疼的不得了,陆宽却是笑的无良。
最近枣核儿小盆友正在努力学习翻身,真是十分有上进心,可惜硬件不过关,他爹把他放平的时候,丫练得简直旁若无人,但是至今尚未成功过一次,屡败屡战的精神特别值得学习。
枣核儿长开了些,看起来还是像他爹多一些,尤其是一双眼,只不过现在还小,一双本该是和他爹一样的丹凤眼愣是给眨巴成了水汪汪的杏眼,乍一看跟他阿么似的。
要说按秦边这年纪,也就比陆宽小一岁,秦昌自然也到了稀罕小孩子的岁数,见到枣核儿的时候,恨不得打包带走,好在枣核儿还不到认生的时候,谁抱也不哭,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人看,也不知道看明白什么没
次日一早,秦昌刚吃过早饭就来了陆家,这爷儿俩前一天晚上并未住在陆家,而是镇上自己的院子,也不知道秦昌什么时候置办的,秦边问起的时候,还被嘲笑了。
“当你爹跟你似的没心没肺呢不提前置办好,到时候你打算在哪儿娶媳妇啊”
秦昌这次特意向将军申请了两个月的假,就为了能够把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给办了,赵广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自然准了,还答应到时候送礼来。
秦昌见了陆青夫夫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兄弟,秦边的情况你也清楚,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想着孩子们也大了,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
“也是,这俩孩子既然愿意,老拖着也没意思,安安你看呢”
“我也是这个意思,虽然咱们家上头还有个老二,但毕竟是个爷儿,满哥儿要是早些把婚事办了,我们也能放心些。”
最终,请了人,看了日子,定在九月十六,算是最近的吉日了。
事情定下来后,当事人才被通知到。
陆满是难免紧张的,这次见到秦边,连昌叔也来了,他心里多少也有数,可是哪怕做了再多心里准备,两辈子头一回结婚,还是有权利忐忑一下的吧。
而秦边这里,就完全是急迫了,他恨不得日子定在八月,结果被他爹狠狠敲了脑袋。
“你当成婚是简单的事啊纳徵、请期不要时间啊”
秦边不做声了,他就是再急,也不能直接略过这些步骤啊,毕竟这是对陆满的重视。
要说这事儿,受刺激最大的,那肯定是陆容了,一方面自个儿听话懂事,养了十多年的弟弟就这么被拐走了,心里实在舍不得。
另一方面嘛,自己弟弟都出门子了,自个儿媳妇还没领回家呢,不甘心当初他是被驴踢了吧,才会赶着进京,就该留在素安,先把人给盖上陆家的戳子再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不晓得怎么定位比爷儿小的哥儿,干脆就把“姑”改成“估”算了,省事儿
、第三十三章
其实陆满一直没拿嫁人当回事,不论哪个时代,年纪到了,结婚在正常不过了,但是当真正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也许是上辈子的印记太深,陆满一直还是拿男人来定位自己的,就连喜欢上秦边,也都是以一种“啊,原来我的性向是这样的啊”的心态。
但是现实是,他是小哥儿,秦边是爷儿,这就意味着,他这一辈子都是下面的面的的再说了,成婚了就要生孩子,而且是陆满生,之前虽说已经多多少少做了心理建设,但是跨度略大啊。
好吧,他也不是排斥,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别扭么。
秦边自然不知道小满在纠结什么,他这几天跑陆家可勤快,就是觉得最近小满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呢
“小,小满”
“嗯。”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算了,我去晾衣裳了。”
“我都晾好了。”
“那我去吧灶间收拾一下。”
“都收拾了”
“咳,那什么,早上起来,鸡还”
“喂过了”
“那我”陆满扫了眼院子,好像已经没什么事情要做了。
看着秦边一脸殷勤的样子,陆满突然笑了,突兀的笑容,让秦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着小满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秦边想想也跟着笑了。
“傻子,你笑什么”
“看你高兴么。”
回头想想,之前的别扭,真是多余,果然是被人宠坏了呀。
陆满一直告诉自己,他只是喜欢秦边,觉得两人合适在一起,但是当秦边站在自己身边,自己心里就熨帖得不得了的感觉,好像已经不仅仅是一些喜欢了吧。
爱情,啧,果然是会让人变笨啊。
“秦边”
“什么”
“把院子收拾下,然后去作坊给爹么帮忙啊。我累了,今天不出门了。”
“哦,好。”
陆满转身,一蹦一跳地进了屋,脚步格外的轻快,心里胀得满满的,有一些甜,嗯,还有一点点得意,说出的话也变得幼稚不讲理,但是,反正是秦边么,有什么关系
京城,陆容还在捶胸顿足,失策啊失策,居然让满哥儿抢了先,啧啧啧
宋勉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儿的,他算是发现了,打从自己算是应了陆容之后,丫就开始暴露本性了,本来以为是有为好青年,结果,压根儿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么。
“不行”
“你又抽什么风啊”
“勉勉啊,我觉得我们已经落后满哥儿他们一步了,绝对不能让咱们的儿子管他们的叫哥,所以,咱们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吧”
“要死啦陆容”宋勉脸红的快冒烟了,抬腿就踹,“你要丢人可别拉着我”
见宋勉转身就走,陆容显然不死心,一路嘀嘀咕咕,直跟到宋勉屋门口,被关在门外才算罢休。
当晚,陆容就看见自家媳妇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串大铜锁,果断将门窗锁上了。
陆容惆怅,哎,媳妇真是太不懂得时间的宝贵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且不论这两人如何闹腾,自己的弟弟出门,陆容是一定要回去的,刨去路上的时间,最迟九月初五就要出发了,总不好真的掐着点儿的只赶回去吃顿喜酒,作为么家人,总是要帮忙的。
陆记的事情,有叶掌柜在,陆容还算放心,就是蛋腐得新鲜做,恐怕要和几家老主顾打声招呼了,唐腐衣倒还好,这东西放好了也不易坏,之前累一些,提前做好备着就是了。
陆容明白自己心意之后,看宋勉也不一样了,明明之前也干不少活儿,但是现在看见宋勉为了陆记通宵的劳累,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俩弟弟还没走,真是特别的有了媳妇忘了弟。
九月十六,陆满觉得好像天不亮自个儿就被拽起来了,事实上,他起床的时间和他每天早起差不多,主要是前一晚实在没心情,折腾到半夜才睡。
梳妆打扮到简单得很,不过也是有规矩的,毕竟秦边是官身,按品级,陆满也是七品的孺人。
陆满是搞不清楚这些个东西,他只是按着喜郎的步骤来,喜郎说一句,他便做一步。
秦边倒是很早就出门了,据说是出门越早越吉利,他手下的那帮兄弟能来的都来了,迎亲的队伍,打头的就是陈锋弟兄六个,好么,这六个兵哥一出现,陆满算是在远景镇里出名了。
之前镇上人只是听说陆大哥儿许了人家,是陆家往年的旧交,一直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看过秦边的,也只当他是西边跑商的商人,这下好了,闹了半天居然是个武官。
秦边早早到了陆家门口,陆满却要掐着吉时上轿。
外面的热闹,陆满一点都没听进去,从出门开始,到后来的撒谷豆、牵巾拜堂,陆满只顾着紧跟喜郎口令,生怕再人生唯一一回的大事上丢人。
宾客们都入席了,大多是秦家村的人,当然还有其他秦家、陆家的好友。
杨么么也来了,宋勉还没进门,也不好帮忙,只是作为宾客,随了礼。
陆容抽空站在宋勉身边,指了不少人告诉他谁是谁,宋勉也是第一回见着了盈哥儿口里的柳海平,给人第一感觉是十分温和,身量不高,是典型的素江以南的爷儿像陆家爷儿那样人高马大的,纯粹是意外相貌看着也端正,简而言之,就是个看着让人十分舒服的人。
秦边成亲,叔叔家自然要请的,秦胜虽说做事不厚道,但终归是亲叔叔,况且当初分家的时候,也说好了,是婚丧嫁娶之外互不相干。
杜大梅从来都没把秦边放眼里过,哪知道着小杂种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发达了,心里恨得咬牙,也不得不摆出一副笑模样,要知道,旁边那几个兵哥可不是吃素的。
至于秦光他都二十二了,还是个童生,今天也是带着夫郎来的,他夫郎是杜大梅么家的侄儿,自打一进门,那酸气儿,半里外都能闻见。
新人在新房里撒帐、合髻之后,秦边出去了,陆满才舒了一大口气,好在小哥儿可以躲在新房里,不用出来,他就觉得这一天过得是晕晕乎乎的,当初大哥成亲的时候,也没觉着有这么多事儿啊。
秦边的酒量怎么样,陆满不知道,反正他是自个儿走回新房的,好在这里小哥儿出家不兴盖盖头,也就省了却扇这一步,要真来个什么“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陆满觉得他一定会崩溃。
终于,到了灭烛这一步骤了,这有点像陆满上辈子时候的闹洞房,不论老幼,都可以来恶作剧,但是多数人还是善意的打趣了几句便罢,只有秦边那几个弟兄,虎视眈眈,陆满咽了口口水,难得有些慌张的看了眼秦边。
秦边头回被小满这么看着,心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这是我媳妇啊,真好看当然,他也没忽视媳妇求救的眼神,立马安慰道“别怕,他们要是敢闹,回去我肯定一个都不放过。”
“大哥,你不带这么赖皮的啊”
“就是,哥你这可不厚道啊。”
但是,显然群众的呼声被无情地镇压了,对秦边来说,一切都以媳妇的意愿为指导方针,那啥,兄弟是什么能吃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轰走了不相干的人后,屋里就只剩下夫夫两人了,秦边起身把门闩上,陆满在秦边站起来的时候,就不由得浑身一僵,手指头在宽大的袖子里下意识的绞着。
秦边一回头,就看见自个儿媳妇后背挺直地僵坐在床沿上,心里有些好笑,自己本来那点子忐忑全没了。
陆满没空注意秦边,他正一边暗暗深呼吸,一边做心理建设陆满你争点儿气啊,算上前一辈子,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怕个啥为了今后家里的领导地位,必须不能够露怯
“陆么么,想什么呢”
陆满想的投入,完全没发现秦边已经坐在自己身边了,离得太近,说话的气息都把耳朵喷红了。
“咳咳,时,时候不早了,歇了吧。”陆满噌的站了起来,声音很大,但显然底气不足。
“好啊。”秦边一脸淡定的说完,就把腰带解开了。
陆满手抖了抖,十分想把那根腰带捡起来,再给拴回去,但是好歹忍住了,咽了口口水,也动手开始脱外衣,真是十分有气势如果忽视那哆嗦的双手的话。
秦边看得有趣,也不说话,很快,两人身上就只剩下里衣了,陆满深吸一口气,果断往床里侧一趟,盖上被子“好了,睡吧。”然后闭上了眼睛,真是特别特别神态自若。
秦边笑了笑,也躺了下来,陆满虽然闭了眼,但是还是能感受到光线忽的一暗秦边吧床帘放下了,阻隔了屋内的烛光。
半晌,秦边都没动,陆满疑惑,微微睁开一条小缝,紧接着就感到身上一重,唇上也被亲了一下,陆满双眼一下子睁大了。
“小满乖,别怕。”秦边说着,又亲了亲陆满。
秦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奇异的,陆满好像一下子安下心来,全身都没那么僵硬了。
“秦边”
“要是不舒服了,就告诉我,好不好”
“嗯。”
“不怕啊,痛了就掐我。”
“开,开玩笑,谁会,会怕啊”十分的色厉内荏
“那这样呢”
“哼,一,一点感觉都”
“不疼啊那这样”
“我才秦,秦边,你干什么你停,停下我不干了我不要成亲”
婚床明明结实得很,此刻却诡异的晃动起来。
“乖啊,很快就好了啊。”
“骗子秦边你个大骗子”
“怎么还叫秦边呢,嗯你知道我的字吧叫一声”秦先森你此时的语气简直不能更贱。
“我嫑”
“小满”
“我才”
“乖,小满,听话。”
“我就不唔你别守,守逸。”
“大点儿声。”
“守守逸守逸”
“小满真乖,我的小满。”
大匽的婚俗,其实要到次日早晨,新婚夫夫向父辈敬过茶,婚礼才算真正结束。
陆满心里一直记着第二天要早起,一定不能睡过头啊,否则丢脸丢到长辈面前,但是显然,客观条件不允许。
秦边一个正值二十的大好爷儿,一朝解了禁,还能记着怜惜媳妇而没有通宵,已经是不错了。
陆满还在做梦,梦见自己往山上搬石头,石头很大,得弯着腰,两手捧着,但是每当自己搬上去一块,一回头,又给秦边搬到山下了,于是不断往复,陆满的腰都要累断了。
秦边倒是醒得早,睁眼之后,就看着自个儿媳妇睡得红扑扑的脸蛋,笑得一脸猥琐,啊不是,甜蜜。
要不是看见媳妇皱了皱眉,时候也是在不早了,昨天一天小满都没好好吃东西,秦边根本不想把媳妇喊醒。
陆满一睁眼,就发现已经快要辰时了,赶紧要起来,但是一动就浑身的酸,再看周围,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结婚了,然后就看到了秦边,一想到昨晚自己都被欺负的哭了,陆满就恨不得咬秦边两口。
辰时一刻,两人才到了堂屋,秦昌已经坐着了,笑眯眯地看着儿媳妇。
陆满被看得发窘,侧头狠狠瞪了秦边一眼。
二人跪下敬了茶,陆满算是真正入了秦家门了。
三朝回门,九月二十这天,秦边带着陆满回了陆家。
大清早的,梁安就一直往门口张望,来来回回好几趟,老是没法安心坐下。
“你就不能安生坐会儿啊”
“我哪有心思坐啊满哥儿这两天都不晓得过得好不好。”
“安安,满哥儿是嫁人,又不是跳火坑,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怎么不担心啊哥儿是我身上的肉,这一下子离了家,成了别人家的人,我能好受啊”
陆青实在说不过梁安,只好闭嘴,况且,他自个儿心里正不自在呢,自家养了十几年的哥儿,就这么被个爷儿拐走了,当爹的心里也难受。
秦家离着陆家不远,秦边他们晌午前就到了,一进门陆满就让他阿么给带回里间说话了,堂屋里只剩下了陆家的爷儿们跟秦边。
陆宽陆容倒是还好,陆爹爹么,态度显然不太对劲。
之前的时候,是作为好友的儿子,现在身份转变,一下子变成了儿胥,待遇自然就不同了,毕竟秦边可是把陆家大哥儿娶走了。
秦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但是岳胥之间,关系微妙,他也唯有上赶着赔小心。
屋里梁阿么不断地打量满哥儿,就好像几天不见,秦边会把人饿瘦似的。
“阿么,我真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睡的香。”
“你要是委屈就跟阿么说啊,不许瞒着我。”
“知道了,阿么。”
陆满实在那过分担忧的阿么没办法,心里既温暖又无奈,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枣核儿身上。
枣核儿长得快得很,经过大半个月的努力,现在终于能翻身了,现在他那个无良的爹兴趣也改了,趴着变躺着,把枣核儿放平,他就会努力再翻过来,爷儿俩配合默契,乐此不疲,一玩都能玩一下午。
枣子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简直是这家里仅剩的有理智的人了。
“宽宽特别坏,老是欺负枣核儿,枣核儿也呆呆的。”枣子还一脸担忧的模样。
几人都偷笑,陆宽从小就早熟,就连梁安这个做阿么的都没怎么见过大儿子童心的一面,现在经过枣子的爆料,简直大呼过瘾。
晚上几人一起吃了饭,饭桌上,陆青郑重其事地对秦边说,让他好好照顾满哥儿,秦边自然诚恳答应,于是在陆泰山别扭了一天之后,终于不再拿儿胥当敌人了,之前的友好态度总算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哭有木有,作者家里断网一整天,都已经打算用手机码字了,码一半儿了,又连上了,只好把手机里的给倒回来,各种累。
、第三十五章
素安虽是南方,倒也是四季分明,冬天的时候,总也是要下几场雪的。
腊月二十清早,陆满推开窗,就看见了满目的银白。
秦边是十月初回桐城的,一回去正赶上一伙儿鹞貉人抢掠大匽商队,秦边几乎是直接上了战场。
本来入秋之后,就是边关多事的时候,可是这一回桐城的战事似乎不同寻常,本以为只是小股马贼骚扰边关民众,但是这帮人显然组织性很强,更像是军队。
秦边走了两个月,至今一封信也没有,只是马掌柜来了一回,说是秦昌托了他,给家里报个平安。
现在陆满已经不住阿么家了,虽说家里也只有自己,再有就是秦边请来帮忙做事的么么和一个看门护院的爷儿,夫夫俩,么么姓姚,爷儿叫严六,之前是桐城人,后来参军后,受了伤跛了条腿,不能再当兵了,秦昌看二人老实本分,就给带回来了。
毕竟是出嫁的哥儿,哪怕离得近,天天去阿么家,也是不好在那儿过夜的。
冬月初一,陆容总算如愿把宋勉娶回来了,陆家一年两回喜事,着实羡煞了不少人。
如今夫夫俩都去了永宁,前些天才来了信,说是嗣沂王君前些日子请平安脉的时候,诊出三个月的身孕,这可真是大喜事了,现在陈么么与陆记的关系很好,王君有了喜信儿之后,更是与陆记亲近。
据陈么么说,王爷也许久没有来信了,他担忧之余也只能想办法安慰王君,什么都不敢说。
本来,秦边答应了今年回来过年的,但是,照现在的情况,似乎可能性不大。
“主家么么,下雪了,您今天还去梁么么那儿么”姚么么的声音将陆满的思绪拉了回来。
“晌午后再说吧,”陆满抬头看了看屋外,天色还有些不好,估计还得下雪,“算了,天儿也不大好,今天就不去了,姚么么你叫严叔去我阿么家说一声。”
“行,主家么么你也把门窗关好,天凉。”
“知道了,路不好走,你让严叔当心些。”
“哎,晓得的。”
陆满回到屋里,翻了几页书,也看不下去了,最近不知怎地,总是心慌的厉害。
京城,陆记唐腐。
晌午一过,宋勉正收拾行李,日子快得很,已经二十了,陆容打算明天就启程回素安,本来早该走了,只是临近新年,唐腐实在是好卖,而且都是老主顾了,总不好驳众人面子,所以夫夫俩才耽搁了这些天。
说起来,来京城半年多了,陆记仍是独一家的唐腐铺子,虽然情况超乎陆容预料的好,但是他也没真的指望这种独家销售的好事一直持续。
“东家,外头有人找。”
“这时候了,谁会来啊”陆满应了伙计一声,有些奇怪。
“不知道,别又是买唐腐的吧”
“你在屋里,我去看看。”
到了前头,就看见一人正坐着喝茶,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来陆记买唐腐的人不少都是大家里的管事,陆容见得多了,一眼就看出两个随从的穿着都是好料子。
“你就是陆容”
“在下就是陆记容,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陆东家,我家姓高,来是想请教陆东家一些事。”那个什么高大人没有开口,说话的是两名最从之一。
“言重了,高大人询问,陆容定然知无不言。”
若是陆满在,一定就能认出,这个高大人,赫然就是那日他在市集上看到的户部侍郎。
高岩看了眼陆容,才悠悠开口“梁安是你什么人”
他这么笃定地开口,自然是有原因的,陆容长得极肖梁安的外祖父,别人没见过,高岩可是对五十年前的首富大贾章道静印象深刻。
“正是家慈。”陆容皱了皱眉,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他虽不知眼前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是牵扯到了自己阿么,总是让他警惕的。
“是么”高岩虽说早就猜到了,但是亲耳听见,心里还是一阵难过,两只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
“高大人,认识家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