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除得了麽?
可以。七步死的语气平常,一点也没有把玉魄香看在眼里的意思虽然玉魄香侵体的速度极快,进入骨肉只用足一刻钟就会牢牢的种在你的血液里头,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就可以把你体内这毒一一拔除,不会留下一丝半点。
有足够的时间实在是一句太打马虎眼的话了。
要多久?
一年。但不是一年里面的每一天,你只需在每一次毒发以後来找我。玉魄香这毒,不是什麽难以根治的棘手毒药,只是你需得担待些,柳师弟。
七步死慢悠悠地整理着手上那一组针,收好放入怀里,在取出金创药为柳秋色敷在针伤上,口中为柳秋色说明距离第一次毒发,也不过三四日,我便在这儿多耽几日。往後要找我,你知道怎麽找我。
知道。
柳秋色微微点头,算是谢过七步死的好意师兄不是在上京宫中?怎麽着这回也下江南来了。
论上师门情份,七步死对於师门,并不怀有很深的感情或者责任。这人出身王公贵族,金银满箱山珍海味、锦衣绣罗仆从成群,比不得师门里许多流落江湖的孤苦孩子,也比不得他年少国破的颠沛流离,当然也就不在乎师门能给的那一点温暖。师门所给他的也不是什麽绝世武学,只不过一身登峰造极的用毒技巧,而且以这人的身分,那是大大的不需要。既如此,师门里那尊大魔神师叔祖,自然不会要这个弟子来为他赴汤蹈火,就算要,恐怕也请不动七步死来。
所以七步死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为了师叔祖的任务来着。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七步死居然也牵涉了一份在内。
师叔祖不放心,万一玄仙教主给出来的东西是假的,那也不成话,要我来帮帮梅师兄。
七步死坦言相告,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人,金尊玉贵之身,要来涉足这种江湖险地,要不是仗着一身使毒的功夫,还有背後靠山强大,他才没那个闲情逸致。
不过倘若梅师兄是要从毒手荼靡杜若手里夺过东西来,那就另当别论。杜若不觉得是假的,那东西自然不会是假的。
言语间,对於杜若的使毒功夫很是肯定。
我明白了。但师兄身无武功,行走江湖,实在危险。不如让我……
不必。
七步死淡淡一笑。
柳师弟费心了,但你内伤未愈,还不宜大动干戈。再说了,谁要敢靠近我十尺之内,我还不把他毒回极乐去?我有事情要与风楼主讨教,先去一步,你多休息,玉魄香之毒,自有我在。
是。
柳秋色送走了七步死,抬起头,心有所感。
这才是风范、这才是气质啊!
什麽江离春,长着一张得道高人的仙士模样,穿着一身伪装气质的白丝长袍,那话一说、那主意一打,什麽都破功了!
还是师门的的七步死好。
出身高贵,养尊处优,那举止修养、那容貌气质,都是一派浑然天成的风度。
至於萧珩……哼!
想及那张高贵木然的脸,顿时间什麽心情都没有了。
那人都要死了,就别去想死人了吧。
在风逸华为他准备的房间内休息了一个晚上,隔日清晨他在房内用膳过後不久,柳秋色便听见外头有人喧哗的响声,有人奔走忙乱的步声,还有一点点少女惊慌的尖叫。
怎麽了?
房门一开,柳二公子这麽一走出来,大厅里立刻闪起了一片粉红色的光芒。
啊呀!柳二公子什麽时候来的呀──赵师姐,你也不跟人家说一声!
……吸溜。吸溜。
啊啊啊啊──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啊!
等等!那那那那……那是什麽?
什麽?
领子旁边的、脖子上的……
众人跟着这个无名甲的声音齐刷刷把视线给盯上去,盯到柳秋色颈子的时候还集体晕眩了一下,险些鼻血都要喷出来。
克服了集体的晕眩,好不容易才把快瞎掉的视线盯向无名甲说话中的主词,口中无意识团体覆颂。
领子旁边的……脖子上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什麽啊──
天啊──
那该不会是、是……
佛祖啊──神仙啊──
那该不会是吻痕吧──啊啊啊啊啊!
这句毁灭性的判断不知从哪一个不长眼的人口中爆了出来,霎时间,整个大厅陷入了集体性的歇斯底里。
而且不只一个!看看!不只一个啊啊啊啊──
谁?谁染指了我们容氏姐妹冰清玉洁的柳二公子!我们绝对要为柳二公子讨回公道!花容月貌的容氏姐妹声音娇俏,牙齿咬的杰格作响。
哪个混蛋这麽好胆……老娘绝对要──大娘手指握得板斧都嘎吱响。
谁、谁这麽混帐啊……抢先了老子一步……一个彪形大汉的双手手指关节都握得劈啪作响,很是吓人。
我、我也想要啊──胡子大叔满脸愤恨。
只、只不过是追个玄仙教主,居然回来就……小姑娘跺着脚,眼眶含泪。
玄仙教主?
玄仙教主?
玄仙教主?
正在愤恨那不知是男是女的采花贼,那些痴男怨女们猛然听见了这麽一个具体的名字,也没听前文後文,立刻代入自己的想像里头。
那个混蛋,果然是玄仙教主无疑!
无耻恶棍!
柳二公子坚持正道,没想到被那恶棍突施暗算,居然……居然……说到这哩,小姑娘掩面涕泣,心有不忍。
敢这样欺负柳二公子,真是不想活了!大娘眼中冒出熊熊火光,有暴走的趋势。
玄仙教主禽兽不如、十恶不赦,哪懂得温柔?一定是在荒郊野外,压倒就做了!呜呜呜……可怜的柳二公子啊,早知如此,不如早些下手啊!
这厢集体歇斯底里真是太超过了,发出的冲击波就连向来视传言如无物的柳二公子转过脸来,轻轻冷冷如同泉水的目光静静一扫,蹙了蹙眉。
这一下,又是一阵集体的抓狂。
柳二公子的紫金冠都掉了……
衣服也不是奉剑门的了……
果然、果然啊──
这些话虽然歇斯底里,但毕竟柳秋色性子之冷是江湖上有名的,谁也不敢真让他听清楚这里的一字一句。所以柳秋色只轻轻一瞥就把视线转回了厅堂之上,这一瞧,脸色立刻寒了下来。
正厅的墙上,是一张从锦衣上撕下来的布帛,乍看之下彷佛是贴糊上去的,但仔细去瞧,就可以看见插在上面一根极细的金针。
杜若。
柳秋色心知肚明,这必定是杜若刺上墙的。
锦衣上面只用血写了几个大字。
玄仙教主武功全失,亡走玄仙教总坛。
没有署名。
柳秋色心念一动,快步走上前去,将这片锦布揭了下来,拿在手中。
站在他後面的人,齐刷刷倒吸了一口气。一瞬不瞬的盯在了柳秋色身上,观察着这柳二公子的动静。
半晌,柳秋色侧过身来,问道谁第一个见到此物的?
是……是我。
人群纷纷让开,走出了一位身材娇小的年轻姑娘。光是和柳秋色讲话,都让她脸上烧得如同要滚起水来一般,很是羞窘。
柳秋色见是这样一位年轻娇弱的女孩,微微放和了气色你看见是谁钉上墙了没有?
没……没有。女孩拘谨地摇了摇头。
看来杜若要利用正道中人的追杀把萧珩逼得走投无路,萧大教主为什麽走投无路?自然是因为武功全失的关系,倘若武功还在,他那可嚣张得了不得。既然如此,为了让自己不要走投无路,萧珩自然要拿出那重要的宝贝神木玉鼎来,神木玉鼎一拿出来,有几个人就要笑开了花了。
一个是杜若,一个是奉了师叔祖恐怖命令的梅若兰,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动口不动手的大魔神师叔祖了。
柳秋色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突然不希望那人死了。
不,至少不应该这样死。
一个武功盖世的人,就算死,也是希望拼尽全力、气竭而死,那才叫做没有遗憾,不是麽?
但……正道是正道,邪道是邪道。正邪不两立,自古皆然。
今日不杀萧珩,明日就杀不了他了。
柳二公子,我们定会将萧珩杀死,报柳二公子的大仇!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声音。
像是一个信号,廰上众人纷纷响应。
柳二公子,在下华山谢成辉,定当提萧珩之头,回到这厅上!
柳二公子,我们容氏姐妹……绝对、绝对会为柳二公子洗刷这个耻辱!
一时间,群豪鼓噪起来,全都义愤填膺,全都信誓旦旦。
柳秋色看着眼前激昂的众人,突然间,有种虚浮的感觉。
是伤还没好吧。怎麽步伐站不稳了……头好痛……心口……好闷……
退了一步,勉力镇定心神,扶住旁边的椅子,站稳脚步。
……诸位朋友,秋色感谢各位的大义,请各位先行一步,由秋色去告知风逸华风楼主。
是!
转眼间,厅上众人带家伙的带家伙,抄兵刃的抄兵刃,走得一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