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幕彦淡淡一笑,对鬼尊道“看来今天势必要比试一番了,只是我看你似乎伤的不轻,如此岂非便宜了我”
鬼尊斜斜的挑起唇,眼神在景霁身上来回游走,口气漫不经心道“受伤又如何只要我还剩一口气,你们就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我还有一个帮手。”
鬼尊突然将目光看向陈道真,阴测测道“陈道真,如今是你动手的时候了。”
陆展白一惊,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带着众弟子与陈道真保持距离。
柳幕彦微微眯起眼,审视着陈道真在内的所有人。
陈道真沉默不语,冷冷的绷着脸,往前一步将景霁拦在身后。
鬼尊仰天大笑“好你个陈道真,怎么,想独吞这沈家最后一点血脉”
最后一点血脉景霁猛的看向他,声音尖锐道“我爹是不是被你抓去了你杀了他”
景霁身体禁不住摇晃起来,被陈道真按住才勉强稳住身形。
柳幕彦揪起眉头,他猜到小景迟早会察觉到蛛丝马迹,但如今看来,这孩子恐怕是完完全全都知道了。
“沈傲能死在我手里,也算善始善终了,总好过被一群无名小辈抢夺分食。”鬼尊道,“不过你放心,在我神功大成之前,我绝不会伤你一分一毫,我甚至还会为你取几房妻妾,好好传宗接代。”
景霁眼神发冷,为了沈家后人鬼尊可以不择手段,恐怕当年他爹也曾在鬼尊手下受到过这种折磨。
形势一触即发,就在众人沉着的等待着局势变化之时,景霁已然出手,他的身形快如闪电,几乎消失在了肉眼可见之下。
鬼尊冷冷一笑,迅速接招,对付景霁和掐死一只蚂蚁没有两样,不过他自然不会伤了他,接下一招之后便将人一掌打飞了出去。
景霁被打得节节败退,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
柳幕彦和陈道真还来不及拦住景霁,就见他被打了回来,脸色一片苍白,嘴角还挂着一滩血迹。
陈道真抱着受伤的景霁,浑身散发出一股暴怒之气。他正欲动手,却被柳幕彦拦了下来。
柳幕彦微微皱眉,冷冷道“敢在我面前伤我的徒弟,你好自为之”
柳幕彦祭出伏羲剑,一瞬间狂风鼓作,风卷云残。
鬼尊大笑“好,终于有一个势均力敌的高手与我作陪了。”
两人身形飞快的闪动,来不及看清两人的招式,只见一波又一波的真气将外围的人震开。鬼影教的弟子趁势朝着势单力薄的几人冲了过去。
陈道真眼神阴冷,声音几乎从齿缝间逼出,“你们找死”他拔出剑,一连斩杀了数人。
陆展白警惕着陈道真的一举一动,见他依旧站在他们这一边,不禁松了口气。要知道,对比起这些喽啰,陈道真才是真正难对付的对手。
柳幕彦与鬼尊一浅一深两道身形不停地交错,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一旦靠近便会被内力误伤。
陆展白咬着牙,担忧的看着两人。那头陈道真和赵裴染与几个鬼影教弟子打的如火如荼,陆展白左右张望一番,沉思片刻,朝着景霁的方向奔去。
突然,一股巨大的真气波动震开了无数的人,包括陆展白等人在内。
柳幕彦整个人被甩的飞了起来,在空中形成一道弧度,随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鬼尊亦是捂着胸口退后数步,堪堪抵着一块大石站住。
两人皆受伤不轻,不过鬼尊的情况比柳幕彦好的太多,他擦了擦嘴角留下的鲜血,冷笑道“柳幕彦,你果然不容小觑,不过你也未免小看了我,若不是我受伤在身,凭你无法伤我分毫。”
柳幕彦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血,鬼尊的内力确实深厚,他的身体像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无底洞,没有人看得清他到底有多少实力。
就在此刻,段鸿血带着人出现在了这里。他原本准备大开杀戒,却在看到鬼尊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顿住了,失魂落魄般的一动不动。
景霁蓦地睁大眼,怪不得他觉得鬼尊眼熟,原来竟是和段鸿血有七八分相似。
柳幕彦见状,对陆展白使了个眼色。
陆展白皱着眉,一脸疑惑。
柳幕彦无奈的翻白眼,示意陆展白看一眼山下的路。
陆展白大惊,堂堂羲山派掌门,竟然叫他逃跑士可杀不可辱的志气到哪儿去了这什么玩意儿,太给师祖丢人了
段鸿血浑身发寒,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冰冷了他五脏六腑,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的问道“看来爷爷和沈傲都是被你抓走的。”
鬼尊微微蹙眉,低斥道“畜生,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
段鸿血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整个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偷练诡星真经在前,背叛梓山教在后,其后又私自创立了鬼影教,甚至抓走了爷爷,难不成还指望我平心静气的与你说话”
鬼尊怒极反笑“那你当如何”
段鸿血收敛了情绪,整个人沉着了下来,冷声道“如今我才是梓山教教主,我身为一教之主断不能就此作罢,今日就要杀了你以儆效尤”
鬼尊轻笑,他展开双臂,扬声道“尽管来吧。”
段鸿血大吼一声,朝着鬼尊杀了过去。
鬼尊轻蔑的看着他,抬手间便将人玩转掌中。
柳幕彦趁鬼尊不备,与段鸿血联手攻他。
陆展白眼珠子转了转,在陈道真身上游走了一番,趁陈道真疲于应付周围一波波的敌人之时,倏地靠近景霁,趁他不备一击刀手打向他。
景霁身体一颤,软软的向后倒去。
陆展白低骂“你这害人秧子”他边骂着,边扛起人飞快的朝着山下跑去。
陈道真余光看到了这一幕,他一剑刺向靠近他的鬼影教教众,犹豫了片刻却不去追,反而对赵裴染道“裴染”
赵裴染抽身看向他,在陈道真示意之下,飞快的脱身追上陆展白。
随着段鸿血带人前来,鬼影教的教众一瞬间便被打压了下去,只剩下鬼尊一人依旧气焰高昂。
鬼尊在两人联手之下,竟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亲子。
陈道真沉吟一番,抽身前去,与柳幕彦等人联手围攻鬼尊。
四人一路从半山腰打到了一片无人的空地上,周遭的树木全部被破坏殆尽,无数巨石都被击成粉碎,咕噜噜的顺着崖坡滚落。
鬼尊顾及段鸿血,而段鸿血却招招杀气逼人,竟逼的鬼尊应付不及,渐渐处于弱势。
鬼尊冷笑着看向段鸿血,“看来你是打算要我的命了”
段鸿血一怔,目光复杂的看向他,眼里竟然噙了一些泪花。
鬼尊突然猛地打向他,将他整个人推下了斜坡。段鸿血一脸哑然的望着半空,整个人随着斜坡滚了下去。
柳幕彦笑了起来,“虎毒尚且不食子,阁下倒是心狠手辣。”
鬼尊背手而立,冷声道“他既然不懂得审时度势,我这个做父亲的便教他这个道理。”
柳幕彦突然眉头一动,空气中隐隐出现一道雄厚的内力,一股清新的微风出现,带来如沐春风般的舒爽。
白衣老人踏空而来,朗声大笑“段容,你我又见面了”
鬼尊勾起唇,冷然道“老祖当真是对在下紧追不舍,看来你是真的要自毁誓言了。”
柳幕彦面露笑意,愉悦道“师父。”
师祖捋了捋胡子,他侧过身看着柳幕彦道“幕彦,你先去吧。带景儿回羲山派,让他待在他该待的地方。”
柳幕彦道“弟子领命。”他转身正欲离去,却意外发现陈道真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柳幕彦眯起眼,暗骂陈道真狡猾,但他不敢耽搁,立刻朝着山下跑去。
、第六十三章
段鸿血浑身像是散架一般的疼痛,他异常艰难的动了动手指,用满是血污的手掌支撑着坐了起来。
他垂着头,眼底满是绝望。段无决的死早已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不曾想到凶手竟然会是他的父亲。
段鸿血如今身负重伤,血海深仇又无处寻报,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之中,要想活命要想报仇,就必须变得残忍嗜杀,像他父亲一样,为了活下来不择手段,杀人如麻。
段鸿血自嘲般的笑了起来,这么活着,即使报了仇那又有什么意思他最终会成为和段容一模一样的人。
段鸿血垂着头,脑袋上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流满了整张脸,令那张绝世容颜染上了妖冶的色彩。
突然,一把剑抵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
段鸿血扬起脸,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人,绝望道“没想到我最后竟会死在你手里。”
陈道真冷漠的望向他的眼神已然是在看一个死人。
段鸿血道“只是没想到,小景这么善良却竟然会喜欢上你这种阳奉阴违的小人。”
陈道真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看一个笑话,他仰着脸蔑视的看着段鸿血,凉凉的说道“最后害了沈家满门的难道不是魔教鬼尊如今丧心病狂,你敢说和诡星真经无关你自以为可以控制自己,可事实摆在眼前,鬼尊到最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至于你”
陈道真顿了顿,声音变得残酷而决然,“我绝不能拿小景的性命开玩笑。”他话音刚落,顿时杀意四起。
段鸿血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凄凉的捂住眼睛,似哭似笑道“没错,只要诡星真经犹在,杀戮就永不会平息。”
陈道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即便没有诡星真经,他也不会放过段鸿血,他绝不容许他的小景身边有这样的人物存在,他不容许任何人分走小景的注意力,哪怕一丝一毫
“陈道真,你可还记得老夫啊”年迈的声音悠悠的响起,老人蹒跚而来,带着和蔼宽厚的笑容。
陈道真收起剑,表情自然的看向老祖,恭敬道“当年在幻海秘境老祖救我一命,晚辈如今依旧铭记于心,救命之恩莫不敢忘。”
陈道真刚才脱身之际,老祖正和鬼尊对峙,如今出现在这里,恐怕两人并没有打起来。
老祖看了看陈道真,又看了眼满身是血满眼死寂的段鸿血,慢吞吞的说道“既然你还记得老夫的救命之恩,那今日不如看在老夫的面上放他一马吧。”
陈道真敛眸轻笑,落落大方道“老祖有命,晚辈不敢不从。既然如此,晚辈就此别过。”他幽幽的望向段鸿血,勾起一抹笑容,眼神中饱含深意。
老祖笑盈盈的点头,目送陈道真离去。
段鸿血绝望的笑着,“老祖为何救我”
“那你为什么想死”
段鸿血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师祖席地而坐,耐心的看着他。
段鸿血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目光凄凉的望着师祖,良久才决绝道“我命不久矣,恐怕拖到最后还会害了景兄弟。”
师祖琢磨着他的话,用手捻了捻胡子的尾稍,他似乎想起了遥远的记忆,眼神中满是回忆的光彩。
师祖回过神,笑道“你和你父亲段容长得很像,但脾性却随了段无决。梓山教无数代人中,恐怕属段无决天分最高,他靠一己之力将武功练至超然之境,一身功力正气通达,为人亦是正直可靠。”
段鸿血靠着身后的大石,回忆起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不禁露出几分笑意,他望着朗朗乾坤道“人人都说梓山教是魔教,可是我爷爷却只教了我一句话,邪不胜正,如今想来真是讽刺至极。”
师祖笑道“你爷爷说的没错,邪恶只在人心,小子,今天老夫救你一命,他日你且谨记段无决的教导。”
段鸿血还未回过神,师祖已然一把将他拉起,整个人被迫盘膝而坐,身体扭成一个古怪的姿势。
师祖运转真气,调动气息在他体内运转。
段鸿血感觉五脏六腑都扭曲了起来,体内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真气被尽数逼在了一起,疼痛逼得他满头都是汗,顿时汗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满脸都是脏污。
真气在身体内一阵游走,随后他感觉那些真气被吸出了体外,就在他感觉身体一空的时候,那股浑厚的真气又回到了体内,流入四肢百骸之内。
段鸿血倒吸一口气,突然无法呼吸,就在此时师祖一掌打向他身后,他猛的吸回一口气,喷出一口鲜血。
段鸿血大口的喘着粗气,随后他蓦然回神,发现身体内的真气变得纯净而通透,完全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段鸿血呐呐的看着老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祖伸出一根手指,“嘘保密”
段鸿血依旧回不过神来,老祖说道“以后只要你不再继续修练诡星真经,这些内力便不会再造反了,好好修炼正统武学,大千世界有的是你学不完的东西。”
段鸿血喉头哽咽了一番,低声问道“老祖,您是沈家人”
老祖神秘的眨眨眼,笑道“我可是小景的老祖宗呐。”
段鸿血释然的红了眼,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善恶到头终有报,邪不胜正确实不假。
段鸿血再抬起头,周围已经不见了老祖的身影,他缓缓勾起唇角,老天爷竟然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陆展白不耐烦的用树枝拨弄的火堆,时不时的瞥一眼缩成一团的景霁。
景霁佝着身体,身体几不可见的颤抖,即便是在梦魇中也惶惶不安,眼泪默默地的往下掉。
陆展白撇了撇嘴,嘀咕“这小不点真是麻烦。”
他解下自己的衣袍轻轻的盖在少年身上,顺便打量着少年稚嫩的脸颊,情不自禁的想到,要是柳幕彦有孩子,大概也是这么白嫩漂亮,如果是自己的孩子的话,可能就不会长这样纤细了吧。不过,他要是和柳幕彦有孩子呸呸呸,能有个球
陆展白想到这里,不悦的瞪了景霁一眼,这小白脸儿
赵然立刻脱下自己的衣服,笑嘻嘻道“师父您穿我的吧,别冻着了。”
“滚远点,少来烦我。”
赵然暗暗地嘀咕两声,连滚带爬的溜了。
片刻后,草丛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陆展白神情戒备,警惕的暗暗握住了手边的长剑。
柳幕彦的身影从草丛中走了出来,见众人安然无恙,笑道“是我。”
赵然皱眉看着他,今日一番打斗,这厮一身白衣竟然依旧一尘不染,到底是羲山派掌门,一举一动皆是浑身仙气凛然,神人之姿。
陆展白低哼一声,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陆展白问“柳幕彦,鬼尊怎么样了”
柳幕彦摇了摇头“鬼尊如今不容小觑,是我低估了他。”
陆展白见柳幕彦不愿多说,也不再多问,话锋一转,冷哼道“你那徒弟是个娇气包,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跟个小姑娘似的。”
柳幕彦闻言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懂什么他年幼懵懂,在羲山无忧无虑的长大从来没有经历过半点风浪,如今却让他一下子承受这么多打击。”柳幕彦说到这里,不禁黯然伤神,望着景霁的睡颜喟叹道“是为师没有照顾好你。”
柳幕彦轻轻的叹了口气,用指腹撇去少年眼角的泪珠。
陆展白向来喜欢与他斗嘴,此刻却异常安静,他目光空洞的望着眼前的火堆,成熟的侧脸显得有几分沧桑,不仔细看难以察觉他双目中隐隐含着的红光。
陆展白年轻时吃过不少苦,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是师祖救他一命,因此他对羲山派格外重视。他羡慕过柳幕彦的运气,也感恩过师祖的搭救,到如今他已经想不起当年的心情,却依稀还记得那些年与柳幕彦争斗不休的日子。
这些年他孤身一人,只靠着这股由赌气凭空生出的斗志坚持下去。
他告诉过自己,要想出人头地,就必然经历无休无止的折磨,能熬过去必然有所成就,熬不过去就会像所有惨淡收场的人物一般,一败涂地郁郁而终。
陆展白喉头哽咽,看向景霁的眼神无比复杂。
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有些人生在满地荆棘,却总有人为他披荆斩麻,一路保驾护航。他们不需要坚强,不需要成长,在伤心痛苦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痛哭流涕,因为总有人替他们心疼。
陆展白恶狠狠戳着火堆,眼睛红的仿佛哭过一般。
突然,一道阴影向他笼来,白色的长袍随风翻腾,轻轻的落在他背上,随之带来一股温暖的热气。
陆展白蓦地一怔,呐呐的仰起头来,就见到柳幕彦站在他身后勾唇笑看着自己。
陆展白呆愣般的望着他,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柳幕彦不知为何,见陆展白沉着脸闷声不吭的侧脸有些心疼,他如今年纪不轻了,可一脸哀伤的模样犹然令他显得脆弱稚气。比起那忧伤的模样,柳幕彦倒是更喜欢他诡计多端精神十足的样子。
陆展白紧紧地裹着外衣,良久才慢慢的道了声谢。
柳幕彦顺势在他身边坐下,笑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取暖,火光映照在两人的身上,形成斑驳的阴影。
陆展白摇头道“我打算带弟子们回闻风楼,我信不过慕容连贺,之后的事情不打算掺和了。”
柳幕彦不予置评,闻言只似是非是的点了点头。
“你呢”陆展白道,“撇开鬼尊不说,一旦景霁的身份泄露出去,江湖上有的是人闻风而来,届时恐怕又是一场恶斗。还有陈道真,我看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陆展白哼哼两声,颇有些轻视的意味。
柳幕彦笑得不行,满脸都是愉悦的笑意。
“你笑什么”陆展白微微皱眉。
柳幕彦挑眉,问道“我呢是好鸟吗”
陆展白闭上嘴,撇过头去不理会他。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脾气还像个孩子似的”柳幕彦摇了摇头,“不知道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陆展白压低了声音,骂了句“就你是人精。”
柳幕彦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过来,“靠过来点,别冻着了。”
陆展白老脸一红,啐了他一口。
、第六十四章
“你果然在这里。”段鸿血冷冰冰的站在门口,眼中带着一丝怜悯与悲凉。
鬼尊抬了抬眼皮,冷笑道“不愧是我段容的儿子,福大命大。”
段鸿血百感交集的看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愤怒与戚悲混杂交织。
段容藏身此处,此刻正在为自己疗伤,先前他与师祖两次交手,都落下风,如今伤上加伤,身体已然到了极限。
然而,即便他如今穷途末路,却依旧不显狼狈,举手投足间皆是凛然霸气。
段鸿血双目通红,浑身戾气,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为什么连爷爷,你都不放过。”
段容抬起眼看着他,嗤笑道“段无决呵,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要传你诡星真经”
段鸿血抿着唇,他犹然记得那一年,他不过八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梓山教中的秘籍他皆烂熟于心,刀法剑术齐齐不在话下。那一日,段容将他带到一处空无人烟的地方,教授了他一套绝世内功。
段鸿血以为只是稀疏平常的练武,他对段容十分孺慕,见他倾囊相授,更是感动敬重。
后来段鸿血不负段容所望,走火入魔嗜虐成性,在魔教中引起了一番动乱。
之后便是段无决重出江湖寻找沈家遗孤,段容失踪销声匿迹,整个魔教陷入混乱,在几个忠心耿耿的长老的庇护下,度过了尤为艰难的十数年。
段鸿血渐渐能控制住自己,但随之而来的是一次胜过一次的癫狂,他已经来不及等待教众为他找来解决的办法,诡星真经带来的痛苦随时能置他于死地。
段鸿血从回忆中抽身,他难以置信的望着段容,声音哽咽而颤抖“你为了自救,竟然把我推了出去,枉我以为你伤重不治,为了不牵连梓山教才远走他乡。”
段容忽然阴测测的笑了起来,笑声阴森恐怖,在漆黑寂静的夜里尤为冰冷刺骨,“若不是段无决见死不救,我又何必拖你下水,我当年百般哀求,只换来他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然而我教会了你诡星真经,段无决不还是焦急的下了山,违背自己的誓言为你再入江湖,寻找沈家后人。”
段鸿血绝望的闭上了眼,“爷爷说的没错,若不是你私自修炼诡星真经,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难道是我的错吗”段容倏地冷下脸,拔高了声音,他原本就长的英俊冷冽,如今一冷下脸,更是冷若冰霜,一刹那就将人摄住。
段容冷冷的看着段鸿血,“你不要忘记,诡星真经乃是梓山教的镇教之宝百余年来,无数先烈都是靠着这本秘籍将梓山教发扬光大,而那老东西不只要将诡星真经封存,更打算毁了这本秘籍,从此改邪归正。真是可笑,梓山教乃是江湖第一神教,竟然要毁在段无决的手中,你叫我如何能忍”
“如今说什么都为时晚矣。”段鸿血沉下脸,问“爷爷如今人在何处”
段容看着他的眼神充斥着嘲讽,他大笑道“段鸿血,你到底还是天真了些,诡星真经发作之时需要不断的吸收他人的内力,段无决内力雄厚,难道你要让为父白白的错过吗”
段鸿血顿时浑身发软,诧异的退后两步,堪堪靠着一颗大树稳住身体,他难以置信的望着段容,他之前以为段容最多囚禁了爷爷,没想到,他对着自己的父亲竟然也下的去手
段鸿血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的男人,眼中几乎要留下血泪。
段容邪气的勾起唇,他理了理微微凌乱的衣服,云淡风轻道“本来我也没准备杀他,怪只怪他趁我不备居然了结了沈傲的性命,沈傲一死,我便只能收了那老匹夫的内力了,不过真没想到,他的内力居然如此雄厚,死死的克制住了我体内翻涌的血气,要不是他我也撑不了这么多年。”
段鸿血垂下头,无力地笑了起来,痛苦的感觉蔓延全身,直到身体感觉到麻木,视线朦胧的再也看不清段容的容貌。
段容瞥他一眼,淡淡道“只是没想到今日你竟然站在了他们那一边,你好好想想,等我抓了沈家遗孤,研究出对付诡星真经的法子,对你也不是没有好处。你是我儿子,虎毒不食子,我自然会为你考虑,你想通了再来找我。”
段鸿血依旧笑声不断,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大笑。
段容不待见他这副懦弱无能的模样,远远的看见尚华发出了火光信号,便即刻转身离去,将其抛在身后。
空无一人的山腰上,只有段鸿血一人,他跪倒在地,遥遥的望着前方,在他的眼里一片黑暗,汗水浸透了他的身体,绝望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将他的信念撕得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青年无故出现缓缓靠近段鸿血。
“段教主。”赵裴染讶然的看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段鸿血红着眼恶狠狠的看向他,但眼底满是绝望,像只受伤的野兽,即使穷途末路依旧挣扎着摆出狰狞的姿势。
“景霁他们走得太快,我原本想去追他们,却不想遇见了你。”赵裴染蹲下身,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柔声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裴染说着便要去扶他,段鸿血死死地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逼出一个字“滚”。
赵裴染一顿,温文尔雅的笑了起来,语气轻柔道“别逞强了,来,我扶你起来。”
“我让你滚。”段鸿血胸膛起伏,情绪波动剧烈,他看着赵裴染那担忧焦虑的神情,越发觉得刺眼。
赵裴染微微蹙了眉,随后展颜一笑,柔声道“你如今这样,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要是出点事,我可是要心疼死的。”
段鸿血双目赤红的冷眼瞪他,沉默半晌竟翻身朝他扑了过去。
赵裴染吃了一惊,正以为段鸿血要袭击自己,却不想那人狠狠地朝自己吻了过来,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血腥味与口中津液的味道交织,情欲在一瞬间被点燃。
赵裴染一个转身,将人压在身下,狠狠的亲吻对方的嘴唇,突然他顿住,缓缓的仰起头,蹙眉看着段鸿血,踌躇着问“你不是喜欢小景吗”
段鸿血皱起眉,冷声道“你真恶心,你对自己的弟弟也会动邪念要做就做,不做就给我滚。”
赵裴染满心愉悦,细细的舔他的嘴唇,直到舔的对方恼了才宽衣解带,一夜风流。
事后,赵裴染抽身而出,等等,爱怜的抱着怀里的青年,一下下的舔弄着他细长优美的脖颈。
段鸿血抬起眼,伸手推开他,冷声道“滚开。”
赵裴染也不生气,被推开后又一把将人拥住,笑问“舒服了么”
“你要不要脸”段鸿血蹙起眉,不耐烦的瞪他。
赵裴染意犹未尽的蹭他的脸,笑眯眯道“之前我还以为你对小景动了情,看来是我想多了。”
段鸿血休息了片刻体力已经恢复了,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冷声道“你是想太多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赵裴染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鸿血斜眼瞥他,冷笑道“怎么,你当这是洞房花烛夜,你我从此生死相依了别忘了我是谁,我段鸿血堂堂一教之主,岂是你这种货色可以相配的”
赵裴染心痛如绞的望着他,“你何必说这些话来激我。”
段鸿血双目红肿,他侧过身定定的望着他,决绝道“你我只见过数面,又岂会有情深似海的感情,本就立场不和,不必为了一时痛快苦苦纠缠。”
段鸿血掰开赵裴染的手,决然的离开,只留下孤傲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冬夜中。
很多年后,赵裴染依旧耿耿于怀今日的场景,他用了许多时间才明白,情爱从来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许多人彻夜未眠,在朝阳遥遥升起之时,局势又经历了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
酒鬼头匆匆敢来,却只见到陈道真一人。
他摸了一脑门的冷汗,与陈道真保持一段距离,方才踌躇着问道“那个景兄弟呢”
“他没事。”陈道真随意答道,眉峰轻蹙,垂眸思量着什么。
酒鬼头立刻松了口气,要是景兄弟出了点事,那他这条老命恐怕是要豁出去了。
陈道真道“见到裴染了吗”
酒鬼头摇头。
“等裴染回来,让他坐镇无极宗,此番局势微妙,慕容连贺恐怕坐不住了。”陈道真看着他道,“你一切听他吩咐,切莫鲁莽行事。”
酒鬼头睁大眼,拔高声音道“我听他”
陈道真烦躁的瞥他一眼,酒鬼头立刻噤声。
犹豫一番,酒鬼头问“师父,你去哪儿”
“羲山。”陈道真蓦地严厉起来,眼神冷冷的瞪着他,怒道“你的账我回来再跟你算”
酒鬼头懊恼的拍着脑袋,心想,到底是没逃过这一劫。
、第六十五章
陆臻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一屋子的人。整间屋子的气氛越发古怪而压抑。
如今柳幕彦孤身在外,苏启胜又因为苏铃铃的事情已经离开了大半年,武林盟出事之后羲山派先辈们都千里迢迢的赶回来镇守羲山,但他们不方便料理事务,回来之后便一个个躲在了后山,静等事态变化,整个羲山派人心惶惶,竟靠陆臻一人担起大任。
陆臻向来严厉,此番柳幕彦不在,他身兼重任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稍有不慎辜负了柳幕彦的信任,于是变本加厉的规矩弟子,令众人怨声载道有怒不敢言。
周策向来不拘小节,这段日子下来已经叫他痛苦不堪。林子宵回来之后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整个人阴沉着脸,全无往日的憨态。
周策恨不得跳起来跟陆臻对打一番,但想想如今事态严重,他若是再生事端,岂不是给师父添堵吗思虑片刻,硬生生的忍下了陆臻的霸道,静下心盘膝打坐。
一名守门弟子匆匆而来,慌张的敲了几记门,即便是被陆臻怒目而视,依旧掩盖不住满心愉悦,扬声道“掌门回来了,景师兄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众人猛的跳了起来,陆臻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松快。
周策喜上眉梢,对林子宵道“好了,小师弟,你看二师兄也回来了,你快别愁眉苦脸了。”
林子宵蓦地湿了眼眶,“师父把二师兄带回来了。”
陆臻带着一群弟子洋洋洒洒的往外赶,趁着柳幕彦进门之前前去迎接。
到了门口却不见柳幕彦与景霁的身影,询问之下,另一名守门弟子才指着北面道“掌门没进门,从另一条路往北山崖去了。”
陆臻皱起眉,怎么会去了北山崖
北山高耸入云,悬崖峭壁陡然而起,直挺挺的向上延伸,山脚下并无半点去路。师祖在时,曾用一条巨大的锁链将北山与羲山后山链接在一起,那锁链长百丈,重千斤,非寻常人能抬起。
即便有锁链衔接,一般人仍是过不去北山,山顶狂风呼啸,一点动静就能将人掀翻。内功高强者无铁链亦能过,内功轻微者便是有了铁链亦是枉然。
柳幕彦带着景霁站在悬崖边,眼前雾蒙蒙的一片,隐约能看见晃荡的铁链。
“前面就是北山崖了。”柳幕彦道,“当年师祖武功大成之前便是在北山崖修炼,其后才打造了幻海秘境,从此隐而不出。”
景霁点了点头,疑惑道“师父,你为何带我来此处”
“没什么,就是想带你来看看。”柳幕彦看着远方漫不经心道,“这一路上都不曾听你提起魔教的事,也没有和我闹脾气,到底是懂事了些。”
景霁抿着唇,不着痕迹的捏住了衣摆。
柳幕彦瞥他一眼,按住他的肩膀淡淡道“走吧,我带你去北山崖看一看。”
说罢,柳幕彦带着景霁飞身而起,脚尖轻点铁锁,在少年惊呼之中飞到了对面。
景霁吓得脸色发白,还来不及缓过神,身体已经落到了地面上,险些摔倒在地。
柳幕彦一把抬起他,等他缓过神才道“前面的石室就是师祖修炼的地方,我们进去。”
北山崖一片荒芜,只有一间简陋的石室稳稳地落在正中央,有传言北山崖原本与羲山后山相连,伏羲开天辟地之时,将羲山一砍为二,分出了北山崖。
北山崖占地极小,悬崖陡壁十分险峻,颇有些惨烈的意味。
景霁踏入石室,里面漆黑一片,紧靠门口照入的阳光维持光亮。石室内空无一物,角落处却长着一颗果树,那果树向着门口的地方弯了腰,迫切的汲取着微弱的阳光。
景霁走向一面石墙,轻轻地把手贴了上去,直到感觉到墙面冰冷彻骨的寒意,才倏地收回了手。
突然,石壁外响起一阵厚重的闷击声,黑暗的阴影一点点的挪动位置,渐渐吞噬了光明。
景霁猛的睁大眼,他看着柳幕彦凄然却冷淡的眼神渐渐的消失在了石门后面。
他朝着石门冲去,终究还是被关在了里面,景霁大喊着师父,却换不回柳幕彦丝毫的心软。
石门重不可言,紧紧的贴合着地面不留一丝缝隙,石门边有一个口子,大约半个脑袋这么大,光线通过缺口透进来,带来微弱的光亮。
柳幕彦站在外面透过缺口看着他,景霁哭着扑过去,朝着柳幕彦大喊“师父,你放我出去啊,你别把我关起来,我以后会好好听你话,不会再闯祸了。”
柳幕彦喉头蠕动,眼中带上几分哀痛,他微微牵起唇角,柔声道“为师没有责怪你闯祸的意思,你已经很乖很听话了,如果可以,为师也希望你永远是我身边天真活泼的宝贝徒弟,不用肩负重任,不必郁郁寡欢,只需要高高兴兴的过完一辈子。”
景霁扒着缺口,痛苦万分的望着柳幕彦,“师父你放了我吧。”
“你想去报仇,你想杀了鬼尊。”柳幕彦盯着他,一字一句的戳穿了他的想法。
景霁一怔,他撇过脸,死死地咬着唇。
柳幕彦叹气道“这些日子你不提这些事,为师就已经猜到了,但是为师要给你一个忠告,鬼尊不是你能对付的。”
景霁吸了吸鼻子,他看着柳幕彦,擦干净了眼泪,坚定道“他害死了我爹,又间接害的我娘颠沛流离,我身为沈家后人,怎么可以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最后即便我杀不死他,哪怕同归于尽,我也不能退缩。”
柳幕彦摇了摇头,道“别说是你,恐怕如今连师祖也不是他的对手,师祖大限将至,已然到了极限,他三番两次放走鬼尊,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力不从心,一旦殊死相搏没有半分胜算。如今鬼尊和江湖上大多数人一样,估量不出师祖的实力,尚有所忌惮,但倘若他知道师祖功力退步,他明天就能带着人打上羲山派”
景霁难以相信的摇头,喃喃道“不会的,师祖身体健硕,不会大限将至的”
柳幕彦道“景儿,如今能取鬼尊性命的,只剩下你了。不过,并不是现在,你必须要有耐心。”
景霁抽泣压抑道“我练武都练不好,怎么取他性命。”
“你还记得你体内那股时有时无的内力吗”
“记得。”景霁道,“陈师兄说,应该是师祖留给我保命用的。”
柳幕彦道“不,那本就是你多年来修炼出的内力。”
景霁一脸懵懂。
“景儿你记住,天地万物皆有灵,真气可以存在于你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它们分散在你的四肢百骸之内,你静下心仔细的感受它们的存在,调动它们,让它们与你真正合二为一。”陈道真道,“你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它主动的汲取着真气,就像是植物对阳光有着天性上的依赖,但无论它藏得多深,始终还在你的身体之中。”
景霁死命的摇头“师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放我出去吧,我想见师祖,想见师兄弟们,我、我还没和陈师兄道别,师父,你放了我吧。”
柳幕彦不为所动,“当年我也曾在这里闭关过,师祖曾说过,真正的武学大成者不需要任何高深的武功秘籍,化无形为有形才是武学的巅峰之道。”
景霁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柳幕彦微微笑起来,像是往日那般自然惬意“为师把你关在这里,你应该懂我的良苦用心。所有弟子之中,为师向来最疼你,也不怕他人诟病,为师只担心终有一日再也无法庇护你,只有你自己学会长大,变得更加坚韧沉稳,待为师百年归去,才能放的下心。”
景霁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缓过神猛然摇头,抹着眼泪低吼道“师父,你别吓唬我,你让我修炼我就修炼,你别说这样的话,我想你好好的。”
柳幕彦欣慰的喟叹,满眼都是笑意,“等有一日你能从石室中出来,凌空越过北山崖,到时候你就懂为师的苦心了。”
景霁颓然的看着柳幕彦远去,那背影和儿时记忆中一般宽阔,周围没人的时候,柳幕彦也会让他骑在肩上,哄着他说些童言稚语。
那时候,他坐在柳幕彦的肩膀上,似乎一抬手就能碰到辽阔的天际。
到头来,周遭的人事物都没有变,变得竟然只有自己,越发的懦弱无能
柳幕彦施展轻功飞回羲山后山,他拔出伏羲剑,沉着脸斩断了铁链。
铁链猛的垂了下去,狠狠地砸向北山崖的山体。
景霁只感觉脚下一震,山体剧烈的摇晃,发出响彻天地的轰隆声。
羲山派弟子似有所感,所有人都被巨响声震慑住,稳住身体等待了片刻,却不见异动,不禁松了口气。
柳幕彦转身离去,将爱徒留在了咫尺天涯的身后。
、第六十六章
五里亭中坐着一个青年,他身形颀长,衣袍翩翩,与破烂简陋的五里亭格格不入。
他一坐便是一整天,直到太阳下山,也不见他有所动弹。
入了夜,周遭漆黑一片,林子宵鬼鬼祟祟的在林中穿梭,左右张望了一番,朝着五里亭跑去。
“少爷。”林子宵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