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犄角旮旯一家人 第17节

作者:沉思默虑 字数:35814 更新:2021-12-29 18:34:48

    哼哧哼哧的爬上六楼,陈威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先一步进入室内,鞋都懒得脱坐上沙发歇气“你说不就官大一级吗,还住个六楼累死人,咦”四处一撒么看,立马看出不对劲了,以他对熏子的了解屋子绝对不会这样的,家具摆放齐整,地上一尘不染,推开直往他身上蹭的熏子,起身挨个角落搜寻,沙发、被子、枕头贴近眼睛细瞄,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小媳妇这又是看又是闻的,可把熏子整毛愣了,脸也微微透出点儿红,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深更半夜,也有孤枕难眠寂寞发泄的时候,小媳妇不在只能自己纾解,昨晚他还那啥过,这要被察觉出多丢面儿,扶上媳妇的小腰“找啥呢”

    陈威甩吧两下肩膀头,睁大眼瞅人哼哼“别让我找出一根长头发丝不然有你好瞧的。”说着拉开柜门,卷成团的衣服,灰不啦叽的裤子、脏袜子随着开启地柜门掉了一堆,看到这些陈威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心里得意想着就说吗家里没人管着,熏子哪能有自觉性“算你老实,来啃口。”

    熏子松口气原来是被怀疑成出墙的红杏,弹了陈威个脑瓜门,吻上噘起的唇,浅吻加深加重,搂住腰的手滑进衣摆内,顺着的腰侧来来回回抚摸着。

    “嗯”陈威一声甜腻的喘息,让熏子倾刻间涌出无法承受的,忍不住轻轻在颈间咬了一口,不容许小媳妇退出将人压倒在床。

    完事后熏子曲着手臂撑着头,侧身看着忙往身上套衣服的陈威“再待会儿呗。”

    “下次的吧,我得赶下班车。”陈威系上腰带回头抱歉的笑了笑,李姥爷病了后他和熏子是下班坐晚班车,天没亮坐早车,病情好转他又离了辞,才让熏子停止每天两地倒,这么一算两人有几个月没胡闹过了“下次我过夜咋样。”

    “成,”熏子跟着起身穿戴整齐后送人到了车站,中途买了一袋子香蕉,临上车前还和小媳妇说了句“我周末就回去,你也别来回折腾了,多在咱姥爷面前说说我的好话啊。”

    姥爷这一病脾气涨了不少,首先遭殃的就是一直看不顺眼的熏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后到是得了几个笑脸,关键熏子太有眼力价,人清醒过来了,李姥姥和他说这段时间熏子和陈威给端屎端尿的,挺重的身子骨都是两孩子给擦洗,他干净了给孩子累够呛,老爷子一辈子就好一个面儿,熏子自然看懂这一点,老人憋的脸通红他就背着上卫生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看着身边围着的子孙感动得够呛,对熏子也改观不少。

    住院住了四个月李姥爷是说啥也不愿再住下去了,上个月才搬回店里后院,县城待着有点意外情况,去医院也方便一些。

    陈威静悄悄地进了屋,李姥爷人缘好这一病上门探望人不少,这个带一袋子水果,那个带几瓶罐头,几天里炕头、柜板上推了不少,李姥爷午睡正熟,陈威放下香蕉碰触下额头温度,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说的不假,这一番折腾下来,看着比以前老了很多,瘦得皮包骨,血管突起明显的手背,因整天打着点滴片片青紫。

    李姥姥进了屋脸上没有半点儿悲哀之色“好的差不多了哪还用人赔着,姥是待着难受去店啊也不让我动手不然我都懒得着你姥爷面儿。”

    老一辈的看得开也不惧生死,人刚醒那会儿陈爷爷笑呵呵的逗人“老李头这病再不好,以后麻将桌上就换人了,我三弟弟现在差不多出徒了。”张老爷子说“你独门手艺没传到下辈,千万忍住别蹬腿。”似乎只有下一代的整日愁眉苦脸的想不开,陈威是真的想不开也不敢想,他受不了身边的亲人招这份罪。

    李姥姥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去前面帮着忙乎去,你姥爷睡醒了自己就出溜下地了,晌午饭没吃吧,这老家伙连累我大孙子受不少累。”

    “姥,我一点儿都不累,走,吃饭去,您赔着我吃。”陈威扶起李姥姥出了后屋,过了饭点儿,店里的客没几位,他这算正式接起了自家店,没用交接属于直接上岗,一大早起来打扫卫生,切肉洗菜串羊肉串,晚上炖上炖盅、整卤料这一个月都这么过的,通过练习他扁担已经挑的很好了,姥爷出院后将豆瓣酱、手打肉丸子、香肠的做法传授给他,最初做出的成品陈爸说味道差那么一点儿,每天手把手地教、自己再有心琢磨也算进步神速,不算多繁琐工序,但用料的份量十分严谨,什么时候用什么料也十分考究,豆瓣酱陈威看陈妈做过不算难,难的是肉丸子打时掌握不了力度时常弄得成品肉质过硬,还不如旁听经常举锄头的陈爸,下多少力他一听就懂,趁老人不注意架着陈威的胳膊训练。

    陈妈看儿子过来了把留的饭菜端出“你姥爷念了一上午的嘎豆,吃完去接过来吧。”

    “嗯。”姥爷有要求陈威一定是照办的,不过提起自家儿子多少有点头疼,嘎豆五岁半了又出息了不少,个子抽长体重随着增加,再过半年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几位长辈这回紧张了,嘎豆什么样的德行清楚的很,在他们眼里淘气是正常的,进了学校老师可不会惯着,就怕本着严师出高徒的教学方法,他们的孙子得受不少亏,几家合计了一通决定先让嘎豆习惯习惯,前两个月陈爸把嘎豆、小闺女还有大丫家的小夕夕送到了县里幼儿园,进去八个小时除了生病的李姥爷外老爷子们加上陈爸每隔一小时一换岗,担心着不适应再哭闹,结里也就去了一天,第二天陈爸说啥不送了,大的说不通陈威问小的,嘎豆回他爸“我爷说吃不饱。”

    陈爸也说“那小碗没咱家半个大,晌午吃得土豆片、韭菜鸡蛋,没肉没汤还不给喂饭。”胳膊捅捅儿子的腰“你没法儿吓唬我,都打听明白了嘎豆是农村户口去市里上学得费老大劲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张家小嘎豆的教育问题一家几口始终达不成一致, 陈威本着继续发扬孝子贤孙的光荣传统,对上对下皆三缄其口,两口子总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招恨的角色他绝对退让的, 陈爸将铁皮牌子向上高举,像个乡下申冤者似的“金闪闪地还挺好看,这得挂个明显的地儿, 让人看到也能证明你这几年学没白上。”陈爸一向直来直去说话不过脑子, 自然也不会想到出口的话给对方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心理, 雪白的墙折射出牌子的光, 晃着手臂扭着腰摇着牌子自找乐呵。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威咽下口中的饭菜“爸, 对不起”他还记得考上大学时自家爸的兴高采烈,分配工作后的趾高气扬, 现在父子俩算是归于平庸了。

    陈爸放下手臂得了媳妇一个白眼反映过来了, 搭上儿子的肩膀“挺大个的小子了别有那些小心眼, 自己愿意干的事儿还在乎旁人胡嘞嘞胡说, 和爸出门挂牌去,都说咱家店标和墙靠色shai三声, 颜色相近嘛, 正好就挂标牌下面,”儿子起身跟着走了,陈爸不忘回瞪媳妇一眼“瞅瞅你妈那样儿,这不让说的那不让提的, 就怕你心里不舒坦,有啥啊我儿子老子愿说啥就说啥,对不”

    陈威低声下气的说“让您丢脸了。”

    “没觉得啊。”陈爸转了两圈眼珠子,思前想后一番给了回答“你能把爸的钱口袋揣得满满的,我才不管那些呢,咱家不还有一个熏子吗赶紧把牌子挂上回村接嘎豆。”

    家人义无反顾的支持让陈威很是感动,顾不上其他抱着自家爸的脑袋啃了一口,儿子突来的亲昵动作让陈爸可疑的红了脸颊“没脸没皮的,真烦人”

    陈威嘻嘻笑,帮着调整好黄牌的位置,搭着临村的马车回了青山村,刚出县城遇到了熟人,铺路的工人喊着“小掌柜回去让你家爷在店里给留个位置,下晚我们去改馋,先给炖只鸡。”

    “好嘞”板油路四月份已经开工,铺路的工人是店里熟客,最初一身土一身灰的是不好意思往店里坐着,点上一两个菜端碗米饭蹲在店外吃,张老爷子从来不会带着有色眼光去交人,亲自把人迎进店还给开了个包间,一来二去交情到是打下了,这回铺大道轮不到他们这些装修工,没人脉没关系的,张老爷子当着张正的面儿和老伴闲聊起这几个人,过后几天他们来到店里感谢,个中原因也算心知肚明。

    村里就这么大,有点儿风吹草动不出半天大家都知道,陈威在村边下了马车绕远走了小道转到家,他是自愿做出这种选择,自然不怕旁人说三道四,只是这一天跑得太累不想再费那个口舌。

    张正回来近一年,张老爷子一句话没和他说过,老太太除了最先的几句问候,后头也是一言不发,尽管这样陈威还是能看出来他们变了,多了真心高兴的笑脸、轻松的生活方式,埋葬的替代者早在清明节那天,被亲人启坟迁回故乡,恢复了身份认祖归宗,20几年后终于算是入土为安、九泉无恨。

    家里张正给增了缝纫机、单缸洗衣机,路子广得还整了两台大彩电,可惜一家人都不领情,推在客厅角落没用过一次,同等待遇的还有陈老二,不过他可比张家和陈爸看得开,好酒好烟心安理得接受,洋酒喝不惯扔店里当摆设,每天好烟不离兜,这个分根那个给包自己不抽纯当交人,偶尔还教育自家大哥“不用白不用,白给的凭啥不要”

    张正很喜欢嘎豆,水果陈威按斤称,他是一箱箱的抗,小家伙得到陈老二的首肯,小屁股往箱上一坐这就代表接收了,小孩子喜欢美好的事物,长相漂亮的人物,陈威问他对两位新出现长辈的看法,嘎豆毫不犹豫的说“稀罕我俊爷爷。”他喜欢齐天宇,哪怕俊爷爷送的礼物不及张正的多,又不经常见面他还是喜欢,给个笑脸抱上一会儿,小家伙能咧着小嘴屁颠颠走哪儿跟哪儿。

    熏子说过张正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陈威开始是不相信的,自认隐藏的够深身边的人护短也不会透露,可他看到张正和齐天宇不经意的眼神碰撞,那种深情的对望是骗不了人的,如他和熏子看到对方时眼中狭隘的容不下他人一样。

    齐天宇问嘎豆生母的事,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为那人的儿子、孙子扫除未知的障碍,相对全家不理不睬的态度,这位发小是最好下手的,陈威有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他们果然是不知道嘎豆的“出处”,齐天宇出口问了,定是家里这头的人际调查无果,他和陈青长相相似陈妈,娘家那头一子一女,姥爷是独苗苗,姥姥往上数健在的只有一位小姑,快到五十的年纪两个闺女都三十好几了,陈威以男人之身完完全全摆脱了“嫌疑”之列,不过他的回答耐人寻味“嘎豆也是陈家的孩子,我的儿子”没有看到过程,就算他说破天也是无稽之谈,陈威回的没丁点儿压力。

    上午艳阳高照,午后天气变得阴沉沉,乌云黑压压,张老太太正在一件件收着晒衣绳上的小衣小裤。

    “奶,都答应好好的只在家里看嘎豆,咋又干上活了”陈威把余下的扯下来坐在矮凳上一件件叠好“我责任老大了,您们身体健健康康的,我才能宽心啊奶奶。”

    陈威的疲惫老太太看在眼里,李姥爷这一病给几个小的吓够呛,上了年纪的人最不想扯儿孙的后腿,但人一辈子哪能尽人所意呢,陈威鼓着脸蛋子逗乐了老太太看了一圈问“嘎豆今儿个这么老实”

    “哪啊,你二婶娘家老叔想两孩子了,这不一早就给抱走了。”

    “不会吧,淘小子还成了香馍馍。”

    老太太为他擦掉打哈欠泛出的眼泪“去躺会儿,吃下晚饭奶叫你。”

    大半天坐了四个多小时的往返客车,开了一个会议,和熏子“小别胜新婚”的体力运动,好不容易坐下歇口气,陈威感觉乏的厉害,没坚持让老太太再三保证不再找活干后,又给店里打电话帮忙订了桌,才爬上小屋的火炕,枕着陈妈的枕头,盖着陈爸的被子,在熟悉的环境中快速入睡。

    冯老爷子再一次从草甸子转回家中,这一天来来回回好几趟,上午村里有人去看老李头,回来时说了陈威又被调回市里,这可急坏了一帮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呢,从听说陈威不干以后,不少人家家畜成倍养活,冯老爷子前两天才让老伴抱回几窝鸭崽子“唉”老爷子蹭上自家炕头,掐把碾碎的旱烟叶按压进烟袋锅,划根火柴点燃吧嗒吧嗒闷声抽着。

    冯老大和媳妇先瞅了瞅冯老太太,试探的问“爹,养那么老多鸭崽,不然和你大孙子合计合计,让他回来帮着忙乎”

    冯老爷爷斜眼瞄了一眼问话的大儿子“你让回来就能回来了去年想去上学,咱挺支持吧,还不是被他媳妇给搅黄了,说来也怪,淆呼咱家有味每个月哭穷,咋就不觉拿着钱臭呢”大孙子有拼搏的想法当老的自然不能耽误,钱都给准备好了,结果整得老辈里外不是人,老爷子磕磕烟袋“你家老二呢”

    两口子左右看看没回个话,老爷子又瞪了一眼“说你俩啥好,啥年头了非指望大的养老送终啊,瞅瞅老李头这一折腾下来不少人看明白了,子孙要是孝顺啊根本不看你有啥棺材本,不管陈威那小子是不是借理子不干了,能做得出来谁不记他的好真当祖宗伺候啊,”气不打一处来接着训“别忘了你们不只一个儿子,我看老二这崽儿比他哥他妹都强,不提别的供了大哥小妹就没几人能比得了,都老大不小了媳妇还没说上,你们不怕村里人笑话要我说以后老大媳妇再来拿钱都给我闭上嘴,再敢背着我掏钱试试看,攒几个在村头给老二擂个大砖房,这些都是该给的”

    冯老太太扯了下他的袖口,一代人不管两代事的事儿,她就觉得老伴管的多余了“晌午那会儿,老张太太过来说店里有客要蘑菇,你二孙子给人送货去了。”小嘎豆不在家张老太太也待不住,两老太太唠了好一会儿,老伴来回窜哒不着家,大儿子去放鸭家里知情的只有她,老爷子皱皱着老脸皮,老太太不太乐意,有气也不能专挑近得来撒火吧。

    瓢泼大雨到来前一分钟,二小子冯继栋进了家门,小伙子长相淳朴憨厚,在村里称不上大富大贵,凭着勤劳能干养家糊口不成问题,过早接触社会也锻炼出点儿小机灵,二小子脱下外套捧起厨柜板上半簸箕草莓,踏过东屋立马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对头,爷爷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父母正襟危坐不时瞟向老人的脸色,心思一动掏出口袋的钱票子“我张家奶过门说咱家蘑菇、木耳中的好,店里指名要呢,我挨家过去后陈叔直接把钱结给我了,给您揣着。”他家就这个传统,长辈训话小辈只有听得份。

    冯老爷子眼没抬说了句“自个攒着吧”

    “也成,您要用钱和我说啊,”二小子说着钱票子再次入了自己的口袋,坐上炕沿认真仔细地挑捡簸箕中的草莓,前年挖回来几颗,一棵串出好多根,试着扣上了塑料膜,成熟后到是酸甜可口,事不关己二小子少了份谨慎,轻松的闲聊着“该里店门口挂了个黄灿灿的牌子,我陈叔说是威子哥在市里带回来的,上头让在家办公呢,爷,你说我威子哥是不是牛气”

    冯老爷子目光一颤抬起头问“在家办公”

    “嗯呢呗,爷,咱家别光养鸭子,干脆再养几只猪崽吧”

    冯老大插了一句“养那么多干啥”

    “你懂个屁”冯老爷子瞪了一眼大儿子“二小子说的对该养,那店怎么起来的你们忘了陈威出门上学那会儿,省里其他市县来谈啥合作,张老头推了多少家,老了就是老了,就算不服气精神头也跟不上溜了,陈威不一样,不及咱膀子高就知道往兜里划拉钱的主儿,看过大世面的人眼界自然比咱们高,雨停了二小子去趟你二叔家报个信,多养点儿先备着,”老头子心头一松,老脸快速阴转晴“这玩意有大用啊”又是扣膜又是浇水的,伺候个果苗苗比家里攒钱的菜苗都费心思,以前结出果酸着倒牙,老爷子留意一段打定没发展前景,由着二孙子瞎鼓捣,一口一个不经造吃的东西,反正他没上心。

    “有啥用啊就是闲呷哒牙的,我寻思着咱村也没有这果子,结出好的给陈二叔家嘎豆和小丫头尝尝。”

    冯老爷子对二孙子的想法很满意“嗯,要稀罕两娃娃上点儿心也成。”有些话老人家是拉不下脸面说的,张、陈家有啥好事儿都落不下他家是为啥不就是看到他们几个老辈的交情,杨家、刘家子女和陈威关系好,读书免费在该里住了两年不说,现在一家早餐摊攒钱攒大发了,每年各村的面粉可没好收,一家“特赦”家畜是村里养得最多的,大栓呢和陈老大邻居了多少年,又给看草甸子又养鸭、猪的,地头不但没扔还多圈了条来钱道儿,他家不同了,两儿子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大孙子和他媳妇好的没学着,眼高于顶是更上一层楼了,唯独这个二孙子能入老人的眼,认干遇到事会动动脑筋“以后爷管村里要块地,给你建个大砖房。”

    这场雨让人少了沉闷天气下的浮躁,清清爽爽不冷不热陈威一觉睡的舒服,中途被窝里拱进了一个肉团团,摸了几把伴随着对方小劲地挣扎和嘎嘎的笑声,陈威宝贝疙瘩似往怀中搂搂“几点了”

    奶声奶气的小音儿嘎巴脆的回答“八个点。”

    “再睡十分钟,给爸爸掐个点儿。”疲惫感仍在让他没了验收成果的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非自我诅咒但不得不说年后的体质真是偏弱,仔细算算这又是针又是药地一转眼过了四个月,时间啊今天恢复正常地作息为生活忙碌,偶遇一朋友,她以一种崇拜的目光,真诚的问瘦了近20斤的方法,我想挠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鸡呜犬吠时, 陈威才舍得睁开眼,骨松了筋开了脑子清明不少,伸个懒腰, 饥肠辘辘的另他忆起句老话一天之计在于晨, 决定不睡了去杨家蹭两肉包子,享受最后一刻被窝的温度,侧翻身和仍在沉睡的儿子打个照面, 小家伙大幅度伸展的手脚, 陈爸说他宝贝爱孙有股豪气劲儿, 但在陈威看来明摆地惯出来的霸气, 不管什么地方都要争个地盘,不足两米宽的炕, 他得占个中间地儿,还好个头不高不然哪有这个当爹的一席之地, 盖着专属的小梅花被子, 半张着小嘴顶着胖肚子睡的香甜无比, 五岁半的孩子身高达到一米三, 体重60斤了,连一向疼爱他的球子爸、树花妈都再三告诫着适当减减肥, 可惜他们的专业术语并没有说服家中的老人, 还是那句话能吃就是福,平时这儿跑跑那儿跳跳没点儿老实气愣没见往下掉肉。

    陈威这半年多市、县两地频繁窜哒增进不少父子情,偶尔还能得到“赔夜”的待遇,长辈有他们的担心无外乎是这个当爸爸的睡姿欠妥, 父子俩做不到“同被共眠”,但清醒后第一眼能看到同炕的小家伙,仍有一丝身为人父被依赖的自豪感,搓搓儿子的胖肚子一方面为其健康地茁壮成长感到喜悦,一方面又为这偏胖的身材担心,想到这一层陈威的动作由搓改成顺,想通知辅助的运动给儿子顺下几斤肉。

    最终小嘎豆受不了他爸的骚扰,爪子挠了挠胖肚皮“烦人啊”

    陈威又搓了两把“教给你的任务完成没”

    小家伙很是不乐愿被打扰了睡眠,心不甘情不愿噘着嘴坐起身,空洞迷蒙的小眼神,毛茸茸的乱发,陈威很不厚道大笑出声,手从小肚皮搓向红扑扑的小脸蛋“再搂着睡会儿还是和爸爸去该里看李家太爷爷”

    嘎豆缩在陈威怀里焉声焉气地“找太爷”

    得到回答陈威一鼓作气也不贪恋那肉呼呼嫩滑的触感、难遇到几回儿子黏糊的依赖,穿衣、套裤抗起儿子一番洗涮,小家伙坐在张老爷子屋的旧柜子上,胡乱抹了几把他爸给涂的润肤品,问向对着发黄镜子轻拍脸部臭美的陈威“还拍啊,不疼啊”

    “你这细皮嫩肉的不懂,这是促进皮肤吸收。”脸在儿子面前来个放大的特写“帮爸爸看看眼角有皱纹没”

    嘎豆一扭身子“不看”

    “不看拉倒”小家伙一早起来情绪似乎不太好,陈威自问不是哄孩子的人儿,怕以后忘性大有问题就要当下解决,费力抱起大胖墩指着钟表开口问“说说现在几点了”

    嘎豆斜着眼瞄下人“七个点”

    “只要回答七点就好了,中间的量词用的不对明白吗你看人家老王家的小闺女能从1数到20了,你到好手指头扒拉都数不到10”

    嘎豆懒散地趴在陈威肩膀上,不等他爸说完话直接给了答案“我懒”

    “白瞎自身的优良基因了,自己玩去”

    小家伙还真有脾气,被放下地头不回一下,走到院中自己玩沙去了,这个时间段家里只有父子两人,陈威里里外外抹了一遍灰,还要适时观察下院中自娱自乐的小身影,都说他儿子让人省心,他怎么就觉得哄孩子比下地干活还累呢

    大院门一响陈威急步出屋,张老爷爷刚走进来,放下抱着的小闺女,就迎来一脸讨好的陈威“爷,昨个儿让您受累了,我这觉睡的昏天暗地的,今儿个一大早又若您的大曾孙子生气了,其实吧,我就是给嘎豆按按摩,松弛下肌肉。”为了防止小家伙告状扭曲事实的真实性,陈威先行一步提早承认错误。

    老爷子给捏了几下肩膀,回村后听自己老伴说了,晚饭都没叫起来人,这段是给孩子累够呛,老爷子也是没招儿,他原想陈威对职场的不适应需要的只是时间,没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舒适选择了劳累,现在除了说句身累总比心累强,似乎也找不出劝慰的理由“你姥爷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惦记呢,收拾收拾赶紧回店里赔着。”

    陈威要死不活耍着赖,又是蹬腿又是伸腰施展下自己健康的体魄,才弯腰抱起一直笑眯眯的小闺女,这孩子自小体质弱,赶上换季的当口又发了一场高烧,养出点儿肉转眼又没了影儿,和嘎豆站一起瘦弱地可怜,个子矮了半个头,体重更是明显缩了一半,去医院打针球子给称了才30斤,陈威轻言细语的商量“咱去该里玩儿啊”

    “我哥也去呀”

    “妹乖,哥哥要去的。”嘎豆说完爪子还扯了扯小闺女悬空的小脚丫。

    陈威颠颠怀中的重量“你还和妹妹争我抱不动你。”

    “妹妹有病了,别给摔了,”又扯了几下再次确认一番安全性,点点头拍拍巴掌牵起张老爷子的手下命令“走去该里”

    看着自动走在前方的小人儿陈威咬咬牙,打不得骂不得,看了一早上儿子的脸色最后他是成了申诉无门苦主。

    熏子在店里恭候一早上了,看到一行人过来放下毛巾不等询问先解释“明儿个要去省里,回来准备准备。”

    陈威瞪人一眼先去看望下李姥爷回头告状“看看你儿子吧,气儿老足了。”

    “又吵吵了”

    “拉倒吧,我哪敢吵啊。”

    熏子拍拍小媳妇的肩膀向院角怒怒嘴“自行车整回来了,放市里也没人骑留家里你用。”

    “笨样儿。”在儿子那儿受的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倚在门口冷着脸等待处理结果。

    熏子左看看嘎豆因为被告状抠着爪子一脸委屈样儿,又看看旁观的小媳妇,身处夹缝中左右为难,抱过小闺女放上自行车的后车座,推着溜了几圈,才拉过斜眼羡慕罚站的小儿子“嘎豆说说咋地了偷偷说爸不告诉别人。”

    陈威撇着嘴看着窃窃私语的父子俩,能听到前言听不到后语挺郁闷的事儿,也不知道熏子承诺啥了,嘎豆转眼喜笑眉开,伸爪子要了五毛钱牵着小闺女绕过陈威和他李太爷亲密去了。

    “儿子想小青了。”熏子解释儿子气不顺的理由。

    “想小青过年时叔侄俩不是吵架了吗”

    去年过年的前几天陈青才回来,说是找了个饭店当小工练练手,为以后挑起家里重担做准备,结果削了半个月的土豆皮,上个月又回来一趟吱吱唔唔地说个话没头没尾的,眼瞅着领毕业证了陈家两口子也没上心,想着应该是担心分配问题,谁知几天后家里来了个小姑娘说是陈青的同班同学,不用说旁的被张老太太换回家的陈妈一眼就看出这女娃和自家儿子的关系不简单,但是人家说是同学她就按同学关系招待,陈青背地里想解释,几次都被陈妈挡了过去,第一次见面没有实际的交往、熟悉,她不愿谈肯定或接纳,陈爸里屋外屋来来回回溜了好几趟,饭后媳妇一人刷起了碗,他蹲门口生闷气,一是为自家儿子没个声响直接让人登堂入室;二是这姑娘进门后的言行举止,没个客气话可以安慰自己没经历过的拘谨,他当年娶媳妇时话也是说不出一个整句,但没个眼力价陈爸就不能接受了,自家大儿子和干儿子每逢回来,他完全可以趴炕头凡事不用自己动手操心,大儿子连凳子腿都要擦干净的,干儿子里外打下手,自己张张嘴说想吃啥,那面亲自做好端跟前的,轮到这个二儿子可好,趴炕头的换人了。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表面活儿也懒得去做,牵着媳妇往家里地头走,小姑娘隔着窗户看到两口子出了院门,说话变得有些肆无忌惮,等陈爸中途回返灌水壶时听了几句小姑娘牢骚话“你家谁做主啊,我来你妈还特意给你哥电话毕业后打算跟你爸妈继续种地还是看店你哥也和你一起”

    陈爸这股气到底是没忍住,年轻时和媳妇是吵吵闹闹,实际护媳妇护地紧,瞧不起他还能忍忍,谁叫自己就是土包子呢,但还没咋样就有挑拨兄弟俩情分的嫌疑他忍不住,气红了脸开口大喝“陈青给老子滚出来”

    小姑娘先得到召唤,不过是夺门而出,陈青出了东屋只叫了声“爸”便追随而去,陈爸抖着手指着有了媳妇忘了爹的二儿子,半天憋出一句“你滚出去以后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嘎豆刚从陈老二家回来,一腿迈过门槛和飞奔出屋的陈青来个擦“腿”而过,小家伙不知道原由“小青、小青,”喊着人还追出去两步,直到听到陈爸发话了转过小脑袋看到那张生气的脸,瞬间明了,捡起一根小木棍铁大门敲的咣咣响,对已模糊的背影喊“走了别回来了气人气死人了”

    陈威、熏子赶回家时别说小姑娘了连陈青的影儿都没抓到,后头打来电话是熏子接的,转述的大概意思陈青不放心对方一人坐车回省里,将人送到地儿他等拿了毕业证再回来请罪,小嘎豆搭着小腿,翻着白眼比手划脚说着自己的不服气非要让人马上回来,他要削几下替他爷爷解气,过后几天小家伙想起来就会说遍“我不稀罕小青了”“不和小青亲了”的话。

    听着屋内传出嘎嘎地笑声,陈威有些心不在焉“才几天还真不记仇。”

    “小孩子哪记仇,我去和咱爸打个招呼明个儿带两孩子过去。”熏子又看了眼不在状态的陈威,才去店内找正抹桌子的陈爸。

    没到吃饭的时间店里没个客,熏子没另找谈话地儿直接说明情况,一听要带嘎豆出差陈爸马上瞪眼,熏子讲明原因后脱口而出的拒绝话生生咽了下去“我孙子就是重情,”拉着干儿子往桌角一蹲,叹气“前几天小青打电话也是说这几天就能回来,要是耽误你正事的话,就别管了直接把小兄妹扔过去就成,你该忙啥就忙啥。”

    “我都安排好了,明天坐车去省里就得一上午,下午去帮着收拾收拾,后天开完会就一起回来。”

    “嗯,你安排好就成,那个小青要想领回个人啥的,你也别拦着了,我和你妈管不了,也不想管省得落埋怨。”

    熏子侧身搂着陈爸的胳膊“你和妈看不中的话,我一定站在你们这边的。”他还记得陈威小时怎么被自家爸教训的,他们长大了父辈苍老了,在晚辈面前没了降服力转而选择了忍让,如今他也是当爹的人,深深地明白父爱是没身在其中就难以无法形容出的爱,熏子再次调整下蹲姿,背朝向陈爸“您像我小时候那样该踹就踹,该拍就拍,您这辈子永远都是有至高权力的爸爸”

    陈爸可受不了这么恭维话,照着干儿子的后背拍一巴掌“滚蛋,就嘴儿甜”

    “我去洗韭菜,晚上给您包爱吃的饺子。”

    熏子是能下得厨房跑得了大堂的人物,他一回来陈爸彻底休假状态,盘子都懒得端一下,直接去后屋补眠,昨晚李富回了村陈家两口子留在店里赔夜,陈爸说李姥爷昨儿个呈现出一种反常的状态,劝儿媳妇玲子别省钱多买些衣物再不打扮就美不起来了,和女婿陈爸说现在都流行叼个小烟卷,体验体验一醉解千愁的洒脱,抽点喝点也成,以后身体垮了只有眼馋的份儿,当最初被承认的优点变成缺点,陈爸感觉是挺惊悚的事儿,一晚上就为这几句话陈爸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中。

    陈老二没留在店里吃韭菜馅饺子,天将黑带着儿子、闺女回了村,张凤伺候老小吃完晚饭,又哄睡两娃才歇口气和自家男人唠上几句“老叔老古板一个,上咱家几趟没看到嘎豆就有点儿不是心思,你别跟他一样的,熏子一礼拜才回来一趟,哪天抱儿子回来不成。”娘家那头来叫人,陈老二一起赔着去的,老叔说了几遍儿子得养在身边的话,张凤没当一回事儿,不料老二还记上心了。

    “做做样子嘛没啥事,老人都稀罕小子,老叔也是惦记你,怕儿子不和你亲,嘎豆这臭小子在店里溜一圈划拉兜里好几块。”

    “五块,”张凤亲了口嘎豆的胖爪子笑着说“回来都交给我了,让给他妹妹攒着买糖,男娃女娃有啥关系,只要他叫我一声妈,我一辈子都当他是亲生儿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吉普车早已经没了踪影, 陈爸蹲在大门前仍是一脸担忧“你说开车的小年轻把握不”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小年轻啊”宽慰的话陈威一早上说了不下十次了,小王在此次抽签中胜出,起初部门没成立时, 他在别的科室中客串过司机一职,这次博着头彩直接能者多劳, 省了另派司机的待遇, 都是同个办公室的说话、办事自由一些, 熏子也没提反对意见。

    可就这位有六年驾龄、能上高速的能手让陈爸悬了一颗心, 年龄没他大技术水平就是有待提高, 剩子开家里的大货车他都从平不坐的,同意的话是他说的, 孙子上车时好歹没死扒硬拦的, 只是死拉着车门再三叮嘱“路上小心、开车小心”。

    本来心里就担惊受怕的, 墨迹几句儿子还不顺水往下溜, 明摆着自家大儿子没把他孙子放心上, 陈爸有意见了“我都不稀得说你,总在背后说我孙子的不是,挑拨俺们几个的爷孙感情, 我给熏子几个钱让给嘎豆买点好玩意咋拉还捅咕我啥意思”

    陈爸怒气冲冲的质问, 陈威是不敢挑战其权威性, 选择恭敬的沉默, 他是干过几回背地里向长辈告状的事儿,嘎豆被宠得越发娇纵任性,他缺席了儿子三年成长期一直是呵护备至轻意不敢来硬的, 但他越是真情所至,嘎豆越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爸爸的在儿子面前一点儿威严没有怎么成他向长辈诉诉苦也没找出替他做主的不是

    连熏子都不愿做他的教子同盟军,昨晚夜深人静时,他总结了几点嘎豆的缺点,希望这位能重视起来,熏子说等儿子长大了他们坦白一切时,要让儿子知道以前虽没真正相认,但他们付出、给予得已倾尽全力,不能留下有隔阂的回忆,当可有可无的父亲,反被教育的陈威感觉挺有道理,刚毕业回村那会儿,张凤说过什么感情都得靠培养,等嘎豆大了什么别瞒着,他和熏子有权力受到亲子的尊重,他本不想剥夺张凤和嘎豆的母子情,认为这么做太自私,可几年的相处下来心思完全变了,甚至怀疑嘎豆没有真正明白叫他们爸爸的含义,熏子说他是心理作用,但偷听过一次小家伙在陈爸面前叫他们威威爸和熏熏爸时,也皱起了眉头,小家伙依赖陈老二和张凤,维护他的球球爸、树花妈,说他们不好立马上去嚎两嗓子,到陈威和熏子这儿完全没表情,更别谈反驳和动作了,陈威说,两个亲爹在小家伙的心里和村里那些称为爷爷、奶奶的没区别,礼貌称呼没实质感情,时至今日他也想嘎豆能真心真意的认下他们的。

    被打击到的陈威不想再谈论这个伤感的话题,在打包的行李中拿出旧记事本想探讨下未来的发展计划,刚提个开头熏子打起了呼噜,陈威顿时有种无力感袭身,他是个爷们自不会斤斤计较,抠着一件事,揪着一句话没完没了,不过有件事他一直想问问清楚,上大学时生活费、奖学金都上交的人,怎么闭口不谈交工资的事儿呢一分都没让他过过眼,他不问熏子也不提,完全在挑战他在家中的地位,还有自家爸是不是接收了某些错误的信息,哪儿看出熏子是兜里没钱的主儿呢,他亲生的大儿子表现的那么强势吗

    肩膀挨了一巴掌陈威回了神“爸,我没说啥啊。”语气挺委屈,陪蹲好一会儿了,没得孝顺的赏还得了一顿训外加一巴掌。

    常年劳作的双手控制不住劲儿有时下手是重了点儿“瞅你那歇哩吧嚓娇气样儿,拍我孙子也没见他像你嚎成这样。”站起身背着手往前溜达。

    这事儿陈威有理赶紧跟上据理力争“那能一样吗您对嘎豆哪是拍啊,那叫摸没个响儿,您对我来一下肩膀头的都酸的,爸,咱上哪儿去”

    “你二婶送嘎豆回来时不是怕小闺女没好利索给拘家里了吗看嘎豆走了指不定怎么闹呢,你儿子惹的祸你当爸的不去哄哄啊”

    得孙子好、孙子乖都是当爷爷的功劳,惹祸了就是这个当爸的责任。

    对于小闺女不能同行嘎豆很有意见,坐在副驾驶座还和后排的熏子抱怨“我给找了小裙子,妹妹穿可俊了,妈妈把人藏起来不让去。”鼓着脸噘着嘴对他妈妈的做法十分不满“我还想带妹妹见世面呢。”

    一心念妹的嘎豆没坚持多久,车刚开出县城这头软了胖嘟嘟的身体进入梦乡,小王在路边停下车,熏子打开车门小心翼翼抱起儿子坐回后座,他每次回家都会欣喜地发现大胖儿子的成长变化,奶奶说嘎豆越长越像他,等退了这身肥膘会有更多的相似之处,这是他的骨肉他的儿子熏子不只一次这么感慨。

    那个人不久前还去见过他,在单位门口开着市里少有的小轿车,熏子调查过当年国内开诊断书的老医生两年前已去世,20多年的就医存底院方已经销毁了,找证据谈何容易,一切都做了准备,国外身份招商引资回了市,开发商业街兴建住宅楼,运营销售没回国就已经找好了定位,送房送车弥补着对他这个儿子的亏欠,熏子还记得父子俩第一次的谈话,张正说,他对不起任何人,唯独熏子没任何权力指责,只因他的姓氏、生命。

    熏子轻吻儿子的小脸蛋,父母不慈,怎能指责儿女不孝。

    四个小时车开进了省会,先找了间招待所,房里并排七个床位,免得中途外人包床受到打扰熏子包了一整间,嘎豆睡了一路睁眼就要找小青,小王家有女儿也是宠孩子的人,抱着小嘎豆先行开路,给嘎豆高兴地亲人好几口,还送了好几包他奶奶给揣得小饼干。

    陈青所在的大专院校正是热闹的时候,毕业季到来校门口学生扎堆送行,陈青、蛋子站得位置挺显眼,年轻嘛总是想用外在的优点吸引些目光的聚焦,吉普车在人前停下军用车型、代表特殊权力的车牌号很是打眼。

    没等车上的人下来陈青、蛋子先搬起脚身的行李往车边蹭“哥嘿,下车帮搬搬啊四五个包儿呢。”

    “这是接到通知了”熏子下车接过行李卷问道。

    “嗯呢,早上给咱家去电话咱爸说的,哟喂俺家小嘎豆。”

    陈青、蛋子哪还管打包好的行李,围着小人培养感情,嘎豆在两人面前来个360度转圈圈,显摆身上的新军装、头上的大盖帽,胡南给三个儿子一人买一套,嘎豆十分喜欢,在电话中谢了干爸爸还照了几张照片邮过去,陈青竖拇指蛋子紧着夸嘎豆乐得嘎嘎嘎。

    那头关系融洽了,可怜这头熏子和小王了,一边往车上运行李一边接受旁人的窃窃私语外加目光的洗礼,小王挺高兴“头儿,没曾想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挺受小姑娘欢迎。”

    人接到招待所熏子请吃了中午饭,二栓是大学生现在在邮政局实行,吃了饭再次投入工作中,陈阳还在为考硕加油出力,闲聊了半小时,抱嘎豆热乎一会儿又回了学校。

    和积极进取的两人相比,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陈青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大专院校不比往年,现在学校分配都是有名额的,则优标准的衡量下蛋子分配到青山村小学,陈青属于体育特长生占了个去屯里当体育老师的工作,陈青不经长辈自己做主把名额让出了,他的理想就是和他哥一起开店攒钱,熏子说陈威已离辞的消息后,陈青得意洋洋地“蛋子咋样说了还不信,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了我最了解我哥,他一定会等我毕业一起干营生的。”没有一丁点儿为他哥放弃公职的惋惜感。

    店里过了晌午的饭点,陈威又边边角角抹了遍灰才坐下和家人唠会儿嗑,没聊几句村长找上了门,陈威忙上前打招呼“爷,快坐着歇会儿,喝茉莉花茶还是铁观音”

    “陈家小儿别忙乎了,寻思着你家在店里人齐,我就直奔这儿来了,有件事啊和你们几家合计合计。”这事儿老村长也挺为难,当初张老爷子租草甸子是他拍的板儿,队里几个人算得妥妥的,没曾想十年一过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老一辈的那是一个院住着祖孙几辈子,过着时常断粮的日子,哪里有闲钱买地盖房子,到了下一辈儿了手上有点积蓄再借点能给名下的儿子整块地自立门户,这种情况是少之又少,近几年不同了,村里人有钱了名下儿女又多,分家、娶新媳妇建新房的多了去了,房子、园子、院子一套下来占用地不小,眼瞅着搭了草甸子的边了,青山村在临近的几个村中算是大村,一是居民数相比下较多;二是耕种面积广,住房面积往宽了扩张误了人家庄稼地谁都不会同意,唯一能疏通的只有草甸子这块。

    “这儿事是我对不住几位老哥,签了15年临时又变了卦,眼瞅要退休了想着整明白得了,以后在家养养猪种种地懒得理队里的事儿。”

    毕竟是长辈陈爸几个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张不开口声讨几句,张老爷子问“村里打算把哪儿块地让出来”老爷子从村头想到村尾也没想出哪处有面积大适合养家畜的地儿,除非

    “咱村后头大青山山头那块儿,你们要租的话补原地差的五年外再赔偿三年,要是买下也成村里负责改成商业用地”村长看看几人的脸色说不下去了。

    大青山山头离青山村有20多分钟的路程,山不高坡度缓,抗战时被炮弹轰过往后多少年了一直长不出草木,光秃秃的一片,就算后头冒出了杂草也没人愿去种庄稼,一直闲置至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村长走后陈爸最先表达了反对之意“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咱待得好好的, 评啥让换就换不搬坚决不搬还有五年到期呢,给我惹急了拿条儿让他们赔,钱拿到手就上幸福村盖草甸子去”

    “哎哎, 别拉上我,”李富急忙阻止陈爸的愤怒之言“我没你心大, 换个村建草甸子以为简单的事儿呢”

    “就是, 我不同意换村。”做为股东之一的陈老二对陈爸的说法持反对态度, 惦记着他养得那些鱼, 草甸子一天能跑三遍, 做为村里第一离婚户说三道四的大有人在,认嘎豆当儿子结果姓了张, 给舆论又增加点儿话题性, 鱼塘再改在幸福村, 他一时控制不住成天往那儿晃荡, 真成倒插门了。

    张老爷子接了话“老大啊, 你气归气做事、说话也要有分寸,出了事情不能看表面,我问你村长退下来了下任村长是谁知道不行事作风能摸准吗过去十年的变化你是看在眼里的, 未来五年又成啥样谁能料想得到, 村长不也说了, 退下来后就不想再管队里的事儿, 这是好听的说法,都说人走茶凉,他一个退下的老村长再想参与只怕力不从心吧, 凡事不能都拿到面儿上说,草甸子一定得换地儿了,啥时换怎么换现在咱还能提条件、要说法,你等五年后村里收地了,你再打算这些是不是有点儿被动了。”

    四个股东中三个股东投了反对票,俺家店集体大会陈爸再次失败收场,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忽视,到是没啥挫败的表情,目光从在位各位的脸上略了一遍,想找找哪位有松动迹象来个同盟,转到大儿子那儿假咳开会一直是核心人物的装什么低调

    陈威也没闲着,脑子不停想着可行性,听到咳嗽声反射性看向李姥爷,这真是不怪他,满心满眼时刻关注姥爷的身体情况,又不在状态下一时声音听叉了,余光扫到咬牙切齿的陈爸反应过来了“先看看实际情况吧”陈威眼睛乱转就是不和自家爸对视,在听到对方咬牙的咯吱声,忙扶起李姥爷“都坐大半天了去后屋躺会儿。”惹不起躲吧

    股东会最后决定听从陈威的意见,眼观为实后再进行最后的探讨,陈爸从思孙的情绪中迅速脱离,冷着脸蹲墙角无声抗议,陈威好话说了十几分才让陈爸放弃了自我惩罚,腰酸腿麻坐着板凳哼哼了好一会儿。

    忙到夜里十点多,陈威到家进了自己的卧室找出存折,长辈的说法是荒地,面积一定不会小了,为家人花钱他从来不会心疼,大略算了下各种开销后,默默撕掉了折内夹着的纸张,今生过了这么多年,陈威仍把自己的本命年视作一道坎,去年底他偷偷写了一封信,交待了一番“身后事”,对长辈的抱歉、不舍,苦劝熏子为家人为自己好好活着,另外就是对自己私产进行的详细分配。从跨年开始他一直胆战心惊,时刻准备着迎接飞来的横祸,直到姥爷病倒他才彻底没心思考虑自身安危,现在这笔钱有了其他用处,“遗言”他打算再另写一份情感篇。

    陈爸推开小屋门就见大儿子盘着腿坐在炕上撕纸,一片片地撕得指甲大,拍陈威大腿问“儿子你咋想的”

    “哎呀妈呀,爸你走道咋没个音儿,吓我一跳。”碎纸忙塞进柜子,即使陈爸不识字,他也不能大意了,认为是坎毕竟没发生,再吓到家人可不得了。

    “我走道咋没音儿了,行了行了,下次爸蹦着进你屋,问你呢,咋想的”

    陈威打开存折在自家爸眼前晃了晃“钱的问题我解决啊。”

    “我说的不是这事儿,你和小青总嘀嘀咕咕的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老实告诉爸,家这面儿安排好了,你是不是打算以后在市里安家了”

    陈爸一阵地长吁短叹,儿子还是打算做出这一步,媳妇说了不管在哪儿想见啥时见不了,他知道媳妇说的假话,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待在自己身边心里指定不舒服“寻思着你心思大,现在这样有啥事儿还能坐在一起合计合计,以后都弄明白了,就得像你上学那会儿,家里没有惦记的,好几年都见不到个人影。”

    陈威没想到自家爸有这样地想法,耍耍小性子不过是让儿子多些陪伴而已,父子俩多少年没掏心挖肺聊聊了,陈威低着头望向手里摆弄着存折“爸,我刚回来那会儿,听我妈说小青身体没有缺陷很健康的时候我老高兴了,小子长大了知道处对象我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希望他娶妻生子做个正常男孩,不要像我选了一条难走的路,我和熏子不会丢下你们的,等我把咱家营生开到市里去,你和我妈就退休跟着你两儿子享福。”

    “享福不享福都是次要的,你想好就成了。”夜深了陈爸没再说什么,临出屋快速抢过儿子手中的存折“瞅瞅这钱涨得噌噌地,你妈老笨了死活不要,要我说上交得上交。”

    不知是陈威的话触动的,还是两口子私下又商量了,一早上陈爸和几大股东跟着村长一起去看了预选地址,说是20多分的路程那是针对脚程快的,以陈威的步行速度显然近40分才能到地儿,面积确实很大,村长说划出来的有50亩,几十年过去尚未开垦的荒地不再是不毛之地而是杂草丛生,陈威很满意,远离村庄附近没有耕地,建养殖厂的好地点,中间再铺条十米宽的道路,隔开两处建筑,这头建个院做加工坊,再来个包装坊,那时真像陈爸说的“原材料”固定了。

    老村长多余话没说,人能过来看就是有返还余地,详细的介绍一通没强求立刻拍板定论,下次选举还有六个多月,在这之前有个结果完全可以。

    熏子当天下午回返,应陈青的要求先送他和蛋子回了村,之后回店里把陈青的情况简单明白,让陈爸有时间沉淀他的怒气,吃了两口饭直接坐车回市里报告,留家的陈青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终于能做自己愿做的事,害怕的是先前分配问题的先斩后奏,前任女友惹家人的不快,本来到不认为是多大的事儿,被熏子哥训了半个小时后,他知道祸惹大了,此刻在难熬的等待过程中多了大半的坐立不安。

    陈爸是太了解兄弟俩什么德性了,没到村先交待“等会儿动手,你给老子离远点敢上去拉着,连你一起削。”

    陈威一路上是想着怎么劝自家爸,陈青再有错也是过去式,打骂无济于事,不如小事化了。

    但他低估了陈青的智商,“爸、妈,你们抽我吧,使劲抽”陈爸前脚刚迈进屋就被这大嗓门吓得一激灵惊吓抖动,陈青双膝跪地,手举鸡毛掸子,一脸大无畏。

    陈爸没接“刑具”坐上客厅代替沙发的矮炕,一本正经的开训话,整整说了一个小时,陈妈嫌他越来越啰嗦,总找不到人掰扯,这回总算能说个痛快了,口沫横飞自顾表达,完全不受外界影响,连陈威给弟弟拿了两个厚垫子垫腿,又喂着喝了两杯白糖水都没打扰到陈爸的兴致。

    自家爸气弱了,陈青见有机可乘连忙插嘴,高歌赞美父母恩,愿以陈爸的思想为中心、为标准,做为自我以后人生地指导航线情真意切,感人至深,陈爸顺着小儿子目光撕下新帖在墙上的纸张后,陈青以“您说一我不说二,您让坐着我不站着”的结束语完成演讲。

    陈爸暴起“欺负老子不认字是不当我面儿耍这心眼儿”鸡毛掸子到底没省下。

    陈威又是往人身上扑又是好言相劝,总算把人扯到东屋,算是过了一关的陈青进了小屋脱下上衣往炕上一甩,轻松无比的秀肌肉“哥,咋样没抽出凛子吧。”

    “就该好好收拾收拾,都宠成啥样了,傻呼呼的哪有人打小抄把纸贴明面上,”陈青身上挨那几下陈威心疼地直抽抽,前后检查没见大伤,才说“饿不哥给煮点儿面条。”

    “我不饿,熏子哥写完让背下来,我不是怕忘词中途掉链子嘛,小嘎豆一点儿不讲义气,都答应好好的回家帮我劝咱爸,结果回村直奔他妹妹去了,连个小人影都没看到,哥,哥上炕咱唠会磕得了。”

    陈威还是担心饿到他弟,去厨房拿了早上吃剩的馒头,也没加热陈青一边干啃着,一边听陈威说着打算,陈威决定成立餐饮公司,晌午已快餐为主,预计先开设十家分店,分店只有早餐、快餐、卤料和预定炖盅,俺家店总店除了快餐还有烧烤、烤鱼等招牌菜,先租店面试试水,成效不错以后再增加,如果没有搬迁草甸子的事陈威底气是非常足的,现在不得不为以后保留些财力。

    “快餐店就像俺们学校食堂那样的好像是不错,”陈青摸着下巴冒出的胡茬子,微眯的双眼认真思考着“不行,先把咱爸妈哄好再说,明个儿我就上店里刷碗去,哥你别拦着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青若能透视未来, 一定不会选择以洗碗的方式驳得陈爸、陈妈的原谅,“苦肉计”执行了三个月,仍遥遥无期没有出路之感, 陈威替弟抱打不平,不管说得多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陈爸丝毫没高抬贵手的打算, 这次明摆着让陈青长记性, 两个儿子中他对大儿子稍有偏袒, 二儿子是疏于管教, 性格憨、心眼少这点像他,陈妈担心没主见以后得被旁人牵着鼻子走, 陈爸不只一次想了, 这性子是不是陈威给宠出来的他弟稀罕手表, 眼不眨一百多块说买就买, 毕业了揣着他哥的存折还是那句话, 我哥的就是我的,一想到这些陈爸脑仁疼。

    今天陈威又来求情他立马捶胸口,陈青不顾他这个当爹地, 转身追小姑娘的片段是历历在目, 他伤老心了“我没别的能奈, 记个过错啥的脑子还够用, 你当初和熏子办的那点儿事儿,你信不要在家我两三年都不带搭理你的,山头打地基了, 分店的房子也租了,咋把俺们的钱划拉地溜干净,想蹽蹄子了还有功夫管你弟的事儿,忙你的得了。”

    陈威焉了陈爸乐了,晃着脑袋一步一摇继续监督二儿子刷碗,终于找到了拿捏大儿子的方法,掏出去的钱他赚不回来,这招儿就管用。

    决定要山头那块地时陈威掏了家底,提出股份仍四家持有,费用他愿一人承担,他的慷慨大方未能得到认同,爷爷辈的有他们自己的打算,这也是老人召齐每家小辈的原因,陈爷爷把自己和老伴攒下的私房钱一分为二,不偏不倚两个儿子各分一份,李姥爷富有程度在三位老爷中排第二位,握着独门手艺在店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同样家产分了两份,李富得七层,陈妈三层,李姥爷还做了表态以后老俩口有个病、灾的都归陈富管,陈妈一家子有心出力就可,另外传给陈威的手艺他人不得讨要,张家的家产在队里早开了证明,早年草甸子是张老爷子租的,现在他只掏钱不占名头,公司成立后执照上是谁的名就让给谁。

    张老爷子又说了几句话让陈威没了争取的念头,他说,这算是为人父母的一点儿心意,人老了最高兴的是能给下一代攒下些家底,最欣慰的是子女自愿养老送终的孝心。

    他们没钱也不要权麻将桌再次摆上,李富、陈爸、陈老二坐一起又算了笔帐,加上同时进行的分店业务,养殖厂盖房、装修等后续大约估计,老人给的自己再补上一些,四大股东每人平摊一万来块,陈爸做番比较“在早一分捆成一毛,能买五个鸡蛋,现在捆成两毛能称一个鸡蛋还得找小个的,咱村租房一个月15块钱,对方还跟你讲价,过几个村到该里房租涨了十几倍,钱越来越不抗花喽。”

    钱到位工作顺利开展,建厂房时陈威找了市里专家下乡指导,一步做到位省得以后麻烦,成立公司时没费什么周折,老店了相关的机关单位混的熟,陈威表面上是下岗了,不过还有些挂钩性质,店外挂的黄牌子,他也被误解为市里下发的办事处蹲点人员,营业执照仍写陈爸的名字,在宿舍楼、医院、市场等人流相对密集的地儿,租了十间近百平的房屋,其中真正称为店面的不过才四间,其他都是通过居委会帮忙找得个人改建房。

    厂子到是不急,村里给得时间很充沛,草甸子还在用着断货的可能性太小,分店租期为一年,一直不开张相当滚着钱浪费,但陈威要求高全部新铺了红砖地面,墙面重刷一遍,小门改成占了一面墙的玻璃门,等着潮气散墙面干,订制四米长的快餐车、十张方桌一到位开张迎客。

    过去几月间陈威一直没闲着,跑这头张罗那头累的够呛,厂地基打好了店开装修了,他又试着改革总店,店内没多大变化去掉了吧台安加快餐车,快餐种类12荤鱼香肉丝、锅包肉、土豆烧排骨、小鸡炖蘑菇8素地三鲜,油焖菜地道大菜系,下厨的是陈妈和铃子,陈威想请人的,不过被两人拒绝了大钱掏出去还心疼着呢,省一分是一分,干活的时间比以前少了很多不用整天在厨房等着人点菜,炒好装盘每天几小时就完成的事儿,陈威、陈青也在旁边学着,弄明白了也能减轻点劳动量。

    陈威算过现在工资在三到四百之间,肉类一斤25元左右,通胀率超高没显现前,一、两年也不会有大的调整,偶尔掏个二块吃份两荤一素的快餐到不是大的消费,民以食为天赚头不小,把自家成品菜色拍成照片制成宣传单,顾了学生发单宣传,第一天以冒尖饭勺为准,所有菜系50份量,米饭三毛无限续碗,一木桶的肉汤底免费喝,一中午还没够卖,晚上仍是五十份陈威不想增加,还得顾着招牌菜,陈爸见一天一百份卖的精光,着急了每天捧着风扇在分店内挨个吹,最后因为电量的问题放弃。

    他没招就催大儿子,一哭穷准成,家里有多少家底陈威没算过只要自家爸一说“掏的溜干净”心里就不舒服,拿自己钱补吧还谁都嫌弃,陈妈见进大厅的儿子又焉吧了,狠狠地向厨房方向瞪一眼,劝道“别听你爸瞎忽悠,整天没个正形,店里写你名儿多好还不愿意,瞅你爸现在得瑟地旧衣服都不往身上套了,淆乎没派头。”

    做为爷们陈威挺了解自家爸,是有福气的人,挂名这么久也没遇到过大的风浪,“老板”的名头比以前份量大了,总店、十家分店还有一个厂,高调一段也行。

    陈青捧着一大叠铁盘出了厨房,悄悄地问“哥,有门没”

    “再刷两天吧。”

    铁盘一个个倒扣在快餐车的凹槽上,陈青有些泄气,打算和他哥一起干营生的,好不容易可以共同进步了,愣是浪费时间洗了几个月的碗、盘子“嘎豆过来。”

    小家伙晃着小腿,坐在椅上边看电视边吃零食,陈青摆手一召唤马上小跑向前“小青,干啥啊”

    “别潇洒了,和小叔刷碗去。”

    “给钱吗”

    一提钱陈青又来了一波无名火,把嘎豆拎上桌“你小叔我刷了几个月碗了,一分钱没捞着,还管我要钱,我削你啊”

    要说人家嘎豆讲义气呢,歪着上身从裤子兜掏出十块钱拍他叔脑门上“可怜吧嚓样儿,我干活爷爷给开的工钱,给你啦。”

    看着手上的票子陈青问“你干得活不会是找我要的半头蒜吧”

    “嗯呢。”

    “小嘎豆啊,”陈青笑容满面的说“钱这么好攒,干脆咱俩合伙干营生”

    叔侄俩有说有笑的“探讨”赚钱大计,以陈威所站的角度看,不过是他弟天马行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嘎豆盯着他小叔不停变化的面部表情、夸张的肢体动作,当乐子嘎嘎地笑,总归其乐融融了,陈威抓紧去办正事,分店的人员要确定了,体检、订服装一套下来也差不多营业了。

    冯老爷子往鸡槽里洒把草粒子,张、陈两家上个月在村里收过大米加鸭子,搬着手指头算了算再等半个月又到收的时候,下一茬他家能赶上,刚寻思完陈威进院了,冯老爷子脑中马上浮现“失策”二字,刚还为自己的盘算正确沾沾自喜,转眼上门收货了。

    “爷,就您一人在家啊,二小子呢”陈威问道。

    “进屋坐,二小子跟着去厂那边忙乎了,人家市里来的人看他眼神好、手上活儿利索让跟着打下手。”一听提二小子冯老爷子明白了不是收货是找人,不管找人啥事先夸夸二孙子指不定就成好事了。

    “爷,我想让二小子帮我看一家分店。”陈威考虑过如果他去市里了,让陈青独挑大梁,身边没个人帮忙可不行,二小子长陈青两岁比刚出社会的二愣子自家弟弟强太多,锻炼锻炼能到达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了。

    “跟城里人抢饭碗他能行吗”

    “有饭碗抢总比捡人家剩饭强吧,爷,您是不是不愿意二小子在我手底下干活啊您放心工资按”

    “打住,”冯老爷子抬手止住陈威的话“这些你和二小子唠吧。”

    “行,那您帮我说声。”

    陈威刚出冯家院,冯老爷子紧跟着出门向村山头走去,看着急匆匆的背影陈威了然于心这事成了,草甸子、张家走了一圈,时间还早陈威想回家和张家奶奶聊聊天去,当看到屋内的张正和齐天宇时多少有些意外,两人上次来打过招呼要出国处理事务,没曾想回来地这么快,他们来了张老太太一定出门了,一贯作风老俩口不愿看到这位失踪多年的儿子。

    “张叔。”陈威心里是向着熏子的,怨过张正身为人父的不尽职,也只是怨他没经历过很难体会到别样情感,目光转向一旁,和齐天宇打招呼“齐叔。”看过这人几次了,每次都不得不叹服其出色的相貌,虽年过四十仍掩盖不住的盛世美颜,总之他和两人的关系亲近不起来,疏离倒也不至于。

    “花了多少”

    “嗯”遇到智商高的陈威的反映力明显变得迟钝“哦,老人说借这个机会分分家底,我也无权干涉。”

    自认说的没错,他是干涉不了不然也不会保留自己的私产,所以张正的黑脸是否和他郁闷的心情是同一性质的,他猜不明白也懒得费脑子。

    张正又问“听说那家开了服装厂请我爹去了”

    这事陈威知道答的也痛快“是去了,就吃了一顿饭,我爷也是为熏子着想。”

    “他们一家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我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他老了,”陈威说完实情站起身“我准备晚饭去。”

    张正自始自终存在的坏习惯,不考虑他人,只按照自己的行事作风一意孤行,在园子割菜的陈威想到这点儿决定找个时间给熏子和嘎豆上一课,千万别遗传到这种恶习。

    没等他找出时间,晚上熏子的电话追踪到家里“后天来市里呗。”

    陈威拒绝“事儿老多了,不去”

    “过来呗,后天你不是过生日吗我给你炒爱吃的菜。”

    “拉倒吧,每年都是烙饼加大头菜忽悠我,不去,在家吃好料谁稀罕你那老三样。”

    “丧良心我做的和别人能一样吗过来有惊喜就这么说定了。”

    陈威挂掉电话没良心的还说他丧良心,真把他惹急了工资立马没收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陈威还是去了, 一天三遍电话的邀请、软言细语的情话终于打动了他不太坚定的决心,陈青申请同去,陈爸一个冷眼扫过乖溜溜继续碗碟共舞, 嘎豆举爪爪,陈爸忙去打包收拾不忘夸赞“总惦记他熏子爸孩子真孝顺。”

    熏子听到敲门声忙拍掉双手沾的面粉, 大步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噗”笑了“这是在做游戏”一大一小此刻摆着奇特地造型, 小的像一只仰面朝天的青蛙, 被大的架着胳膊, 露了一半圆滚滚的白肚皮,敞着小腿挣扎着要往地上坐, 大的哈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一脸怒相, 拥着媳妇儿子进了屋, 蹲下身拉下儿子的衣角, 把的白嫩肚皮遮住,目光平视笑问“和爸说说咋了”

    嘎豆气鼓鼓地指下调节气息的陈威“不让我和俊爷爷走,不准和下面的小朋友玩, 还和我吵架”

    “你俊爷爷不舒服, 跟着去了不是打扰他休息吗楼下小孩子要回家吃饭谁陪着你玩啊”陈威再次重复一次父子俩争论的内容, 气势明显比小家伙弱了几分, 本身爬到六楼就稍感吃力,手上再拎着一位60多斤耍赖的胖墩,劳累程度可想而知。

    熏子先哄着儿子找他自己前几次来时藏起的玩具, 才坐上沙发帮小媳妇顺后背“威子,我从小没有爸爸,对嘎豆除了多点儿宠爱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父子俩的关系,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不和儿子计较好不”脑袋埋进陈威的颈侧,一下一下的亲吻着那处的皮肤。

    这些话陈威不是第一次听了,这次明显比前几次受用,陈威握住垂在他身侧的手,暗想可能自己和嘎豆提到齐天宇又让他心里不痛快了吧,齐天宇在张正出走的事情上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旁人是理不清楚的。

    牵起熏子走到厨房,转身倚上厨柜,嫌弃地看了眼面板上的面团“他们是前天回来的,齐叔来回跑了好几个地方,身体吃不消累病了,在咱家躺了几天,本来就打算今天回市里的,我和嘎豆坐的顺风车,”张正事先不知道他生日没做准备,临时赏了百元票子的事儿,陈威不打算提,在要与不要之间他定是选择收下的,熏子是否意见相同不得而知,所以他决定滤过这项,接着往下说“张叔问我咱爷是不是去服装厂做客了,怎么这么玄乎呢,他好像啥事都知道似的。”

    熏子神色未变,继续揉搓面团“有钱能使鬼推磨,没什么奇怪的,对了,店那头怎么样了”

    他一向对这些不敢兴趣,陈威听得出来明显转移话题的意图,咳嗽一声清清喉咙,眉飞色舞显摆“瞅咱哥们这人品,成功将二小子收归麾下,营业一个月后咱拿营业额说事儿,怎么样你听我的一准没错。”

    “嗯,听你的。”熏子一如既往的回答道,宠溺的神精骗不了任何人,他对眼前人的爱意出自与真心。

    晚饭依旧是清粥、油饼、肉炒大头菜,和往年不同的是多了一份生日蛋糕,嘎豆亲了下他熏子爸高兴地说“我最爱吃这个了。”小家伙自己拍着巴掌,小奶音唱了首平调的生日歌后,噘起小嘴三两下吹灭点燃的蜡烛“谢谢”把他爸爸的生日当成自己的过,熏子捧场地叫好又换来一个儿子羞答答的吻。

    饭桌下双手搓着裤腿,看向低着脑袋吃饼的小媳妇,压抑着不断涌出的紧张感,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我有威子啊,送给你。”

    陈威坐在位子上,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熏子忙掏出裤口袋的红色绒盒,掀开盖子讨好地递上前“现在结婚都流行三金的说法,我寻思手链、项链你八成看不上,就买了这个,你你稀罕不”

    陈威在电视上看过被求婚者的喜极而泣,一直认为是表演者演技过于夸张的效果,可当他看到这枚5克打底的方块金戒指时,激动、开心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面红耳赤的问“你攒下工资就为买这个”

    熏子将戒指戴在陈威的左手无名指上,有小灯炮在一些动作适时保留,两手紧紧地相握着“这玩意挺贵的,攒了好几个月,你稀罕吗”

    “嗯,特别喜欢,到时我整个绳栓脖子上,这么大个儿别让人抢了,”深情相望间陈威说“我一辈子都戴着。”哪怕少了那一张证书,他们的恋情不能公之于众得不到真挚的祝福,但他愿爱护、守护这个人到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一秒。

    一只小肉爪阻隔了两人相视,甜蜜瞬间出现了不协和的画面,嘎豆急得直蹦高“咋没送我呢不能太偏心眼了啊。”

    熏子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儿子,扯块毛巾忙擦掉快糊住鼻子的蛋糕,陈威大方得叠了十块钱纸戒指,带在嘎豆短粗胖的爪子上,并哄道“爸爸送的老值钱了别弄丢了。”

    捆在食指和中指的戒指嘎豆比较下大小,心安理得收下了,乖乖吃他的美食,让两爸继续酝酿暧昧。

    第二天身、心都得到了满足的陈威从离开起,开心表情就没消失过,嘎豆再次瞪眼搜索下挂在他爸脸上的笑,拍了几下自己脸蛋,他有点接受不了这种变化,所以一到家拉着陈爸开始咬耳朵“我爸爸犯毛病了。”上车就睡的嘎豆难得一直保持着清醒,他爸爸坐着车,不到半刻变得目光空洞抚摸着胸口直傻笑,整个人变得神精兮兮的。嘎豆表示他压力很大“我不想变成傻豆豆。”

    午后二小子带着体检完毕新晋服务人员进店提前报道,陈威前几天找冯老爷子谈完,天色渐黑时二小子找上门,自愿投身到俺家店的扩大发展中来,能沉着住气陈威很是满意,和他谈了日后的工作内容,由于前景不明每间分店只配两名人员,二小子负责一间,另位人员也交由他负责安排,陈威以为他会像其他店内一样,挑选的都是三十左右的夫妻或是家人,有家室有儿女再加不上不下的年纪,有不愿背朝黄土面朝天过日子的心思,这样的人干得长久不说,也避免了同事之间不和谐等因素。

    另他意外的是二小子并没有选择家里人,而是请了曾经在陈威面前吐槽嘎豆身世的女人,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店里应该有个厉害的人撑场,一个人好坏得处着来,有实力就让对方心服口服,至于店里供吃供住的待遇,二小子自动把分店的包间让出来,年轻两地跑不是问题。

    任务是陈威分配下去,自是不会提反对意见,一并将体检、统一裁剪工作服的任务交给二小子,他乐得轻松自在,俺家店开业至今,这是第一次正经招收员工,以前总店招得三位服务员最长一位不过工作三个月,陈爸搓着手自多打气拿出老板架式,准备长期做战了。

    可惜这不是饭桌上,嘴笨的提句“吃好喝好。”就能打发下尴尬,双手除了摩擦出一层汗,脑子是丁点没用上力,开口闭嘴一句话憋不出来,向大儿子使个眼色,小步退到“背光”处。

    都是从青山村和幸福村出来的,陈威没摆高高在上的谱儿,二小子刚进店已说过了,全员去看了工作场地,满意下皆盼望着开业时间快快到来,就怕中途有什么改变,学历、技术慢慢当道,到县城找工作是越来越难,店里给得工资可是按城市人的标准,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儿。陈威没打算以后工作和这些人正面接触,说了几句激励人心的话,并取得身后陈爸同意后,散会各自回家。

    处理完琐碎事儿,陈威给胡南和章明旭哥打了电话,说了自己重新确定的人生道路,没意外得了胡南一顿训,章明旭说意料之中,还主动给黑猪肉肠提到五块,也同意了陈威提出用绞肉机灌些家养的猪肉肠、鸡肉肠,出售价格3块5或4块一斤的申请,不过再三强调了,政策方针越来越严格,陈威在各项程序上必须严厉把关,熏子事业正在稳定期,他和胡南远水解不了近火,胡南抢过电话直来直去“别为那几个小钱让熏子为难,自己做的事儿自己解决,托旁人下水不是爷们干的事儿。”而后声音低了几个调,多了些长辈的苦口婆心“别和你明旭哥学得那么大义,私心里把以后都打算好好的,累得半死就为一个养家,你啊,有付出就别掖着藏着,关系铁成那样还有啥不能说的,得让他记得你的好。”

    当陈威向熏子传达了此信息后,熏子给了八个字评价中年人的感悟人生。

    陈威两辈子都没活到三十的人,很难理解这份感悟,只当找一个乐呵,和大超市提加的种类,在绞肉机和灌肠机到位着手开始实行,不用人工剁馅李姥爷担心味道不合格,陈威解释着自家有胜算是因为家畜好,喂着是麦糠、玉米粒和青草,哪像大地方为了增加数量一味的饲料供应,再加上拌料正宗销路应该不成问题,有些话陈威不想明说,销路打开了就算只送大超市名下的便利店,存手工怕是胳膊得累残喽。

    家人为扩展分店劳心劳力时,嘎豆能吃能睡又胖三斤,对陈威新上架的肉皮条赞不绝口,小家伙爱吃面条,对肉皮类也是情有独钟,吃食处理上陈威一向用心,猪皮亲自去毛刮肥油,卤好放凉拌些蒜泥、香油嚼劲十足广受欢迎。

    在大超市拉走了一批货后,分店广发了三天传单,选定的日子到了,早五点半嵌着俺家店店标的货车拉着杨家的早餐及店内的卤料分送到十家分店,六点吉时到鞭炮声炸响,快餐分店正式营业,早九点、午后三点总店厨房开始工作,分店仍以每种50份的数量装盆、盖盆、扣固定栓,每四种分批装在定制的泡沫箱子上下两层中,分店三米快餐车一米卤料车建在屋内,面对店的玻璃门,人员以总店时间安排为准,早、中、晚饭点儿两名员工在场,空闲时要兼顾卤料,店内可以轮休,白色系统一着装,外带印着店标的围裙,一次性手套、口罩,一套下来档次提升,又打着物美价廉的宣传语,做到开门红是乎并没有难度,有难度的是人心里接受程度,明知会是个好的发展,陈威还是有不自信的成份,县城小炒店、快餐店不少,他完全倚靠的是自家的名气、信誉,还有加大的宣传力度,看第一天是有些草率,但是必须要用开业当天的营业额给家人吃下颗定心丸。

    晚八点忍了一天的陈爸坐上李富开的货车,挨家店收回了空碟子、碗一箱箱落在厨房里推得老高,陈爸拍拍怀里抱得皮包子“先记帐,明早银行开门立马存上,卖光光老鼻子钱了,”李富喜气洋洋跟上来,拿出十个小本子“各分店定的炖盅,先给炖上明早给送过去。”

    陈威捏着鼻子总算松开了,大大喘了一口气。李姥爷向外孙子投去了赞赏的一眼,跟张老爷子和陈爷爷商量“明儿个上俺们村打麻将啊,搓三个点儿的咋样。”上个月李姥爷得了可以回村的“特赦令”,病了一场旁人不说自己也能感觉出,腿脚跟不上了,为了这点儿爱好也是放下了面子,每天备着几句好话哄着几个老头子。

    开业一个月后货车拉来了陈威心心念的消毒柜,对开门冰箱大小,陈威自掏腰包大手笔每店配一台,终于过渡掉了开水煮餐具,从陈威接过店里事务,爷爷辈正式退出,分了家底便结伴享受人生去了,偶尔进进店转一圈不到十分钟。要说整个店最累的非陈青莫属了,早上跟着李富或剩子装车卸货,回到店里打餐、捡桌刷碗,没搬迁草甸子忙不过来了,陈爸一声令下就要去打下手,陈威苦劝末果,向每天来店里帮忙的玲子和张凤诉苦,他发现好几次自家弟弟累得晚上睡觉直流口水,他就想不明白自家爸到底在坚持什么。

    嘎豆和对门小胖子骨碌一会儿皮球,腻歪了两胖子互相攻击几巴掌,各回各家,向正卖卤料的张凤和铃子摇摇爪子“你们家小狗回来了。”这说法还是嘎豆从陈威那学来的,陈威说他现在生活模式和小狗一模一样的,到时间喂点食,放出来自己找乐洒欢,他爷爷说他是好孩子,小家伙断定这个比喻是在夸他,张凤掂着脚尖望向缩进椅子里的小身影,摘下手套出了卤料间,孩子眼睛眨巴眨巴马上要进入睡眠模式,张凤挠向儿子腰间的小嫩肉,“嘎嘎嘎”小身板反向椅子里缩了缩,亲口肉嘟嘟的小脸蛋“在外边睡要感冒挨针针,妈背着上后院啊。”

    胖爪爪攀上他妈妈的肩膀,睁大眼努力抵抗暴发的睡意“我不要睡觉,还等妈妈回家呢,睡着了找不着我咋整”

    张凤箍紧依赖自己的小团子睡着了是看不到她这个妈妈了啊,以后呢还能留在身边多久即使他两个爸爸愿意让他甘于平庸,做一个乡下的孩子,可是那位平空冒出来的亲生爷爷,能对唯一的爱孙不管不顾吗40来岁的年纪完全可以等到嘎豆长大成人,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张凤摸上嘎豆的头顶,一转眼明年就到了上学的年纪了“长大了还和妈亲吗”

    “亲,妈妈抱着上班。”嘎豆说着含糊不清,仿佛似梦中呓语。

    给客人找好零钱,玲子抬头一瞬间余光扫过一个人影,歪着头又看了几眼,心想这女人挺奇怪都瞅愣神了,顺着目光看去,就见嘎豆半张着小嘴扒张凤肩膀上睡的香,玲子猛着再次看向女人,大惊,忙奔出挡住注视的视线“老二媳妇,咋能让孩子在风口睡觉,赶紧抱屋去。”

    张凤反映很快,直接抱着嘎豆闪进店,玲子转过头冷下脸“张叔出去了,熏子今儿个放假在店里。”

    熏子看到进来的女人,摘下口罩、手套对陈威安抚一笑前方带路领人进了后院,说来讽刺自他有记忆以来,见这位生母不过区区两次而已,距上次见面有十年了吧,熏子擦净双手水渍,曲起手臂搭上炕桌,脑袋歪向一边,略带了些俏皮的笑“出现的目的是挑拨离间的话,别白费口舌了,您再次找上门是无计可施吧不对,我说错了应该是走投无路,”双手一摊尽显无奈道“怎么办呢您和我都不是他的对手,长大了牵挂也多了,我所想的不过是爷爷和奶奶快快乐乐过完余生,陈爸、陈妈健康平安过他们喜欢的日子,仅此而已”

    梅子充满宠溺的目光没从熏子身上离开,伸出手想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熏子侧头躲开她的碰触,倚向身后的炕柜,一本正经,语气嘲讽的说道“我太高估你了,做为前任知道被欺骗了二十多年,事实摆在眼前却不去兴师问罪,吵啊闹啊拿出你当年的作派,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让他身败名裂,那人动动手指头你们就从大城市狼狈地窝回这个小县城,我记得你家人一向不讲情面,为了钱根本不怕背后怎么被人唾骂,时至今日看到我都吓得全身发抖,真可惜如此不堪一击。”

    “你”

    熏子根本不给她插话的机会,也忽略了她的担忧之色,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语速“你一直不相信他死了对不对所以十年前你想带我走,让我这个绊脚石成为你的挡箭牌,十年后重施故伎请我爷参加开厂仪式,你们知道他年纪大了,多了顾忌,一定会选择退让,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一切都可以拿来利用,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没认他,也不承认你的身份,你们,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

    梅子眉头紧了又紧,忧心忡忡看着情绪明显不稳定的熏子,一时屋内静寂一片,熏子闭上双眼努力调整气息,胸口不再剧烈起伏时,梅子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手摸向将她和儿子隔开的炕桌子“我嫁到张家的那天,我和你爸也这样坐着,炕上铺着草帘子,中间隔了一张新打制的红桌子,他看着我笑得很温暖,我天真的以为那是爱情。”年纪小是形容天真的最好借口,人往往会混淆喜欢和爱的含义,在嫁给张正之前,她只是在憧憬爱情的暗恋者,她不知道她对张正算不算一见钟情,也不记得在哪个瞬间心里驻足了一个他,是动作是语言还是那个温暖地笑容,她会故意在张家门前走过五六次,只为见见心心念的那个人,入睡前会想像种种美好代表幸福的画面,她相信就算她不将爱意说出口,张正也会懂得,因为在她心里所爱之人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果然张正说,咱俩处对象吧,觉得合适就结婚,她高兴的一夜未睡,也自信总有梦想成真的一天,这场郎才女貌的婚姻在他们交往两个月后举行了,她曾经一心的愿和这个男人过完一辈子的,可女人的直觉有时根本无法解释,婚后张正的冷漠是直插在心口子的一把刀,人前恩爱,人后忍耐,更另她难以启齿的是,过夫妻生活时他禁止她发出一点儿声音,每次草草了事,自认是恋爱女人的她还自我安慰着,处于了解阶段少点儿亲密是正常,她怀孕了张正也变了,多了关心多了笑容,他会用滚烫的手掌轻抚她隆起的肚子,眼中皆是兴奋之色,那段日子是她在这段婚姻中最幸福的时候,可是结束的也是如此快速,在儿子出生后他离开家去市里下井挖煤,一个月回家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她清楚的记得自从怀孕后,自家男人就再也没有碰过自己,她怀疑张正在外面有了女人,这是她认为唯一能说得通的理由,事实往往会打得人措手不及,她亲眼看到在矿上那间小小的屋子中,两个男人滚在一起而其中一位就是她的男人,张正没有一丝慌张,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一样,他说,下次回村再和你解释。可她等来的是他死亡的消息,她不信她终于明白这段天偶佳成的婚姻不过是一厢情愿,至始至终是一场骗局是另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在全家悲痛欲绝时,她却彻底的清醒了,脑中的怀疑不断放大,种种可能性脑补自行落实,她由单纯地爱恋变成深深的恨意,她要逼出张正,他欠自己一个解释,她冷静地思考了张正这种做法的用意,冲动地做出了让她后悔至今的决定,走后的几年里她低估了张正的狠,她也没了回头的勇气,她腐蚀在大城市的繁华,她发誓要过有钱人的日子,风光回村让人仰视,回头想想那些豪言壮语不过是自我麻痹。

    “对不起小熏,妈妈对不起你。”强忍的泪水终究夺眶而出,梅子转过头,压抑不住地泣不成声,熏子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窗外,静静地听着传入耳的呜咽哭泣声,他很小就懂得不能哭,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眼泪会让已经抱不动他的爷爷奶奶伤心不已,他学会不在人前流眼泪,小小的人儿钻进草垛里也像这个女人一样的哭泣,他的威子总是第一时间能找到他,身边会多出一个洞一个雪白的娃娃稚嫩的安慰“咱是小爷们,不哭”后来他研究出控制流泪的方法了,一种来自身体上的痛,他可以紧咬嘴唇,抠破手指转移眼中涌出的酸涩,一种是心痛,只要心够痛努力吞咽口中着唾液,让泪倒流痛感越积越沉重,久了麻木了也习惯了。

    那个男人、这个女人出现了,他们没有问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没有他渴望的亲情、奢望的拥抱,道歉、忏悔一文不值的表面话。

    梅子淋漓尽致的哭了一场,泣声止她再次看向自己儿子“你爸应该早做了准备,你和他同在市里,闹得人尽皆知又怎么样呢,他大不了一走了之,可你怎么在工作单位中立足,妈妈做错了一次,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希望不要再让你因为上一辈的纠葛受他人的指指点点,小熏,妈妈这回离你近了,可以经常来看看你了”

    “当当”地敲窗打断了她急切的恳求,陈老大在屋外勾了勾手指头,他的容忍度已到了极限,他就出门巡视一圈分店运营情况,回店媳妇说熏子妈找上了门,母子俩私聊倒是没争吵,隐隐约约听了半个多小时的哭声,陈爸翻个大白眼,觉得熏子妈表现的太假,媳妇和他吵架人缩炕头能哭一天,十几年不见才哭半个小时不太诚心,“不近人情”的事儿他没少干,也不在乎这回提前把人提拉出来。

    陈爸敲窗有一定的规律,敲几下停一分,人不动他再敲,循环几圈后梅子站起身他也停了手。

    “你有几个孩子”声音波澜不惊地询问道。

    误以为关心的梅子眼圈红了“你还有一个十岁的弟弟,小熏”

    “这才是你的理由吧。”

    “不,”

    “咣”熏子一拳砸向了桌子,站起来愤怒地盯着还要开口解释的女人,屋外的陈爸黑着脸,推开挡住门的梅子,一巴掌拍上熏子的后脑勺“完犊子给我老实待着。”转过头对着双手紧捂着嘴巴的梅子说“跟我出来”

    梅子在院中拉住陈爸忐忑不安地问“小熏平时都这么易怒吗”

    “孩子待在我身边好好地,你们以后该干嘛就干嘛去。”陈爸不愿搭理她,能对熏子造成心理影响的,一个是熏子他姑,这些年和张家关系改善了,心态倒平合了,一个是张正,父子俩聊些什么陈爸不清楚,只知道熏子头疼了好几天,还有就是这位母亲,至亲的人成了孩子压在心里的痛,陈爸想过不然让干儿子揍他们一顿算了,发泄出来心里好受一些,可是现实中这么做了,孩子名声真没了“你们还闲拖累的不够吗少出现几回就是对孩子好了。”

    “老大,我是小熏的妈妈,你不能总从中搅合不让我们接触,电话不让接寄的东西又不收,我只想弥补对孩子的亏欠,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孩子他亲爹,也没权力阻止我见我自己的儿子。”

    “哟喝你说这话不亏心啊,竟然你开头了我也不掖着藏着全给你秃露秃露,你们丢下的孩子是我养大的,病得哭不出声是我媳妇搂着一宿夜一宿不睡的,犯小错了我骂,大错我照打,俺们两口子比你们更担得起这声爸妈,我养出了村里第一批的大学生,省里第一个硕士生,孩子25了你们做过什么了凭啥你想认我就得把儿子给你专想美事儿。”陈爸话中透着嘲讽意味“还能看出点儿孩子易怒,你这妈当的不差,回去从头想想为啥孩子一看到你们就犯毛病,哼,寄点东西给些钱算啥啊,俺家不缺这些。”

    陈爸气得拍着自己的胸口返回屋中,梅子没了跟上去的勇气,隔着窗户看着陈爸弹了下熏子的脑瓜门,一脸笑意着低声说着什么,她走近几步听到熏子问,真的吗配合着装出惊讶的表情。

    陈爸对干儿子的表现很满意,摇头晃脑的显摆“那是,等爸再攒两年钱,给你在市里买楼,住公家的有啥意思,咱有条件自己买。”

    熏子很有兴趣地问“写谁名”

    “咳,这个问题爸妈再合计合计。”

    梅子看着父子俩抱成了一团哈哈大笑,她无地自容转身,在店中找到陈妈说了声“兰子,谢谢你们”趁眼泪尚能控制,急步离开,她很后悔质问陈老大,一时心急乱了阵脚,他说的都对自己哪还有权力要求小熏叫她一声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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