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倒是周全。”雷丰瑜冷笑一声,“我要是真想扣住了他们,就凭这点人也能逃过?简直是做梦。”
“扣住了龙东只怕不一定有用。”李云锁看了看正在下帆、抛锚的巨无霸道“我派往倭国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说是如今这巨无霸和整个麒麟船队,都是属于倭国的一位亲王所有,这个亲王是支持平岩久治一系的,平岩久治将他捂得很严,他究竟是谁外界不得而知,不过因为他的船是打着麒麟旗号的,所以人们都管他叫麒麟王。”
我边啃着桃子,边透过车窗的纱帘向外看着,当看见雷丰瑜顶着张棕色的蜂胶面具,身穿侍卫服饰站在众人中间的时候,不禁笑道“又玩这套把戏,说要在行宫等候接见龙东,结果先化了妆来看热闹。”
颍川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哪个是他,我怎么看不出来。”
“个子最高挑,站得最直的那个。”我指给颍川看,他的样子早就刻在了我心里,任他怎么化妆,千人万人中我也能一眼就准确的找到他。
我指点了半天,颍川总算是认出了雷丰瑜,他转头看着我的神情道“听说他那天给你上坟时吐了血。”
我嘴里的桃子立时就不是滋味了。“雷丰瑜那人,人强心硬,就算是没都忘,还会有伤心,但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对一个死人,他难过一阵很快就会忘了。”我这话不知道是说给颍川听的,还是安慰自己的。
颍川取走了我手里的半个桃子,“阿跃,你不要想着别人失望或者痛苦,也不要想着自己的病,你只要想着自己怎么样能最开心。要依我看,你现在就下车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你是龙跃,你没有死,依然爱着他。”
我微微苦笑,“颍川呀,你太过耿直,雷丰瑜他是个皇帝,龙跃如今死了,他这个皇帝陛下和满朝文武,大致还会念着他的好处,龙东、管家和整个麒麟船队应该还能保得平安,假如龙跃死而复生了,这个昔日的大将军,现今的倭国亲王,军队中有残存的威信,百姓心中有一定的号召力,还拥有海上最强的实力,你想想雷丰瑜心中残留的那点旧情,可能抵消的了他的帝王心术?”
颍川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除非有一日雷丰瑜恢复了记忆,恢复成以前那个对龙跃爱得死心塌地,甚至不惜性命的雷丰瑜,否则龙跃便不死也只能死了,这就是政治。”我一口气说出了我自己都不愿意往深处想的最客官的现实,长长的叹了口气,“政治若不是这样无情,龙跃当年也不用死了。”我今日已经不是龙跃,我是麒麟王,我有责任要保护我身后所有的人,所以,雷丰瑜今日就是你我的擂台。
狭长的跳板自巨无霸上探出来,架在码头上固定好,“龙岛主到。”随着一声响亮的号角,雷丰瑜紧捏着拳头,运足目力向跳板尽头处看去。
一个身着鎏金铜铠的人,在一片金红色的朝阳中出现在了大船上,走进了雷丰瑜的视线里,雷丰瑜紧张了起来,堂兄弟会很相像吗?他身上能找到多少他的影子。
那人沿着跳板一路向下走,随着跳板的震动,距离接近,逆光中雷丰瑜逐渐看清了他的脸,但看清了也等于没看清,因为他脸上带着一张威武狰狞的青铜面具。雷丰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咚咚的要跳出胸膛了,虽然他知道这一张面具不是那一张,因为那一张还残碎的躺在京城小行宫的箱子里,可还是激动不已。
来人终于走到了岸上,他的脚一踏在地上,雷丰瑜心里止不住发出一声失望的喟叹,刚刚由下而上看起来似乎挺威风的,此时才看出居然是个小个子。
鲁宁作为在码头上迎接的官员首领,迎上前去,“龙岛主。”
“鲁统领侬好。”小个子,操着很浓重的江南口音说道。
“龙岛主这面具是?”,不可否认的这家伙身穿着龙跃的将军铠,戴着他的面具高调出场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戴着堂兄的铠甲、面具只是想告诉陛下,我龙东虽然在海外另立为王,但依然秉承着亡兄遗志,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说着,将面具缓缓取下,面具下露出一张……一张……一张肉包子脸!!!
那顶鎏金铜盔对于眼前这张脸显然是太小了,肉嘟嘟的肥脸硬塞进去的后果就是,五官都挤在了一处,那样子就跟捏了过多褶的包子差不多,真是说不出的……说不出的……“咳咳,咳咳……”巨大的心理落差和超强的视觉冲击让雷丰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嗽着,心情低落的走出了人群,“我只想知道他的模样,怎么就这么难呢?”
看着雷丰瑜垂头丧气的走了,颍川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怎么叫冬瓜打扮成这样出场?这不是让雷丰瑜更加难过吗?”
“所谓上兵伐谋,我跟雷丰瑜现在便如是两国交战,我方现在处在绝对劣势中,怎么才能在劣势中采取主动,得到对我有利的结果,这就要看谋略了。”我拍拍颍川的肩膀,又抓起一个桃子吃,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颍川盯着我,“我觉得石头说的对,你和雷丰瑜才是天生一对,就算心里喜欢着,也能不遗余力的狠劲掐,实在是可怕。”
“你懂什么,打情骂俏,听过没?”没情趣的傻小子,我鄙视他。
颍川被我这话噎得翻了个白眼。
这时,冬瓜身后又走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他一身白色裙衫,缓步而行飘飘欲仙,虽然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却依然叫人觉得定是个绝色女子。
“这是贱内,想看看天国风华,此次也一起来了。”龙东对鲁宁及随同官员介绍道。
女子对众人微微颔首,仪态万方的缓步走向马车。
刚挑开车帘,一只手立刻把他捉了进去,“你怎么也来了?”
面纱拉了下来,露出一张绝世倾城的容颜,柔波荡漾的眼眸,演绎出风情万种,不是江南第一公子管大少又是何人。
他挨着我身边坐下,“吃惊了?”
“跟你上一次相比,这次就算不得吃惊了。”上一次我在黄河以北,破釜沉舟和戎狄人干仗,仁华从江南弄了条船,用几百匹马拖拉着行程两千里,过了黄河,到达了我身边。
他轻笑着把头靠在我肩上,“再有下次,我拖条铁甲舰上岸。”
“我家仁华越发有霸气了。”我笑了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脸。
他捉住我的手,将手指放入嘴中舔了舔,“桃子味,还挺甜。”
我闹了个大红脸,“喂喂,颍川还在这呢。”
“我已经不在那了。”话声未落,颍川已经一阵风似地卷出了马车外。
仁华就势把我压在了身下,咬着我的耳朵道“相公真可爱呢,老夫老妻了还会脸红。”
“哪里老了,感觉还是第一次在一起的新婚燕儿一般呢。”我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冰肌雪肤的仁华,盛夏时节满身清凉。动手解开他的腰带,想好好回应他,但突如其来的一阵胸口闷痛,眼前光斑骤现,“该死的。”
仁华抱住我细细的亲吻,点点滴滴温温柔柔,似安抚似倾诉。在他的温柔抚慰中,我焦躁沮丧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对不起,仁华。”
他为我整理好衣服和长发,与我头抵着头,“你能在我身边就比什么都好,不要着急,慢慢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龙东爬进马车来,“我的戏份演完了,该准备换人上场了。”
雷丰瑜审视着对面的人,‘龙东’四平八稳的与他隔着一张长条桌子坐在那里,他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张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对闪亮的眸子。此时这双眸子正与他对视着,气势逼人,不怒自威。
此一生中还从未有人能以这种气势与他对峙,雷丰瑜收起了早先看他一张肉包子脸的轻视,“龙岛主着龙将军的衣铠出现,口称不忘旧主,朕闻之心甚欣慰。”
“我此次为双方友好而来,能让陛下欣慰就是个好的开端。”‘龙东’语声缓慢沉稳,但南方口音依然浓重。
不过还好,雷丰瑜能听得懂,“龙岛主说为双方友好而来,但除了这身盔甲,朕却没看到什么诚意呀。”
“我远涉重洋而来,难道竟不是诚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