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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悲剧主角 第5节

作者:妖有楼 字数:19470 更新:2021-12-29 19:08:25

    “我倒宁愿他失上一只眼。”尚寒毫不客气地嘲讽。

    墨羽听后也不恼,他轻轻一笑道,“你也别这样咒他,这世道,又有谁算得清福祸,他要真失了一只眼,说不定就不会被我拉到圈子里受苦了。”

    好一个受苦,尚寒冷冷一笑,却并没有接话。

    “阿寒,”这一声呼唤和学生时代的亲密融合,惹得尚寒心中一颤。

    总有一种人,他们从你的生命里赤脚走过,除了记忆什么也没留下,却幻化了星辰的轨迹,改了你一生的道路。

    墨羽的睫毛轻轻颤动,语气缓缓道,“我这一辈子害人害己,如今连你也害了。”

    “你为什么要来”墨羽问他。

    尚寒勾唇冷笑,为什么要来

    难道要我告诉你我荒唐的感情,告诉你,我三年来的坚持和苦楚

    低吼的声音,“我以为你死了”

    尚寒说这句话的时候,低着头,嘴上并没有什么动作,好像这句话不是从口腔里发出来的,而是从身体的内部,从灵魂的深处。

    这一声回答打破了房间里墨羽小心经营的平静,他向一边的古罂递了个眼色,那女人将绷带和药水收好,便径自离开了。

    尚寒看着女人离开房间的身影,也不知是时光对古罂的仁慈,还是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残忍。三年过去了,除了高跟鞋的厚度,优雅和美丽却是分毫未减。

    “我没有死。”墨羽将手搭在尚寒烧伤的手指上,一字一顿地回答。

    现在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尚寒的身子一动,锁链便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说来也怪,他唯二的两次试图看清这个男人的时候,都被这样锁着。

    他的人生兜兜转转地绕了一个圈,如今又陷进了那双黑色的瞳孔里。

    “那天的枪是我开的。”就像想到了什么美好的记忆,墨羽语气温和道,“那也是我第一次在别人的脸上动作。”

    男人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从尚寒的额头上缓缓滑下,就像是在还原那时的场景。

    “用我击碎的花瓶碎片。”

    待手指划过他眉眼的时候,尚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能想象出齐然在这双灵巧的手下,静默等待的模样,带着心惊胆战的温顺,那是第一次,也是以后的许多次。

    一路向下,划过高挺的鼻梁,路过紧闭的薄唇,然后他感到一阵突然的疼痛。

    尚寒在咬他的手

    手的主人下意识地想要抽回,然而男人咬地紧,除了疼痛以外还有淡淡的鲜血。

    墨羽用左手不自然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才堪堪地逼迫他松口。

    事到如今,也没人有心思费心费力地继续这场温情的戏码了。

    墨羽站起身来,用另一只手的指肚搓揉着右手指节上的伤口,这样的姿态让背靠着床头的尚寒感到一种隐隐的压迫。

    男人立身床边,勾唇一笑道,“我没有死,但是你死了。”

    温柔的声音穿越六月的天空,仿佛已然步入天堂的入口,在那个房间里,黑暗中的帝王一步步地走下神坛,仿佛改做了布告的神祗,他向他宣布道,“阿寒,你和他们一起死了。”

    他当然知道那个他们指的是谁,这些天他一直在麻醉自己,让自己试图相信还有希望,但是男人直白的坦诚,证明了所有的一切,是那样的荒诞和好笑。

    这些天,尚寒没有因为黑暗而妥协,没有因为疼痛而屈服,没有因为残忍的真相而变得无所适从,却因为这样一句通告而堪堪流下泪来。

    他知道男人平淡的口吻里所背负着的生命。

    他们,他们啊,那个他们里有二十个生命,在那二十个人里面,有一个刚结婚的丈夫,在死前还带着白金的戒指,有一个娃娃脸的弟弟,嬉闹调皮,会因为姐姐的生日而熬夜庆祝,还有一个身材高大,说话爽朗的大哥,比他入队还要早,还有很多很多

    那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呀

    面具这东西很怪,要么固若金汤,要么一泻千里,墨羽摘下了第一张,后面的也就自然而然地落下来了。

    “好了,精神还不错,现在我问你,你为什么以为我死了呢”

    就凭一声枪响没见过尸首,就认为我死了你就那样相信自己的判断就没有一丝侥幸的希望

    尚寒的眼神微动,巨大的牺牲逼迫着他看清曾经的选项,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无可奈何地认同了墨羽的言语。

    “阿寒,你没那么伟大。”男人为他擦去那些悲愤的泪水,“你和当年一样,私心所起,事到如今也不能怪我,你确实很聪明,但你想得只是自己,所以才一错再错。”

    不仅一错再错,还错得离谱。

    墨羽这个名字在尚寒的人生中扮演着众多的角色,但是没有一个是清晰和深刻的,在青涩的学生时代,他们算不上挚友,在成年后的重逢,也没有过多的时间相处。

    那又是什么支撑着警察走完了三年的旅途

    墨羽转身,他在房间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现在他们的距离又拉远了。

    男人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烟,在忽然明亮的火光里,尚寒感到一种被灼伤眼睛的痛苦。

    墨羽的声音从摇曳的火苗后传来,“你不能怪我。”浓重的烟雾后,黑色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帘薄薄的水汽。“阿寒,你配不上我。”

    你配不上我,你的坚持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动情,你把我的人生当做你想象的誓言,你脆弱的灵魂不敢承受敌意的猜想,你用情太深,却不知情从何起。

    如此幼稚,单薄,偏激的你,又怎能配得上如此漂泊,残忍,处心积虑的我

    “我和你不一样。”墨羽淡然道,“我们同样自私自利,但我却连个目的都没有,当初是我兴致所起,但这些年我虽说是深居简出,却也不是存心要躲你,你又为何查不到我”

    男人语气一涩道,“不过是你,认定了我死了,便也再不想让我活过来了吧。”

    烟蒂落在玻璃缸里的时候,仿佛连同他们所有的过往都变得一文不值了,遗弃的故事,就像是唇和烟的互动,吻到了尽头,却只留下一堆灰白的记忆。

    “我知道你当年想问我,为什么没去上大学。”墨羽站起身来,和三年前一样的银灰色小西服。“我知道你的好修养没让你开口,现在我告诉你。”

    黑暗中的帝王对着那张与他微微有些相似的面孔解释道。

    “阿寒,我不喜欢竞争,一点也不喜欢,我生来就是为了跳出规则,被人仰视的。”

    、第31章 负责

    墨羽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齐然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等着。

    黑色的西服没有系扣子,露出里面深蓝色的衬衫,墨羽总觉得这样庄重的搭配并不适合齐然的年纪,偶然说过一次,见向来听话的男孩并没有改,也便不再强求。

    “怎么样”齐然的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墨羽忍不住低头一笑,这些年齐然跟着自己,别的方面先不提,就是这装腔作势的语调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没当初劝你的时候那么难。”他笑着回答。

    看着眼前的少年,在不经意的时光里出落而成的模样,带着一种刀削般的凛冽,和一种严肃的克制的美感。如今,齐然能够依旧被称为太子,靠的就不单单是墨羽的那张虎皮了。

    在漫长的时光里,墨羽看着他苦心孤诣地学习和成长,铲除异己的同时,逐渐丰盈的翅膀抖动着,像一个誓言,像一把撑开的伞。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墨羽在孤独的王座上静默地守候着,他不相信那样年轻有力的翅膀没有翱翔天空的野心。

    “他会留下来的。”墨羽说。

    尚寒会留下来的,就像当年齐然会留下来一样,时至今日,墨羽还是不清楚自己曾经的选择是否正确,他让一个和剧本无关的角色,承受了如此多的感情和过往。

    只不过,既然尚寒当初认定了太子,那么不管怎样,齐然都要活下去,以掌事者的身份。

    在那个枪响的夜晚,他为少年讲述了游戏的规则,“你可以反抗我三次。”然后锐利的花瓶碎片,伴着血迹从齐然的额角上倾斜而下。

    他就这样把那个青涩的孩子拉入了他的世界,拉入了这牢笼,这深渊,这巨大的暗网的中央。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作为补偿,墨羽给了这个被尊称为太子的少年三次机会,但是日转星移,流年暗转,他不知道是庆幸地,还是悲哀地发现,那个疼痛的约定,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三年的时光过去了,然而少年一次也没有。

    因此,那个可能令他放手或是抛弃的日子也终究是没有到来。

    甚至在有的时候,墨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对齐然过于上心了些,那样的教导,那样的纵容,简直就是在抢主角的待遇呀。

    少年对他的求而不得,并没有妨碍到墨羽宠他。齐然的生日在冬天,墨羽知道他的性向,就给他挑了个懂事的少爷,结果在大晚上的,一丝不挂的男孩被太子拽着头发扔了出来。

    墨羽当时并不在赌场,后来知道了也只当是齐然终于转了性子。第二天晚上,太子的床上就又多了个清纯可人的姑娘。和墨羽想的一样,齐然确实没对女人动手,他对着女孩黑色的眼睛望了很久很久,然后驱车来到了墨羽的住所,房间里没人,他就在门口等了一夜。

    天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第二天太子和墨羽的关系,算是被有心人坐实了。而知情的人,例如说古罂,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反正是没解释。

    齐然一直是墨羽的幌子,如今流言四起,幌子样式变了点,却也不耽误用处,三年的时间,他和那个与他日日相处的少年也有了擦枪走火的时候。

    墨羽抬眼看他,他知道齐然的那副冷峻模样下的心思,男人勾唇微笑道,“总有些事情,谁也算不到。”

    齐然的眼神微微一动,他知道,墨羽说的是他们的第一次。

    不正规的生意,自然是要洗白的,可那个时候,正值尚寒刚刚做掉了一个太保,风声紧到影响了赌场的生意,墨羽人在国外,所有的压力都落在齐然的身上,待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齐然的身上挂了彩。

    是枪伤,绷带缠过腰部,齐然第一次独自当家,受了伤就刻意逞强,套上了西服根本就看不出来,如果不是那天,墨羽用小刀在齐然脸上划过的时候,少年闷哼了一声,怕是还想装下去。

    苍白的面容上,少年俊秀的眉眼紧蹙,让本来冷峻的气质莫名地染上了一丝脆弱,鲜血染过腰腹,竟惹得墨羽心念一动。

    在那根本算不上是因为浪漫的亲密里,男人吻上了少年带着疤痕的右眼。

    第一次的经历算不上愉快,第二天清晨,齐然冷着脸下床,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将墨羽吵醒。

    在这个世界里,墨羽的身体相当得虚弱,因此也小心经营着,不沾不该碰的东西。而这一点,齐然和他很像,墨羽是他脆弱的感情,是不该招惹的对象。

    事后,墨羽从柜子里翻出烟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伴随着整支香烟的消逝,齐然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着他仰卧在床上的身体一言不语,明明是这样差的体质,却偏偏使他心甘情愿。

    在那天,他们一起学会了对自己负责,也一起经历了放纵的快乐。以至于,当后来墨羽劝齐然退出圈子的时候,太子选择了拒绝。

    墨羽无法向他解释未来,无法向他诉说尚寒的命运,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和齐然之间隔着一个法则的鸿沟,温软的短暂欢愉并不能填满那骇人的沟壑。

    收回了飞扬漂泊的思绪,男人黑色的眼睛里莫名地染上了一丝戏谑的神色,

    “他会坐我的位子。”墨羽对着那门口的少年轻轻宣布道。

    在那个房间里,墨羽给了尚寒两个选择,留下来或是走出去。

    他知道,尚寒会怎么选,或者说,他知道,尚寒没得选。

    墨羽说得对,尚寒死了,在那场大爆炸中。他没办法以他原本的身份活下去,那样太残忍了。

    至于齐然,男人的眼神微暗,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你可以选择臣服,也可以选择厮杀。

    墨羽离开的身影,决绝而凛冽。齐然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冬日阳光里的最后一颗树,灵魂的枝桠伸展着,指向未知的命运,和苍茫的天际。

    在这个世界上,特殊的身份使男人展现了穿越者的每一个负面。

    他自私,放纵,残忍,薄情,任意妄为,他用强大的势力扭曲了每一个人的人生。

    但他给了死者以不朽的名望,也给了生者以短暂的柔情。

    、第32章 可归来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然而,今日的荷花池里却多了一抹雪色。

    虽然夺天阁对衣着并没有什么规定,但门下弟子们却一直喜好以玄衣示人。只因那阁中长老,是个常着墨衣的主。当然,也有例外的,例如说,墨长老一手带大的荷花池元婴,沈心越,着的就是白衣

    少年足尖轻点,轻盈的身姿如蜻蜓般掠过茂盛的荷花池,然后,在岸边宽袍大袖的墨衣灵修面前屈膝跪下。

    “先生。”温文尔雅的声音,透过初夏的荷花香气传来。伴着这一声问候,墨羽便知道,这一世,自己的清闲日子算是到头了。

    “本尊今日出谷。”墨羽于岸边迎风而立。

    男人的声音空灵悦耳,语气温和却透着疏离,就仿佛这天下间的珍宝都不能入他的眼,这天下间的事情也都不值得他提起兴致一般。

    大千世界,红尘万丈,竟然似真的博不得那人一笑。

    这样的认知,让跪在地下的沈心越心中,莫名地起了一丝异样,他今年不过十三岁,然而已经懂得,怎样去猜那人的心思了。

    但也正是因为猜得准了,才会心中无奈。和男人淡然冷漠的声线不同,少年的音色清朗而温润,只是阅历太浅,难掩其中的伤情与苦楚。

    微风拂过,荷花簌簌。眉眼如画的少年跪在粼粼池水边,半是疑问,半是了然地哀求问道,

    “先生此行,可是不回来了”

    沈心越知道,终有一天,墨羽是要走的。

    他生于药谷,不问世事,但墨羽是夺天阁的长老,是人称天下第一灵修的巧手匠,这件事情,沈心越还是知道的。药谷不大,他受先生照拂多年,心里想着,就算是先生要走,也肯定会带着他走的。

    只是,初夏时节,花池簇簇。谷中往来之人渐多,终于有一天,沈心越不仅知道了夺天阁,还知道了剑门沈家

    “先生可是嫌弃学生的身世”沈心越垂着一双眼问道。

    相传,十三年前,夺天阁的巧手匠墨长老,在昆仑山脚下的一方药谷中,为受邀而来的沈家七位公子赠送新炼制的宝器,中途忽然得了机缘天旨,便令众人,为药谷边缘的荷花池结阵。

    却未想到,此方护阵刚刚结好,青天之上,便立即狂风大作,沈家的七位公子又赶忙祭出刚得来的法器来护阵。

    夺天阁又名巧夺天工阁,意思就是说,他们炼出的兵器阵法,灵丹毒药,可夺天地之精华,神鬼之奇妙。可如今,阴风骤起,七件宝器,竟是尽数断裂。

    七位公子,踏上修仙途的时间并不算长,又是初控宝器,灵力反蚀下,均送了性命。

    长老心中愧疚,可待他看清那阵法中央,青天之下,荷花池水上的始作俑者时,又不可避免地感到无措那平静池水上漂浮着的,竟是一个婴孩

    元婴,在修真界来看,其实并不罕见。不过是受了日月灵气的动植物,机缘巧合之下,修得人形。既然长老心有所感,就算是缘了,只是这缘起血光,自然谈不上是善缘。

    玄之又玄的身世,因为沈家七公子的血案,而变得格外得迷离与不祥,不祥到,让那被收养的婴孩在这十三年里,对眼前人唤了无数声先生,却叫不得一声师尊。

    “我从未与你说过你的身世,又何必听旁人言语。”墨羽在荷花池旁,淡然开口。

    最近,穿越局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和谐之风刮过,新任主角们的三观,正得简直可以被借去做社会主义的标杆了。

    天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自我反省的主角君,本尊不带你出门,是因为本尊要忙着去做点反派该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嫌弃你的出身

    少年忧愁,总是难免会掺杂着点乞怜和浅薄,惹得墨羽调笑道。

    “你忘了那命格上是怎么说的了”

    沈心越双眸中的神色微微一滞。

    虽说元婴不算罕见,但沈家的七位修仙公子的性命,连带着天下第一灵修墨长老所炼的七件宝器,竟被一个出世时的异象给毁了,这样的状况,确也着实稀奇。

    修真界的轩然大波甚至波及沈家,家主更是扬言说要手刃了这不祥的元婴,以此来祭自家的七位公子。

    而沈心越能被墨羽力排众议地保下,靠的就是那推演出来的命格。

    荷花满池,七星连珠,所有是我征兆都在显示,此婴会成为日后修真界的大善大成之人

    不过,当真如此吗

    墨羽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看着那跪在自己脚边的白衣少年,终是向自己养大的孩子,开口嘱托道,“谷中多医书古籍,好生照顾自己。”

    沈心越只觉得心中一寒,他知道,墨羽既出此言,便是要弃他而去了。

    墨羽只当是不知道少年的心思一般,默默地转过身去,玄衣的灵修于池水边缓步行进,任墨色的衣角浸水。披发赤足,初夏时节的光辉落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极尽日升月落,春华秋实的美感。

    他就这样静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今日别离,本尊送你三样东西。”

    后来的故事,沈心越是知道的,长老为这元婴取姓为沈,划那日布阵的花池为禁地,并于药谷中陪那婴孩待了十三年之久。

    世人猜测,是墨长老心怀慈悲,要这元婴不忘他出世时所引发的罪孽,祭名讳于沈家亡灵。

    不过,十三年来,作为当事人的沈心越却一直坚信。墨长老是在祭那日,被异象所破的七件宝器,是在祭夺天阁,那被破碎了的,灵动天下的巧手匠的骄傲。

    自己沈氏的名讳,其实是一种象征耻辱的提醒。

    它督促着隐入山谷的先生,去炼制一种无坚不摧,毁天灭地的宝器

    只是,白衣的少年并不知道,灵修十三年来的相伴,并不是出于对夺天阁的亏欠,也不关乎那大善大成的命格,即便是此刻,那一身墨衣的灵修也只不过是单纯地想送他点东西罢了。

    送一点,关于杀戮的,关于新生的,以及,关乎一点点,让人恶心的,被称之为剧情的东西。

    、第33章 谁家鞭

    “本尊送你三样东西。”墨羽开口道。

    沈心越垂首而立,他没有去看墨羽那张极为俊美的面庞。

    药谷中灵气充足,少年虽然没有修习过内功心法,然而,眼前的这片荷花池倒是常来。

    其中的阵法之精妙,在他懂事后就慢慢了解了,何况墨羽还经常打着痴迷的名号,在这里待上一整天,沈心越想不好奇都难。

    他知道,墨羽此时,是在为这花池布阵。

    灵修白玉般美丽而宽大的双手,在荷花池上虚化一势,一池的荷花便尽数谢去。沈心越本来还未觉如何,却不想,越看越心惊。

    这荷花池上本来就有一个阵,就是当年沈家七公子所结下的护阵,墨羽无事的时候,就常常摆弄些阵法给沈心越看。

    一方面是为了提醒主角的身份,另一方面,也算是给主角的修真界的启蒙教育了。

    他这些年,表面上是碍于沈家七子的血案,对沈心越无为而治,实际上,却是春风化雨,事无巨细。

    要不然,一个药谷中长大的孩子,又怎么能有那世家公子的气度风华。

    公子如玉,玉则润。

    而今日,初夏时节荷花池旁,墨羽却在他那,亲自教出的谦谦君子的面前结杀阵

    池水上灵力波动,一池的荷花便尽数凋谢,又各司其位,分立两侧。

    沈心越只感到,周遭气息尽变,如霜雪骤降,寒意入骨。他不得灵气护体,竟是周身真气错位,一口鲜血,只咳在荷花池里。

    而墨羽只当是不觉,手上动作不停,就在那短短的一刹那间,湖水之下,已然是杀机四起,暗涛汹涌,三刻之后,生杀大阵既成

    “此为一,生死荷花阵。”

    此阵可护谷中平静,无人可扰。

    墨羽不等沈心越反应过来,便将右手指尖,探入少年的膛中心结。沈心越只感到胸口一暖,一枚玉蛊便已伏在胸口膛前。男人的声音再起,

    “此为二,还灵脉玉蛊。”

    此蛊可护人重伤之后,心脉不裂。

    墨羽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尽灵力之巧,暗合天地之术,便也苦坏了一边的沈心越,他毕竟只是少年之躯,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灵力波动。凡胎,已然是吃不消的。

    只是,另外一种更大的,即将离别的痛苦包裹着他。

    沈心越感受着胸口处的蛊虫蠕动,一双眼睛却是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墨羽。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只要自己这样一直盯着男人看下去,那一点点被入侵身体的异样感,就并非难以忍受的了。

    然后,是红光四起

    长老墨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在空旷的山谷中,在枯谢的荷花池旁,一道暗红色的光影自墨羽摊开的手掌中冉冉升起。

    于此同时,一阵惊悚的战栗感窜向沈心越的脊背。

    但那不仅是一种因为残缺而引起的战栗,更是一种因为禁忌,而格外鲜明的快乐。

    墨羽俊美异常的面容,也因为这样的火光而染上了一份嗜血的陌生感。

    沈心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此为三,”墨羽说。

    墨羽并不认为自己是沈心越的师父,至少从剧本上来说不是,沈心越可是要成为魔灵双修第一人的主角君,而他的师父,在一本小说里,至少要往后退一百二十个章节。

    在这闲来无事的十三年里,墨羽给这个孩子讲了点医理要法,修仙往事,但绝对没有到要去拜师的程度。

    所以,夺天阁的墨长老,也不过只是沈心越的先生罢了。

    不管外面是怎样传的,真实的情况是,这一世的墨羽,不过是一个偏执的,为阵法灵器所痴迷的灵修。

    他作为反派,按部就班地扶养了主角,但真正的功效,却是要给沈心越,炼制一把威风八面的长鞭。

    只是不知为什么,此次此刻,墨羽对着少年那张被红光映衬的脸颊,竟是说不出,夺命百草蛇这五个字来。

    这一世,他的主角是一位修仙人,不过,墨羽更觉得,这一世,他的主角是一位善人,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善人。

    在这个天地不仁的世界里,沈心越做了一个药济天下的医者。命格上说得对,在故事的最后,这个被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成了修真界的善心德主。

    “果然,”墨羽心中无奈道,“心软是最要不得的。”

    玄衣的灵修将怀中逐渐实质化的火鞭握紧,他看了眼已然凋谢的荷花池,十三年来,他以灵修之身,炼制宝器时的种种细节,如闲云野鹤,悠闲无奈,穿云而过

    “此为三,”

    他将那淡去红光的火鞭放到沈心越微微颤抖的双手中,温言温语地为这个,给未来修真界带来无数腥风血雨的长鞭,重命了一个普通简洁的名字。

    “火花鞭。”

    此鞭为天下第一灵修,夺天阁墨羽墨长老,倾毕生之心血,亲手所炼。可助沈心越,挥斥方遒,诛仙杀佛,成千古霸业

    、第34章 何为善

    沈心越抱着火鞭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不明白,明明是红光冲天的兵器,为什么会这样得冰鞭为上品,却入手滑腻,极尽阴森可怖之感。

    就好像,他怀中所抱的,并不是一条鞭子,而是一条蛇

    这样的认知让沈心越心中一惊。若不是长老所炼,若不是长者所赐,沈心越真的觉得,他会将这,让他全身都不舒服的鞭子扔出去。

    墨羽宽大的手掌安抚般抵上白衣少年的额发。清冷的声音半是内疚,半是解释地叹息道,“此鞭未成。”

    百药谷,墨长老,十三年然未成。

    沈心越猛得一抬头,正对上墨羽的那双黑色的眼睛,他这十三年来,极尽谦卑,墨羽喜静,他也不叨扰。只因,墨羽是那夺天阁的长老,是这天下第一的巧手匠灵修。

    只是,这天下的炼宝者,均不会这样去评价自己炼制的兵器啊。

    沈心越自知失礼,但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那个从未被他的先生,当面提起过的,却早已传遍了整个修真界的身世。

    他出世之日,沈家七子辞世,他出世之日,七子宝器尽裂。

    辞的,是先生邀的人,裂的,是先生炼的宝。十三年,对修真者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却也是真真切切,不多不少。

    思之所念,沈心越便将怀中长鞭收好,俯身叩首道,“先生慈悲。”

    慈悲

    墨羽心中一笑,一个炼器的疯子,也担得上慈悲二字

    少年的声音清朗温润,如微风拂过,白玉相击,“荷花池原为护阵,先生此去,化护为杀,是为防歹人,护心越,并非嗜血暴戾,此为一慈悲。”

    墨羽神色不动,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沈心越继续说下去。

    少年朗声再道,“学生阅历浅薄,却也知道玉蛊是灵中异虫,一般修士若得,必将其练成蛊惑人心之物。唯有先生,化蛊为药,此为二慈悲。”

    墨羽听那孩子说得认真,不免心中好笑,就在手中微微拈了个诀。虽说这火花鞭是主角命定的神兵利器,如今却也没有认主。墨羽道行高深,想操纵起来倒也不难。

    沈心越只感到怀中灵蛇畅游,却又忽然灼如火龙,冰冷的触感穿过衣服面料,在少年的每一寸肌肤上游走,炙热的暖潮却达直皮肤底层,一时间,就落入了冷热相加,冰火相重的窘境。

    本是跪地俯身的身子,也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刺激,而激得蜷缩战栗,禁不住低哼一声。茫然无措间,沈心越瞥见墨羽玄衣下摆上的花纹,正是金线勾勒,状若灵蛇。

    少年这才堪堪收回神志,声音喑哑,低眉顺目道,“学生妄自猜测,还望长老息怒。”

    墨羽收了手上神通,一双眼睛已染了笑意,这次他倒是真想听听,主角会怎么说了。

    沈心越的一袭白衣上已浸出一层薄汗,唇红齿白的少年面若皎月,秀美微蹙,但仍是继续开口道,“火鞭无刃,此为先生三慈悲。”

    合着我只是逗弄你一顿,却不伤你,就是慈悲了墨羽对主角的脑回路越发不解,不过回神一想,这一世主角的三观正得离谱,简直可以媲美白莲花圣母,也就不再继续深究了。

    他看着沈心越衣襟中微微露出一点尾巴的火鞭,眼中笑意尽退。

    你若愿意,就收了我的慈悲吧,反正终有一天,浩浩长风,拨云见日,你终归是要恨我的。

    沈心越十三岁那年,他的先生出了谷,偌大的药谷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

    也正是那一年,修真界出了个噬魂夺魄,杀人无数的邪道灵修,听死里逃生的沈家小童说,那魔头拿蛇皮做引,专炼人心头血,似乎是在炼制一把未完成的宝器。

    当然了,这一切沈心越并不清楚,他的日子淡泊而静远,谷中景色唯一的变化,也不过是那结了杀阵的荷花池,再不能生养生灵罢了。

    后来,那荷花池依旧没开荷花,但却送了个元婴来,池中无生灵,沈心越不知这元婴是何所化,但却禁不住心中喜爱。他为那个伶俐的红衣小童取名为莲藕,待若骨肉兄弟。

    至于那把火花鞭,被沈心越做了入林踏谷,觅药巡山时的路鞭,从未伤人。

    、第35章 怕什么

    谷中七年,在这个世界里,其实还真算不得什么。

    沈心越搬了个小竹椅,将火花鞭探入荷花池中轻轻摇动,对着那泡在池中的红衣小童询问道,“何为医者”

    “医者仁爱。”那眉清目秀的红衣小童扬声答道。

    “何为仁爱呀”沈心越放了火鞭,任一双玉足浸水。

    那小童闭着眼睛,就像是之前千百次回答过的一般,背诵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那,若有疾厄来求救者,医者当如何”沈心越又问。

    “当不得问起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仙凡愚智,普同一等,皆若至亲之想。”

    沈心越莞尔一笑,赞赏道,“均背对了。”

    那个叫莲藕的红衣小童倒没有什么受了赞赏的样子,他嘟着小嘴,一点点地缠上沈心越浸在水里的长鞭,委屈道,“这是你家先生留下的医理教诲,我背对了又怎样倒是你这鞭子真好看。”

    沈心越自然知道莲藕的心思,可能是他们同为一池所生的缘故,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心越惊奇地发现,莲藕和自己的面容上竟然有五分相像,连心思都容易猜。

    既然明白了莲藕的打算,沈心越也便语气温柔却不余地地回绝道,“这是我先生赐的,可不能送你。”

    他把那火红的长鞭从池水中捞出来,收到怀中。清朗的夏日,水波粼粼四起,鞭子红色的倒映,像极了那年映日的火色荷花。

    莲藕的一双眼睛依旧盯着那火鞭,嘴上却是酸酸的,“你总说你先生,但他只给你留了一堆医书,又怎么会送你鞭子”

    这世上的事情说来也怪,沈心越性格温润,出世的时候还有阵法相护,却是杀了七人,毁了七宝。莲藕却是生于荷花杀阵中,自懂事来就喜欢长鞭利器,然,七年光阴,竟是未遇纷争,安乐度日,偶尔和沈心越拌起嘴来,一时半刻后,就便是和好如初了。

    时光流转,沈心越已然出落成了翩翩少年,世家公子。此时此刻,他抚摸着怀中的鞭子,微微出神,这些年,他总觉得,这长鞭是有灵性的,就伴着他一点点成长。

    毕竟,是那人炼的宝器呀。他唇角带笑,语气倒是不显,只是淡然道,“我的先生,是这天下第一的灵修,又怎么不能送我把长鞭”

    “天下第一啊。”

    莲藕划水到池水旁的高地上,语气悠长。

    他和沈心越相伴的日子中,没有刀光剑影,没有人心险恶,只有安详的,平静的药谷生活,淡泊得近乎无聊。对于山谷外的世界,他有太多的热情,和太多的猜测。他不在乎第一是什么样子的,他在乎的,是天下。

    莲藕出不了谷,只好在谷内做文章,和墨羽与沈心越的顺其自然,完全不同。小小的孩子,在荷花池边搭起了竹屋,在池水中央架起了小桥。

    谷中寂寞,莲藕不喜诵书,唯一的兴趣,就是躲到那谷口的荷花池里,听风声鸟语传那来往修士的风云消息。

    就在这时,莲藕似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偏头对沈心越低声惊呼道,“灵修你说的是灵修,这些天好多人都在传灵修”

    他见沈心越凝神不解,就更是卖力地解释道,“我在花池里听来的,是个杀人的灵修,他逃到我们这来了听说是在拿心头血炼制法器,炼了好久,就死了好多人。”

    沈心越听后心中不喜,他豁然起身,站在那由莲藕搭建的竹屋门前冷冷开口道,“我说的是我家先生,是天下第一灵修墨长老,不是那些个恶毒魔头,以后,你休将先生与那些邪门修士相提并论。”

    莲藕伏在高地上的身子一个瑟缩,他知道沈心越是动怒了。

    七年来,他们同吃同住,沈心越对莲藕的温和和耐心,莲藕是明白的,正如他知道沈心越的逆鳞是不可触碰一般。药谷中,无猛兽却多珍奇,但沈心越却只拿那长鞭作宝,小气得连碰都不让他碰。

    那长鞭用处也不大,这般珍惜,不就是因为,是那个什么先生送的吗

    “哥哥。”莲藕垂下眼眸,却也是软了语调。

    奇怪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得到回应,初夏的光芒带着醉人的,懒洋洋的温度。莲藕的半个身子还泡在清凉的池水里,他注意到了,沈心越瞬间僵硬的,一动不动的身子。

    莲藕隐隐猜到了什么,在缓慢抬眼的过程中,莲藕瞧见沈心越未着云靴的双脚,在粼粼浅水下,散发着白玉般洁净的光辉,然后是随风鼓动的白衫云摆,骨节分明的双手还紧紧地攥着那怀中的云鞭。这火红的鞭子垂落而下,像一条静默等待的毒蛇。

    莲藕的心中一动,他将目光一路向上,最后落在沈心越,泪流满面的脸上。

    “先生。”有人声音喑哑,黯然发声。

    莲藕回首,他顺着自家哥哥的目光望去,只见那花池中央的小桥上,立着一个宽袍大袖的玄衣灵修。

    初夏时节,故人归来。

    沈心越向前迈的第一步,正踏在那浅水的荷花池旁,溅起星星水渍,然而,他不等接近,就被一袭黑袍带进了竹屋小厅。

    “这方宅院倒是有趣得紧。”墨羽在他身边温言道。

    沈心越只感到右手手腕处一重,却是莲藕不知何时也已跟着他进了屋子,莲藕不过孩童身段,此时披发赤足,一身红衣浸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沈心越知道,此刻他应该沏水奉茶,再向先生介绍莲藕的身份,只是,他看着墨羽悄然如鬼魅的身姿,听着那温软似安抚的言语,竟是说不出话来。

    怀中火鞭就好像受到感应一般,暖暖灼灼,沈心越只感到呼吸一滞。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生待着。”墨羽吩咐道。

    故人归来第一幕,荷花池上摘头彩。

    “咱家先生在外面招惹了不少人呀。”莲藕趴在竹屋的窗户后窥视,他是第一次见墨羽,初见时还尚有不适,此刻,却全被另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劲取代了。

    沈心越和莲藕待在竹屋里,只能透过小窗去看外面的场景。

    此刻,简陋的小小竹屋外,粼粼的荷花池水旁,竟是站满了青衣长剑的剑修,沈心越心中一紧,他和墨羽贴得近了些,连带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能被听得仔细。

    沈心越心中倏然一惊,右手伏上墨羽腕脉,这才低眉颤声道,“先,先生”您受伤了

    他初见墨羽时尚不觉得,此时,先生将那一袭黑袍褪下,苍白失血的面容,就立即暴露在初夏温暖的阳光里。

    墨羽倒还是一派温柔闲适的样子,薄唇轻抿,眼中带笑道,“怕什么”

    怕什么

    、第36章 心安否

    青衣剑修中为首的,是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从相貌上来看,不过才二十七,八的模样。脊背挺拔,长剑在背,端得是正气凛然,威风堂堂。

    他在那荷花池旁,拱手行礼,复才朗声道,“在下剑门沈渊,此处群山环绕,别无生路,既然阁下已重伤在身,争执无益,还请速速自刎,谢罪天下。”

    其实这些话,不过是修士间拿来打场面用的,但沈心越却是听得认真,而他越认真,也便越心惊。在墨羽离去的七年里,他曾幻想过无数次先生归来时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是今天这样的重逢。

    先生竟然是被追杀至此的

    担忧,恐惧,愤恨,以及无能为力之感,全抵在沈心越未及弱冠的肩膀上,直压得他呼吸紊乱,肩头颤抖。

    如此明显的反应,墨羽自然是注意到了,他将一只手搭在沈心越的肩头,这才柔声安抚道,“不怕。”

    “修仙之道,本就路途多舛,再说”

    墨羽平和的目光穿越小窗的缝隙,清清淡淡地扫过池边,已然祭出宝器的青衣剑修们,最后于窗前的红衣小童的身上微微地停滞了一下,这才半是嘲讽,半是轻蔑地开口道。

    “总有几个不长眼的。”

    “借你火鞭一用。”墨羽不等沈心越反应过来,已顺手抽走了他怀中的兵器。

    沈心越凡胎,虽说被山谷的灵气养得好,但终究是连句担忧话都没说上,就被墨羽封在了小竹屋。

    男人孤身离去的背影,一如当年般挺拔而残忍。不同的是,今朝仇敌在,当年,征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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