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传来一阵剧痛,骨头大概裂开了,公子哥儿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公子哥儿没有听清太子的话,他身边的小厮,却将太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名小厮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眼前之人虽穿着精致,但看着也不过是个寻常贵族子弟,怎么可能是宫里头那位主儿呢?若他果真是宫里头那位主儿,他们这些与他动手之人,就真的完了。
随即,小厮又扭着头看向林娇怡。如果说将他们公子暴打了一顿的人是太子,那被他们家公子调戏的这位……岂不是……
听闻太子素来不近女色,唯有自来视如亲妹的宝福公主,能够常伴他左右。莫非,自家主子调戏的,是宝福公主?
一想到这,小厮顿时万念俱灰,脚下一软,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他们家公子冲撞太子一事,还能说是误会,可意图非礼公主这个罪名,却是无论如何也摘不下来的。那宝福公主虽非皇室公主,但却十分得帝后欢心,甚至比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还有体面。自家公子此番冲撞了宝福公主,不单单是林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明宣帝、姜皇后和太子,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
太子冷冷地扫了瘫软在地的公子哥儿一眼,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般,不含任何感情“带走,以行刺储君之罪,关入宗人府待审!放一个人回淳亲王府报信儿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好不去通知淳亲王一声。”
被放回去的人正是公子哥儿的贴身小厮,骤然间得了自由,可那小厮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开心,他倒宁愿和公子哥儿一起被太子扣押着。
想也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淳亲王府报信的人,必定要承担淳亲王府上上下下主子的怒火。尤其他还是公子的贴身小厮,指不定主子们会认为是他教唆坏了公子,直接将他打死!
然而这个时候,小厮是不去也得去了,太子既然选中了他,自然不会给他留讨价还价的余地。
“告诉淳亲王,孤在宗人府等他。此事,淳亲王府必要给孤一个交代!”
直到被人五花大绑扔在马背上,公子哥儿才知道害怕“你,你你你真的是太子?”
太子连一句话也不想与他多说“带走!”
“不要!求太子饶了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太子。可我也是无心之失啊,若早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我断然不会为难这位小娘子的!”
被点到名的林娇怡抬起了头,那张娇美的小脸上露出了讽刺之意“就凭你,想要为难本宫,还不够格!方才,若不是太子哥哥拦下了你,你信不信,本宫身边儿的这位女兵,会直接卸了你的胳膊和下巴!”
公子哥儿如梦初醒,惊恐地看着林娇怡“你,你是哪位……”
“连本宫是谁也不知道,就敢调戏本宫,你也实在是胆大妄为。记住了,本宫是皇上钦封的宝福公主!”
公子哥儿手指颤抖地指向林娇怡,说不出话来
林娇怡厌恶地瞥了公子哥儿一眼,对于这等登徒子,她素来极其厌恶。偏偏这登徒子还有些来头,素日里,也不知仗着身份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子。如今此人既然栽在她手上,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你意图非礼本宫在先,行刺太子哥哥与本宫在后,如今还对太子哥哥和本宫大不敬……”林娇怡的目光在他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你莫非是嫌自己命太长不成?”
公子哥儿慌慌张张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不敢。若我一早就知道二位殿下的身份,必定不会如此胆大妄为。”他就是再自大,也没有天真到以为他祖父淳亲王能够轻而易举的摆平“行刺太子”和“非礼公主”这样的罪名。
他虽是家中备受溺爱的幺孙,但他祖父淳亲王几乎不曾带他进过宫,就是怕他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是以,他还真没见过太子和宝福公主几面,否则,今日也不至于捅出这样大的篓子来。
宫中之人素来消息灵通,太子才刚将淳亲王之孙送入宗人府,五公主之母郑贵人便去求见明宣帝“按理此事不该由臣妾来说,可臣妾实在是担心皇上会气着,所以才刚得了信儿,就忍不住来告诉皇上了……”
“听闻,太子殿下在出宫时,与淳亲王的小孙子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现如今,太子殿下已经把人给送进宗人府里。淳亲王到底是宗室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臣妾想着,皇上还是快些查明真相为好,一则可以及时化解太子与淳亲王府的误会,不至于让双方结怨,二则可以安宗室之心,皇上觉得如何?”
明宣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郑贵人“爱妃素来只知道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那些事,朕倒是不知道,爱妃竟还生了这样一副七窍玲珑心!”
郑贵人被明宣帝意有所指的话说得浑身一僵,她看不出,明宣帝究竟是随口说说,还是对她起了疑心,在试探她。
“皇上说笑了,臣妾哪里知道这些?左不过是因为担心皇上,自己瞎琢磨琢磨罢了。若是皇上觉得臣妾说得不对,也别往心里去。”
“爱妃精心想了这样一番话来告诉朕,朕又岂能不好好听着?若非此番听到爱妃来与朕说这些,朕还不知道,原来朕的妃子,竟有这么多的小心思呢!既然知道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就好好闭上你的嘴!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郑贵人被明宣帝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浑身发颤,只能不停的重复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明宣帝警告地看了郑贵人一眼“这是朕给你的第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若不是看在五公主的面子上,朕今日就直接废了你!下一次,你若再敢当着朕的面搬弄是非,朕定然饶不了你!”
“多谢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
郑贵人踉跄着离开了明宣帝的宫殿。
一旁的內侍觑着明宣帝的脸色,小心地道“亏得太后娘娘提前给皇上送了信来,否则,皇上只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明宣帝淡淡地道“如今,宫里头这些人的心,都渐渐大了。朕记得,从前郑贵人最是谨小慎微不过的一个人,不想,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你去查查,郑贵人最近与谁私下往来比较多。”
“是,奴才这就命人去查。皇上,太后娘娘方才又打发人来问,知道了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明宣帝哂然一笑“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淳亲王虽然身份贵重,但他的孙子,也没有公然行刺太子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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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听明宣帝亲口说出“行刺”二字,身边的大太监垂下了眸子,知道此番淳亲王之孙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轻饶了去。
这淳亲王之孙也是,惹谁不好,偏偏去惹太子殿下和宝福公主呢?
太子当众给淳亲王之孙定下行刺之罪,明宣帝自然不会轻易驳了太子的面子,如此一来,颜面扫地的,也就只有淳亲王府了。
明宣帝漫不经心地用杯盖拨弄着杯中的茶叶“朕早听闻皇叔家的孙子养得极为骄纵,也该受些教训了。今日幸好是遇上了太子和福儿,若是遇到的只是普通百姓,岂不是就要被欺了去?”说着摇了摇头“皇叔素来精明果敢,唯独在教导孙子一事上,实在差强人意啊。”
“若论及教导子孙,又有何人比得上您呢?咱们宫里头,太子天资聪颖、文武兼备、人品贵重,自不消多说,底下的三皇子、四皇子与几位公主,也都是孝顺君父、友悌兄弟之人。外头人说起咱们皇子和公主,又哪个不夸的?这都是皇上教导有方啊。”大太监捧了捧明宣帝“皇上也是淳亲王之孙的长辈了,由您出面教导淳亲王之孙,再无不妥之处。”
虽知是奉承话,明宣帝听着却倍觉悦耳,笑骂道“你这老货,只会捡好听的话说!得了,别再夸他们了,若是他们听了,还不知要何等得意忘形呢。”
大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几位皇子公主都不是轻狂之人,皇上只管放心。”
说话间,又一名小太监小跑着进来,低着头,不敢直视君颜“皇上,听闻郑贵人来之前,曾在柳妃娘娘宫里坐了坐。”
“柳妃?”明宣帝口中念着这两个字,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来“她对于这件事,倒是关心的很啊!”
小太监不敢接这话,僵在原地。
明宣帝扭头问大太监“朕记得,郑贵人与蒋嫔情同姐妹,当时朕还奇怪,蒋嫔这般聪敏之人,怎么会与郑贵人这榆木疙瘩这般要好,想不到,郑贵人倒是个外忠内奸的。”
蒋嫔与郑贵人初入宫闱时都是无权无势的低位妃嫔,后来,蒋嫔因营救林娇怡有功,入了明宣帝的眼。承宠后,蒋嫔也没忘了自己的好姐妹,将郑贵人引荐给明宣帝,因此,明宣帝对这两位妃嫔之间的关系倒是印象颇深。
郑贵人虽然生得颜色更好些,但因为人驽钝,不如蒋嫔得明宣帝喜欢。若不是郑贵人肚子争气,为明宣帝诞下了五皇女,恐怕明宣帝早就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如今,郑贵人受了柳妃授意,来明宣帝面前搬弄是非,眼看着就要失宠,但蒋嫔如今还是有些圣眷的,更何况蒋嫔所出的七皇子聪明伶俐,颇得明宣帝喜欢,此时踩郑贵人一脚也就罢了,若要顺带着把蒋嫔也给拉下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大太监权衡了一下,道“听闻郑贵人近些年来与蒋嫔关系大不如前,反倒与柳妃娘娘走得更近一些。”
“郑贵人果然是个愚蠢之人,比起蒋嫔,竟更愿意相信柳妃。”
明宣帝皱了皱眉,对郑贵人的感观又差了一分。
被二人评价着的郑贵人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所在的宫殿。
身边的大宫女一边儿搀着她的手一步步拾级而上,一边儿担心地道“主子,此番您没能完成柳妃娘娘嘱托之事,柳妃娘娘会不会怪罪您?”
郑贵人面无表情地道“怪不怪,也就那样了。我已经把她让我说的话说给皇上听了,至于皇上相不相信,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柳妃娘娘从来不是好性儿的人,您……”大宫女很是为自家主子着急。
“顶多把我叫过去训斥几句罢了,她还真能对我喊打喊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大宫女看着郑贵人麻木的样子,心头涌起一股泪意“奴婢替您委屈啊。原以为,得了皇上青眼,就可以苦尽甘来了,谁知,您竟过得这么苦……要不,您去求一求蒋嫔娘娘,让她给您出个主意吧?蒋嫔娘娘素来聪慧,也许她会有法子……”
郑贵人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不必去找她。”
“主子,蒋嫔娘娘来了,她在偏厅等您。”才刚回到自己的宫殿,郑贵人便听到底下的人来通报。
大宫女的眸光陡然一亮,郑贵人却蹙着眉,大步走进了偏厅。偏厅中,一名女子正斜倚在床边,看着庭中花开花落。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郑妹妹来了?”
“给蒋嫔姐姐请安。”
“妹妹如今,与我倒是生分了。我还记得,妹妹初入宫时,与我十分投缘,见了我,就姐姐长,姐姐短个不停。那时,我们都不得宠,受惊宫人的白眼,能够信赖的,只有彼此。”蒋嫔说着,摇了摇头“再不曾想到,我们会有今日。”
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呢?是从蒋嫔入了明宣帝青眼开始,还是在两人双双做了母亲之后?又或者,是在两人收到柳妃的招揽之时起?
蒋嫔虽明面上投靠了柳妃,实则并不甘愿任由柳妃摆布,郑贵人则恰恰相反,柳妃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宫里不少妃嫔都在背后说,郑贵人是柳妃忠实的走狗。郑贵人不是不知道这一切,却依旧我行我素。蒋嫔对她的行为,很不理解。
“世间想不到的事,多的去了。蒋嫔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何要事?”
“郑妹妹,你今日为何要去见皇上?明明知道此事极有可能会触怒皇上,你为何要去?”
“柳妃娘娘吩咐了,我有拒绝的余地吗?我不比姐姐有圣宠在身,若想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我便不能违背宫中主位的命令。”郑贵人直直地看着蒋嫔。
“你觉得,是触怒柳妃严重,还是触怒皇上严重?柳妃已经失宠,只要皇上还看重你,她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若你触怒了皇上,失去了最后的倚仗,今天,你就只能彻底倚靠着柳妃过活了!”有时候,蒋嫔真想把郑贵人的脑子给掰开来,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能不能做,我都已经做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蒋嫔被郑贵人油盐不进的模样给气得够呛“随你吧,你的事,我也管不了了!只是,我得提醒你,柳妃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好自为之!”
郑贵人看着蒋嫔甩门而去的背影,低声道“我当然知道柳妃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别无选择。柳妃她纵然再不得宠,也是一宫主位,在宫中经营多年。而我们呢,我们有什么?”
“主子……您这样,也未免太苦了。您为何不把真相告诉蒋嫔娘娘呢?若是蒋嫔娘娘知道她有把柄在柳妃娘娘手中,哪里还敢与柳妃娘娘这样呛声?”
郑贵人摇了摇头“蒋姐姐不会在意的,她如今正得宠,难免不把柳妃放在眼里,她哪里知道,纵然柳妃不得宠,也不是我们这等没有根基的人能够抗衡的。我这般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蒋姐姐,可到底顾虑自己更多一些。我如今也是有女儿的人了,不想去争那圣宠,只想安安稳稳。”
这时候,蒋贵人还不知道,这宫里头,安稳反倒比荣华富贵更不易求。
自打淳亲王的孙子因行刺太子被关入宗人府后,淳亲王就被气病了。
淳亲王世子携世子夫人来宫中向明宣帝求了数次情,均被驳回,心下不由有些惴惴。又一次求情无果,世子夫人愁眉苦脸地离开了姜皇后的凤仪宫,却在半道上听到了宫女的窃窃私语。
“……哎,说来,淳亲王府那位被关押的小少爷也真是倒霉,太子微服出访,小公子不知他的身份,言行间有冒犯之处,倒也情有可原,太子殿下怎么非说淳亲王府那小公子是蓄意行刺他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淳亲王府那小少爷对宝福公主大不敬,太子殿下素来与宝福公主亲如兄妹,岂能轻易放过那小少爷?若是只给小少爷定一个不敬之罪,这罪过,可要比行刺太子小得多了,到时候,凭着淳亲王府的地位,想要将那小少爷捞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原来如此,我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哎,淳亲王府的人要是知道小少爷迟迟不能被释放的原因在宝福公主身上,也不知会怎么想。宝福公主虽说是公主之尊,到底只是外臣之女,怎么就比小少爷这正儿八经的宗室子弟还金贵的多呢?宝福公主没收到什么伤害,小少爷却要被从严处罚,也不知从宗人府出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世子夫人听到这样一番话,心乱如麻。
不是不知道这兴许是有心人故意让自己听到的,但她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实在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她的儿子,纵然有错,也是无心之失,何至于被罚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晚安安哟~举高高~
第108章
两名宫女眼角余光看到淳亲王世子妃匆匆而去,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笑容。
她们却不知道,自打她们说闲话的那一刻,就有人盯上了她们。
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躲在角落里细细端详了她们一阵,记住了她们的容貌,一溜烟儿地朝着东宫跑去。没多久,太子身边儿的一名贴身內侍就亲自端了一盏茶,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有人想要利用淳亲王,挑起福儿与宗室之间的矛盾?”太子看着眼前的棋盘,一手执着白子,一手执着黑子,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这宫里头看林娇怡不顺眼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以往碍着帝后对林娇怡的宠爱,不好做什么,这次倒是可以利用他们与淳亲王的孙子之间的冲突大做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