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心里咯噔了一下,表情猛地一变,他惶恐地抬起头来“大人……”
楚恒笑著冲他杨了扬手里的纸张“哦,忘了说,其实在来这儿之前,我先去了一趟颍郡。”
李福顿时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完了,他知道自己完了。
楚恒笑容变淡了一些,他往身后一靠,懒洋洋吩咐道“燕一,把人押下去,我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
“是,大人!”
楚恒支起下巴,饶有兴致地转头看向太守大人“刘大人,我这么判,你觉得对不对?”
“楚大人做的对……”刘仁学身子一晃,差点连坐都坐不稳,“是下官太大意失职了,差点著了他们的道……”
他心急于找到凶手,对于好不容易才送上门来的线索,自然不会核实的太过认真,所以在草草确认了他李氏仆人的身份后,心里便对他的说辞信了八分,剩下来的两分,也在他的迫不及待之下,给忽略了。
那么多人一起出行,除了相关的负责人,除非有人特意去记了总人数,否则突然被人问起时,免不了要仔细地回想一番才能得出答案,可是那李福却是想都不想就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仿佛这个答案一直就躺在他脑子里,就等著他们问及。
——显然是有备而来。
除此之外,尸首不见这一点也很可疑,常理来说,山贼的目的是为财,死人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更何况是那么多具尸首,如果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那么最方便的处理办法,也不外乎是就地掩埋或者是就地焚烧。
随便哪一点都比他们把尸首给运走了这一点更有说服力。
而且如果真是仙云峰那群人做的,根据他们以往的手法,根本就没有过处理尸体这种善后的举动,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么是这个李福有问题,要么就是凶手有问题。
这些眼下他一琢磨就全都回过味来的疑点,太守大人当时却是一点都没想。他蔫了吧唧地瘫在椅子上,悔恨不已。
“下官疏忽,差点让人钻了空子……”
“哎,不能这么说。”楚恒摆了摆手,“刘大人也是急于找到真凶,我理解的。如果我没有先去颍郡一趟,发现这李福根本不在出行人数里的话,可能也会对他的说辞信以为真。”
太守大人老老实实地垂头坐著,不接话。
楚恒瞥他一眼,继续悠闲地喝他的茶,姿态比起刘大人,恰好是两个极端。
燕一行动力了得,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法,不到一天的时间,李福就招供了。
“大人,这回还真不是仙云峰的山贼动的手,但他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他只说他在颍郡因为赌钱欠了一大笔银子,在被人追债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找上了他,说是让他帮个小小的忙,就可以给他五百两银子。”
楚恒神色无异,对此并不意外“那人让他指控仙云峰的山贼?”
“是的,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只是觉得他说话的口音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楚恒眼神一闪,意有所指道“燕一,你说什么人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去嫁祸一伙山贼?”
燕一想了想,如实道“依我之见,要么是和那李氏有仇,要么就是和仙云峰的山贼有仇。”
楚恒唇角一勾,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道“你倾向于哪种答案?”
“这……属下也说不准。”燕一摸了摸鼻子,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楚恒琢磨著这些年来发生的与仙云峰有关的案件,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猜想,他对燕一说“你帮我去做一件事,把这些年仙云峰所犯的所有劫案的案宗都给找出来,我有用。”
“遵命。”
“还有,我这几日会出城一趟,这里的事情你多看著一点。”
燕一已经习惯了他家大人时不时就会消失一段时间,对于善后的事情也早就得心应手,因此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大人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楚恒满意地看他一眼“那你去吧。”
“是,属下告退。”
楚恒坐著又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的思绪却早就已经飞了很远。他是个很会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人,只要他自己不愿意,那就谁都无法看透他那张笑脸下的真情实感。
然而此时,他却笑不出来。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
如果真是他猜的那样……
楚恒心情有些复杂,他目光深沉地凝视著自己的双手,恍然惊觉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变得面目全非的人,竟只有他自己一个。
但就算如此,他也已经回不了头了。
“阿嚏——”
青山寨里,苏大当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揉了揉犯痒的鼻子,混不在意地继续手里的事情。
他们在打包行李。
前去白水村打点的苏九日前已经回到了寨子里,跟他一起去的人暂时留在白水村忙活,他先行一步过来通知苏大他们,可以动身了。
“爹,我们还会回来这里吗?”
闲著没事干的苏朗坐在一旁看他爹和老婆两个人忙碌,他有些舍不得这个住了四年多的地方。这座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全都有他的心血。
苏大安慰道“会的,我们只是暂时避一下而已。”
城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更加不清楚逼得他们不得不避开的那起“栽赃嫁祸事件”其实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这会儿整个寨子都在为搬去白水村做准备。
老实说,没人愿意这么大动干戈。
忙出了一头细汗的罗湛抽空瞥了眼兴致不高的少年,想了想,暂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来到苏朗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