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通火,弯腰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扇子,那扇面上提着一首诗,这首诗是我提上去的,但不是我作的。“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轻轻念着这首诗。忍不住心里嘀咕,“十年前,雷丰瑜是不会作诗的,他甚至不喜欢诗词,认为这是文人墨客闲着没事附庸风雅的消遣,但是近来坊间流传甚广的这首《归去来》却据说是出自他的手笔。这首诗中带着一份精致的期待,一缕天涯远的惆怅,是诉不尽的眷恋和思念,雷丰瑜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作的这首诗呢?”
“堂兄,堂兄快出来看,是龙吸水。”冬瓜的吵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龙吸水?”我再顾不得品评什么眷恋和思念,推门跑出舱外。
两道龙卷风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它们如两条巨大无匹的灰色大蛇,放肆的在天地之间舞动咆哮着,卷起的海水,在天空中形成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
“原来龙吸水就是龙卷风呀!”正在我对眼前奇景看得带劲的时候,那边的马场道雪突然对我叫道“老师,那龙卷风好像是向咱们这边靠过来了。”海面上视野极好,看着那蛇似乎还在离我们很远的海平面上翻腾,但不过片刻,它却往我们船的方向迫近了过来。
我大吃一惊,虽没接触过,但也知道这东西的破坏力巨大。“掉头跑,巨无霸在前,铁木在后,其他船只居中,用锁链互相钩挂住,以防万一,四条铁甲护卫舰断后。”
但是我们的速度没它快,没跑出多久就被那两条‘大蛇’撵上了,巨大的气旋扫过我的铁甲护卫舰,船体被它带动的原地旋转,船身上的铁板被片片掀起,带向空中。
“都回舱中躲避。”
索性不到半个小时,这两条‘大蛇’就慢慢变弱变短,最终消失在空中。但它带来的麻烦却远远没有结束。就在我的人还没来得及统计出这次损失的情况时,黑压压的乌云就压到了头顶上。
“龙吸水过后,会有大暴雨。”马场道雪很有经验的说道。
“调整方向,船头逆风,原地下锚。”我话声未落,天地陡然一片黑暗,雨水倾盆而下。
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乌云盖顶犹如黑夜,雨水连成片,白花花的模糊了视线,周围的一切都模糊在了黑漆漆的大雨中。“锦堂,仁华。”我大声喊着,但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我的声音。心里突然有些害怕,我害怕一个人独自在冰冷和孤寂之地。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穿过了重重雨幕,握住了我的手。
“雷丰瑜。”这个名字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尽管我知道不是他。多少年的岁月中,不论是艰难,是美好,我想到的都是他,但用情再深,莫非依然冲不破‘无缘’两个字?在这滂沱大雨中,顺着脸颊流淌的,已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一件外衫盖在了我的头顶上,遮挡住了雨水,我抬头,“十一郎。”
“大人,您还好吗?”十一郎关切的问道。他的眼睛现在又看不到了,在大雨中,凭着声音和直觉找到的人。
我再抬起头看向天空,雨小了些,天空也比刚才亮了,我深吸一口气,“是的,很好。”我咬牙道“不就是个龙卷风吗?不就是个选后吗?不算什么,很快就会过去,我很快就能摆平。”胆气又壮了回来,握着拳头冲天咆哮着,“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我还怕了不成?”
突然一阵冷风卷过,耳边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下冰雹了!”
“算你狠。”看着满天如鸡蛋般大的大冰雹,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我拉着十一郎落荒而逃。
锦堂和仁华双双撑着伞向我跑过来,“阿跃,快进去躲躲。”但冰雹太大了,没几下就把伞打烂了,于是我们四人等跑进舱里的时候,都被砸了满头包。
“阿跃,你流血了。”在锦堂的轻呼声中,血从我头上流了下来。头上的疼痛和被血模糊了的视线,让我一下子想起,当年雷丰瑜用jj膏的盒子砸我的头那件事来。一时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心头,“雷丰瑜你丫的给我等着,小爷我跟你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觉得咱家跃跃是最可爱的小受,你们说是不?
29、第二十九章
下了早朝,雷丰瑜依旧如每日里一样的,匆匆处理完公事,就奔寝宫的鹰院,探看大海上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但看到的也如最近这些日子一样的,鹰院里只有今年新孵化出来的几只雏鹰,以及壮壮那小两口忘乎所以的卿卿我我。
“不然把壮壮打发到洗衣局去算了,看着真碍眼呐。”雷丰瑜走出鹰院,心里暗自阴郁着。
安庆端着果品、糕点和茶水走进来,“那小兔崽子近日来不务正业,老奴稍后就去好好敲打敲打他。”这老太监在宫里呆了一辈子,人老成精了。
“你总是护着他。”雷丰瑜从盘子里捻起一块小米面发糕,放在嘴中慢慢吃着,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每日午后的茶点,雷丰瑜总喜欢吃上一块这种糕,一吃便是许多年,也没觉得腻,说不出这糕中,在米香、蜂蜜的甜香之外,还有种什么让他贪恋不已的味道。
安庆拿出把扇子,轻轻的给雷丰瑜扇着风,“像我们这种人,能有个情投意合的不容易呀,陛下看在老奴的面子上,暂且别跟他计较,等过了这阵热乎劲,就好了。”
“若说到找个情投意合的不容易,谁还能比朕更不容易的?”雷丰瑜嘟囔道。
“陛下在这方面不要太较真,您是整个天下之主,天下间的美人都是您的,您挑着顺眼的就搁在身边,多挑些个,准有能跟您情投意合的。有句话叫怎么说来着?对了,广撒网才能逮到大鱼。”
安庆的一席话,没能博得君王一笑,雷丰瑜闻言只摇了摇头,心里暗想,再大的鱼,还能大得过那一条去?
自己的马屁,近来屡次拍不到位,安庆甚是沮丧,伺候着雷丰瑜喝了会儿茶,突然想起一事,一拍脑门道“瞧老奴这记性,来时碰上内府总管贺大人,他说有事要求见陛下,现在还在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
内府总管姓贺,名叫贺行云。安庆是总管太监,尽管宫里这几千号大小太监都归他管,但他只是个五品。而这贺行云却比他职位高多了,他是个正三品,管着整个皇宫,可以说安庆也是他的手下,只是论到和皇帝的亲近程度,他却远远及不上安庆了,所以安庆能把他交代的事给忘了,让他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半天。
向雷丰瑜行过礼,贺行云说道“这次臣来,是想向陛下请示一下朝凤殿整修的事。”朝凤殿历来是皇后的寝宫,这次雷丰瑜要选后,朝凤殿自然是要提前预备出来的。
“按规制就好了。”雷丰瑜随口道。对于这次的选后,他一点兴趣也没有,还管他朝凤殿怎么修?
“可是?”贺行云为难的道“三年前那次大修,已经越制很多了。这次……?”天语建国三十余载,两代帝王都十分节俭,唯独对这朝凤殿都十分的大手笔。太上皇当年建国之初就曾拆巨资大修过,三年前雷丰瑜在出征倭国以前,更是不遗余力的进行了整体翻修,不但用工用料都选最好的,甚至亲自去国库扫货,将无数的古董珍玩都堆进了其中,说句一点都不夸张的话,里面随便一个痰盂都值老钱了。
说到这就不得不再多说两句了,尽管这朝凤殿被修饰的金碧辉煌,但三十多年来却一直没人住过,这就好像是个诅咒,你越是修吧,我就越是没人住。你说邪乎不邪乎?
三年多前的事,正是雷丰瑜失忆之前发生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不在意的道“这次怎么简单怎么来吧,随便打扫打扫能住人就得了。”为个不知道张三李四的人破费,实在是不值,有那钱还多养几匹战马,多练几个兵呢。
“臣知道怎么做了。”
正当贺行云准备领命而去时,雷丰瑜却突然心中一动,“等等。”三年前大修过的朝凤殿,那是为谁修的自不待言,那里也许提前放进去了一些他的东西也说不定。寻找‘龙跃’成瘾的雷丰瑜,立刻动了要去搜索一番的念头。
精致的篆刻着诗词的雕花大门开启,满目的奢华尽显眼前。这里的规格和他的紫微宫是完全一样的,但用料上比他的紫微宫还要考究上乘,尤其是眼前的这处寝室。
脚下是戎狄那边出产的最顶级的羊羔绒,织成的雪白地毯,脚踩在上面就仿佛是踩在云朵里一般,头顶上是金丝楠木的屋橼,屋橼上架的琉璃瓦中居然有几片是近乎透明的。此时阳光正从这些透明的瓦片中照了进来。
见雷丰瑜盯着那几片瓦看,贺行云解释道“这种透明琉璃,是民间一个烧瓷匠无意中烧制出来的,进献入宫,您看了很喜欢,命他烧制成瓦,安在这宫顶上,说是可以和皇后在床上看星星。”
雷丰瑜难以置信的瞥了贺行云一眼,这种肉麻的话,哪像是他说的。
雷丰瑜的眼神,让贺行云一哆嗦,虽然这位皇帝爷,近两年性情收敛了些,不再动不动就手起刀落抄家砍头,但积威犹在,怎能不怕,连忙解释道“当时因这种瓦烧制的温度要求高,烧出来还多难以达到透明度,陛下还发过火,当时老安也在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