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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悲剧主角 第7节

作者:妖有楼 字数:18793 更新:2021-12-29 19:08:26

    莲藕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中没有怨恨,也没有任何乖张肆意之情态,就仿佛是时间倒退了一百年,还是那个红衣素袍,不知人情世故的孩童说的似的。然而,如今他句句所言,字字所指,却是啼血诛心,不忍续听。

    “你甚至知道,我会怎么救他。”

    若救人的是此时的莲藕,那修习百年,医人救命的法子就多了去了,但是当年的红衣小童,却是全然不懂。

    他能为沈渊续命,靠得是他自身,或者更准确得说,是靠着他体内的精血。莲藕就是精血所化,难道还有比他自己更好的药吗

    在那百年光阴的开始,与其说是莲藕在医治沈渊,倒不如是一个苦心孤诣的小童,在胆战心惊地喂养着一只残命的水鬼。

    百年后的少年,眉眼弯弯,一派天真模样,开口总结道,“师尊这一世,可真是害人不浅,当年徒儿不过就是个七岁小童,也能被这惦记和利用。”

    墨羽听后倒也不恼怒,缓缓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拉开盖在沈心越身上的软被,袒露出少年光洁的胸膛,那里赫然是一片绯红。

    这一掌受得可痛不过,应该痛不过当初的玉蛊出身,也长不过这些年,莲藕的奉血侍灵。

    “可你终究是救了。”他对莲藕说。

    当年的莲藕私心所起,自作聪明,救便救了。可是后来呢百年后的灵修,看阅仙途冷暖,懂心机,有城府,已知自己师尊用心险恶,早有安排,也已知是被人存心利用,但却终究是接着救了。

    不仅是救了沈渊的性命,也救了沈心越,救他出了这虚幻的安乐园。

    “我可有的选”莲藕凄然一笑。

    百年来,他为一个初识一面的废人喂尽了精血,也做尽了那榻上之人,所鄙夷怨恨的一切,但他可有的选

    莲藕闭上眼睛,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什么,算得上是墨羽和莲藕之间的师徒情分的话,那么就该是他们之间的那块,假仁假义的遮羞布了。

    因为这最后的遮掩,才会让莲藕在百年来,一直坚定地认为,他是夺天阁长老最得意的弟子,他是沈心越最亲近爱护之人,他只是不小心才被卷进了这桩难缠的血案,而并非只是那邪门修士手下的一个傀儡,一枚棋子,只是

    “当年师尊命徒儿去收尸,徒儿便去了。只是那血池上浮着个人,徒儿心中虽不恐,却怎么也不想伤人性命均非善类,怎就不忍心瞧见那人去咽气”

    这话说完,已然带了份厉声,莲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面朝着这百年来,他所敬畏侍奉的师尊,一双眼睛猛然睁得老大,却是红了眼眶。

    他本来以为,这一世,只要他谨言慎行,任君驱驰,那么这份师徒情分至少会长一点,再长一点,至少,不会波及沈心越。而这样天真的信念,直到墨羽亲自命他下山奉告真相的时候才彻底破碎。

    原来你根本就不在乎

    这最后一块遮羞布,是被莲藕摘的。

    少年的肩膀微微颤动,薄唇轻启,缓缓地道出了一个对于彼此来说,已然算不得秘密的真相,却是混乱人生,夜夜梦魇的根源。

    “我家兄长,是剑门沈家的子嗣”

    是啊,他当年怎就不忍眼睁睁地,瞧着那沈渊断送性命说到底,不就是血香浓郁,让他心有所感了吗

    百年前,荷花池上,精血所化的红衣小童窥了个秘,从此便再无安宁无忧日那个长剑寸断,经脉具裂的沈渊,和他流着一样的血那人是他的同族,是沈心越的血亲

    、第41章 圣或蝼

    墨羽为沈心越掩上被角,少年的眉眼温润如画,牵着人去想那软宣纸,暖玉石。只是如今,肤色苍白,不含血色,就是生宣浸水,玉石含冰了。

    穿越局给的剧本,白纸黑字将情节记得清楚,但墨羽却私自隐了件事,那是主角的,一部分的身世。

    “恻隐之心吗”墨羽望着沈心越的眉眼微微出神,“可是像我这种人,生生世世的,不过是按部就班,逢场作戏,也配有心吗”

    很久很久之前,榻上昏迷之人,曾评过他的慈悲,却不知道,墨羽所谓的慈悲,不过是翩然退场后,还瞧着戏台上的纠结哭喜罢了。

    初见之日,墨羽就看出了莲藕的原身,他知道莲藕会认出沈渊,但同时,他也知道小童是个聪明的孩子,自不会在势单力薄时就找沈心越揭露于他。

    偶然间得的徒弟,但是百年教导,却是用心良苦,因为,只有见得越多,才会感到复杂,也只有眷恋了,才会不那么恐惧。

    这是一道题,一个墨羽让莲藕替他做的决定。

    如果到最后,当真是瞒不住了,你是想让沈心越以为,他的先生,是一个痴迷炼器,入了魔道的可怜修士,还是个处心积虑,毁他一生的仇家魔头呢

    墨羽低头一笑,他的每一次穿越都极为漫长,漫长到,如果不去玩弄人心,看人作戏,都不知道,怎么将这些时间消磨。

    主角孤身闯阁门,看似率性勇猛,实则,纠结懦弱。连个询问都没有,就急着赴死,可见是心如死灰,接受无能了莲藕的答案昭然若是

    他不仅告诉了沈心越,自己在炼心头血,还告诉了沈心越,那些个被挖心取血的亡魂,都是他的族人。

    “你知道了。”墨羽勾唇一笑,却是对着昏死过去的沈心越说的。

    此时的莲藕已经平复了心情,语气间似乎还带着点嘲讽,他瞟了一眼沈心越道,“他当然是知道了,不过,事已至此,我家兄长之情,师尊也该是知道了吧”

    先生,你终究是舍不得伤我的。

    那是沈心越受墨羽一掌后,说的的最后一句话,濒死之人,却将人间温情,说得那么盛。

    墨羽心中一动,我已成了你世界里,最老谋深算,罄竹难书的仇家,又何必说这句话

    有人素手握火鞭,少年孤身闯阁门,心越白衣浸血战,但其真正所求的,不过是墨羽的一份不舍罢了。

    多么荒诞,多么心酸,多么可笑

    墨羽眼神微暗,出口评价道,“连自己都不爱惜的性命,却指望让旁人来怜惜”

    莲藕眯着一双眼,笑答道,“师尊是圣人,我等是蝼蚁,蝼蚁自要是让人怜惜的。”

    墨羽听出了莲藕的话外音,“连你也想要份怜惜”

    莲藕起身,修仙之人的气质本就是极飘逸的,可是如今,他眼中光华流转,薄唇带笑,却只让人去想那世间的寻常少年,红尘公子。

    他说“我想要的不止是怜惜,只是徒儿福薄,消受不起师尊恩惠。”

    墨羽所给的恩惠,不过是他收徒百年来,所赠给弟子们的灵丹妙药,修道心得。这些东西造就了莲藕,如今,莲藕是想拿自己偿了。

    “莲藕的用途,师尊是知道的。”水中的莲藕,不过是寻常药材,但是眼前的莲藕,却是精血所化,大补回天之物。

    从他当初,看着沈心越独上高阁的时候,莲藕就知道,自己会死,不是长老迁怒,而是非死不可他会是沈心越的一味药

    怪不得,沈心越重伤在身,朝不保夕,莲藕还能不急不恼地和墨羽谈天翻旧账,原来是怕这些话,再不说,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说了。

    “你当真不悔”墨羽挑了一下眉问他。

    “不悔,”少年弯眉一笑,回答得自然坦荡,然而,薄唇轻启,“只是,徒儿却”他皱着细细的眉,在万千辞海中寻思着一个难得的,贴切的词。

    “嫉妒。”他最后说。

    嫉妒这床榻上的人,曾度无知百年,不像我来,受日日愁苦,夜夜煎熬。

    也嫉妒此人,生死皆可得您的在乎,不像我来,因他而生,又要因他而亡。

    墨羽的眼神微微一动,他注意到,莲藕红衣锦袍下,领口露出的里子。今日,莲藕外袍里头着的,竟然是墨衣。

    “您也不必劳神害我”

    少年莞尔一笑,柔软暧昧的声音细细呢喃着,就像那恶魔旁系的妖精的私语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既然师徒一场,我又薄命浅福的,那赠你个人情又如何

    、第42章 路何方

    沈心越醒来的时候已到了冬季,身上盖得是貂绒锦被,屋里封的是暖炉熏香,更难得的是,桌几上竟然还温着一碗白粥。

    早有侍奉一旁的小童向长老禀报公子转醒的消息,待墨羽赶来时,就瞧见那床榻上的人,面容上已多了份生气和血色。

    “先生。”沈心越扶着床柱,慌忙地想要起来。

    墨羽抬手轻轻制止,开门见山道,“莫管这些虚礼,既然已经醒了,就好生调养,择日归去吧。”

    所谓归去的意思,直到沈心越的最后一丝病容,从他的脸颊上悄然褪去的时候,直到墨羽亲自将那经年不见的长鞭,还到他的手里的时候,他才真正理解。

    他真正要离开的,不是这养伤的卧房,不是这气派的夺天阁,也不是他百年来医人济世的别院不是他曾经猜测眷恋过的任何一方地点。

    而是他的先生,墨羽墨长老。

    “为什么”沈心越面色苍白,垂了火鞭,现在,他已经和墨羽一同站在那百药谷,荷花池中央的竹制小桥上了。

    冬日肃杀,谷中清冷,唯有花池中的荷花受阵法所护,朵朵皆开,灼如红火,美得恍若隔世,只是这般用处却是残忍无情到了极致。

    长老抬手,圆润光滑的指尖细细地,一寸寸地,描过沈心越清俊温雅的眉眼想当年,莲藕就是承了这副皮相,而这皮相下的血,却是沈家的。

    今日,主角只知道他自己得了道难题,却不知道,这真正的题目,是莲藕自己想的。

    墨羽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解释道,“这杀阵南北两侧均缚了人,南面的是莲藕,北面的是那地牢里移过来的沈家众人,待会儿这杀阵开来,时间紧迫,只够救一方的,你可要选好了。”

    主角的瞳孔骤然一缩,却是没了言语。

    墨羽眼神微暗,却也只在一旁细细打量,心道,“沈心越,你会选这皮,还是选这血”

    “先生的心里,当真是一点情分都不留吗”

    沈心越的这句话是吼出来的,想当初,他只身赴夺天阁的时候,不是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倒也是平静,如今被迫选来,却是乱了分寸。

    墨羽不语,他转身归去,翩然离去间,想起了莲藕的话来,那是莲藕临死前的最后一份心意,他说,“您也不必劳神害我让他自己选就是。”

    沈心越会怎么选,莲藕知道,墨羽也知道,毕竟,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的,就像是现在,莲藕和沈家众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一个入了药,一个入了鞭。

    不过,墨羽勾唇一笑,凡事还是要走个形式的好,要不然,当事人是怎么也不愿意认他的命的。

    沈心越出杀阵的时候,白衫凌乱,火鞭染血,但比起他上次的闯阁门,今日可真是伤得不重,然而那眉间的落寞与哀戚,却逼得人感觉,眼前之人,已然是伤神半世,颓废百年。

    和墨羽想的一样,沈心越,是一个人出的阵。

    墨羽软了语气道,“心越,你挂念太多,双方都想救,必是得不偿失。”

    沈心越喉头腥甜,心中苦涩,动了下嘴皮,却是什么也没说。

    火花鞭成的那一天,沈心越被困在花池里痛得要死,所有黑暗的记忆蜂拥而至他知道,先生是在借他的心神来收尾。

    也就是在那片极致的混乱里,他记起了那个没有履行的承诺,所以他问“师尊,你为何要练心头血”

    沈心越一身狼狈地出了花池,面容上已没了血色。

    “因为百草蛇。”墨羽在花池边回答,然后又换了一个主角能听懂的词,重新解释道,“因为火花鞭。”

    其实当年,莲藕已经告诉过了沈心越事情的始末,然而如今被墨羽亲口承认,沈心越依旧是颇为震动,他瞧着那已然大成的宝器,颤声道,“你,你送我的”

    “你也不必为此愧疚。”墨羽抚摸着那火鞭上的纹理,低声答道,“其实要炼宝器,指尖血就好,可我偏偏觉得,那心头血更好看些。”

    其实要炼宝器,指尖血就好,可我偏偏觉得,那心头血更好看些

    说完这句话,墨羽也不管对面脱力的沈心越心中如何翻涌,就抬手划破了主角的指尖。

    “你的指尖血倒是好看。”墨长老说。

    那一天,火花鞭大成,那一天,火花鞭跟着精血认了沈心越这个主。

    “你可怨我”

    墨羽问这话有点多余,因为他知道,不管沈心越是怎么想的,对于剧情来说,已然是无所谓。

    不过心头血的事情,他却是在有意刺激主角,毕竟人心和指尖可不是差了一点,然而,这般好心计,却是跟莲藕学的。

    这一世的主角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竟然得了莲藕这样一个弟弟,肯为他吃那么多的苦楚,甚至愿意把命搭进去,却非要让沈心越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他,受一世的愧疚,到最后,还不小心让墨羽受了份教,好方便将那沈心越心中的挂念,斩得干净。

    “这便是嫉妒吧。”墨羽默默地想。可惜他这辈子高高在上,对嫉妒这个词,当真是品不真切。

    但这世间的情分,又哪有真切的呢只听见身边的沈心越,语中含笑道,“百药谷,荷花阵,火花鞭,甚至连心越的这条残命,都是先生给的,学生又拿什么来怨”

    但我虽不怨,却不能不恨

    那一天,沈心越在夺天阁墨羽墨长老面前,舞了他的长鞭。

    认主后的长鞭,与他心意相通,大成后的宝器,更是气势压人,更何况,他和这长鞭本就是一脉相承地染着血气,同族之血,独孤之力,大有毁天灭地,截断山河的气势看得墨羽心中安慰。

    这一世,他穿越的是一个炼器的疯子,为了找好的药引,就杀人全家,为了让人配得上自己炼制的宝器,就将那孩子抱来,亲自教导,欺瞒天下。

    而如今,他的最后一步棋,总算是走完了。

    墨羽所真正满意的,并不是主角此刻的那些,气壮山河的招式,而是在这番打斗中,那个温雅公子眉眼间,所终于染上了的戾气。

    他对他,终究是起来了杀心

    主角输了,输得没什么悬念,毕竟他的成长还很漫长

    后来,沈心越在墨羽的建议下,离了百药谷,他出谷时,将火鞭收入怀中,对他这一生,敬重至极的先生承诺道。

    “你我之仇不共戴天,你不杀我,待我学成归来,终有一天会来杀你”

    墨羽淡笑不答,他知道,主角是没有机会的。这一世的他,只想炼制一把宝器,最多是在为那宝器找一个最合适的主人。做完了这些,也就是了结了心愿,换言之,也就是死了。

    以后的故事就有点俗套了。

    那百年内的,别院间的济世生涯,为沈心越的四处闯荡立了个好牌坊。常有贵人相助,万事皆顺,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入了魔道。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就此陨落的时候,又传来了他,破瘴而出,一夜白头,修得大道的消息。

    没人知道,他在那心魔中看见了什么,又参透了什么只是从此,沈心越华发披肩,自号千绝老人,成了这修真界中,魔药双修的第一人。

    不过墨羽有剧本,却是知道的,那方被修仙者们传得沸沸扬扬的障眼法中,不过是重现了沈心越一生的经历,其中有一句是,您果然是舍不得伤我的。

    所谓心魔,不就是人自己吗

    他自号千绝老人,但是尘缘三千,他真的斩杀得尽吗

    灵犀十八年,墨羽病逝,时值初夏,青莲花开,葬身百药谷。夺天阁巧手匠墨羽墨长老一生中奢于享乐,制珍宝无数,然,墓中无珍奇。

    沈心越,终究是没了机会杀他。

    三日后,千绝老人归谷。身无长物,唯有一把长鞭在怀,但他却对那守丧的弟子们说,那是一条蛇。

    他没去祭墨羽,他在那荷花池边,敬的一杯浊酒是给别人的。他一直以为莲藕和沈家众人,是因为他的纠结,和墨羽的残忍,才葬在这花池下面的。

    清风拂过,掠过他的白衫,长发,眉眼。

    这些年,他救过好多人,也行过好多桩善事,然而,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不明白自己所求的,究竟是什么也许是想跟随少年时的本心,也许是想去还那人欠下的罪孽

    薄酒入花池,溅起层层涟漪,就若他的命运,被那人点拨了一下,便开始摇摇晃晃,无数波澜。

    但他却知道,这一世,墨羽所求的是什么

    抚摸着怀中的长鞭,沈心越半是悲悯,半是哀愁地,勾唇一笑道,

    “先生所求的,不就是一把好兵器嘛。”

    沈心越将那鞭子浸到花池里,手腕用力,就势挽了个水花,起唇计数般地念叨着,一个又一个词汇那是他曾经所珍视的一切,如今已尽数逝去。

    他说的是,百药谷,沈心越,玉蛊虫、沈家、莲藕、沈渊、以及先生

    他知道,虽然他长于此地,但此谷仍是夺天阁所控,阁中虽给了他这个魔药双修第一人的面子,但是以后却绝不允许他随意入谷了。

    他的一生以今日为界,离谷之后,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也就真的,应了他自号里的千绝。

    、第43章 留着写番外

    关于相爱相杀梗的人物感情梳理

    墨羽的角度

    在这个世界里,肯定最在乎的是沈心越。

    而莲藕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被利用的神设定。

    莲藕的角度

    是沈心越的精血所化,最后把命赔进当药,除了嫉妒,也没什么怨言。

    一开始就了解自家师尊的真面目,实力相差太大,敢怒不敢言,后来甚至自己亲自帮墨羽做事,临死前,才自己做了回主,借墨羽之力,还了他的嫉妒。

    沈心越的角度

    在乎莲藕,但在被报信后,也就知道了自家弟弟手上不干净。

    对待墨羽肯定是敬重濡目,后来得知真相,世界观崩塌,接受无能,寻死后被救,一连刺激后,算是认清事实,在外边继续圣母,在内心终于黑化

    所以,你们到底想看谁的呀大家随意配对妖妖尽力满足

    、第44章 前尘事

    今日的江湖没有墨清玉翎,却有着墨清玉翎的传说。

    这四个字有两重意思,一为环空山,缥缈峰,天一阁中的一位圣女的名讳,二为那圣女手中的一件医理宝物。

    不过那圣女手中的回春肉骨之物,却远远没有它主人本身更具有传奇的色彩。

    在由百晓生亲手编著的武林风云中,用极致之词记载了那位昔日的惊鸿圣女。

    “于德,于容,于医,于武,百年内,天下间无人可夺其光华。”。

    而在江湖前辈的口耳相传中,也真真切切地漂泊着一个女人绝世而独立的身姿。

    那人有着一副仙子般让人心碎的容颜,带着一身决绝而精妙的武功,医理大成,回春之手,悄然入世,风华绝代。。

    墨清玉翎十七岁时入江湖,二十一岁时又重新归隐于天一阁,红尘起伏间,也不过只经历了短短四年的时间。

    然而,这四年中,凡是见过她容颜的男子,无不为之倾心,凡是见过她出手的名家,也无不为之叹服,这其中的传奇佳话,已不是那位惜字如金的百晓生能记得清得了。

    不过,在十七年后的今天,依然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说书人,会在茶楼的顶层,用憧憬和爱慕的口吻总结道,墨清玉翎那样的女子,是担得起圣女之名的。

    不过,这些凡人终究是忘了,墨清玉翎,她并不是一位真正的圣女。

    她是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女人。

    而一个女人会爱,会恨,会绝望,会在伤心的时候哭,会在嫉妒的时候发狂

    不过,世人不知道,或者说,他们是不愿意去知道的,毕竟,一个红颜逝去的女人,至少要把她最美好,最灿烂的青春留在神坛上,才对得起那些赏给说书人的铜板。

    不过,风云,是注定要涌动的。

    真正让说书人重提往事的原因是,十七年后的今天,那位女子的孩子,踏进了这个曾经为她母亲风起云涌的江湖。

    千金佩剑公子客,花翎骏马一风流。

    半个月前,环空山,缥缈峰,天一阁,少阁主,墨羽,入江湖。

    不过自然,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带着面具的盲眼小厮就并没有什么人谈论了

    一身墨衣的男子斜靠在豪华马车的软塌上,“近来路上可有什么消息”

    明明是清朗的声线,却仍然被他说出了慵懒迷醉的味道,段卿灵听后倒没什么感觉,只管双手奉茶,语气淡然道,

    “明日风荷江,西苑堂有场文人诗会”。

    这话还没说完,墨羽就忍不住低头一笑,他平时很少笑,此时,却一双眼睛黑黑亮亮,更因为笑意而染上了一份戏谑之色。

    只可惜这宽大的马车里只有他和一个盲眼的小厮,因此,也就没人有机会瞧见这双眼睛里所流露出的风华之色了。

    那样黑的眼睛,那样明显的笑意,就像是泥潭深处,杀伐尽头,一朵花来。

    段卿灵只感到一粒棋子破空而来,很快,却不见杀意,他用右手接下,连左手手中端着的茶杯中的茶水都没有溅出。

    然后,是少阁主修长的手臂,直缠上他单薄的身子,白衫黑服,段卿灵倒也不躲,直到墨羽借势将他压到软塌上的时候,他还是带着笑的。

    “请少阁主用茶。”

    原来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右手依然是奉着茶的。

    没人能想到,天一阁少阁主的小厮竟然有这样的身手,或者说,既然是这样的身手,又为何要当小厮呢

    墨羽松开制住段卿灵的双手,冷笑道,“刚入京就等不了了。”

    接过奉来的茶,方才冷冷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段卿灵的确反应敏捷,然而他毕竟是身体孱弱,患有眼疾,此番折腾下来,已是不适了。

    薄唇轻启,语气凄凉道,“风荷江,西苑堂,文人诗会,是为纪念已故的段兴源,段大人所办,历年一次,已有七年之久,又怎么答少阁主的这句何时知道呢”。

    墨羽将一杯清茶覆下,只打在身下人的脸上。

    段卿灵知道,伴着这一杯清茶的倾泻而下,他们之间,便已再不会有什么温情可言了。

    待过来好久好久,段卿灵才起唇发声,却并不是为了回答墨羽的问题,他喃喃着,用一种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才从喉咙中流露出来的声音轻轻地,低低地唤了一声。

    “哥哥。”

    、第45章 千字文

    墨羽懒洋洋地躺在侯爷府的后花园里,将一本医书倒扣在脸上,昏昏欲睡间,他听见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然后是段卿灵稚嫩的声音,轻轻地唤道,“哥哥。”

    墨羽勾唇一笑,也不取书,只于脑海里默默地读了遍剧本。

    方才缓缓地开口道,“书可背下来了”

    如今他这具身体,今年也不过只有六岁,一张包子脸上还带着稚气,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气魄,不过,应付他面前那只有五岁的主角,倒还是绰绰有余了。

    他那个便宜弟弟的皮相倒是好,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少爷,裹着一袭小小的披风,腰间还挂着只精美的彩翎,一双大眼睛黑黑亮亮的,十分讨人喜欢。

    墨羽想着这面容,这双眼,以及这只彩翎的命运,终究是禁不住地微微感叹了一下,毕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啊。就在今晚,段卿灵将因他而容颜尽毁,双目失明,偷梁换柱,彩翎易主。而这一切,本应是他这个反派才该受着的。

    这一世,他穿越的身体,是一个行之将死的孩童,而主角则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段卿灵。

    墨羽从地上起来的时候,故意耍了个花式,然后,一只蝴蝶便被他收到掌中。他今天穿了件宽袖的蓝色绸缎衫,这一弹,一跳,一捉蝶间,倒像是一只真正的大蝴蝶了。

    墨羽是有心卖弄,在段卿灵面前停下,然后指缝微微分开一些,让段卿颜看他抓到的蝶。

    小小的孩童扒着他的手,低着头往里面瞧,只见那蝶儿乱撞,徒落了一片磷粉。

    “喜欢吗”墨羽把那指缝又分得大了些,语气里尽是宠溺,过了一会儿,又缓缓地接着补充道,“卿灵,你今天若是全部都背对了,我就将这蝶儿送你。”

    段卿灵听了,那小小的脸上立即就洋溢起快乐的笑容。“卿灵不会背错的。”孩童软糯的语气就像是暮春三月时的桂花糕点。而直到这个时候,墨羽依旧是带着笑的。

    没错,段卿灵是不会背错的,他是段侯府的小公子,自幼便聪慧无双,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靠着博学强记起家的存在,又怎么会背错呢

    不过,今天的段卿灵却是非错不可了。

    “我自然是知道卿灵是不会背错的。”墨羽将那蝴蝶送到段卿灵的手里,卿灵也自然是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是能从那皮肤上的感受里,得知那小小的生灵的颤抖的。

    “卿灵读一遍就能背上百字,那你读十遍,可否能背上千字”墨羽在一片阳光下问他,说着,又拾起了那一旁的医书。

    段卿灵毕竟是年纪小,分不清这其中的差别,只知道哥哥是绝不会骗他的,托着蝶儿甩着脚地凑过来,待看清墨羽手上的书的时候,就又是一瘪嘴。

    “哥哥你又看这些杂书,”然后是孩童紧张的劝告声,“爹爹知道了会罚你的。”

    “那你说,我到底该读些什么,才能不被爹爹罚”墨羽的眉眼带笑。

    “卿灵今天早晨背得是”

    “无聊,”墨羽就势躺在草地上,“你若背了还有什么意思,我若想知道就直接问你便是了。”

    段卿灵被自家哥哥堵得没话说,隐隐觉得不对,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我说,你到底是背不背呀”

    墨羽躺在草地上,甩着书问他,段卿灵想不出法子,只得接了医书,心思一散,便让蝴蝶飞走了。墨羽也不抓,只是侧着身子转过去假寐,含糊不清道,“背下来了,就给你抓只更好的。”

    段卿灵盘膝坐下,孩童软糯的声音飘扬在春日的上空,他规规矩矩地将那千字的药理,诵念了整整十遍。

    待到第十一遍的时候就开始合书背诵,但他终究是没有背下来。

    墨羽睁开那假寐的双眼,他看向那一旁受挫的孩童。这世间最亲切最温柔的哥哥,薄唇轻启,语调温柔而坚决,“既然你输了,我便要罚你。”

    那一天,段侯府的大少爷对他唯一的弟弟段卿灵道。

    “我要罚你,从今以后,不许再唤我为哥哥”

    、第46章 红门锁

    “为什么呀”

    段卿灵一边舞着他的小手掌抗议,一边受委屈地伸手去拉墨羽青蓝色的衣角,孩童稚气的声音,稠糯得就像是蜜汁淋过的糕点,娇嫩的皮肤,堪比冬日黎明枝桠上的新雪。

    躺在地上的墨羽就地打了个滚,虽然,此时的他尚且是孩童身段,但仍然比段卿灵大了整整一岁,既然他有心想躲,段卿灵自然是抓不住他。

    段卿灵扑了个空,一张唇红齿白的小脸上就立即布上委屈之色,但这份委屈还没有化成眼泪流出来,就被墨羽制止了。

    “我只说,我不让你唤我为哥哥,又不是说,我不是你哥哥。”

    孩童清亮的解释,在春日里若凉风拂过,端得是清澈干净。

    段卿灵分不清这两者的差别,他疑惑地静立于墨羽的对面,哭也不是,闹也不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凝视着墨羽浅蓝色的绸缎衣衫。

    而那抹温和宁静的颜色,也便成了他短暂富贵乡中,最后的印象。

    那一年,段家大少爷六岁,那一年,段卿灵五岁,那一年,段侯府上火光冲天,烧了整整四个时辰。

    段卿灵在一片猩红火光中茫然失措,小小的孩童尚不明白,这唤不醒的长夜,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是,浓郁的烟雾灼得他眼睛生疼,热浪的气息吞噬着,雄伟华贵的段侯府于一片红色中隐去,曾和哥哥一同嬉闹时的花园假山,每日清晨诵诗时的书房,还有那被娘亲牵手穿过的九曲回廊,如今,都只剩下灼灼灰烬,累累血尸。

    段卿灵开始逃,热浪翻滚而起的灰尘,沾染了孩童云靴上的鱼纹图案。他要穿越这偌大的侯府,到大门外去。而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段侯府,竟然这样得大,就像他并不知道,段侯府中的人,竟然有这样得多。

    路上所见的,均是尸首。

    很多的尸首

    从花园里侍弄芙蓉的巧姐儿,到烧火担柴的仆从,从绣得玲珑帕的丫鬟,到满口之乎者也的夫子。而段卿灵之所以还能认得出他们的原因是,他们都死得很安详。

    他们并不是被火烧死的

    他们死在这场火之前,脸上不见痛苦之色,连动作都自然若生时的模样,而火光的幻影就斑驳在这一幅幅苍白的面容之上。

    乍眼望去,府中之人,都好像只是在闲时休憩,小睡片刻罢了。但段卿灵知道,他们死了,而且马上就会变成一具具烧焦的骸骨,而这样的幻想,便更为这火光冲天的侯府,增添了一份阴森可怖之感。

    避开掉落的房梁,扔掉起火的袍子,穿过烈焰的花园,踏过前院的尸首具具,小小的孩子在这个人间地狱里疾步穿行而过,直推那侯府的大门,

    那大门纹丝不动,

    那大门是锁着的

    似乎段侯府的大门,就从来不是为段卿灵敞开的。

    就连他当年,被裹在襁褓中入府的时候,都用的是偏门小轿。

    据说,那一晚,向来端庄贤淑的侯府夫人砸了七八件古董文玩,外加一妆盒碧玺首饰。但段卿灵,那个襁褓中的孩子,终究是在这个侯爷府的一个偏院里住下了,只因,他是段侯爷的亲生子嗣。

    时间证明了侯府妇人的宽容大度,六年来,她对着那个没娘的婴孩视如己出,吃穿用度,从不苛待,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火光冲天,她站在侯府门外,用一把铜锁,将段卿灵的生命之门,牢牢封锁。

    就说这门外的这一侧吧。

    和所有的王侯世家们一样,段侯府的大门是极其气派的,从外面瞧,就是正红朱漆实木宽门,顶端呢,又悬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题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气派非凡,贵气逼人。

    而今晚,段侯夫人和他那年仅六岁的儿子就立在这朱漆的大门外。

    那女人朱唇微启,语气轻柔温软,就像是这世间最寻常的慈母,对她的孩子教导解释道,“我放得火,但杀人的却是你弟弟的亲娘,断肠散,中毒后三个时辰内,死而不僵天一阁的好手笔,按道理我们现在也该在那里躺着呢。”

    墨羽静静地听他那雍容华贵的母亲,细数往事。至于那木门后绝望的哭声,和小手拍打厚重木门的声音,二人均是充耳不闻。

    只是,墨羽是出于对剧情熟知的无忧,而女人则是出于对报仇雪恨的释然。

    五年前,天一阁圣女,墨清玉翎,受辱后怀了主角,因为事关王室和天一阁的颜面,风波被强行压了下来,圣女无奈,只得留了孩子和信物,重新归隐于天一阁,但复仇的种子却是就此种下了。

    后来,那圣女夺了阁主之位,便来寻仇寻子,却忘了,这世上聪明,决绝,又会隐忍的女人并不只有她一个。

    “当初卿灵被那女人抱到府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段家被灭门的这一天。

    段侯夫人凄然一笑,眼帘微垂。本就天生丽质,气质高华的女人,因为这样的哀伤而格外地惹人怜惜。她偏过头对自己的儿子问道,“好孩子,你说你娘亲美吗”

    墨羽黑色的眼睛,因为火光而染上了一抹暖意,他对着这一世的,行之将死的生母,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侯府夫人就又禁不住微微一笑,她半是怜惜,又半是欢喜地将一枚玉翎别在墨羽的腰间,哀怨道,“你娘亲自是美的,但待会儿要带你走的那个女人,却要比娘亲,美上千百倍她甚至还要做你娘亲。”

    隔着大门,卿灵的哭声慢慢地小了下去,只是火势蔓延,带起片片星火尘埃,飘然而下,状若火蝶。

    墨羽微微侧目,算算时候,主角的眼睛也该被熏瞎了吧。而段侯夫人只当是墨羽不忍,她朱唇微启,声音喑哑道,“看什么这是他该受着的。”

    墨羽静默不语,她不知道,若不是夫人执意让卿灵受这一遭,卿灵是没办法继续活着的。

    火光的阴影在段侯夫人的脸上跳动,她哀伤的目光在墨羽的脸上凝视了好久好久,才双目含泪,姗姗开口道,“动手吧。”

    墨羽再次点头,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用最快的速度了解了眼前人的性命。

    墨羽知道,这个出身高贵的女人是注定要死的,即便,她是这个世界里,他的生母。

    这个世界的剧本,讲得是一段兄弟恩仇的故事,但墨羽却觉得,这更像是两个女人之间留下的纠葛。

    段侯夫人窥见了圣女的决绝之心,她知道,天一阁善用药,自然也是善用毒的,防不胜防。而那圣女给亲生骨肉留下的,却是一枚可保人百毒不侵的玉翎。其中心思,愈思愈恐。

    高傲的夫人没有办法原谅侯爷的不忠,就如她没有办法割舍对儿子的母爱,在圣女巨大的复仇阴影下,她终于想出了一份双全之法。

    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之法。

    她要让自己的儿子活下去

    孩童晶莹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别到腰间的墨清玉翎,在安静的月夜里,墨羽看着那火势越来越大,燃烧着,吞噬了段侯府的金字牌匾。

    今夜以后,再没有段侯府,正如今夜以后,再没有段家大公子一样。

    这是他母亲以生命的代价,为他换来的机会,今夜以后,他便摇身一变。

    他成了圣女之子,也只能是圣女之子。

    墨羽静立在燃烧的大门前,门后已经没有了卿灵绝望的哭声,那些木材燃烧迸裂时的噼啪声响,让他有了一种恍惚的错觉,就好像他真的不在乎主角的死活一样。

    但他终究是在乎的。

    所以,他踮起脚尖,解开了那被他母亲亲手挂上的铜锁。

    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动作,促使着段卿灵,在很久很久以后,将一把长剑直抵墨羽眉心的时候,依然不能痛下杀手。

    那个幼年时,为他诵书捉蝶的兄长,终于和那个一身玄衣,权倾天下的,天一阁少阁主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那毕竟是红尘十一年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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