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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摇光 第21节

作者:行清 字数:14734 更新:2021-12-29 19:57:46

    “阿书。”

    “奴在。”

    “你与他讲。”吩咐完,转头对他说,“这是随我去的我家小奴,让他说与你听。”

    “好好好。”果不其然,卢灵甄这次听得津津有味,就在底下的人已经添了几壶茶水,换了几轮糕点,虞九郎将一整本书都看完的时候,一客一奴的声音才停下。

    卢灵甄捞起桌上的糕点,入口即化,奶香四溢,果然,还是九郎家的糕点最好吃了,估计连皇宫里都没有,可惜,商行里头不卖

    “此番经历颇为有趣,期间又不乏惊险重重,要是写成游记,主人公又是你,肯定大卖”听完故事,卢灵甄写小说的心思又泛滥了,对着好友谄媚道。

    虞九郎端坐在榻上,手中是一本三宝太监西洋记连环画,闻言一脸睥睨鄙视“就你那文采,我很怀疑,还不如直接让阿墨画成连环画呢,估计都比你动笔强。”

    “连环画那是什么”

    虞韶九只好向“十万个为什么”好奇宝宝卢大吕解释何为连环画,末了总结道“所以大吕你还是莫要想了。”

    谁知,卢大吕完全没有被打击到,而是兴致勃勃地说道“听你所言,这连环画倒是真有意思,哎你家阿奴真会画啊”说完,转向屋外守着的阿墨,“是你吗快进来画与我看看,我想想啊,就画刚才说的虞大将军积石军城门迎战那一幕”

    阿墨看向自家主子,虞九郎对自己这个听风就是雨的友人颇为无奈,点了点头,随他闹去。

    阿书阿墨是从小伺候在虞韶九身边的人,这两个小厮一动一静,一个圆滑机灵一个老实憨厚,但是都是大有本事的人,两人武艺高强,虽比不上暗卫营里的人,但是在关键时刻完全可以护主。阿书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对维护自家对外高冷实则蠢萌的主子在外形象和人际交往做出了重大贡献阿墨力大无穷,平时九郎出门就负责搬东西,以身挡迷弟迷妹的献花。同自己主子爱绣花一样,两人平时都有各自的小爱好,阿书爱打算盘,据说一手算盘能赛过虞渊手下最厉害的账房总管,人高马大的阿墨爱画画,嗯,小人画,而且功力不俗。就靠着这一招收服了周围上至十五岁下至三岁所有的孩童。咳咳,此人,同谢师尊一样,喜欢软软可爱的小娃娃。

    这不,栩栩如生的场景画出来,“孤陋寡闻”的卢灵甄顿时惊为天人,大叹高手在民间,又说了几个场景让他画。在等的期间,他吃着糕点,感叹道“九郎,我真怀疑哪一天我一觉醒来,你又因为什么而被封为国公了”

    “莫胡说。”虞韶九打断口无遮拦的友人。

    话音刚落,就见门外唐伯身轻如燕,跨进屋来,笑眯眯道“小郎君,皇宫里头来了圣旨。”

    虞九郎一愣,看向同样愣住的卢灵甄。他赶紧吞下嘴里的糕点,有些含糊惊道“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我什么时候这么铁口直断了”

    第59章 大唐宝宝成长日记五十九

    兴庆宫内,龙诞香烟雾袅袅,梳高髻、罗裙半敞胸的宫女们跪坐在榻几上摇扇,座上两人正对弈。一局末,其中身穿黄服的人放下手中棋子,开怀大笑道“季真棋艺果然一绝,朕输了。”

    对坐一美须儒雅老者闻言摇头道“陛下前一盘已然赢我,此次不过是体谅老臣年迈,让着老臣罢了。”

    圣上也不介意这等程度的奉承,相反甚是满意地笑道“此番邀卿进宫,除了对弈外,还为一事。”

    听闻此言,早已有所准备的贺侍郎躬身拜道“陛下请吩咐,老臣定当竭力为陛下分忧。”

    “不过是询问爱卿一些意见罢了,不是大事。”闻此言,贺侍郎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圣上

    继续道“想必爱卿此前听闻过虞家九郎,爱卿觉着,此子如何,可堪大任”

    “回陛下,此子才学斐然,文风清淡,文章中多务实,重民生之事。且臣观之,其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乃奇人也,陛下可一用。”

    “噢那虞家九郎竟能得爱卿如此盛赞,以嵇叔夜比之朕原以为他在工事上有所见解,未曾料此子才学竟也如此出众。果然,朕差点错过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陛下为何提起这虞九郎来”贺侍郎已经猜到了陛下的旨意,不过好的臣子就是深谙帝王脾性,所以他顺着陛下的心思问道。

    “此子在工匠之务上委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卿恐怕也知晓了那火药、便是他所创。再往前推,工部此前推广的印刷之术,嫁接术也出自他手,朕原本是打算将他纳入工部,助你一臂之力,但今日看来,有得卿盛赞的才学,集贤院到也合适。”

    “哈哈哈哈看来老臣倒是给陛下出了一个难题,不过,正所谓能者多劳。我观虞家九郎年纪轻轻,想来定能应付,陛下委实不必担忧。”

    “爱卿所言甚是。”解决了一桩事务,两人又在棋盘上厮杀一番。圣上才找来中书省的大臣们,商量拟旨。

    大唐不同于前朝,皇帝并不能决定一切事务,下达的指令也要经过中书省、门下省诸位大臣的封驳审议,最后才能由尚书省执行。索性,虞韶九的“履历表”灰常完美,除了有开国侯的爵位在身,本人年少成名,且能写文章,会赋诗歌,又是上一年的榜眼进士,学识优秀方面是没得跑了,在这个以才取人取官的时代,再加上他之前对朝廷屡有贡献,背后没有势力,牵扯不到其他人的利益,对于他入朝为官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于是,次日,才有了到达虞府的这封圣旨。

    虞府主人带领府上的一众奴婢一番领旨谢恩后,自家从小就出息得不得了的九郎君被任命为工部郎中兼集贤院直学士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由府内渐渐传出府外。这几天,虞府负责外出采买的下人们再一次成为洛阳百姓们围堵的对象,上到集市上看着虞九郎长大的卖菜的老丈大娘使劲不要钱地塞东西,下到大胆泼辣的小娘子停车拦路询问兼代送礼物,每次出去,都是一车满满的东西,什么都有。

    尚书省来宣旨的人一走,虞韶九看着手里头的圣旨若有所思。按理说,以虞韶九科举的成绩和他的名气,只要通过了吏试,谋个一官半职是没问题的,但是怪就怪在虞韶九当时并没有踏入朝堂的野心,世人为此倒是颇为可惜。

    圣上此前封爵也没有什么表示,可能是觉得年纪尚小。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兴致来了,就着手点兵。大唐的官职跟勋爵制度是分开的,也就是说,有爵位有勋并不代表有官做有实权。如今虞韶九倒是在家便天降官职,还是买一送一圣上这是怎么突然到自己的

    虞韶九要是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宴会上不沾酒不美人在怀,有别于他人的“风姿”,很好地引起了霸道帝王的宠妃的注意,他可能会哭笑不得地表示,自己这是因为未成年,被系统和阿兄联手禁止沾酒和姬女了好吗

    只能说,万事无常。武惠妃可能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捧着圣人的一句无心之语,会给自己带来一个怎样意想不到的敌人。

    工部,掌山泽、屯田、工匠、诸司公廨纸笔墨之事。工部的老大是尚书,一般不管事,真正管事的是工部侍郎,底下就是各司的郎中了。这是一个不上不下的官职,但是却能够很好地锻炼人,一般都是圣上比较看好的人才会赐予,之后如果表现良好,便会继续转向更高的官位。

    而集贤书院,前身就是洛阳的丽正书院,一开始是修书编撰典籍的,后来便成为了文人墨客们的集中地,掌堪籍校典之务,是科举制度下的产物。大多能进入集贤院的都是才学名声大噪一时的文人名士,这些都是大唐朝堂局面上的“知识精英”,他们以这种方式参与朝政,提出各种治国方针。而直学士是相对集贤院学士一职而言,委任给官资较浅者的职位,资历到了,自然会升为学士。

    就看这两个官职,也可以看出圣上对虞韶九此子赋予了厚望,将来可能会重用的。虞韶九捧着这两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表面上纹丝不动,仿佛不为名利所动,很有名士的风范,其实内心汹涌澎湃,犹如万匹羊驼奔腾而过。之前还在烦恼没有实际职务,毫无根基,不知道怎么在朝堂上参一脚,以谋自保的虞韶九,此刻只想跪下叫圣上爸爸,尊是太暖了大唐第一暖男的圣上啊决定了,以后再也不因为圣上后来昏庸无为间接导致乱世而在心里扎他小人惹谁老了,没犯过几个错呢我们都懂

    系统大唐人的套路尊是太深了

    而且此前虞韶九烦恼的纺织坊招女工一事也有了解决的办法。工部下属便有屯田司,负责全国农务之事。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时任工部侍郎的贺知章同虞韶九有半师之谊,当年在洛阳府学,曾对他的文章和学问多加赞赏,两人亦师亦友,实为忘年之交。而虞韶九恰好就职于他手下。

    圣旨上说的入职时间是在这个沐休之后,也就是刚好是大后天,于是虞府上下顿时开始忙碌起来。一干人干劲十足,好像要赴任的人是他们自己一样。要帮自家九郎君准备好出行的车马、入职的服饰,行头很重要啊要知道,大唐是个看脸的世界啊还有很重要的同僚的拜访交好,送点小礼物打好交道什么的,都是决定官场成败的细节啊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他们的口号是务必使九郎在朝中如同在府中一般惬意自在

    系统这样全府都是脑残粉的府邸也是没谁了

    唐伯带着一众奴仆仅用两天时间,便将所有事情都打理地井井有条,像幼时送他入学一般,在门前,笑眯眯地目送着韶车远去,将自家小郎君送去上任。

    每当这个时候,虞韶九就会想起自己常年在外浪、完全不靠谱的耶娘。此刻正坐在南下京杭大运河豪华船舶上的虞樊和云七娘突然齐齐打了个喷嚏,打完看向彼此,一番腻歪讨论,得出了自家的儿子们在想耶娘了,等回去一定要给他们带礼物的结论。

    他们两人此番南下,还真不是来游玩的,而是南边的商行分部出了一些大问题,竟是发生了被海盗洗劫的祸事,两位目前还算是商行主事的管事人自然要前去处理,让虞韶九一人看家。

    集贤院不用每天去报道,而工部则是个比较注重实干的地方,官场间的暗涌波动也因此比较少,加上有工部头头贺侍郎的庇护,虞韶九的初入官场副本竟然就这样安稳地过了。

    而在这期间,他还干了几件大事,积攒功绩。比如将引进种植棉花对百姓大有利处一事禀报给自己的上级贺侍郎,并极言进谏在各地无法耕种的沙田山地上推广种棉,贺季真季真,贺知章表字听后,对自己曾经的半个学生的想法十分赞赏,后来便将此事呈给了圣上。此事事关重大,还不沉迷于美色无法自拔的皇帝陛下现在也是个识货的人,当即就大笔一挥,准奏,大力支持。

    此事一成,招工一事自然迎刃而解,李家皇室向来更亲近道教,对于儒家的那一套说法并没有多大的认同感,加上盛唐之际,女性的社会地位比以往更高,于是后来,竟然出现了前朝未曾出现的罕见的一幕。全国各地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大大小小不一的棉纺织工坊,小娘子纷纷走出闺房,进了工坊。

    当然,这是后话了,这一年的冬天,只有洛阳和周围的一些老百姓第一次穿上了厚实的棉衣。

    另外一事,便是他根据系统的指导,对现有的纺纱机进行了改良,大大地提高了效率,在没有系统的帮助下竟然不经意间成功设计出了水力驱动纺纱机的装置当然这不适用于各种小工坊,因为太大了,而且造价不菲,所以只出现在了虞氏自己的大型工坊里,数量较小。虽然不适用,但对于大唐后来的纺织业的改革,还是埋下了种子。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机器取代人力的重要性。

    溪水旁,杨柳枝下,三三俩俩的小娘子正在搓衣。

    “哎,虞氏的工坊招女工,我娘已经同意我去了,你去不”

    “我还没想好,在家待着不好吗,作甚要出去干活,多累啊。”

    “我可不比你,家中只有你一个姊妹,上头还有阿兄疼着,我娘明年就要给我说亲了,可是就我家里那境况,估计是出不了什么好嫁妆了,我可不想出嫁时候因为这事让人看不起。听说纺织工坊里每月的工钱很多,年末还有新衣服和福利分发,我想着给自己攒点钱。”

    “这样啊,那我也同阿娘说说,同你一同前去好了,正好我也想多点零花钱,听说虞氏布行又要出新款式了。”

    “嗯”

    第60章 大唐宝宝成长日记六十

    乱红飞去,夏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初雪至。

    开元二十三年,冬。

    这一天清晨,寒气逼人,昨个夜里刚落过一场大雪,虞府大门前台阶处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都是一个个深深的脚印,白雪没过脚。一大早,洛阳城城楼的钟声未响,坊门还没开启,大多数百姓人家还在睡梦中。天色呈现黎明前的鸦青,定鼎门大街两旁的兔儿灯尚未熄灭之时,睦仁坊里虞家大宅便忙了起来。门前扫雪的扫雪,扫洗的下人在庭下回廊间走动,准备早膳的厨娘也开始忙碌起来,一股雀跃欢欣的气氛呼之欲出。

    唐伯仅穿着一件墨绿色圆领棉袍,打开房门,呼出一口带有热气的空气。走过回廊,沿途扫洗的下人们见了均恭敬地问好。唐伯身为虞府的大管事已然有十几年之久,在虞九郎尚未到虞家时,便已经在了。除了虞家二老,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但府中两位郎君都对其十分敬重,下人们自然也以他为长为恭。

    穿过一处假山,看见庭院里正慢悠悠打着五禽戏的人,唐伯笑着道“济之,今日怎的也起得这般早”济之,孙大夫的字,取自其师祖孙医圣备急千金药方中的“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府里头的动静这么大,我又不是死人,怎能不醒”

    唐伯闻言,笑得慈爱,“自从昨日暗卫来信,小郎君便开始忙活,说是阿郎虞三离家半年,在外打仗,归家后定要好生伺候。今日起这么大早,估计从昨晚便难以入眠”

    两位加起来过百的老丈人就这样慢吞吞地在庭院里耍起五禽戏来,边细数自家九郎君的“可爱”之处,交流养孙心得。

    从午时起,昨夜停了的雪又开始纷扬,柳絮般的霜雪飘飞在整座洛阳城,飞檐处处银白。城外大道上,平复进犯的契丹和奚的大唐骑兵,大胜班师回朝。

    大军归来的消息自晌午起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城外五里处的土道两旁夹道站满了前来相迎的老百姓,间或有耄耋老丈,花白大娘,捏着锦帕殷切眺望的小娘子,还有纯属凑热闹在人群中穿来传去嬉闹的总角小儿。

    家中儿郎出征在外,关山漠雪,路途迢迢,也没得个信笺传来,古来征战能得几人回只盼着大胜归来之时,人群中能望着你如旧的眉眼。大多数人脸上都是欢喜兼担忧的神情。

    比起摩肩接踵拥挤嬉闹的右侧道,左侧道上便显得格外安静无人打扰。车道上,一辆没有任何家徽标志的鸦青色驷轮韶车静静伫立。然而让小老百姓们敬而远之的不是这朴素无华的车子,而是车身周围围着的十几个煞气腾腾的玄衣护卫。

    等的时间有点长,周围人声嗡嗡响,除了抱怨军队怎么还不来的等得急了的,还有念叨着年头一年比一年冷了的,剩下的便是指着对面停着的车马,低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冬日里农事歇,老百姓们的娱乐活动便更少了,身在大唐,尤其是身在天子脚下的洛阳,热闹八卦最多的地方,要是没有一颗善于寻找八卦、热衷于宣扬八卦的心,那你还真不好意思出门找人唠嗑,别人都不带理睬你的。

    “哎,那边的车是哪家氏族的车马车马虽不起眼,嘿,但忘了藏尾巴了,架势这般大,里头的人非富即贵啊。”穿着褐色短打裹着袍子的方脸郎君捏着几根胡须,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

    “不知道,停在这都好一会了,未见里头的人下车,莫非是跟我等一样在此处等人”同样裹着圆袍的人回道。

    “啧啧,你们俩啊,眼睛再放亮点,喏瞧见那驾车的车夫,看见没身上穿着的可是虞氏商行才有的服饰,再看这周围的护卫,呵我的乖乖,这阵仗,车里的人,某猜测,十有八九是虞家九郎”说这话的郎君穿着一身精神别致的圆袍棉服,在一众冻得哆哆嗦嗦的人中显得格外从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嘚瑟。

    原本还翘首以盼望着远处的人一听到虞家九郎君在这,立马就将圆袍男子围了起来。一个麻脸的年轻娘子挤上前,从挽着的篮子掏出一个个头顶大水灵灵的梨子塞到他手里,腆着脸急急问道“九郎真在那辆车上何以见得”

    男子看着手里头被硬塞的大梨子,再看看周围一双双紧迫盯着自己冒着绿光的眼睛,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自己不就是想隐晦得秀一下自己新买的衣服吗怎么还摊上这等大事了他早该想到的,虞家九郎美名满天下,在乡野之地,田舍汉、酒家胡即使不知其著作,也知其美貌。在这他从小长大的东都洛阳,更是家喻户晓,上至八十岁的大娘下至岁小娘子,都曾往他出行的车里丢过花。虞家九郎,每每出行,真可谓必掷“花”盈车,时人传之为佳话。

    围着的大娘小娘子见他愣着不语,纷纷催促。圆袍男子这才胆战心惊地开口,就怕一个不如意,就被眼前这群“娘子军”给撕了。

    “那虞氏商行今年广种白叠,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棉花,此物制成衣物,最是御寒,与寻常面料颇为不同,那群护卫和车夫身上便是此等布料。且尔等观其衣袍左袖,可瞧清楚了,是否绣着虞氏的家徽”众人循着他的指示,定睛一瞧,嘿,还真是纷纷暗道此人眼睛贼亮。

    又有一肤白圆脸小娘子追问道“就算是虞府的车,怎的就一定是九郎呢”

    “此车在此等候多时,必是通我等一样,是在等人。今日虞将军大胜归来,能来此等候的,除了同虞将军手足情深的虞家九郎,某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众人恍然,都接受了这个说理。

    基于此,围观小老百姓看着那辆普通漆黑的车子的眼光不复方才的平淡,而是仿佛看着蒙尘的明玉宝珠一般热切,仿佛要透过青色的帷帘,看向里头的主人。在脑海里自动为它加了圣光效果。

    车里,虞韶九手握暖炉,听到外头的动静陡然大了起来,以为是大军归来了,心下一跳,便意欲起身下车,声音七分兴奋三分焦急问道“可是来了”

    门外的阿书赶紧阻止了自家郎君的行为,安抚他还未到,外面风大,就不要下来了。等主子瘪着嘴,失望地乖乖回了车厢内,才和阿墨对视一眼,齐齐在心底舒了一口气。没看周围的人尤其是那些小娘子们的眼睛都紧盯着自家的车看,分明是猜到了车里的人是谁。

    这主子要是下车了,那还不得被人团团围住,想想就头皮发麻。看杀卫玠不太可能,但是万一有哪个不长眼地,冲撞了小郎君,阿郎知道了,非得把他们丢进仁和坊的暗卫营回炉重造不可

    洛阳城里倾慕虞家九郎的小娘子们举大多数,贵女平女们不胜枚举。然而或许是出名太早,导致了一种奇怪的现象,要不是听着虞九郎的传奇事迹长大的,要不就是看着他长大的,“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生平两大憾事啊这类妈妈粉妹妹粉的力量最为中坚,剩下的那些正当适龄的小娘子们又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九郎乃神仙人物,只是错投在了人世,为万民谋福,日后功德圆满,是要回蓬莱仙境的“邪教”设定,自觉此生得见一面,已是何等有幸,不可再生其他妄念。

    暗亢“哎,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外头这些人对九郎君是神仙转世这个传言深信不疑的原因这些年按理说九郎君已经长成,但我就没见过几家人上门说媒的,仅有的几个还都是癞想吃天鹅肉找死的。”

    暗房、暗心“你以为阿郎虞三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吗”

    暗亢“”阿郎在下好大一盘棋啊

    简而言之,关于这些仙人的传言都是“气量贼小的”虞家三郎让人传的。谣言传得多了,再配上一些虚虚实实的“证据”,便成了事实。

    然而盛名之下,现在的情况却是有点不太妙,继圆袍男子说出那番话后,蠢蠢欲动的人群便往左道上挤来,自家郎君俨然有掉马甲被围观的危险啊有个被所有人当成仙人的全民偶像主子也是种甜蜜的烦恼啊所有暗卫齐齐想。

    “哎,你们快看虞大将军的骑兵团回来了”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呼声,即使土道上此时熙熙攘攘,什么声音都有,但是每个人都感觉声音近在眼前。原本还向虞府韶车靠近想要看一眼“仙人九郎”的人群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大部分人这才突然想起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家出征的郎君儿砸孙子愧疚了三息。

    果真是一见虞郎误终生啊。

    暗角朝着暗尾暗中飞了一个眼神。

    暗角干得漂亮,回去给你加鸡腿。

    暗尾比了个二的手势,暗卫首领大人深思熟虑,忍痛点头,表示可以。小弟表现地好,做老大的,总得表示一下。

    虞家其他一众人看得眼角直抽。

    远处,千山飞雪,五千貂裘骑兵马蹄踏过积雪,深浅不一的梅花印从天际慢慢蔓延到跟前。寒风吹过,旌旗烈烈。为首一人,高头大马,玄衣铁甲,墨发黑眸,满座衣冠似雪,猩红的盔缨成了天地间皑皑白雪里唯一一抹亮色。

    第61章 大唐宝宝成长日记六十一

    大军的行军速度很快,前一刻还只能看见一阵阵黑影,回过神来,骏马蹄子已经是近在眼前了,踏声整天。夹道上的百姓们都欢呼起来。忽而,人群的背后传来一阵快马声音,待到眼前处,缰绳一拉,朱红高马嘶鸣。来人一身锦袍官服,高声道“圣上有令命虞大将军带领将士三百进宫复命,其余士兵回军营等待论功行赏。”

    “末将领旨”马上,虞渊漆黑的眉眼被霜雪稍稍侵染,肩背挺拔,身躯昂扬,随风翻飞的猩红衣袍,重剑干将在后,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染血的利剑。以内力传音,回音如平地惊雷般在旷野炸响。

    随即,从五千骑兵中有序地分出三百人马,其余兵马由曹达阿大带领前往军营驻扎。

    三百骑兵并主帅入城,俱是一身闪着流光的铁甲,原本一直朝前挤的人群犹如潮水分流般散开,为骑兵让道。

    人群的最末,道路尽头,毫不起眼的韶车旁,一袭红狐镶脖斗篷披肩,内里着梅花白色广袖的虞九郎伫立于茫茫雪地里,身后奴仆撑着的大红十六骨油伞将他与落雪隔开,午后冬阳透过伞面,洒落下来,一抹绯色映照在比霜雪更白的修颜上。恰那风停,墙角叉枝,亭亭梅花犹如雨下,其中一绛色花瓣沾于檀口,刹那,天光乍破,点亮整片天地。

    那人毫无自知,身姿濯濯,眉目滟滟,站于雪地里,朝你盈盈灿笑,口型依稀可辨唤着“阿兄”。

    郎朗如日月入怀,皎皎若玉树临风。

    “那便是虞家九郎真不是雪玉雕成的吗”

    “以玉为骨,以雪为肌,原以为不过话本里的人物,如今却是真真信了。”

    “此生得见九郎,便是明日死去,奴家亦无憾矣。”

    得胜归来的冷面大将军一改方才肃杀,驱马上前,带着皮套的粗粝大掌犹如市井无赖般,挑起少年的下巴,抚过玉容,捏了捏鼻尖,末了俯身将人直接抱上马,揽于胸前,拉过大氅遮住风雪,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之际,风驰电掣朝城内疾驰。

    三百骑兵随后,只留给众人无边的玄色衣角和溅起的飞雪。须臾之后,回魂的众人是怎样的一番懊恼与错愕自不再表。

    快马入城的虞渊仍需进宫面圣复命,将怀中之人送回虞府,二人继续暂别。

    此番退敌,一举平定了大唐东北部疆域,当今圣上对这位年纪轻轻、战功赫赫堪比前朝卫霍二人的大将军十分欣赏,宣他于兴庆宫面见,一番赞扬赏赐后,甚至当着当朝重臣的面,当场任命他执掌左右羽林军。

    左右羽林军,“北衙禁军”之首,屯驻于宫城以北,保卫皇帝和宫城,相比掌握全队的“南衙府兵”,乃只属于皇帝治下的私兵,只听从皇帝的调遣,保卫皇城。历代以来,当任羽林大将军的,非皇亲国戚即圣上最为亲信的将领。顾羽林大将军的地位,在诸位大将军之上。

    且由于羽林军宿卫京师、保卫皇宫之责,历代宫廷政变均需借助羽林军的力量,无论是武后铲除政敌,还是宰相张柬之发动政变,推翻武后统治,亦或是当今圣上灭韦后,均有羽林军的声音。

    众臣哗然,纷纷表示虞大将军虽功高,但委实资历不足,此举不妥,望陛下三思,其中又以刑部尚书崔隐甫反对言辞最为激烈。然帝王的一句“朕意已决,无需再议”,便打碎了有些人的如意算盘。素来是虞氏支持者的宰相张说同他有嫌隙,二人针锋相对,素为政敌。张老老神在在,低眉垂眼,只在此前圣上下敕令时候,附上一句“陛下圣明”。

    而作为争论话题中心、新出炉的羽林大将军虞渊神色丝毫不为所动,末了,只是单膝跪地,领旨谢恩。

    散短朝后,重臣鱼跃而出。崔隐甫同其党羽御史中丞宇文融、李林甫甩袖率先而出。盘龙台阶处,张说同虞渊道喜,两人寒暄几句,虞渊以回府洗漱为由,现行告辞。已有七十高龄的张老笑眼微眯,目送他远去。身后,同为宰相的张九龄叫住了他,“兄长近来身体可安好”

    张说同张九龄同姓,且志同道合,二人结为宗族兄弟,张说十分看重亲近于他,时常在圣上跟前与他美言,提拔。张九龄亦十分感激,依傍跟从于他,二人感情莫逆。

    “劳子寿张九龄之字忧心了,医坊孙大夫的医术世人皆知,乃妙手圣医,老夫的老毛病自不在话下。”

    “那便好。”风度不凡的张相笑着点头,同样望向远去的虞大将军,感慨道“虞氏将起啊”

    “虞氏兄弟二人皆有才之士,陛下此番破例大举提拔二人,便是为了敲打敲打朝中某些人,某些皇子。毕竟,陛下虽老了,不爱管事,但这江山,他却是要牢牢抓在手里,太上皇可非他所愿。”

    “兄长慎言”张九龄对他的这番出格之言颇为惊讶,幸好四下朝臣已经走远,他俩也下了台阶。

    张说看义弟平日里严肃淡定的风度不复,也笑了,连连道回府再议。老了啊,就爱逗人。尤其是鬼门关里走一趟,才知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活着,最是逍遥遵从本心好。

    回府,已是坊门即将关闭之时,西边晚霞渐收,天光黯淡,。

    侍从接过自家主子的盔甲,退下去。唐伯示意小郎君在正房里,便笑着吩咐下人重新加热饭菜。

    屋里静悄悄的,灯火幽黄,虞渊许是想到了什么,放轻了脚步,推开了门,待看清房内的情形,不由晒笑,眼前,美人趴伏于书桌前,灯火下的小脸带着熟睡的红晕。

    两旁候着的婢子见到虞渊,无声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只要有兄弟二人同在之处,则不需要有人近身伺候。这是虞家所有下人都晓得的规矩。

    虞渊走到趴睡之人身后,俯身,双手撑于桌面,将身下人整个圈在怀里。端详着半年未见的人,灯火下侧着巴掌大的小脸睡着的人,十六岁的年纪,如缎青丝及腰,细腰不盈一握,面若桃花瓣,色如中秋月,额间隐约的朱红莲胎记惑人心神。

    虞三郎心道,瘦了些许。无意间扫到桌上书页的内容,心下一阵好笑,轻刮了一下调皮蛋的鼻梁“淘气。”语气间充满无限宠溺。书页上满满一页纸,尽数虞渊迟迟不归家的愤慨以及归家后的“惩罚”。

    拜有着变态占有欲的虞三所赐,没有他的允许,这府里上下所有人都不可以轻易触碰虞九郎,是以适才的婢子才会放任九郎君冬夜里睡于桌面,而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大手一伸,将人打横抱起。被抱之人似乎是闻到了日思夜想的熟悉气息,挣扎着将醒未醒,玉手缠上来人的脖子,秀美的鼻子使劲往抱着自己的人脖子底下钻,张开樱唇,深深嗅着身上人的味道。

    虞三郎索性换了个姿势,用抱小孩之法将人抱到榻上坐下。

    “阿兄你怎么才回来”虞九揉着眼睛,继而将脸蹭于兄长脸上,黏黏糊糊,颇为抱怨地问道。

    虞三郎未答他,只是俯身,叼住他的唇,有些迫不及待地粗暴啃咬,将所有未说出口的思念都付之于其中。回神后的虞九也不甘示弱,细腿缠绕于后背,急切地主动与嘴里的唇舌主动勾缠,丁香小舌热情得很,不过未已便被火热大舌粗暴肆虐,夺回了主动权。

    被翻红浪,枕上双人,少年褪衫,似染胭脂,黛眉微蹙,娇喃轻怨,将军低语,鏖战不歇。

    书房外,唐伯挥退底下第二次送膳的人,背手站在门外的台阶处守着。屋顶上的暗卫对着月色沉吟。

    这一日,虞府的主人直到月上眉梢才唤了晚膳。

    第62章 大唐宝宝成长日记六十二

    雪后午时,斜阳清浅,难得的大晴。

    庭院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年近岁末,早春的嫩芽似要破土而出,远远看去,满庭绒绒的一抹绿。

    桃花树下,羞日遮罗袖,躺椅上,玄袍男子手中执卷,怀中一美人轻打呵欠,慵懒而卧。

    “好些了吗”虞渊将斗篷拉得更密合一些,防止庭院的风吹进怀里人的衣袍,凉着他。一手放在怀里人的细腰上轻轻揉捏,边低声问道。

    “嗯”美人眼眸微阖,眸子带水,眼角眉梢一抹,皆是雨露承欢后的倦怠,鼻音沙哑。

    男子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手下动作稍停。

    “唔不要停,还要。”美人眉峰轻蹙,略略撩开眼睑,不满地往上瞥去,下一瞬,被俯身下来的人,以吻封缄。唇舌厮磨间,几缕墨发落在他的脸上,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一股如同昨日夜里的热,自尾椎处蔓延而起。

    吱呀一声,树枝被谁踩踏而过的轻响,惊醒了花树下抱颈交缠的两人。

    虞九带些羞恼地轻咬了那人犹自徘徊不去的唇舌,待那人退开些许,抢过他手中的书,盖在满面酡红的脸上,装死。

    虞渊轻笑,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不小心闯祸的是和雪地融为一体的拂菻狗小小。吹了声口哨,小白狗伸着舌头,溜达到主人底下,蹲下趴着不动了。

    “阿兄,书你看完没”虞九郎昨个夜里被人缠着,不依不挠,操劳一夜。早晨醒来后,除了向那始作俑者扔了枕头外,还附带一本手抄的唐书,顺便将事情简单交代了一番,便又继续睡去。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现在就算是圣上来了,他也照睡不误。

    虞渊以手为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他的墨发,闻言只漫不尽心道“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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