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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山传 第21节

作者:沉默的戏剧 字数:20591 更新:2021-12-29 20:09:06

    陈道真蹙起眉,幽幽的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我教过你,说话做事皆要滴水不漏。”

    “陈少宗主。”林子宵立刻改口道,“二师兄被师父关在了北山崖,如今师父不准任何人进后山。”

    “有多少人看守”

    林子宵道“三名弟子,不过我知道有另一条路通往后山,只要无人巡夜就不会被发现。”

    “带路。”

    这条路满是荆棘,杂草丛生,几乎不能称之为路,这还是平时师兄弟们打闹戏耍时发现的通道。

    陈道真一路闷声前行,林子宵也不敢有所抱怨,只绷着脸耐心的开辟前路。

    看到前方平整而熟悉的地方时,林子宵不禁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陈道真微微颔首,跟着他继续前行。

    林子宵飞快的跑到悬崖边,见铁锁断裂,又恍惚间忆起前几日的山体震动,不禁恍然大悟,他颓然的捂着头,“师父砍断了铁链,如今谁都过不去了。”

    陈道真打量着北山崖,厉声道“小景果真在对面”

    “错不了,许多人都看见师父带着二师兄来了北山崖,其后师父告诉我们,他令二师兄在那里面壁思过。”林子宵道,“面壁思过恐怕是师父的托词,不过这几日师父时常对着北山崖的方向发呆,恐怕是在担心二师兄。”

    林子宵看着百丈远的北山崖,不禁叹了口气“师父这次心意已决,少宗主怕是白走少宗主”

    林子宵话音未落,就见陈道真提气飞身而起,朝着北山崖跳了过去。

    如今已是深夜,月明星稀,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陡峭的石壁。林子宵一个心猛的提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陈道真这么贸贸然的飞身而去,很有可能就在半途摔下去

    林子宵还来不及骂自己乌鸦嘴,就见陈道真在即将靠近北山崖的地方,身形一抖,朝着崖底掉了下去,一瞬间消失在林子宵眼前。。

    林子宵蓦地红了双眼,想大声呼喊,脑海中却猛地跳出陈道真的教诲。他死死地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

    突然,陈道真的身形又出现视线中,只见陈道真一手攀着石壁,三两下飞快的爬了上来,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林子宵松了口气,腿软的瘫倒在地,他一摸额头,摸了一把汗水。一想起刚才差点尖叫引来旁人,不禁又是一声冷汗,心中无比庆幸。

    景霁赤红着眼靠着石壁而坐,眼神呆滞而无神,如果连师祖都不是鬼尊的对手,那靠他又有何用,难道小树苗能在一朝一夕之间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吗到最后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

    他抱着膝盖,将脸深深的埋起来,记忆一波又一波的向他笼来。

    陈道真在幻海秘境中与无寿大打出手,师祖传授他武功,楚南天和巫婆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段鸿血多番搭救,陈道真为他跳下万丈深渊,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连成了一条线,原来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一切都事出有因。

    如果他不是沈家后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记名弟子,他还会不会经历这些,那些人与事会不会就此离他远去。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现实逼迫他成长,在短短一年间,让他从一个撒泼耍赖的普通人变成肩负无数重任的沈家后人。

    景霁闷着头,肩膀几不可见的颤动。

    “景儿。”

    景霁猛的抬起头,耳朵竖了起来。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怎么听见了陈师兄的声音。

    “小景,我在这里。”陈道真的声音清晰可闻。

    景霁立刻站了起来,扒着那缺口过去。

    陈道真看着小孩脆弱狼狈的模样,心头一痛,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师兄,我想你了。”景霁扁着嘴,从缺口处把手伸了出去。

    陈道真一把抓住他的手,勉强露出一点笑容,柔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景霁可怜兮兮的点头,倏地看见陈道真手上染着血,惊呼道“你怎么受伤了。”

    陈道真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背,笑道“没事,刚才在树上刮的,只是蹭破了点皮。”他收回手,将手拢进袖子里。

    景霁狐疑的看着他,闷声闷气的点头。

    “我立刻救你出来。”陈道真沉着脸打量起那道石门。

    “陈师兄”景霁提高了声音,将他喊了回来。

    陈道真望着他。

    景霁抿了抿唇,坚定的摇头道“我一日练不好武功,便一日不出去。”

    陈道真微微蹙眉。

    景霁连忙道“我在这里很安全,哦,对了,里面还有棵果树,雨水可以通过水槽渗进来,你不必担心我,我长大了。”

    陈道真苦笑,他笑着看景霁,几乎从少年清澈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只能发出沙沙的低喘。

    陈道真深吸一口气,黯然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就待在我的身边,无忧无虑,任性撒泼都可以。”

    景霁摇头,低落道“人始终是要长大的。”

    陈道真痛苦的看着他,心如刀割般的说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当年在幻海秘境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我高估了自己,自以为可以控制局面,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为你做到。”

    “你别这样,你为我做的我都喜欢。”景霁探出手,迫切的去抚摸青年棱角分明的脸庞,声音中不经意的带上了哭腔。

    陈道真向来孤傲冷峻,他武功高强行事果决,自小就是景霁心目中神祗一般的英雄人物,他何时见过陈道真如此脆弱自责的模样,那样子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陈道真目光盈盈的望着他,暗自发誓,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有所顾忌,他要小景畅快的活着任何敢觊觎小景的人,都必须付出惨烈的代价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了一夜,直到天翻鱼肚白,陈道真才不得不的离开。

    景霁扒着缺口看着他姗姗离去,心情竟然异常的平静。

    景霁就地盘膝而坐,心无旁骛的陷入冥想之中。

    他不能总是让别人保护自己,他想要变得强大,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总有一日,他可以庇佑他关心的一切。

    酒鬼头懒洋洋的挂在树上,打量着练了一上午剑法的赵裴染。

    “我说,赵裴染啊。”酒鬼头琢磨着说道,“那慕容连贺一帮子人偷袭鬼影教失败,如今是个什么章程,咱们无极宗就按兵不动,什么都不管了”

    赵裴染收回剑招,用衣袖擦了擦汗,笑盈盈的看着他道“鬼影教人去楼空,如今鬼尊不知窝在何处疗伤,各大门派都回去了,我们当什么出头鸟,还是大师侄你想看热闹啊”

    酒鬼头啐了他一口,支支吾吾道“看什么热闹,我这不担心小师父么,他如今魔怔了似的,一回来就窝在院子里闭门不出,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酒鬼头越想越担心,“啧”了一口,叹气道“照小师父的脾气,他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如今这么按兵不动,反倒叫人瘆的慌。”

    赵裴染挑起唇角,继续剑走游龙。

    酒鬼头呸了一声,嘀咕道“假正经。”他一抬头,却见苏铃铃风风火火的朝着陈道真的院子去了。

    酒鬼头嘿嘿一笑“有热闹看。”

    苏铃铃一连几日来闹,看守的弟子都没有让她进去,从百般央求到泼妇骂街,守门弟子都不为所动,轻易不敢让她得逞。

    这一日,苏铃铃如期而至,恰逢陈道真出门,立刻将人堵住,开口便大骂“景霁哪里去了他是不是跑了,怎么没带我回去”

    陈道真眯起眼望着她,脸上浮现起阴冷的笑意。

    苏铃铃莫名感到一阵寒意,随后又想起叶桥颇有微词的怨言,不禁鼓起勇气,吼道“景霁那狼崽子肯定是要害我,你和他沆瀣一气将我困在这里,肯定是想要折磨我,那杀千额”

    苏铃铃眼前一阵眩晕,人在空中翻转一圈狠狠地砸在树干上,后脑勺受到剧烈的撞击,一阵闷疼之后立刻满头都是血。

    陈道真能对青木使用酷刑,自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他之前尚且顾忌着景霁的感受,不愿表露出过多的暴虐阴邪。

    如今他的景儿在北山崖受苦,陈道真恨不得天下人都跟着一起受罪,苏铃铃非但不消停,还上赶着找死。

    陈道真漠然的瞟她一眼,对一旁的弟子道“把她关回柴房,在羲山派派人来接她之前,不准她离开一步。”

    弟子沉声领命。

    陈道真看着如同蝼蚁一般的苏铃铃,对那弟子道“把叶桥给我赶出无极宗”

    弟子怔了怔,惊讶的不敢应答,生怕是自己听错了陈道真的意思。

    叶桥在陈道真身旁十余年,向来端着架子,心气甚高,许多弟子都暗暗猜测叶桥以后势必会成为宗主夫人。即便是这几个月陈道真不再令她伺候,她依然住着原来的房间,吃穿用度在女眷之中也是最好的。

    这才短短几天,怎么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呢。那弟子呆愣愣的看着陈道真,一脸的不可思议。

    陈道真瞥了他一眼,那弟子连忙道“弟子领命。”

    那弟子大步上前,反手按住苏铃铃的胳膊,粗鲁的带着她往外走。

    陈道真下手不轻,苏铃铃此刻头晕眼花,几乎要晕厥过去,因此被一路拽着走竟也不反抗。

    酒鬼头趴在屋顶上看了一会儿,觉得苏铃铃这弱鸡实在没意思,一跃而下,笑嘻嘻的凑到陈道真的面前,讨好道“师父,别跟她一般计较,你若是看不惯她,我叫人整死她。”

    “要你多事”陈道真瞪他一眼,对于他多管闲事这一点当真是深恶痛绝,若不是他什么都非要掺一脚,小景也不会这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酒鬼头知道这几日陈道真心情不好,也没好脸色给他,他想了想恐被波及,倒退了几步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想起来中饭还没吃呢,我先走了啊,师父你有事再找我。”

    陈道真正想骂他,突然耳朵一动,脑海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道真缓和了怒气,淡淡道“去吧。”

    酒鬼头狐疑的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摸着肚子走了。

    陈道真转身看向南面,眉头不着痕迹的蹙起。他提起轻功,身形潇洒矫健,向着南方飞身而去。

    、第六十七章

    陈道真来到巫子岭,积雪刚刚融化,空气中还残留着凉薄的寒意,树木凋零,万物沉寂,四周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他往前走了片刻,在原处停下,定定的看着前方。

    突然,空气中卷起一阵诡异的微风,几片残破的落叶随风而起,在他四周飘摇而落。

    陈道真猛然拔剑,一剑划破长空,与来人纠缠起来。

    那人来势汹汹,招招毙命,剑法诡谲多变,整个人速度极快,用肉眼几乎难以辨别他的位置。

    陈道真不敢大意,使出毕生绝学从容应对,只见两道身影在空中飞快的变换着位置,几乎看不到兵器相接的画面,只听从声音来判断两人正在展开激烈的打斗。

    四周的残叶被一阵狂风卷起,猛然扫向四周的树木,如暗器一般死死地钉在枝干上。

    倏地,两道身影突然分开,陈道真开展双手,稳住后退的身形,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来人哈哈大笑,无比欣慰的看着陈道真,喟叹道“乖孙武功大有精进,像我像我”

    此人正是陈绍夫,陈绍夫乃是武学奇才,鼎盛时期甚至能与老祖等人一较高下,然他痴迷武学,大半辈子都在闭关修炼,鲜少理会江湖之事,有任你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陈牧画对武学的痴迷便是像他,只是陈牧画天资有限,却又急功近利,这一点令陈绍夫大为失望。

    好在陈牧画生了一个好儿子,在陈绍夫看来,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也就剩这么点功劳了。

    陈道真十岁之前,都是由陈绍夫亲自教导。陈绍夫性格乖张,对陈道真十分严厉刻薄,在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要学会拿剑,会跑会跳之时便要学会轻功,陈道真的童年可以说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他没有半点自由,没有片刻懈怠,陈绍夫只将他当成一个传承他毕生所学的工具。

    陈道真曾经无比痛恨过这一切,但在陈牧画带他拜访羲山派的那一年,他彻底改变了这些想法。

    他生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景霁的出现就像是一个会奔跑的小太阳,无论他躲在哪一片阴影之中,只要景霁在,他的生活就又会点燃光明。

    陈道真想起相遇那一年,小景软软呆呆的模样,不禁心头一酸,无数复杂的情绪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看着陈绍夫喜不自禁的表情,大概明白了陈绍夫召见前他来的目的。

    陈道真收拾情绪,笑道“爷爷,你怎么出关了”

    陈绍夫已经头发花白,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袍子,已然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他摸着白须,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朝着陈道真招招手“乖孙快来。”

    陈道真笑了笑,走上前,“这是”

    陈绍夫捧着秘籍的手有些颤抖,他激动的说道“这本秘籍融合了我毕生绝学,十八年间我再三修改,如今威力更上一重楼,爷爷今天就把这本秘籍传授给你,你一定要学会它,一代一代的传下去。等你练会了,你就是天下第一了。”

    见陈绍夫说得这么绝对,陈道真反而有些怀疑起来,他打量着陈绍夫的表情,犹疑道“天下第一”

    陈绍夫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皱着眉,脸上的皱纹层层皱起。他叹了一口闷气,沉重道“这套武功威力无穷,你一旦练成恐怕天下间再无敌手,只是”

    “只是什么”

    “这套武功虽然比之前更胜一筹,对修炼者本身和宝剑的要求更是苛刻,如果你没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好剑,那么一切皆是枉费。”陈绍夫直摇头,“这都要怪我,我年轻时候习剑,认为只要功力深厚,即使用根树枝也能发挥出利剑的效果,这么多年来我都不曾思量去寻一把好剑。”

    陈绍夫说着又连连叹气“这套剑术威力巨大,所有的内力都附着在剑上,普通的剑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连陪了我数十年的清风剑也被震碎了。”言语间无不可惜。

    当年陈绍夫就是为了求一柄宝剑去了楚家,结果意外发现了沈家后人犹在的秘密,为了抽身事外他果断的回了无极宗。如今沉寂了十八年,终究逃不过寻剑一事。

    陈道真拿起秘籍打开,细细的翻开其中的内容。

    陈绍夫喋喋不休的喃喃自语,整个人疯疯癫癫,几乎濒临癫狂的状态,突然他定了下来,大喜过望般的看着陈道真,道“羲山派有一把伏羲剑,当年老祖封剑之时,我也在场,我知道那剑现在何处,我现在就去羲山派求剑”

    陈道真抬起头看着他,摇头道“老祖将剑传给了柳幕彦,如今柳幕彦是羲山派掌门了。”

    陈绍夫猛的瞪大眼“那老匹夫死了”

    陈道真道“老祖人还在,不过如今行踪飘忽,已不知去向。”

    陈绍夫摸着胡子,嘀咕道“看来还得去一趟楚家,找楚南天求剑了。”

    陈道真无情的打断他的话,“楚南天如今跟着楚慎之去了塞外,要找他难如登天。”

    陈绍夫暴躁的大吼,一掌又一掌的打向树林,树林间无数大树轰然倒塌,扬起万千尘埃。

    陈绍夫打累了,收敛了怒气,幽叹道“练成这套武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前前后后在它身上花了三十多年,寻剑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陈道真合拢秘籍,恳切道“爷爷你放心,孙儿一定会您寻来一把绝世好剑。”

    陈绍夫在陈道真后脑上用力拍了过去,大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枉我教导你这么多年,你学什么不好学跑马屁”

    陈道真哭笑不得,“这怎么能算拍马屁呢。”

    陈绍夫气的直喘粗气,“乖孙儿,你别怪爷爷对你严厉,你记住,每一次的传承都凝聚着无数前辈的血泪,我如今已至古稀之年,怕是不中用了,你好好的修炼,一定要将我陈家的武学传承下去,切不可辜负了前人的心血。”

    顿了顿,陈绍夫拔高声音,气愤道“要是你以后生的儿子跟你爹一个德行,你就把秘籍给烧了你记住,就算是绝了后,也断不能把我的秘籍泄露给外人”

    陈道真苦笑,陈家到了他这一代恐怕真的是要绝后了。

    陈绍夫缓了缓,平复下来才道“大凡武林正统秘籍,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切不可急功近利,失了分寸,这本秘籍虽然威力巨大,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融会贯通的。我知道你正在对付一些难缠的人,但乖孙你记住,万事皆不宜冲动,等你武功大成之时,再看这些人,不过都是尘埃中的蝼蚁罢了。”

    陈绍夫轻轻的拍了拍陈道真的手背,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道真目光复杂的看着陈绍夫,他越发看不明白这个行事诡谲的老人。他年幼之时确实度过了一段极为黑暗的人生,可是如今再想,才真正能体会到陈绍夫的良苦用心。

    陈道真心情抑郁难以高兴的起来,但他仍是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颔首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放心,孙儿自有分寸。”

    陈绍夫欣慰的点头,这个孙子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

    陈绍夫留下秘籍,又回到了巫子岭的深处准备继续闭关。

    陈道真拿着秘籍,在原地站了许久,他仰起头怔怔望着辽阔无际的蓝天,思绪却被带到了羲山派北山崖。

    景霁郁闷的瘫倒在地,无力的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真气,忽然他似有所感,连滚带爬的来到缺口的地方,他扒着缺口,透过那个窄小的口子望向蔚蓝的天际

    、第六十八章

    冬天即将过去,长明州在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中渐渐恢复了生机,浅草从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中探出头来,带来一阵春天的气息。

    叶桥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依旧带着凉意的空气。

    一名较她年纪轻些的丫头正端坐于桌前,仔细的缝补着春衣。

    “叶姐姐快别站在那儿了,小心冻着。”

    叶桥巧笑盈盈向那丫头走去,身姿婀娜娉婷而坐,她拿起一匹华丽的锦缎,琢磨着从哪里下剪子。

    “这么好的料子,是给少爷做衣服吗”小丫头伸出手正欲摸一摸那料子,却被叶桥侧身挡开。

    叶桥倏地冷下脸来,呵斥道“少爷的衣服是你能摸得吗”

    “阿巧错了,叶姐姐别气坏了身子。”叫阿巧的丫头连忙道歉,站起来斟茶递水好不殷勤。

    叶桥抿了抿樱唇,淡淡道“算了,你来这儿的日子还短,不懂规矩我不怪你。”

    阿巧脸上笑的谄媚,心里已经将叶桥骂了个通透。不过同是丫鬟命,摆什么小姐架子,如今连少爷也不要她伺候了,还敢在这里摆谱。

    陈道真的母亲过世多年,无极宗也没个女主人,向来都是靠管家约束下人。叶桥在陈道真身边侍奉多年,陈道真重用她,管家自然也捧着她。

    如今陈道真虽不用她侍奉,但吃穿用度依旧不减,下人们也不敢轻视于她。

    实际上陈道真哪里考虑得到这些,他毕竟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往年都是年底看一次账目,只要账面上有盈余,别的都不计较,更不会苛刻弟子与下人的用度。

    叶桥一心认为,只要她耐得住性子,陈道真早晚会调她回去。

    苏铃铃可是一步好棋,用的好了不仅能挑拨少爷与羲山派的关系,更能阴一把姓景的小子,可谓是一箭双雕。

    叶桥露出温和高雅的笑容,柔若无骨的十指轻抚锦缎。

    突然只听见嘭的一声,房门被暴力的推开,几名弟子随即鱼贯而入。

    叶桥倏地站了起来,拧起柳眉厉声道“大胆,这里是女眷的院子,谁让你们进来的”

    带头弟子抱拳道“叶姑娘见谅,我等奉少宗主之命前来,请叶姑娘离开无极宗。”

    叶桥眼睛蓦然竖起,她挺胸收腹仪态端庄道“放肆,少爷尚在府内,你竟然阳奉阴违你老实交代,是谁叫你来的”

    领头弟子皱着眉,朗声道“是少宗主亲自下的命令,还请叶姑娘不要耽搁,立即收拾东西随我离开。”

    叶桥颤巍巍的跌坐在凳上,她望着领头弟子沉默不语,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她虽难以置信,但心中有数,无极宗门规森严,门中弟子绝对不敢擅作主张,况且这领头弟子叶桥认得,确实是陈道真院中轮值的守门弟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无端端少爷怎么会赶自己走呢叶桥想不明白,她喉头哽咽,勉强维持住仪态,颤声道“不可能,少爷明明许诺我,等我愿意出嫁才送我走,无缘无故不可能的,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那弟子叹了口气,摇头道“叶姑娘不要让我为难,少宗主心里想什么不是我一个普通弟子能明白的,请吧。”

    叶桥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她看着那弟子,突然身形一晃,整个人晕了过去。

    众人乱作一团,那弟子到还记得男女授受不清,不敢上前扶她。

    阿巧连忙上前,她做惯了农活力气大,一把就将人扶了起来,半抱上了床。

    众人面面相觑,领头弟子踌躇道“现在怎么办要不然先通知少宗主”

    “谁敢去打扰我师父”酒鬼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瞄了一眼晕过去的叶桥,嘿嘿笑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小丫头你给她收拾包裹,银两首饰绸缎布匹统统拿走,咱无极宗不差这些。你们几个,去城内最好的客栈开间上房,把叶姑娘送过去,再给她找个顶顶好的大夫。”

    叶桥闻言心中一颤,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她睁开眼,淡漠的坐起身,“不用了,我自己来。”

    众弟子诧异的看着她,不禁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酒鬼头冷笑“就你这么点心机也敢在我师父面前显摆,我师父是做大事的人,你一个丫头片子整日挑事弄得无极宗鸡飞狗跳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麻雀还想当凤凰。”

    这句话一下子刺到了叶桥的痛处,她也顾不得架子了,张嘴就道“谁都不愿自甘堕落,我曾经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能,我为什么做不得凤凰”

    “有志气是好事,但你也不想想,无极宗从人牙子手里把你买回来的时候,你瘦骨如柴穿得破破烂烂,如今呢,你看看这屋子,看看你的穿戴,我师父这些年哪里亏待了你。”酒鬼头啐了一口,骂道,“你不思量报恩,却整日端着大小姐的架子,如今还敢掺和羲山派的事情,我呸,我师父都不稀的跟你勾心斗角。”

    叶桥沉默了下来,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自然不愿像个下人一样阿谀奉承,她端着架子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自然而然的成为人上人。

    叶桥苦笑“我只是找错了人,苏铃铃那个丫头虽然容易蛊惑,但到底蠢笨十足。”

    她抬起头看着酒鬼头,眼中依旧全是鄙夷,她冷冷笑道“那你呢酒鬼头,怎么哪里有肮脏事哪里就有你,少爷乃人中龙凤却收了你这么一插科打诨的腌臜人做徒弟。”

    叶桥讽刺完酒鬼头,原以为他会发怒,却不想酒鬼头笑眯眯的摸着脑袋,一脸愉悦道“还别说,小师父能收我酒鬼头这种人做徒弟,我老酒鬼还真是挺走运的啊。”

    叶桥沉默不语,绝望的撇过了头。

    领头弟子对叶桥感到十分怜悯,因此并没有催促她,安安静静的看着她收拾东西,等见她拿出一大盒的首饰钱财之时,方才真正露出了鄙视的眼神。

    无极宗在江湖门派中称得上鲜少的富裕,陈道真对弟子也十分慷慨,可这叶桥一个丫鬟能有这么多的财物,实在是他人想都不敢想的。

    江湖人最重情义,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更别提无极宗对叶桥有养育之恩提携之情。

    领头弟子重重的叹了口气,粗鲁的吼道“快点收拾,谁大白天的没点事情,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了。”口气毫无半点怜香惜玉。

    叶桥死死地咬着牙,不甘心的将东西收了起来。

    鬼尊斜倚在梨花木制成的雕花太师椅上,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道“巫先生,那蛊虫培养的怎么样了”

    鬼尊容貌俊美,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与段鸿血模样极为相似,五官甚至比段鸿血还要柔和一些,举手投足皆成画。但当他冷下脸来的时候却有着一种异常凌厉的气场,令人不禁心悦诚服的同时且胆战心惊。

    “快成功了。”巫莽的声音嘶哑且阴森,从喉咙里发出一种沙沙声来,“这蛊虫可以吞噬您身体内克化不了的真气,经过转化之后再回到您的体内。只是这蛊虫活不了多久,再培育一个又是难上加难。”

    鬼尊睁开眼正视他,慵懒的问道“活不了多久是多久”

    巫莽道“最多五年,最少三年。”

    “足够了。”鬼尊坐直身体,勾唇邪笑道“三年时间足够本尊突破诡星真经最后一层了,届时待我神功大成,就是老祖又能奈我何”

    巫莽立刻跪下,扬声道“鬼尊在上,届时一统江湖,定能将那些虚伪的名门正派踏为平地”

    鬼尊垂下眼俯视着他的头顶,嗤笑一声,随后淡淡道“你只管养好你的蛊,尚华。”

    “尊上,尚华在此。”尚华绷着脸,抱拳上前沉着应答。

    青木失踪之后,尚华沉稳了不少,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鬼尊自然要提他一把,“你派人盯着羲山派,只要景霁一离开羲山,你便把他给我抓回来。”

    “尚华领命”

    鬼尊抿了抿唇,继续说道“老祖武功深不可测,如今还不是与羲山派正面对敌的时候,待巫先生蛊虫养成,本尊便闭关修炼。除了沈家遗孤一事之外,你继续调查沈家人与诡星真经的联系,一切静观其变。”

    尚华直挺挺的跪下,双手抱拳沉声道“尚华定然不负尊上所望一定将景霁那小子抓来献给尊上”

    鬼尊满意的点了点头,悠悠然道“巫先生,可等得”

    巫莽握拳击地,愤然道“二十年巫莽都等得,这载巫莽如何等不得只要能将羲山派绊倒,巫某定然忠心不二誓死效忠,为尊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鬼尊扬声大笑,空灵的笑声响彻深谷。

    北山崖烟雾缭绕,空气稀薄,苍穹之下,百灵鸟的叫声清脆明朗,辗转悠长,接连起伏谱出一曲玲珑的乐章。

    景霁悠悠的叹了口气,有些可怜的从缺口往外看,这一个月来,他用尽了各种方法调动体内的内气,然而那些若隐若现的内力仿佛和他作对一般,按兵不动毫无生气。

    比起武功的停滞不前,寂寞与孤单更是快要将他逼疯。

    他扒着缺口,吃力地往羲山的后山看去,却只能看见缭绕难散的白雾。

    百灵鸟嘹亮的鸣叫,一只灰色的百灵突然朝着石室俯冲下来,穿过缺口稳稳地落进了石室中。

    景霁蓦地睁大眼,愉悦的凑上前,那百灵鸟倏地飞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旋儿。

    百灵豆子大小的眼睛锐利而清澈,定定的看着景霁,忽然朝他冲了过去,踩着他的肩膀停下。

    少年身上似乎有令百灵感到舒服的气息,小鸟儿放松了身体,亲昵的蹭了蹭少年的肩头。

    景霁慢慢伸出手来,百灵看着他的手心,突然飞了过去,停在了手心里。

    这是一只通体灰色的小鸟,头上是蓝色的羽冠,毛色漂亮顺滑,十分有趣。

    “我给你取个名字呗。”景霁盘膝而坐,另一只手支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你喜欢小灰还是小蓝”

    百灵朝着他手心啄了几口,景霁被弄得痒痒的不行,撑不住手颤了颤,百灵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从缺口处飞了出去。

    景霁遗憾的叹息,又恍惚间想起什么,喃喃道“说起来上次也没有看见小黄,不知道段大哥把小黄送到哪里去了。”

    “哎,我好想你们”

    、第六十九章

    夏季姗姗来迟,气温回暖,长明州又开始了每年一度的农忙。

    长明州名下有不少田地,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派一些弟子前去帮忙,顺带连周围一些缺乏劳动力的农户的田地一起收拾了。

    酒鬼头带着一群弟子出去了,傍晚才回来,就见赵裴染呆滞的坐在院中,一盘棋只落了几子。

    酒鬼头看得有趣,哈哈大笑,打趣道“裴染师叔,你这是发的什么呆傻啦吧唧的。”

    赵裴染回过神来,温温一笑“大师侄回来了”

    酒鬼头一身臭汗,粗鲁的拎起茶壶,就着壶嘴大喝了起来,喝完摸一把嘴粗鲁道“新来的几个弟子懒得很,被老子教训了一顿才老实,一个个当无极宗是什么地方,不思量着好好学本事,尽想着吃干饭。”

    赵裴染无奈的笑道“你平日里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如今怎么什么都要掺和一脚”

    “我这不是闷得慌吗”酒鬼头揉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吧唧一下嘴说道“你别光说我,你最近也奇怪得很呐。”

    赵裴染挑眉一笑,落下一枚黑子,漫不经心般的笑道“哦我哪里奇怪,你倒是说说看。”

    酒鬼头摆手“你那弯弯肠子拢起来都能打个结了,我能猜得透你吗”

    他顿了顿,又嘿嘿一笑,问“赵裴染啊,你是不是思春了你说说是哪户人家的小姐,我给你掳了来当媳妇儿,就当孝敬你老人家,怎么样”

    酒鬼头说话向来没个正经,赵裴染也没有放在心上,笑着摇了摇头,道“敬谢不敏。”

    “真没意思。”酒鬼头哼唧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

    酒鬼头前脚刚走,后脚管家就匆匆跑了过来,支支吾吾的看着他。

    “发生什么事了”

    “门口来了一个人,自称是羲山派的弟子,说是前来接苏姑娘回去的。”

    赵裴染问“有没有报上名字”

    “好像叫什么孙立峰。”管家叹了口气道,“少爷吩咐不准人打扰,您看这事怎么办合适”

    赵裴染勾了勾唇角,将棋子一枚枚的收了起来,云淡风轻道“师兄亲自下的命令将苏姑娘关押起来,这件事我自然也做不了主。”

    “是是。”管家连声应答,如今无极宗除了陈道真之外,就属赵裴染说话最有分量,这管家虽然管着无极宗大大小小的内务,但这人际交往上的事情却是不敢擅自做主的,两难之下只能求到了赵裴染这里。

    赵裴染淡淡道“既然师兄不准人前去打扰,这件事你便搁着再说,这苏姑娘犯得事可大可小,再关两天也无妨,至于孙立峰,你随意找间房让他住下,他等得了就等,等不了就随他离开。”

    “这会不会怠慢了客人”

    赵裴染好笑的看着他,道“他算什么客人苏姑娘犯了大错,如今羲山派派人求着领她回去,难道我们无极宗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你放心,就照我说的办,错不了。”

    管家连连点头,急匆匆的离开了。

    到了门口,笑着招呼孙立峰道“我们少宗主如今正在闭关,小的先安排少侠住下,你跟我来吧。”

    孙立峰一身青衣,身姿挺拔,挺胸收腹的昂着头,颇有些大侠的傲气。见管家如此说道,不禁皱起眉,冷声问道“陈少宗主在闭关,不见得陈宗主也在闭关吧无极宗就没有一个能做得了主的人了吗”

    管家听罢,心中颇有些不自在,又想起赵裴染的话,不禁也拉下脸,沉声道“若是少侠不想在府里住下,另寻客栈来住也无妨,一切不如等少宗主出关再说,左右如今也没做得了主的人。”

    孙立峰死死的皱着眉,见管家要关门,大步上前一把顶住了门沿,厉声道“小小奴仆就敢如此放肆,这就是你们无极宗的规矩吗”

    管家越发心中不虞,心道,我们无极宗的规矩岂容你来置喙统共见过三个羲山派弟子,一个虽温和有礼但白吃白住,一个放火偷窃撒泼蛮横,眼前这个更是毫无礼节自命不凡,哪像是传闻中正经八百仙风道骨的羲山派弟子。

    即便管家心中对孙立峰没有好感,但到底不敢将其得罪狠了,便悠悠然道“还请少侠多多担待,这时候也不早了,还是里边儿请吧”

    想起苏铃铃闯的祸,孙立峰冷哼一声,按耐住心中的怒气,昂首阔步向内走去。

    管家将他安排在了一处较为僻静的房间,后面是仆役住的院子,前面是练武场,乍看过去房间向阳,周围景色宜人,尚且称得上舒适。

    孙立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打算这两天就带着苏铃铃回羲山派,因此住哪里并不十分重要。

    孙立峰并不是蠢笨之人,甚至比起一众直肠子的羲山派弟子,他算得上心思缜密善谋划之流。

    陈道真自然可以对他避而不见,但他也有自己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

    入了夜,管家命人送了顿饭来,只是普通的青菜豆腐,一点荤腥也看不见。

    孙立峰并不是重口舌之欲的人,只是这菜色的好坏也预示着主人的态度。

    几番受了冷遇,孙立峰倒也沉的住气,淡定的拿起筷子吃饭,毫无半句怨言。

    一连几天孙立峰都很安分,也不曾向人问及陈道真与苏铃铃的事情,他生活十分自律,每日要花大量时间练武,整日都待在院子里,不曾向外踏出半步。

    到了第七天,入夜之后孙立峰熄灭了烛火,待万籁俱静,所有的人都入睡之后,他换上一身黑衣一跃上了屋顶。

    孙立峰花了七天的时间才弄清苏铃铃的方位,等他在柴房里见到疯疯癫癫的苏铃铃时,一连忍了许多天的怒气怦然爆发,整个人陷入狂怒之中。

    孙立峰是苏启胜的得意门生,苏启胜一早便将苏铃铃许给了他,这也是导致苏铃铃离家出走的其中一点原因。

    对于这门亲事,孙立峰是求之不得的,一来苏铃铃是苏启胜唯一的女儿,娶了苏铃铃就相当于稳固了自己在羲山派的地位。二来,孙立峰对苏铃铃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喜爱。

    孙立峰从小在羲山派长大,见到的女子极其有限,苏铃铃生得漂亮又活泼可爱,虽然有些任性,但毕竟和硬邦邦的糙汉子不一样,发起脾气来也显得率真娇俏。尤其孙立峰知道苏铃铃最看不起景霁等人之后,看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撒泼无礼也成了耿直爽朗。

    苏铃铃不愿意嫁他,但孙立峰却是一早就认定了这个妻子。

    苏铃铃头发凌乱的靠在角落里,双目无神的盯着窗外,脸上乌漆墨黑的几乎看不清原来的容貌,身上还隐隐泛着一股馊臭味。

    孙立峰疼惜的看着她,轻轻地喊了一声“铃铃。”

    苏铃铃猛的转过头看着他,大喜过望之后又是一阵痛苦,嚎的惊天动地。

    孙立峰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她的嘴道“小声点,别引了人来。”

    苏铃铃含着泪点头,小声的抽噎着。

    陈道真虽将她关了起来,却没有虐待她,只是这被关的时间一长,自然显得狼狈不堪。

    在有心人眼里更显可怜,孙立峰咬着牙问道“他们打你了”

    苏铃铃点着头,连连啜泣道“孙立峰,你快带我走,我爹呢我爹是不是也来了”

    孙立峰摇头,道“你离开羲山没多久师父便去找你了,无极宗送来的书信之时,他还没有回来,因此掌门才派我前来接你。”

    苏铃铃见苏启胜并非对自己置之不理,心中宽慰了一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道“那我们快离开这儿吧,我一刻都不想留在这儿了。”

    “现在还不能走。”孙立峰冷笑道,“陈道真将你欺负成这副模样,我们一走了之这件事就算过了,难道你咽得下这口气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去会会陈道真,让他明白我们羲山派不是好欺负的。”

    苏铃铃有些为难,她是真的不想再和无极宗有交集了,她一路走来也遇见不少麻烦事,每每都凭着小聪明和三脚猫的功夫应付过去了,可陈道真那一掌真的是将她打怕了。

    踌躇之间,外面接连亮起了火光,一群人的脚步声匆匆响起,其中混和着嘈杂的呼喊声“人在这里,快围起来。”

    孙立峰冷笑“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他们算账”

    苏铃铃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哭丧着脸道“还是算了吧,陈道真的武功深不可测,我们逃命要紧。”

    孙立峰摸了摸她的脑袋,淡淡道“你不懂这些,和你相比他武功自然高强,和我比那也不一定。”

    苏铃铃眼珠子转了转,这柴房只有一个门进出,孙立峰若是要与陈道真硬碰硬,不知道她能不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跑掉。

    孙立峰砰地一声撞开门,笔挺挺的瞪着眼前的一群人。

    他左右扫视了一圈,却不见陈道真的身影,唯有酒鬼头一人拎着酒葫芦笑嘻嘻道“赵裴染料事如神啊,就知道你这厮不动好脑筋。”

    孙立峰皱起眉,道“不知陈少宗主如今身在何处,是不是该出来解释一番,为何铃铃在此受到了这般折磨”

    酒鬼头猛的竖起眼睛,大喝一声道“你这贼喊捉贼的小畜生,到酒爷爷这儿撒泼来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仗着练过两年功夫就敢大言不惭,看酒爷爷怎么收拾你”

    孙立峰脸色十分难看,正想反驳酒鬼头两句,就见酒鬼头一把扔了酒葫芦朝着自己扑来。

    孙立峰下意识拔剑去挡,倏地却见酒鬼头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下一瞬后脑勺就被狠狠拍了一下。

    酒鬼头粘着他的身体灵活的如泥鳅一般,孙立峰握着剑却施展不开,整个人随着酒鬼头的动作扯出一个古怪扭曲的姿势。

    孙立峰暗骂一声,在酒鬼头转身的瞬间趁机跳出了战圈,大骂一声“你这粘人的跳蚤,有本事与我真正比试一番。”

    酒鬼头嗤笑“就这样弄着你玩儿你都受不了,还和酒爷爷我比试呢,在酒爷爷手里你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你”孙立峰气的直喘气,胸膛剧烈的起伏。

    赵裴染姗姗来迟,见两人剑拔弩张不禁微微一笑“大师侄,算了吧,我看这孙立峰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也不容易,就让他们回去吧。”

    酒鬼头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扭过头不用正眼看孙立峰。

    孙立峰心有不甘,正待发话,那头赵裴染蓦地敛了笑意,凉凉道“孙少侠也请适可而止吧,公然挑衅无极宗对你没有好处,苏姑娘放火抢掠到哪里都是天理不容的大罪,若不是看在苏前辈的面子上,我师兄又岂会轻易让你领了苏姑娘回去”

    孙立峰脸黑如铁,赵裴染的话句句刺在他心头上,提醒着他身份的卑微。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柳幕彦,是慕容连贺,甚至是陆展白,受到的都不会是如此的待遇。正因为他的微不足道,铃铃受到的苛待也变成了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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