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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悲剧主角 第4节

作者:妖有楼 字数:20481 更新:2021-12-29 19:08:24

    那样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眼神,让齐然有一种莫名的被珍视的错觉。

    “要听话。”那个年轻的男人曾向他要求。

    可事到如今,他却公然地反叛了

    尚寒当初猜得很准,太子这样的年龄,最是心高气傲,不擅规划,不愿妥协,在权势面前也会逞意气之争最难控制。

    他敢于越过墨羽的要求,他不畏惧反叛权势,也不在乎失去金钱,如此莽撞和尖锐

    然而所求的,却不过是一份虚无缥缈的正视

    齐然不自觉地垂下眼睑,他必须承受男人的震怒,目光一路向下,他看见男人那双十指交叉的双手。修长,苍白,骨节分明,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若在曾经,齐然根本无法相信这样一双手,能操纵着整个黑暗的权势。

    那个带他走进黑暗的男人,精致,潇洒,肆意妄为,仿若神祗。

    对于这样的人,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反叛。

    黑红相间的转盘旋转着,转呀转,转呀转,像一个童话,像一个谎言

    齐然的眼神里透漏着超越年龄的阴翳,但是,不甘心呀

    因为畏惧你,我曾在寒冬里解了衣衫,因为崇拜你,我便立身于此供你驱使,我已将你作为我的神祗,又怎能忍受得了神的用心和伪善

    你知不知道,根本没有人值得你这样做呀

    在一片寂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个越来越慢的转盘上,古罂的一双美目在太子身上流盼,若有所思,齐然的呼吸一涩,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渴求的结果。

    他不得不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即便是不甘,即使是出离的愤怒,即使是已经公然地做出了反抗的动作,但他依然真心地,该死的不想违逆那人的意愿

    听天由命吧,太子勾唇一笑,反正不管结局如何,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指针交错着落在不同的色块的区域里,

    红,黑,红黑,红,黑

    齐然抬眼望向墨羽,那样决绝的,无所求的眼神,仿佛真的让他成为了这暗夜里的主人。

    在这个封闭的房间有一出戏,

    有一位戏子因跪倒于神的膝下,便再不能于这人间的戏台上唱念行走。

    只不过,这荒诞的,听天由命式的落幕,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

    、第25章 送客

    尚寒从地下赌场的厢房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明明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但在感情上,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九转轮回。

    以至于当他立身赌场大厅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玻璃窗外,是银装素裹的夜晚和皑皑白雪的美景,人世间的至纯至洁也不过如此了。

    赌场的一姐为他亲自送客,在古罂的示意下,身后的保镖卸下了扣在他胳膊上的力道。尚寒翻揉着手腕上红肿的印记,沉默不语。这是在刚才的争斗中所留下的印记,对于这样的小伤,他向来是不在乎,但在今夜,如此的摩擦竟是隐隐作痛得仿佛要逼着他流下泪来。

    古罂黑色的高跟鞋停留在赌场的大厅里,再没有向前一步。

    很显然,这金贵的女人并不想染上寒夜的凉风,在温暖的环境里,她一袭红衣,美目流传,和大厅里富丽堂皇的建筑风格相得益彰。

    她和这赌场一样,奢靡得诱人。不声张,不谄媚,仅仅是在那里一站,就能嫣然花开,噬魂夺魄。

    一旁的门童恭恭敬敬地拉开厚重的赌场大门,他并非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摸爬滚打着见过太多不客气的送往,赌场里鱼龙混杂,寻仇见血,殃及池鱼的事情,他通通是知道的。

    几个小时前,他目视着尚寒没有丝毫防范的身影走进太子严阵以待的赌场。

    就好像在注视着,游鱼离水上岸,不知刀俎为何物。本以为不会再为他开一次门了。

    同样的疑问在古罂的眼中划过,她注视着尚寒英俊的面庞,微微地出了一会儿神,男人的嘴角带血,手腕有伤,却偏偏没吃什么大苦头。

    今夜太子清场,摆明了要有一场纷争,如今她却一路送客至门口,保镖们全部到场,这阵仗怎么说呢开天辟地,头一次呀

    然而太子所候所见之人,又怎会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全身而退

    古罂抿嘴一笑道,“慢走。”

    绝对算不上是愉快的会面,进来的是两人,却只走了一个

    寒夜的冷风穿过敞开的大门呼啸着冲灌而来,尚寒跨步走进这场突如其来的雪景里,墨羽清厉的尖叫仿佛依旧在耳边回响。

    今夜,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清了岁月留在墨羽身上的阴影,就像是撕开了云淡风轻的皮囊,裸露出膨胀的血管和跳动的心脏,然后是挣扎着喷薄而出的恐惧。

    赌场的包厢里,转盘终究是停了下来,细细的指针在红黑的色块上交替滑过,最终安稳地落在一片暗红之上。

    是红色,是他输了。

    他看见墨羽恍惚的神情,那相貌清秀的男人从座位上缓缓起身,露出一个略略苦涩的笑容,浅浅淡淡的,像一个碎片,像一道幻影。

    然后那人薄唇微启道,“我留下来。”

    尚寒当然明白那句话的含义,那身体单薄的男人在向这地下世界里不可一世的太子请求,

    我愿意留下来,所以,请放他走吧。

    没有人答话,太子阴翳的眼神同墨羽对望着,任绝望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然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尚寒的瞳孔猛地一缩,是墨羽

    那个仿佛永远都处事不惊的人,竟像发了疯似的扑向于一旁矗立的太子。他那双苍白的并不算有力的手,撕扯着抓着齐然考究的西装,不顾一切的惨叫里带着哀嚎的绝望的哭腔,就像是被宰割的困兽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门外的保镖,破门而入后,于电光火石之间,就轻轻松松地控制住了根本就不懂得打架的男子。

    尚寒本能地想冲上去,却被手腕上连着墙壁的锁链拉得一个踉跄。西装革履的赌场保镖们将墨羽按压在地毯上,对于这般不知死活的行为,他们只等着太子的一声令下,便可立即赏这小子一顿拳脚,却未想到入耳的命令竟是截然相反。

    太子怒吼的声音道,“都给我放开他”

    保镖们只道太子想要亲自动手,但又怕这疯子抓狂伤人,便只是将墨羽从地上拉了起来,却并没有卸去手上的力道。

    是太子亲自上阵,才让他们松的手。却未想到,男子一失去控制便又向齐然的身上扑去。只不过这次,一旁的保镖们还没来的及动作,墨羽就被那早已有了准备的太子控制住了。

    但同保镖们的控制全然不同,太子的动作相当得小心和谨慎,就好像怀抱着的是一片易碎的晶体。

    墨羽和尚寒的交情不过只有高中三年之久,时间冲刷着记忆,越来越模糊不清的过往,让墨羽逐渐变成了一个微笑着的镜头,带着六月的栀子花的气息,也许在不经意间染了风尘,落了泥泞,但他依然是安静着的。

    所以,在看到这般场景时,尚寒才格外得震惊和紧张。

    到底是怎样深切的绝望才会逼得那样冷静和理智的人,发出如此凄厉的叫声

    这七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做赌徒的时候,难道把自己也输进去了吗

    墨羽的声音依然在房间里哀嚎,仿佛还带着哭腔,一双手挣扎着动作。太子干脆将他逼至墙角,墨羽的后背抵在墙面上,单薄的身体淹没在齐然高大的阴影下,如此的气氛,威胁绝对要比暧昧要多得多。

    然后是太子声音,“滚出去”这句话自然不是对墨羽说的。

    齐然将男子的双手抬高,固定在墙面上,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依然小心地控制着力道。阴翳的眼神在尚寒的身上一顿,然后对房间里的众人冷冷地命令道,“送客。”

    送的是尚寒,但也只是尚寒。

    被解开束缚的警察,红着眼睛打出了第一拳,教训有,争斗有,谩骂有,什么都有,但是既定的结局,垂死的挣扎,也没有详述的必要了,他爱的人在受苦,而他却无能为力。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当他被送出赌场的时候,那只余二人的厢房里的场景,墨羽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平静的眼神里哪有一丝疯狂恐惧的神色

    太子和他相聚不过一尺之远,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缓慢地仿佛是认命一般地跪倒在男子的脚边。

    “你说”墨羽清冷的声音带着点困惑的疑问,

    他用苍白修长的手捧起齐然的头颅,神色温柔道,“我该怎么罚你呢”

    、第26章 辜负

    手捧着齐然的头颅微微地出了一会儿神,墨羽用柔软的指肚,摩擦着齐然的下颌,然后又由上至下地划过少年微微隆起的喉结。酥麻的接触,让齐然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才自知失敬地微微侧首。

    眼下这般反应,也算是真心受罚了。

    分离的主角,支离破碎的计划,本来可以逐渐教导和沦陷的尚寒,连信任值都没有拉满,就这样于一时间变得遥遥无期了。

    被当初他一时兴起带回来的狼崽儿反咬了一口啊。墨羽心中一叹。

    在齐然不按计划,豁然起身的时候,墨羽便立即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而一个妄想干涉主人动作的奴隶墨羽的眼神微暗,指甲面顺着齐然脸上的疤痕摩擦而下。

    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吧

    男人勾唇一笑,像齐然这般在剧本里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他向来是不在乎的。

    用手背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太子的脸颊,干脆挑开了明示道,“就这么受不得委屈”

    就这么受不得我对别人的另眼相待

    就这么受不得我的假意逢迎

    齐然的眼神微动,但并没有说话,他知道,男人知道了

    他清楚赌场的规矩,何况自己放肆的动作,不过是出于一种根本算不得委屈的委屈。

    怎么罚都是轻的。

    然而墨羽的动作依旧不依不饶甚至是在变本加厉地逼着他看清自己,笑容浅浅,神情温柔的男人将手指一路向下,竟伸到了少年的口腔里,于柔软的舌苔上按压着,然后是一个温柔的疑问。

    “想被我操吗”男人问他。

    齐然的肌肉僵紧,他太年轻了,以至于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般直白的挑逗,他对男人的感情,崇拜大过于渴求,如今被迫着看清,也是紧张大过于羞辱。

    而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得太长。

    “我累了。”墨羽安然的带着点困倦的声音,那是一个普通的文弱的男人的声音,将沾满津液的手指取出来,在太子的脸上随意地抹了两下,便起身向包厢外走去,“钥匙。”他说。

    墨羽所要的钥匙,是赌场二楼的一个角落房间的钥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单属于这个以赌徒身份示人的犯罪帝王,直到,他于一夕之间搬到了某个警察的单身公寓。

    既然已经清楚了齐然的心思,墨羽便知道那个曾经他常住的房间,便不会再作为寻常客房相租了。

    “果然是在主角身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墨羽轻轻一叹,“竟然直到出了事情,才发现狼崽子喜欢的是男人。”

    他经历过太多的世界,见得事情多了,所以也并不觉得接受不了,剧本之外的世界,本来就不是升级,淘宝,拥美人的。每个人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但却是相同的挣扎和无奈。

    墨羽穿过空旷的走廊,拾阶而上。作为穿越者,位面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戏,一场梦,他自然也不会去干涉别人的人生,他用兴致所起的方式消磨光阴,却从来不是无理取闹,强人所难之人。

    喜欢就喜欢吧,他又不是容不得别人喜欢。在曾经的位面里,他也做过那娈童无数,美人三千的魔头,并不觉得这样的性向难堪。但仍是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每次穿越的都是些人生导师类的角色,所以难免有了爱才惜才的习惯。

    齐然的性向,就是摆明了的炮灰呀。

    难得被人喜欢了,却也没有欢喜,只有愁。既没向主角表忠心,也没向主角摊牌。在二楼的房间里,他也确实存放了点东西,本以为这辈子用不着了,他这般不受位面待见的反派,不仅要辜负少年的一片心意,还要推着他入万丈悬崖。

    齐然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终是缓步地跟了上去。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经历是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他的出身极为富裕,然而世事无常,一朝落魄。而狠辣果断的出手,又使他迅速地找到了宣泄和赢得金钱的途径,直到他遇到了墨羽。

    男人带着他直升天堂,男人带着他坠入地狱。

    齐然从衣兜里取出那个二楼房间的钥匙,自从他成为太子,就嫌少在赌场里带着不相关的东西。

    但他却珍藏着一把已经无人入住的房间钥匙,他曾经以为这是对更高权势的渴望,直到现在才不得已地承认,那只不过是一种可笑的执念罢了。

    墨羽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齐然上前为他打开房门。男人进门前没有开灯,他在一片黑暗中走到窗前,无视身后太子阴翳绝望的神情,缓缓地拉开厚重的窗帘,一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尚寒并没有走远的身影

    天阴沉沉的,低低的天空,像是要塌下来的破墙,尚寒淹没在这片雪夜里,曾经温暖过他的灯光在一片寒风中,于厚重的积雪上投下灯柱细细淡淡的疲倦影子,寥显单薄和孤寂。

    刚停的雪,松软得不可思议,尚寒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要化水的雨云上,仿佛下一步,就会堕入九天之下,无尽深渊。

    赌场的大门紧闭着,就像封闭着的巨兽的血盆大口,紧咬的牙关,暗夜的喉咙,所有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但又聚集着合拢着,落在一个黑色的瞳孔里。

    就在这时,尚寒猛然回头

    并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事情,也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声响,而是因为一种特殊的悸动,就像是酥麻的手指扣动着温软的心脏,就像是打开了某个电路的开关。

    他看见了二楼的某个房间里豁然明亮的瞬间,尚寒的瞳孔微缩,在那个雪夜里,他听见了一个尖利的,划破天际的声音。

    那是一声枪响从那个二楼的房间里

    、第27章 复仇

    尚寒二十九岁那年,警局里的一个小警察和另一个小女警结婚了,按照一般的婚礼的流程,在婚宴开始之前,由新郎讲述了他们相识相恋的爱情故事。

    新娘一身白纱,手捧鲜花,唇角眼梢里全是喜色,像是个凑热闹的小姑娘。倒是一旁的新郎颇为紧张羞涩,讲到一般的时候忘了词,从衣兜里拿出稿子的时候,惹得满场哄堂大笑。

    尚寒在礼堂的角落里,身边坐着个长发大眼睛的女孩,她是警局里新调来的干事。

    名校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帮着局里破了长时间没有进展的案子,是警界的一颗新星。然而难得的是,这样的姑娘依然谦虚谨慎,没有一毫骄纵的样子。

    “真没想到尚前辈也会来吃喜宴。”那女孩甜甜一笑道,“这新郎官也是厉害,羞答答的性子竟然已经划分到了前辈的队下。”

    女孩说的是最近的事情,台上的新郎进警局不到三年,在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做一些执勤的琐事,后来和小女警好上了,愣是凭着一份痴情,吃苦耐劳地往上爬。

    这些年,尚寒看在眼里,同事之间,对着小警察赞美颇多,唯有他一人谈不上什么心情,今天是旁人的大喜之日,尚寒看着台上神情羞涩的新郎,莫名地神情一暗。

    原来一个不通世事的穷小子要抱得美人归,只需要短短的三年呀。

    短短的三年,但也是整整的三年。

    三年前,礼台上的新人还没有说开心意。三年前,新郎还在拘留所里值夜班,三年前,那个最终嫁给了他的新娘还不过是一个常常给他送夜宵的小女警。

    也就是在这对新人互生情愫的平凡日子里,宾客席上的尚寒重逢了他一生的挚爱。

    虽然那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重逢。

    从那以后,警察的单身公寓里多了一个人,一个极其聪明的男人,身体单薄,语气清冷略有得意,他们的作息相反,少有交流,任时间流淌,不知前路忧愁。

    尚寒这一辈子与心中所爱之人聚少离多,此时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心情。

    小女警家颇有家世,老头子在检察院任职,手头上关系不浅,一心想把女婿调到最好的组里。

    圈外人不清楚,但那警局的局长能不知道吗最好的组自然是尚寒带的,但那是想进就能进的吗

    局长心中一苦,尚寒的功绩手段,远在自己这个名义一把手之上,这些年他看着尚寒在高层上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摆明了不是自命清高的傻小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铁了心地要留在一线。

    但是朋友的面子不能驳,至少要走个形式,局长把尚寒请到办公室里,客客气气地询问了一下,本没太强求,却未想到尚寒竟然应下了。

    没有声张,没有欢喜,也没有为难,甚至连言语都没有,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但那也是应下了呀。

    局长愿意白落下这份人情,只是看着尚寒离开的身影,越发不解,那个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极为严苛的人,怎么就这样简单地同意了呢

    局长终究是没能看懂尚寒,但是他不懂,不代表尚寒不懂。

    尚寒三年所做之事,均是为了复那夜的风雪枪击之仇,自然对组员们要求严苛,但是如今适逢收网,他真的不建议那个和墨羽颇有渊源之人,留在组里,见证他利刃出鞘,划破苍穹,也算是对那人的交代吧。

    “我愿意。”新娘温柔似水的声音。尚寒微微一愣,原来那个开朗豪爽的小女警也有这样娇羞和柔情的语调。

    礼台上,年轻的新郎为笑靥如花的新娘套上戒指,有那么一瞬间,尚寒觉得自己是羡慕的,这世间真的有人能与所爱之人相伴终生,白头偕老。

    而不像他这般,阴阳两隔,空挂相思。

    三年前,他曾在一个飘雪的夜晚收到过一份包裹,里面的三样东西他统统是见过的,无框的眼镜,黑色的皮鞋,和一件精致的银灰色小西服,略略不同的是,那衣服的左边胸口处的位置,多了一片刺眼的血污。

    由内及外的浸染,是枪伤

    他当然不相信这是太子好心还送的遗物,这是一个警告。太子招惹他却不杀他。为什么呢警察抚摸着西服上的血迹思考着,而答案是昭然若是的。

    他身上有能让太子忌惮的东西呀

    警察将那件银灰色的小西服叠好,如果那丧命之人并非他一生的羁绊,如果他再恐惧或是懦弱一点,可能就再没有机去面见那个赌场之下繁复的蛛网了。

    有些东西他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别人有,并留了下来。尚寒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墨羽留下的电脑,那里有赌场的洗白账目和相关的人物名单。

    看样子,这些年他还是个高层呀,尚寒微微一笑,三年的时间,足够他顺藤摸瓜地磨好复仇的利刃了

    新娘抛花球的时候,背对着宾客,她把捧花举过头顶,高声说道“今日,我们两个人疯疯闹闹,开心难过地走了三年,终于修成正果了”

    人群欢呼着,未婚的新娘好友,簇拥在礼台前,跳跃着争抢着那个落下的捧花。

    “前辈。”坐在尚寒旁边的女孩低声问,“你说这抢到捧花的姑娘会马上嫁出去吗”

    尚寒转头望她。

    女孩喃喃道,“我年前的时候抢过一个,到现在也没人喜欢我。”

    尚寒神情一顿,语气温柔道,“会有人喜欢的,我也是过了好久才发现我喜欢他的。”

    “前辈你”她的眼圈微微发红,但终究是没有把话说完。

    女孩聪明,漂亮,局里男多女少,又怎会没有爱慕之人,只怕是自己眼光高,不愿意将就罢了。

    不过又有谁愿意将就呢

    见过了那般聪颖文雅之人,又怎会甘心委屈自己,或是委屈别人女孩对他的心意,他其实是懂得,只不过是注定无法回复罢了。尽己所能地保全别人的面子,不浪费别人太多的时间,才是做人的礼节呀。

    他看着台上的新人,眼神晦暗不明,事到如今,也只得徒羡新郎,前世修了好福气,拥美入人怀,仕途坦荡荡。

    送完礼钱回家的时候,尚寒接到了父母催婚的电话。当妈的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的儿子各方面的条件都挺好,上学的时候天天能从里翻出小姑娘写的情书,如今却怎么也找不到处得来的女朋友。

    电话的一头是一如既往的苦口婆心,另一头也是一如既往的插科打诨,问的急了,尚寒就一本正经地罗列出一堆现在还不适合结婚的种种理由。

    其中一条让尚母格外不满,尚寒说,自己的工作危险性大,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合着警察们都活该单身了那你今天都干什么去了”为人母的好耐性算是彻底用完了。

    尚寒笑了一下道,“我也羡慕人家呀。”他这话的确是肺腑之言,但是语气轻佻,哪有半分认真的样子,气的电话另一头的尚母,又是一阵训斥。

    在家门口停留下来,尚寒坐在步梯的台阶上和母亲打完了这场冗长的电话,透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从电话里传来,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尚寒扣下电话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拿出钥匙开门,然后任身体栽倒在松软的沙发上。

    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白板,那上面是墨羽亲手画下的是一张关系网,繁复而黑白交错,但又清晰得一目了然。

    尚寒盯着中间的那个小小的问号,然后仿若疲惫一般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就快了。”他对自己说。

    、第28章 突击

    尚寒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他的脊背贴着墙壁,骨节分明的双手握着枪,收拢在左侧的胸口处,此时此刻,他与这个地下赌场的太子只有一墙之隔了

    这是一个夏天,六月的微风吹拂着,温暖的空气里盈蔓着栀子花开的清香,尚寒带着组内的二十个精英奔赴赌场行动。

    摇摇晃晃的车子上,英俊的警察对着郊区外的景色微微出神,这几年政府把工作都忙在了新城区的规划上,除了道路的扩建,郊区的建筑几乎是分毫未变。

    稀疏的街灯倒退着,在柏油路上投下整齐单调的阴影,坐满人的闷热车子,在灿烂的夏日阳光里呼啸着绝尘而过。

    在一众习以为常的特警队员中,有一个年轻稚嫩的身影显得格外得紧张和兴奋,顶着同事们揶揄和嘲弄的目光,小警察仍然时不时地抚摸着右侧的枪套。

    “又不是没出来过这么紧张干啥”一个坐在小警察边上的高大警察,拍了下这个新入队的队员。

    这些年队员们跟在尚寒身边,时不时地也会见到几个新面孔,他们全部都是警界里的精英,于一开始都难免有些怀疑和抵触,但在最后,也都相信和释然了。

    因为事实都无一例外地证明了尚寒的选择正确。

    他们亲眼见证了队长用兵如神的独到眼光,因此到小警察这一届的时候,也已没有人谈什么轻视了,更何况,在几个月前,他们也是喝过喜酒的。

    “我不紧张,就是”小警察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身上一重,却是后座的一个队员,耷拉着胳膊,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一个娃娃脸的警察,就算是一身正装也蛮有些学生气的调皮,他假装正经地替小警察补充道,“你不紧张,只不过是被我们家尚寒大人的美貌迷住了吧”

    尚寒和小警察对望,车子内发出一阵哄笑。

    “人家家里有”开车的警察接话道。

    小警察更加窘迫,下意识地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听到队长尚寒的简短吩咐。

    “你第一次跟组,待会留在一楼就好。”

    小警察点了一下头,那个娃娃脸的队员又见缝插针道,“看,我们家队长对待新人就是这样好。”他嘴唇一嘟,假装委屈道,“你没来之前,这待遇可是我的。”

    又是一阵笑声。

    小警察跟着笑了一下,他看见那个受人崇拜的队长,神色不变地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就好像根本就没有人能打扰到他一样。

    在一段弯弯的山路前停下车子,尚寒跨步下车,队员们也收起来之前嬉笑的神色。

    尚寒望着山路尽头的别墅,一时间神情莫名。

    “就是今天了。”他对自己说。

    接通的耳机里是女孩熟悉的声音,他能想象得出,那纤细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时的声响,像黑夜里舞动的精灵。

    娃娃脸的警察下车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尚寒侧目,娃娃脸的警察在一众同事同情的目光中,一脸抱歉地喃喃解释道“昨晚我姐过生日。”

    局里没有人不知道尚寒的能力,就像没有人不知道尚寒的严苛一样,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就出行动的举动,在危险值极大的警界里,本就是大忌,何况是在队长尚寒这里。

    这下子可是少不了一顿教训了,众人心声。

    “以后不许了。”

    “嗯。”娃娃脸低头应着。

    尚寒在一根灯柱旁矗立,声音里莫名地染上了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他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嫌我管的严。”

    “没有啊”娃娃一脸慌张,不是以前的抱怨被听到了吧

    尚寒充耳不闻,眼望着远处的别墅说,“我曾经来过这。”又缓缓补充道,“不是办案。”

    众人一愣,行里人都知道,那座建筑其实是一个地下赌场。不是办案那就是赌博了听到队长这样大方的承认,也难免吃惊不小。

    娃娃脸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在他眼里尚寒简直就是一个人民警察的典范,怎么可能因为公事以外的事情,而去那种地方

    他用来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个赌之外的字眼,问道,“那队长是去玩”

    尚寒语气一涩,大方承认道“是赌。”赌他的好运气,赌他能明白真相,赌他能全身而退。

    可笑的是,他在走入赌场之前,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这是一场可能输掉的博弈,甚至麻醉自己说,那样的私心不过是为了线索的需要。

    “我输了。”尚寒缓缓地说道,他输掉了墨羽。

    “我不想再输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无常事的沧桑,可明明是这样的身份,明明是这样的年纪呀。

    然后是郑重的言语,“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对你们严苛,是不想输掉你们,也不想让你们把自己输掉。”

    此话完毕,除了新进组的小警察,所有人都震惊了

    队长这是在解释呀

    那个时而开朗,时而温柔,时而关心下属,时而八面玲珑,但其实骨子里超级黑暗偏激拽炸天的男人在向他们解释呀

    尚寒也没想过,自己突然的有感而发竟然遭到这样的反应,一时间还没有想明白,就被耳机里甜甜的女声打断了。

    “前辈。”是那个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兴奋的声音道,“我已经黑进了赌场的监控系统,和线人的消息一样,太子今天确实在赌场。”

    “具体位置”

    “二楼走廊尽头拐角处的房间。”

    尚寒的眼神微暗,是那个骤然明亮,传出枪响的房间。

    “走吧。”他对队员们说。

    这些年,他接连做掉了好几个太保,赌场的防御也大不如当年,白日的赌场被黑掉了安全系统,就颇有些闯空门的意思,他忌惮太子的狡猾,不敢打草惊蛇,才一直拖到今天。

    不出声响地解决掉一楼的保安,带着婚戒的小警察守在一楼的过道口,尚寒打了个手势,娃娃脸和高个子上了三楼,在楼梯扶手的空隙间找好了角度,架起。尚寒和另外的三个人垫着脚上了二楼,他贴在二楼的墙壁上。

    警察们知道,现在还开不了这扇门。

    太子,多么狡猾缜密之人,若说以前,他的赌场绝对不会这样好进,尚寒在三年前曾疑惑于人手的稀少,直到后来才明白,太子依赖的是一套完备的防御系统。

    耳机里的女孩曾经喟叹过,到底是多么天才的人物才能写出这样的系统,一气呵成,流畅自然,就像是于平地建了一面坚硬高大的城墙,逼得他们翻墙而入,或是掘地入城。

    这样由单人完成的庞大工程,没有合作的缝隙,要找到其中破绽确实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尚寒不想等,也根本就等不起。

    贴在赌场内部的走廊墙壁上,门在右侧,枪已上膛,计划比想象的还要顺利。他从耳机里听到女孩认真的声音,“再等等,至少还要二十分钟。”

    他等了三年,当然不差这二十分钟。

    安保系统一环扣一环,女孩是个聪明人,但不是个天才,他们如今能进入这神秘的城墙内部,是因为,他们找的不是破坏墙壁的缝隙,他们找的是门,他们有钥匙

    那是墨羽亲手操盘的程序,他为曾经效忠的组织贡献了智慧,并把过程和密码写进了电脑,那是城墙的大门,让女孩推门而进了。

    “还有十分钟。”

    尚寒垂下眼睑,三年呀,推一扇门当然不需要花费三年。这三年里,他在驯服这群骄傲的队员,他要的是他们的忠诚和臣服,能够陪他闯龙潭虎穴,却也愿意为他弄虚作假。

    尚寒的眼中寒光一闪,对于太子,他从来就没有交付于法律制裁的打算。

    他的仇家,必是要血债血偿的

    三年前,太子用一颗子弹击穿了墨羽的胸膛,三年后,也必然被另一颗子弹贯穿头颅。

    只有这样,才算得上是公平

    女孩倒计时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还有一分钟,门就能开来。

    齐然帮墨羽系上皮带,他看着收拾妥当的男人,眼神晦暗不明,道“你当真舍得”

    墨羽兀自地出了一会儿神,他用光洁的指甲面划过齐然眼角细细的伤痕,缓缓道,“没人值得我不舍得。”

    、第29章 膨胀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经历,有些人很平常,有些人很独特,尚寒自认为他的经历是属于较为独特的那一种。

    他的制服上曾侵染过鲜血,他曾经在高高的楼层窗口扳下过狙击枪,也遭遇过背叛和怀疑,生于死之间的边缘线上,有他无可奈何悄然走过的身影。

    但那些所有的过往,在他从手术台上醒来的时候,在他接过一个又一个勋章的时候,也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段回忆,一个符号。生活的节奏继续着,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的疼痛和血泪而放缓脚步。

    所以,在尚寒打开房门的时候才格外得心惊,那是他一次感觉到命运的节奏被悄然无息地缓慢延长。

    警察们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静默不语,尚寒晦暗不明的眼扫视过房间里昂贵的羊毛地毯,木制的茶几,宽大松软的卧床,最后落在那厚重繁复的巨大窗帘上。

    阳光在帘子的背面,端庄的褐红色和暗淡华贵的金线交错纵横,漂亮得像一张通往谎言的地图。

    尚寒垂下握着手枪的手,立身于房间的中央,冷眼看着一同进来的队员们,拉开那精美的地图,露出通向真相的入口。

    那是一扇暗门,太子逃了

    耳机里的女孩在监控记录里,亲眼看着了太子走进了二楼的房间。这里的窗户正对着他们走过的路线,确实是一览无余的视野,但就算太子有心躲避,凭借着他们的身手,不说是囊中取物,却也总归是跑不掉的。

    谁知魔高一丈,太子于之前就有了后续的打算。

    尚寒缓缓地垂下眼睑,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他并非没有失败过,但不知怎么,此时此刻,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感到一种灵魂被掏空了的疲惫。如潮水般不断地翻涌着的感受,浸透了他的衣衫,洗刷着他的心房。

    他转过身子,不想再看一眼这个让他失望透顶的房间。

    事到如今,他终究是没能射出那颗枪膛里的子弹。

    警察在房门口把枪收好,将脊背靠着墙壁。二十分钟前,他曾经摆出过相似的姿势,只不过,心境却不同于从前了。

    守在外面的队员们看见尚寒这般动作,虽然心中疑问,但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三楼楼梯上的娃娃脸,收了枪,他对着尚寒做了一个安慰的动作。

    耳机里是女孩关切的疑问,“前辈,有点不对劲。”

    尚寒苦笑了一下,确实是不对劲。

    警察静默着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现在的他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太子会喜欢入住这间房了。

    开阔的视野,可以让他一打开房门,就能一览无余地观察大厅内的动向。目之所及的是赌场紧闭的大门,带着婚戒的小警察守卫在那里,然后是兑换筹码的服务台,和一张又一张木制的华丽赌桌。

    大厅的南侧是一轮黑红相见的转盘,这让他想起那个糟糕的过往。

    这些年,他调动了手头所有的力量,却依然没有办法找到墨羽毕业后的信息,就像是一个秘密,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赌场的保护措施相当的好呀。

    他望着那个刻满数字的转盘,“墨羽苍白的手曾经抓着那巨大转盘的边缘暗暗用力吗”他自顾自地想着,但又觉得不太合适,那样聪明的人,更加适合暗度陈仓,翻云覆雨,四两拨千斤,这样说来,那天的纸牌赌局倒还真是适合他。他做过荷官吗他又想。

    然后他听见耳机里,女生略带惶恐的声音道,“我已经停止了程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系统还在进行。”

    隔行如隔山,尚寒并不明白女孩那边的情况。

    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白了,耳机里忽然产生的噪音淹没了他们的通讯,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被阻隔的电流,但是尚寒觉得那更像是筹码碰撞接触时的声响,掺杂着和未知,由远及近。

    在这短暂的杂音中,他再次地想起了墨羽的手,那双修长洁白,骨节分明的手。

    他看见那个娃娃脸的小警察一步步地走下台阶,就像踩在那双手的血管上,关节上。尚寒注视着那双手的动向,它们慢慢地翻转着,翻转着,用柔软多肉的掌心,托送着眼前人的步伐。

    那双手一点点地成长和放大,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看见那个娃娃脸上熟悉可爱的微笑。

    现在,他们已经一起站在那双手的掌心处了。

    飞速成长的巨大手掌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耳机里是一片混乱的声音,直到这个时候,尚寒才意识到那双手的怪异和可怕之处。

    那不是自然的成长,不是单纯地扩大,那是膨胀啊。

    尚寒跳起来扑倒了对面的队员,耳之所及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有一千个太阳的光芒在他们的身后闪起,带起了浓重的烟尘和飞扬的碎屑。

    在巨大的惯性下,他们的双脚离地,于半空中分开时,尚寒感到时间的变化,变得极其缓慢,慢到可以让他看清宽阔的赌场地面,慢到可以让他在同样飞旋坠落的巨大水晶吊灯中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就像是告别的幕布,在他的人生舞台上缓缓垂下,带着鲜血淋漓的颜色。

    在那段延长又延长的时光里,他清晰地感受着后背,手臂,大腿,全身上下所有地方的疼痛。那些碎屑和光芒猛烈地袭击着他,他看见他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在滔天的烟尘中埋没了身影。

    在最后的最后,他栽落在一楼的地面上,栽落在那双把他抛向云天的手中,因为膨胀而爆裂的手掌,露出可怖的指骨,硌得他生疼。

    温柔而慈爱的黑夜包裹着他,在那片黑暗里,他听见骨头错位的声响,疼痛和恐惧的感受如泡沫般交替着在他的耳边破碎。

    一大片碎石和木屑倾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这个荒诞恐怖,折磨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尚寒于恍恍惚惚中醒来了两次,一次是在移动的担架上,一次是在松软的床铺间,他听见了一个心心念念的声音,清冷的语气中透着骄傲和关切的语调,有另外一个人在和那人争执。

    “你为什么救他你是不是还是舍不得他”

    “这是我和他的事情。”那个声音答道。

    尚寒置身于一片黑暗中,他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但却无济于事。

    有一双温柔的手会时不时地轻轻抚摸过缠绕在他眼睛上的绷带,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感到疼痛和黑暗并非真的如此难以忍耐。

    甚至有的时候,那样的触摸,在困倦的疲惫中,会安详得像一个恩赐。

    、第30章 坦白

    古罂在尚寒的身后为他解下白色的绷带,墨羽坐在床边端着镜子,在光洁的镜面里回望着尚寒的是一张苍白但俊秀的面孔。

    “和以往一样好看。”墨羽的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柔。

    这样的语调让尚寒感到一瞬间的恍惚,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的眼前,但如果不是那铐在床头上的锁链,他知道自己肯定会控制不住地一拳打出去。

    医生们尽力还原了他以前的样貌,但那眉眼间的清秀,很难不让人想起仔细雕琢的心思。他在那场大爆炸中经历了九死一生,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张脸,一张与墨羽有着两分相似的脸。

    墨羽仿若叹息一般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你别怪我喜欢在别人脸上做文章。”他顿了顿坦白道,“你知道齐然吧。”

    尚寒望着床边的男人,冰冷的眼神里无悲无喜,对于太子,他用了三年的心思,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本名。

    墨羽用一只手指,划过自己的右侧面容上的皮肤,自额头而下,过眉眼隐入鬓角,和太子脸上的疤痕走向一模一样。

    尚寒的眼神微微一动,他似乎知道墨羽想说什么了。

    “那孩子的恢复能力相当好。”他语气一缓道,“我见过那身子,一个疤都没有。”

    尚寒静默着,抓着床单的手微微颤抖,他听见墨羽用他独特的,温和的嗓音解释道,“我做的。”

    可能是觉得那男孩的年龄还过于稚嫩,可能是为了铭记那个偶然的初见,或者仅仅是觉得那个样子的他更为好看些。

    男人的声音流畅而舒服,像是漫过鹅卵石的潺潺溪水,回忆的清风拂过,在尚寒的心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最初的那道疤不是,那是被一个不长眼的小混混拿玻璃做的,真是巧的紧,若是再多一分力道,就失了一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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