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米尔的那一吻刚落下,就被墨羽反手打了一巴掌。金发血族的思维有些发懵,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还是先行了一步,反正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卸下了墨羽的手腕。
等等,他卸了亲王的手腕?!
瓦米尔的脸色登一发白,慢慢抬眼,目之所及的却是墨羽那于一瞬间同样发白的面色,这时候的瓦米尔方才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人类被卸下腕骨的话应该会很疼吧。
应该?
简直痛死了好吗!
墨羽白着一张脸,无视瓦米尔那一副惊惧后悔到不想活了的眼神,用他那只平时不太使用的左手慢慢地把错位的骨头给接了回去。
可能这个世界里真的有现世报的这种东西吧,当初瓦米尔跟着亲王的时候也吃了不少的苦头,而如今墨羽待着这样的一副战斗力负五的身体里,就算被血族拿金樽软塌地供着,却还是能够被误伤至此,手好痛,心好累。
但严格说起来,无论是瓦米尔的那一巴掌,还是墨羽的这一遭,其实受的都是满委屈的。
当时瓦米尔初识墨羽身份的时候就跪着吻了一下人类的脚背,穿越者没在意,只当是这么多年不见,血族位面上又多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规则礼仪他做的,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礼仪范围。,但是凭借着这些天他和奥瑞拉谈天说地地恶补常识,他已经可以明确地意识到,瓦米尔对
重逢时给你亲一下就算了,怎么了,在你家待了这么多天,你还上瘾了是吧?
墨羽屏着气接了腕骨,颤巍巍地舒了一口凉气,就听见噗通的一声响,垂了眼看去,就瞧见了瓦米尔跪在地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说好的胸有惊雷,而面如沉水的主角呢?
但是事到如今墨羽也就没了委屈自己的打算,他卯足了劲,新仇旧恨加一块儿,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反手向瓦米尔的右侧脸颊上扇了一个耳光。
然而这个时候,人类和吸血鬼的身体素质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瓦米尔这次倒是没有反抗,就连神态也依旧是那番受伤小动物的惊恐模样,但是墨羽的这一巴掌下去,他竟是连头都没有偏!
而身为施虐者的墨羽的脸色却是又白了一分,“……”怎么办,手心好痛。
受到双重打击的穿越者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滚出去。”
跪在他面前的瓦米尔张了张嘴,飘移的眼神落到墨羽受伤的手腕上,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一句冷冷的声音道,“不用你管。”
瓦米尔“……”总感觉我家亲王变傲娇了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真的有那么痛吗?
瓦米尔从墨羽房间内退出来,一掩上门,就情不自禁地将他的右手覆上脸颊,血族的手,骨节分明,异常修长,泛着惨白的白石般的光泽,和墨羽的那双带着温暖感的手完全不同。
心里想着,亲王刚刚,是在生他的气?
将右手缓缓放下,瓦米尔勾了下嘴角,也不知道是什么兴奋了他,漂亮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仿佛偷到糖果般的狡黠。
人类,真的有那么怕痛吗?
按照血族的漫长寿命来看,瓦米尔着实是阅历浅薄,但是记忆这东西却是向来不好用的,那个属于他的人类的过往,已经开始慢慢地变得不再真实。
‘我曾经是个人类。’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原来,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再痛过了呀。
但是人类会痛呀。
瓦米尔抬起头,背靠在古朴的雕花大门上,他依旧着着那身会见客人时的一丝不苟的装束。
倏然一笑,他跨步向前,然后一路拾阶而下到了自家古堡的底层密室。
瓦米尔的屈尊降贵使这个狭小而阴冷的空间多了份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救赎之意,走廊长长的,侧面墙壁上的零星烛火在寂寥的空气中摇曳出丝丝点点的暖意,有痛苦的□□声从拐角处的阴影中传来,最终淹没在血族平静若湖水的蓝色眼眸里。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拜访这里了,但是周遭环境却是没有什么变化。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面容上有雀斑的人类男孩,少年的身段高挑,容貌也担得上利落干净之类的夸奖,只是眼神呆滞,周身被束缚在冰冷的墙壁上,在瓦米尔走近他时,囚徒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仿佛破碎玻璃般的呜咽的声响。
当初墨羽刚刚接手主角的时候就定下了两个大方向的目标,一个是快速地提升主角的自身实力,第二个是帮助瓦米尔进入血族的内部高层,可直到他被迫沉睡后离开,第二个想法也依旧没有提上行程。
说到底,瓦米尔的上位着实是太难了,不仅难于异变血统的内忧,还难于无从下手的外患,外患的是教廷!
血族的服饰向来剪裁得体,颜色也很单一,清一色的材质在廊墙烛火的照应下还带着某种疏离人心的质感,苍白的面部皮肤暴露在地牢冰冷的空气里,瓦米尔站立在那囚徒的对面,用他那双神色温柔的蓝色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少年瘦骨嶙峋的身子,方才小心动作,缓缓褪去自己右手上的皮革手套。
他将自己那只光洁的,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并一点点地擦去少年面容上那星星点点的沾血痕迹,然后,他唤了那少年的名讳。
“丹尼尔。”
这样的名字对墨羽来说并不陌生,乔装打扮的他曾经在来时的路上和少年相处过好几日,而事实上,那些曾经和墨羽走过一段路途的教宗战士,其实有伤有亡,但其实大部分都活了下来,活在了这片古堡的黑色阴影里。
毕竟,既然敢炸亲王的古堡,瓦米尔又怎么会舍得让他们去死呢?
事实上,在墨羽锦衣玉食的囚禁生涯里,他们其实也同样在古堡的地下室里关着,但他们和墨羽不一样,瓦米尔可是吩咐了手下,将那些折磨人的刑罚手段一件也不少地用着。
灵守袭击的那天,墨羽曾在瓦米尔的身上嗅到过极其浓郁的血腥气味,那味道不是别人的,它们隶属于这些苟延残喘的呆滞少年,那是受囚人类的血气。
瓦米尔的动作轻柔,他冰凉的指肚缓缓地摩擦过丹尼尔缺水干裂的嘴唇,少年空洞的眼睛大睁着,类似于某种濒死的动物的神情。
在这个时代的审美中,瓦米尔的面容气质绝对谈不上阴郁,但在这种阴森的气氛下,竟也多了份仿若魔鬼般的谗言蛊惑。
当初教会擅自进行的那场毁炸亲王古堡的挑衅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军功章倒是真的,这样大的好事,自然是要给那些官宦家庭的子弟们留着,换言之,他们中有几个人的命,是真的很值钱的。
瓦米尔养活了这帮人,就像是留了一张应付外患的底牌,而至于内忧嘛。
金发的血族垂了眼帘,他再次想起了那些征战的岁月和绝境内的孤独,手上猛然用力,骨节分明的右手于瞬间卡在了丹尼尔的喉咙间,他甚是满意地捕捉到了囚徒慌乱而颤栗的眼神,瓦米尔偏头微微一笑,他现在知道了,人类,真的是很怕痛的!
☆、第84章 审判日临
稀疏的月光透过行进马车车厢内的深蓝色帘子透过来,墨羽斜靠在铺着繁厚软塌的席位上,对于自己难得的出行体验,他依旧保持着默默观望的平和心态。
事实上,他也确实想向瓦米尔打听一下当前的信息,不过自家主角明确到不可思议的隔绝政策使他的问话毫无悬念地没有了下文。
该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吗?墨羽冷着脸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瓦米尔面前守口如瓶的场景。
然而除此之外,大家都很清楚在一个通风不好的封闭空间里,一个异变吸血鬼和一个人类的独处意味着什么,两方都没有强求的理由,墨羽疑问的目光透过了被夜风吹起的帘子的缝隙,他刚好瞟见了御马前行的金发血族的披风边角。
这一路走来,车厢倒是甚少颠簸,除了马车内的舒适软席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走的是一条大路。
沉了面色,墨羽也没了什么刨根问底的心思,反正照当前的情形来看,这般的兴师动众,无非是瓦米尔想要到正经的大殿里宣布一下自己自立为王的消息。他早就清楚地认识到了,在这个位面里,有太多的事情是没有办法被他所左右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止了行进,墨羽松了眼,收拾了下衣服方才起身下车,而瓦米尔则早就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唇角带笑地在他下头候着了。
黑色的长靴刚刚落地,就有一袭温暖的黑色短绒披风将他包裹了个温暖。
“莫受凉了。”瓦米尔得体而温柔的关切。
墨羽顺势一抬眼,却刚好对上瓦米尔那双蔚蓝色的美丽瞳孔。
其实瓦米尔很少笑,或者说,他很少在他人面前展露细腻和关爱的心思,而在今晚,在清冷的月光下,墨羽却甚至因此而瞧见了主角那因为欣喜而微微露出的小小尖牙。
你要做什么?一个大胆的疑问在墨羽的心中悄然升起,他感到了一种自己意料之外的荒诞偏差,类似于某种破土而出的隐秘的变异植被。
墨羽注意到了瓦米尔生涩动作中的异常温柔,就好像……穿越者暗了眼睛,他隐隐感到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情绪——就好像,害怕弄痛了他似的?!
墨羽轻轻地点了下头就不再看他,他沉下心思,把目光放在了眼前的雄伟建筑上。
与此同时,三个沾着血气的大字涌入了他的脑海,审判日!
吸血鬼没有信仰,他们用自己的不死之身来祭奠未知的路途,他们不像人类,用神化神职人员身份的方式来维护统治,对于血族们来说,血统是武力的象征,而眼前的建筑则是政权的代表。
“是长老院呀。”墨羽神情莫名地感叹了一句。
在原本的剧情里,这里是一个让人难忘的情感大□□,因为这里是瓦米尔和奥瑞拉举行婚礼的地方,在这座半圆形的古朴建筑里,瓦米尔设计斩杀了十二名高阁成员,并在血色的修罗场中向奥瑞拉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誓言。
墨羽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在人类的阵营中袭一身红袍,受众人朝拜。但是一朝变化,在吸血鬼的阵营里,也就不过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囚徒了。
面前的建筑高高的,寂寥的月光透过那些半月形的缝隙照射过来,墨羽将眼睛微微眯起,他注目了好一会儿方才适应起夜晚的光线。
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呼唤,在他的脑海里,“前辈,”小实习生温和的声音道,“他们都来了。”
墨羽知道小实习生出言提醒的那个‘他们’是谁。
灵守族人,各大家族,长老院人士,各路高阁权贵,以及,那位折磨了瓦米尔日日夜夜的新主人……
想到这里,墨羽鬼使神差地看了瓦米尔一眼,只不过被对方会错了意,他给了墨羽一个安心的,并略带得意意味的笑容,墨羽在那个笑容里看到了那种命定的剧本的悲哀,但是他没有办法和瓦米尔说明。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这样做,他走在了瓦米尔之前,守门的吸血鬼用一种满心忌惮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披着短绒披风的黑发人类,但终究是在瓦米尔的示意下打开了大门。
墨羽挺直了脊背,在黑暗来临的瞬间,他清楚地意识到,审判日,是逃不掉的。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穿越者挺拔的脊梁在进入长老院大厅的瞬间就悄无声息地缩了下去,墨羽自认现在的这副容貌除了主角外没人会在意,但是谁能告诉他那被束缚在场地中央的十多个十分面熟的人类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呀?
场地中央的受囚者都曾经和他有过一路之缘,虽说当时他换了身份又隐了面容,但是心思缜密间早就将那几个人的生平资料给理了个清楚。作为各大家族的新贵,他们也许不在意一个半路失踪的随军治疗师,但却都是认识那教会新任的年轻主教的。
换言之,他们都是认得墨羽现在的这张脸的!
对此,穿越者表示,他真是哗了狗了——
在南侧的席位间落座,瓦米尔再次关心病发作地想要替墨羽解开他黑色的披风,不过这一次却被墨羽冷淡的言语制止了。
“不需要。”墨羽推脱说。
当前的情况是主角和穿越者的物种不一样,既然没办法感同身受,那瓦米尔自然也没有强求的道理,他神色温和地看了墨羽一眼,方才双手交叉放在膝上,转了脸,意味不明地冲着安坐对面的家族代表们勾唇一笑,这样的态度嘛,总得来说,就是很反常!
墨羽注意到了主角的这一系列细微变化,但是他最大的注意力还是停留于场景的中央。
他曾经和那些背对着他的囚徒们走过一段路,突发状况也不是没有,但是原著中的暗子被放到明面上来当筹码,这样的事情也着实是太难理解了点。
亲王的死对主角的刺激这么大?墨羽暗了眼睛想了想,他又悄悄地瞟了一眼瓦米尔,但是,似乎不应该呀。
打破穿越者思考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鸣钟声!
正北方的长老席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但是一看就是一个知名度很高的吸血鬼猛然间站立了起来,墨羽见后挑了下眉,心里知道,审判已经开始了。
有意思的是,这场严肃审判的第一句台词竟然是瓦米尔的先发制人,一进入正题,墨羽也就没了神游的心思,他坐在瓦米尔身边仔仔细细地听了好一会儿,方才将身子趴在面前的桌子上,闭了眼睛。
需要声明的是,他也并不是真的想去睡觉,虽说人类的生活习惯向来如此,但这些天他迁就惯了,自然没那么大的睡性。
只是他自己当初可是当过红衣主教的,这明显就是和那些教会子弟们认识的呀。
而至于他自己的这般如此不严肃的行为会给瓦米尔带来了多大的负面效应这一点,墨羽表示,和穿帮比起来,他根本就不在乎的好吗。
现下的主角只是想借此机会宣布一下自己的主权而已,多大点事呀,在主角光环外加位面气运的加持下,没成功才是不正常的。
思及至此,墨羽也就没了担忧的心思,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刻意解了披肩蒙头……
对此,瓦米尔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