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阿良被害了,我更加依赖你。我并不知道你对我的重要,也不愿承认我对你的感情。你说的对,因为我看不起你,我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一个阉人奴才。而我对阿良的愧疚,也让我不敢承认移情於你。白白伤了你,错过了你……”
“你爱的人不是我。”秋宁平静地开口,“你爱的是媚儿。他不是我。”
墨钦无奈地笑了笑,“你为什麽要这样残酷?你嫌我还不够愧悔麽?我心里每多想你一分,我对阿良的内疚就多一分。爱你是我的罪,不爱你是我的痛……我这一辈子都活得不清醒,永远在追悔!我就算拿回皇位又怎样,依然生活在炼狱里,不得安宁!我宁愿呆在阿良为我选的地方,至少心里觉得离他近一些。”
墨钦一气说完,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泪湿襟袖。
他像是在对秋宁倾诉,又像在对木良的灵魂告悔。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反复酝酿的心里话,终於倾泻出来。
秋宁静静地听著,想起了很多往事。十多年的场景如画卷般展开,最後停在步随云温柔的笑容里。
比起墨钦,自己是何其幸运!至少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秋宁忍不住出言安慰“我想木良这般爱你,绝不会去计较情爱里的得失。他费心为你安排,不过是希望你平安喜乐。”
墨钦不说话,沈默地扶著一棵树干,目光停在远处。
良久,他忽然轻轻地问“你……爱过我吗?”
秋宁怔了怔,慢慢垂下眼帘,一息後,又再抬起。他眸光清明宁定,丝毫不见缠绵暧昧,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爱过。”
“哎呦!”墨钦来不及接话就捂著头呼痛。
秋宁吓了一跳,向前迈步,“你……”
话音未落,墨钦又叫一声。一枚小石子滴溜溜滚落,墨钦额角已经见血了。
他向上看了看,淡淡笑道“看来有人吃醋了。对不起,今天让你白跑了。”
秋宁摇摇头,“你今後有什麽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墨钦淡淡道“我想不出还有什麽好去处……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说。”
“假如有朝一日玄天赐得了天下,能否留睿儿一命?”墨钦怕他为难,极力解释道“他还小,什麽都不知道。你们如果怕他被人利用,就送他到天龙寺。我保证他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好,我答应你。”秋宁干脆地应允。
心愿得尝,墨钦双手合十向秋宁施一礼。然後,转身离去。
秋宁目送他步入佛堂,两扇大门缓缓阖上,最终没有说出嘴边的那句“保重”。
步随云从树上跳下来,抱著手不满道“人都走了,还有什麽好看的!”
秋宁道“刚才是你拿石头打人的?”
步随云见他脸色严肃,忙把头扭朝一边,撅著嘴哼哼道“我就打了,怎麽样!谁让你说喜欢他!”
秋宁哭笑不得地解释道“那是以前的事,你都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说喜欢我的。”
“我是喜欢你。”
“那你刚才还说喜欢他?”
秋宁被他绕急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我说了那是以前!”
步随云被他拧得呲牙咧嘴还嘴硬“我拉萧姑娘的手也是以前,你还咬我呢!你看你看,牙印到现在都没消!你就会对我凶!”
秋宁吼道“那不一样!”
“怎麽不一样啦?”
这个孩子似的步随云把秋宁恼得没词儿,背对著他生闷气──就是不一样!若不是萧玖兰从中作梗,他们俩哪里会经历这许多波折?
这些年吃再多苦,秋宁都没抱怨过。可在步随云面前,他居然会生出委屈的感觉,居然会埋怨步随云不体谅自己。
秋宁一面咬牙翻眼皮忍泪,一面又觉得自己可笑──莫说步随云如今心智不全,就是他全须全尾的时候也是个爱吃醋的,这和体谅不体谅似乎并没有关系。
衣袖被拉了拉。
不理。
肩膀被碰了碰。
不理。
步随云钻到他面前,觎著他的脸。
还是不理。
“阿宁别生气了。我错了。”步随云见他眼睛发红,忙心疼地道歉。
秋宁转个身,仍拿背脊对他。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後再不乱说话了!”步随云晃著他的肩膀连声道。
他们这边闹著别扭,步旷在长廊拐角嗤笑道“这两个人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麽?”
善空大师忍笑道“随云如今越发率直了。”
步旷咬牙道“呸!你直接说他傻吧。他傻也就罢了,阿宁那孩子也跟著他犯傻!”
“大约是情之所至。”
“唉,可惜了。想不到承光帝居然为情所困而看破红尘。当真没有成君之器。”
“阿弥陀佛。”善空大师念一声佛,面露惋惜之色,“墨氏百年江山恐怕到头了。”
“你真打算护他一辈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要他在天龙寺一天,我们就护他一天。”
“木永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怎会留这活生生的谋反证据在世上?”步旷目光深沈地望著北边,“南疆又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end
作家的话
明天去旅行,十月二日更新。祝娃们节日快乐,吃好玩好!!!
☆、倾国太监(112)巾帼女
定州,玄王府。
初夏的热浪里,榴花半开,火花豔丽。玄若霞一身红衣比榴花还鲜豔,在阳光下耀眼得令人目眩。
她手抱头盔,身著软甲──因为爱美把软甲染成了红色,头发挽了个男子的发髻,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著大步,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年轻将军。她如今确实是一位将军,带的队伍是西疆出名的悍勇之师。她终於圆了带兵打战的梦,不是步随云的副将,而是做堂堂主将,谁敢不服!
她满面笑容地走进池塘边的凉亭。步凌波和风碧莲正带著丫鬟们在里面做针线。
“大嫂,二嫂。”她边解开软甲,边接过手巾擦了擦汗。
“看你热的!这大的热天,还在外面跑,脸都晒脱皮了。”风碧莲低声埋怨,亲手脱去玄若霞的软甲,递给她一杯冰镇酸梅汤。
“不碍事……”玄若霞抱著杯子喝了大半杯,舒服地吁了口气,“如今局势不稳,更要加紧练兵,指不定什麽时候就打仗。”
步凌波和风碧莲对视一眼──当时玄若霞提出要入军中时,她们只当她闹著玩,谁知她这般卖力,真做出了样子。
“玖龄天天在厨房打转,你倒在外面打打杀杀,你们夫妻俩全反了。”步凌波掩唇轻笑道。
“亏得你家夫君受得了。”风碧莲也笑道。
玄若霞美目一瞪,“他敢受不了!”
步凌波笑著摇头道“玖龄看著不著调,却是个好脾气。看把你惯的……你现在虽然辛苦,我瞅著精神脸色都比过去好,也是他的功劳吧?”
“这还罢了,妹夫见了阿霞就像老鼠见了猫。别人家是男人打老婆,到了阿霞这里就是老婆打男人。”风碧莲笑道。
马上有丫鬟凑趣道“难怪今儿驸马脸上青了一块儿……”
玄若霞被她们打趣,也不恼,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喝酸梅汤,嘴角却弯弯翘起。昨晚那烦人的家夥大半夜还不消停,她被缠得烦了,揍了他几下,是不是下手太重把脸打青了?昨晚也没看出来啊。以後还是轻点儿,别打坏了。
众人正说笑著,小丫鬟高声叫道“驸马来了!”
果然见萧玖龄系著围裙,端著一个托盘急匆匆地跑来。
丫鬟们一见他,笑得更欢。
萧玖龄把托盘往石桌上一放,向步凌波和风碧莲打过招呼,便忙忙地抢过玄若霞手里的杯盏,著急道“你怎麽又喝这冷东西?你喝两口解解暑就行了,不要喝个没完。你的身体最忌寒凉,仔细下个月肚子痛,我可不管你!”
他这话一出口,几个丫鬟全红了脸,风碧莲皱起眉头咳了一声。只有步凌波依然笑吟吟,见怪不怪地模样。
玄若霞红著脸埋怨道“不喝就不喝,你话恁多!”
“我不是话多,我是心疼你……哎呦……”萧玖龄完全没有说话看场合的自觉,私房体己话眼看著就要脱口而出,玄若霞忍无可忍踩了他一脚──这家夥,刚想著要对他温柔,就上赶著找打!
萧玖龄呲著牙,看到玄若霞不断使眼色,才反应过来周围有一群女人正竖著耳朵听八卦。他讪讪地笑了笑,讨好似的对玄若霞道“夫人,喝药。”
那碗黑乎乎的中药看著都苦。玄若霞扭开头道“不喝。”
“夫人,这药对你身体特别好,我找了好几个月才把药材凑齐,你喝两口,当给为夫面子。”萧玖龄眼巴巴地望著她,颊边还青了一块,好不可怜。
玄若霞撅著嘴,咬牙端起碗把药灌进嘴里。萧玖龄露出欣慰的笑容,一手递上手绢,一手捧著过口的蜜饯。
他们说话的当儿,步凌波和风碧莲带著丫鬟悄悄走了,只留素琴在旁边伺候。
玄若霞含了蜜饯,伸指碰了碰萧玖龄脸上的那处青痕,“疼不疼?”
萧玖龄咧著嘴笑道“不疼。”
玄若霞抿著嘴小声道“我以後不打你了。”
萧玖龄抓著她的手笑道“你想打尽管打,只有一条,养身的事得听我的。我还等著你给我生儿子呢!”
周围没人了,萧玖龄立刻露出猥琐本色,笑得极其淫荡好色,手也不规矩地在玄若霞身上乱摸。
玄若霞咬牙推他道“你这人!大白天的……”
“嘿嘿,怕什麽?又没人看见……”
“咳咳!”两声咳嗽让萧玖龄再次挨了玄若霞凶狠的一脚,估计脚背已经肿成馒头了。
“阿姐,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萧玖龄悲哀地望著低头负手的玄天赐。素琴看他俩亲热,早跑了,这玄天赐走路不带响,跟个鬼一样!
玄若霞涨红脸走出凉亭,临走时瞪了萧玖龄一眼。萧玖龄明白玄若霞的意思是要自己等她,嬉皮笑脸地向玄若霞抛了个眼波。媳妇就是别扭,心里疼著爱著,却非要摆出一副凶模样。
走出一段路,玄天赐忽然对玄若霞笑道“全王府都知道姐夫是个活宝。”
玄若霞瞅他笑得贼,顿时明白过来,玄天赐大约是知道萧玖龄喜欢闹,所以亲自前来找自己,连随从都不带……刚才那一幕,若是让仆人们看去,脸可丢大了!这臭家夥,回头揍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