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目光一扫,发现朱笔圈住的那个名字叫风不服,心中大是奇怪。要说这宫里一千多口子太监中,雷丰瑜选了谁接安庆的班,壮壮都不会这么奇怪,唯有这风不服,实在是让人费些思量了。倒不是说这个人的能力不行,而是能力太行了,他的身份更是特殊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风不服原本不姓风而是姓冯,名字是不是叫不服就不知道了。他是前朝江南都指挥使冯才的小儿子,这人当年只有十五岁,但有一身的好本事,随着冯才保启孝帝,在长江以南,抵抗雷震带领的起义军和程瑞带领的西北军,这两支大军的左右夹击,长达数年之久,身经百战。后来启孝帝中了雷震使的离间计,毒杀了冯才,雷震才终于得了手。城破之日,雷震生擒了他,因起了爱才之心,好言招降,没想到这小子抵死不从,还恶言相向,雷震一怒之下,命人将他阉割了,投入宫中当个下奴,就这样过了三十年,这个人也逐渐被众人遗忘了,若不是早两年雷丰瑜有意培养壮壮接太监总管的班,让他查阅了后宫所有太监的资料,他也不会得知这些。
突听雷丰瑜道“今天天气不错,朕想去群玉苑走一趟。”
壮壮只得放下了心中的疑惑,躬身应道“是,我这就去传话过去,让她们准备。”
“不必了,朕只是随意看看罢了。”说罢起身,大步走出殿去。
壮壮连忙从衣领里拉出支鹰笛来,急吹了两下,然后转身快步跟了上去。
我脸上蒙着纱丽,坐在院子中央晒太阳。我的‘翻译’仁华,在一群美女的包围中,如鱼得水。
“宝石是大地的精灵,每一种宝石都代表着不同的寓意,蓝宝石是代表高尚的宝石,可以做护身符。”仁华说着,拿起腰带上挂着的一枚桃木雕成的剑型饰物,上面包银镶嵌蓝宝石的刀柄上,那块椭圆型的蓝宝石在阳光下,由中心向外发散着六道闪亮的荧光,宛如里边包裹着一只璀璨的星星。引来周围一片赞叹声。
仁华又从怀里取出一枚红宝石吊坠,“又如红宝石,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位伟大的哲人曾经说过‘只有智慧的价值超过红宝石’。这样的赞誉不仅是因为它的稀有和无可比拟的美丽,更是因为传说中,胸前佩戴一颗红宝石,可以使爱情美满幸福。”
“这个能卖给我吗?”立刻有位美女兴奋的问道,“我愿意出一万两。”
“我出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
仁华对满场频频微笑着,涂黑的脸庞,粗布的衣裳,已完全掩饰不住他身上的光彩。
“哎!”我看着直叹气,压抑着胸中翻腾的醋海,“这一趟可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昂贵珍稀的宝石就好像美丽的女子,每一颗都拥有独一无二的魅力。但就算是最美的宝石,也需要后天的雕琢。我知道有一种东西可以使美丽深深的印在爱人的心里”仁华故作神秘的向周围看了一圈。
“快教教我们吧。”周围都是激动的祈求声。
仁华对众人俏皮的眨眨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拔开瓶塞,沁人心脾的芳香就萦绕在了每个人鼻端,“芳香是美丽最好的伙伴,它能让美丽深入心灵,在心中刻下永不磨灭的痕迹。”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话语是如此的浪漫,当场就几乎迷醉了所有的人。
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抓住他的衣领就往外拖,“为夫的还没死呢,你丫就敢到处抛媚眼了,快走,快走。”
“这些可都是大主顾。”仁华满脸委屈。
“主顾你个头呀。”把他丢出群玉苑,一转头,迎上了无数幽怨的眼神。我用一个个深沉的死鱼眼回瞪回去。爷现在是彻头彻尾的断袖,没那么多怜香惜玉,谁敢再窥伺我老婆,就让她好看。
正在这时,天空中传来几声鹰鸣。我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用印度话大声对十一郎吆喝了几句。十一郎掉头跑回房去,很快捧着一个水晶球,转了回来。
我装模作样的用手抚摸着水晶球,口中念念有词,不久“呀”的大叫了一声,然后快步奔回房中,关起门来。
稍后,我一身隆重装扮,挂了满身的黄金宝石,香气缭绕中,重新走了出来。
在众人对我的突发神经还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群玉苑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唱道“皇帝陛下驾到,众人见礼了。”
“嗡”的一下全乱了,所有人先是一窝蜂的冲向大门口,接着又乱七八糟的往回跑,去更衣上妆。只有我从从容容的立在原地,看着院门左右打开,那个人一步步向我走来。
但那人却停在了门口,只远远的看着我就再无行动,我正待走上前去,突然耳边“呼啦”一阵疾风卷过,刚才跑回去更衣的一众姐呀妹呀们,又都杀了回来,这速度还真是快。我突然好奇的想,若雷丰瑜站的再远点儿,周围再空旷点儿,说不定能形成一道龙卷风。
停在院门口处,雷丰瑜久久的看着那人,那是他的爱人,却又是他不敢爱的人,官职、金钱这些他能给他的,他什么都不缺,他想要的,他却给不起他了,一步之遥,雷丰瑜却有再一次想要逃离的感觉。
39、第三十九章
山呼万岁的声音,将雷丰瑜拉回了现实。这已经是自己的宫里了,自己还能把那懦弱藏到何处?再次举步向他走去,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他吧,省得整日里想着闹心的慌。
看着雷丰瑜重新向我走来,我松了口气,他刚才那一刻的踌躇我不是没看见,尤其是他眼中的退缩和忧郁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甚至从没想过这样的眼神会在他这样的人眼中出现,他到底是怎么了?
雷丰瑜看也没看跪了满地的人,径直走到自己魂牵梦萦的人面前,静静的看着他。面纱挡住了他的脸,宝石的额链掩住他的额头,就只能看到他一双乌溜溜,笑盈盈的眼睛。这双眼睛曾多少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多少次在梦里才敢拥它入怀中。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向这双眼。
雷丰瑜的手指伸向我的脸,我已经可以感觉他指尖传来的温度,但最后一刻,他的手却没有触到我的眼睛,而是摸上了我的额链,“这个东西闪亮的让朕的眼睛都花了。”
我扯下额链丢给十一郎,雷丰瑜的手指终于无可避免的触到了我的皮肤,他的手指点在我额头靠发际线处的一道疤痕上,“听王莲江说你在海上时受了伤,本来长的就说不上好看,这下更破相了。”
“那是当年你发飙,用东西砸的。”我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
他的手一僵,我将他那只手拉到另一侧的额角,“这个才是被雹子砸出来的。”
“你总是那么笨,就不知道小心点?”雷丰瑜的手指在那道疤上揉着,嘴上却没一句好听的。
我现在的感觉是很想揍他。
看着纱丽上露出的一对眼睛里燃起的愤怒火焰,雷丰瑜笑了笑,不知怎么回事,看见他这种表情,让他突然觉得开心了起来。“陪我走走吧。”
随他走出了群玉苑,拐上一条石子小路时,雷丰瑜对身后摆摆手,那些侍卫、宫监等人都停了下来,然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去,又走了一会儿我开始有些气喘。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回身问道。
我敲了敲身上金光闪闪的华贵饰物,“这些东西太沉了。”
“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跟个暴发户似地。”他打量着我这身行头。
“年轻漂亮都及不上人家,咱就要在钱上压倒她们。”说真的,我进宫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要什么祸乱后宫,但着实是没有多大把握的,以雷丰瑜的身份地位,人品相貌,这个天下男的、女的,都由着他可着劲的挑。当年我就不知道雷丰瑜因何会看上我,现今我更不知道已近而立之年,又是病病歪歪的我,是否还有那个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