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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宁带领药师国众位长老赶到广场,药师国族人被捆了一排,周围堆满柴草,大批百姓簇拥著,群情激愤。“烧死妖人!”“烧死他们!”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不时有人向绑缚的药师国人抛砸东西。药师国人被砸得头破血流。
有定州府的衙役试图驱散百姓,反被百姓围起来殴打,整个广场几乎被疯狂失控的人群淹没。
眼看已有人点起柴堆,秋宁飞身而起,几个纵身抓住广场的旗杆,旋身而下,脚尖轻点,踢翻了点燃的柴草。
有人指著他嚷道“快看,那紫眼睛的妖人!”
“杀了他!”
“杀了这妖怪!”……
人群向秋宁冲过来。秋宁毫不迟疑,跃进人群,手中旗杆如穿花蝴蝶,碰到的人全被他点了穴,翻倒一大片。苏忠等长老跟在他身後冲进人群,也用点穴手法打翻了不少人。
人们被他们的气势骇住,再看地上的人痛苦呻吟,怕他们使妖法,吓得不敢上前。
秋宁趁机抓住一个领头的人,跃到广场的高台上,高声喝道“往後退,否则我杀了他!”被他抓住的那人吱哇乱叫,苏忠等人亮了兵刃护在他周围。
秋宁一身白衣,冬日黯淡的阳光在他身侧拖出淡金斜影,寒风将他的长发和衣袂吹得振振有声,黑白交错,似乎有光泽流动,配上他那双清冷的紫眸,有种诡异的奇魅,似仙似魔,气场慑人。
“众位乡亲听我说……”他运足了真气,一声吼出来,整个广场似乎都颤动了。
适才骚乱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全集中到他身上,等待著他下面的言语。
end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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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太监(六十七)解险情
适才骚乱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全集中到他身上,等待著他下面的言语。
秋宁再运一口真气,高声道“乡亲们,此番疫病蔓延不是神佛诅咒,虽然发展快,却并非无药可救,大家不要上了歹人的当!”
他的声音随风扩散,如冷泉清泠,直入人心。人群出现了短暂的沈默,像是在考虑他的话。
之後,人群里有人大声骂道“别听这妖怪胡说,如能治,为何这麽多郎中治不好!”
这一嗓子像是投入水面的巨石,人们的情绪又开始激动,不少人附和“是啊,为什麽治不好?还说不是诅咒?”
“不要相信妖怪的话!”
“骗子!骗子!”
“烧死这些妖怪!”……
伴随著人群的阵阵呼号,又有人像高台上的药师国人冲去。苏忠等人拉开架势抵挡人潮的冲击,可是人太多,他们又不敢伤人,不一会儿便有些招架不住。
秋宁很著急。他原打算暂时制住人群,把预备的话说完,可是百姓太激动,被有心人一煽动,疯狂情绪便如星火燎原难以控制。
他仰头四顾,脑筋急转,正想著如何能震住百姓,突地广场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广场的地面被震得摇动起来。适才还乱做一团的百姓霎时停下动作,抬头向声音的出处张望。
只见一阵阵灰尘烟雾在东边滚动,遮住了天地颜色。
“冤啊!”一声巨大的喊声穿过灰尘响彻天地。那声音清锐浑厚,如金石振荡,回声久久不散,直灌入耳膜中,连人心也撼动了。
紧接著又是一声“冤啊!”
然後是第三声“冤啊!”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有明确的目的,完全陷入莫名的恐慌中,甚至有人仰头望去天际,仿佛那是来自天神的咒语!
步随云已快马赶到,他在马背上勃然厉色道“丹青祠塌了,玄王铜像忽发异声,玄老王爷显灵了!”
他这一句话好似水入滚油,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步随云翻身下马,步上高台,朗声道“百姓们,药师国人是我们的盟友,是上天派来帮助我们的,你们这般为难他们,玄老王爷魂魄震怒,显灵示警,大家不要再执迷不悟!”
丹青祠乃百姓供奉玄昀老王爷而修的祠堂。玄昀老王爷在世时,於外多次大败大顺军,於内颁布了很多有利於百姓的法令,因此他在西疆威望甚高。他仙逝後,许多百姓主动出资修建丹青祠,烧铸一巨型铜像,香火供奉,期望他能保佑西疆繁荣。
现在,丹青祠坍塌,铜像喊冤,几乎没人不相信是玄老王爷显灵。刚才还喊打喊杀的百姓自动放开药师国人,往後退了一段距离,迷茫地瞅著眼前这些异族,不知他们到底是敌是友。
秋宁趁此机会,放开手中的人质,走近人群,“乡亲们无须惊慌,我们已经找到了治疗疫病的方法,只要给我们一些时间便能治好此病!”
有了先前的异象,百姓不敢对他不敬,只是还有些狐疑。有对药师国人成见比较深的,便问“凭什麽相信你们?”“要是治不好怎办?”……
秋宁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做一个让大家冷静的手势,胸有成竹地高声道“我保证能治好!神龙谷萧神医可以作证!”
这时,萧玖兰的撵车已到广场,她戴了帏帽下车,来到秋宁身旁,开口道“秋公子说得没错,我和药师国的医者确实找到了治疗疫病的方法,不出一个月,一定能治好!”
神龙谷名声显赫,而萧玖兰作为神龙谷的代表,在百姓心目中简直与半仙无异。听了她的话,人们的怀疑即消除大半。
“如果我们不能治好疫病,愿以全族性命做抵,陪那些死去的百姓一起去阴间就是。”秋宁眼里有种置身洪流岿然不动的冷定,说出的话斩钉截铁般坚决。
此话一出,好似压倒怀疑的最後一根稻草,再无人质疑。
秋宁效仿军中,当众立下军令状,以全族性命为注,与疫病展开一场豪赌。
他事先已向族人交代过,大家均知晓,这是本族翻身的最好时机,如若真能治好疫病,他们此後不但能在西疆立足,还将获得威望和信任,再不用为奴为婢,再不会被视为异族妖人!
於是,只见秋宁领头,带领药师国人毫无惧色、义无反顾地步入隔离出来的病人区。另外一些族人被分成几组,分别由长老带队,赵戍狄派人护送,前往爆发疫情的其他地区。
陆震混在看热闹的人中间,眼看秋宁进入疫区。他微微眯起眼,有些疑惑,有些意外,实在没想到费尽心思发动起的一场骚乱,竟成为秋宁的机会!这丹青祠倒塌、铜像喊冤到底是怎麽回事?难道又是步随云搞鬼?
……
秋宁带领族人在疫区不眠不休地忙碌了好几天,终於稳定住疫情。而送进疫区的病人也越来越少,照此发展,大约正如萧玖兰所言,一个月便能治愈这场来势凶猛的疫病。
秋宁太忙了,他都忘了自他进入疫区後,步随云就没有和他联系。
这日终於有些闲暇,他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离他不远处,萧玖兰靠墙睡觉。
这些天最忙碌的就数他和萧玖兰,毕竟治病和防范的药方是他们俩共同制定的,对於这种怪病,最了解的也是他们俩。
此次如不是萧玖兰相助,他和族人不会这般快找到治疗疫病的办法,照当初水邱静治马的办法,得拖上十天半个月,那些被挑唆的激愤百姓岂会给他们这些时间?
而萧玖兰在关键时候站出来替他们说话,并与他们一起治疗病人,又是一个大大的恩情。
秋宁见她鬓发散乱、脸上沾了灰尘和药渍,哪还有半分平素的出尘之姿?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将一件披风盖在萧玖兰身上。
萧玖兰受了惊动,睁开眼,眼神迷蒙地停在秋宁脸上。随著她的黑眸逐渐清明,眼里也多了些复杂情绪。
秋宁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低声道“我代全族人多谢萧神医相助。”
萧玖兰收回目光,淡淡道“公子不必客气。我是医者,救死扶伤原是我的本分。”
秋宁见她并不领情,只得将一本小册子递给她,“这是我手书的药师国药谱,希望对神医能有所助益。”
萧玖兰眼睛一亮,接过药谱道了声“多谢。”
秋宁看她专心致志看药谱,便悄然走开。他回到门口,靠著楼梯坐下,刚闭上眼准备休息,忽听道长生欢快的声音传来“公子,我来了。”
他向长生伸出手,笑道“你怎的跑来了?这里全是病人,染上病可不是闹著玩儿的。”
长生握住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下,高兴道“我不放心你。步先生也不放心你……”
秋宁这才想起步随云,忙问道“他好吗?有他的信吗?”
“他很好……”长生睃开眼睛道“他让我带口信,要你多保重。”
秋宁对长生太了解了,这副表情分明是有事相瞒。
他沈下脸道“长生!说实话!”
长生被他瞪得心虚,期期艾艾地道“那个,先生,他、他被打了,行动不太方便……”
秋宁捏紧他的手,急道“他被谁打了?到底怎麽回事?”
长生抓抓头,皱著眉头道“他被赵将军打了……”
原来,那天秋宁去广场的时候,步随云便悄悄去了丹青祠。他大约是早有准备,在里面埋了火药,找理由把人驱散後便炸塌了丹青祠,又让听雷、观月、长生三人合力用内力震动铜像,发出了喊冤的声音。所谓玄老王爷显灵不过是他策划的假象。
因为丹青祠供奉的是玄老王爷,如今让他毁了一大半,是对祖先的不敬,赵戍狄请出家法很揍了他一顿。
他这次闹大发了,连步凌波都无法再维护他。既然是执行家法,他当然不可能用内力,所以被揍得下不了床。
秋宁听完长生的讲述,狠狠地闭了闭眼,咬著嘴唇自语道“他真是……胆大包天!”
长生很佩服地道“听雷叔说先生是行险招,虽然做得过分,可是把老百姓震住了。即使我们治不好百姓,他们敬畏老王爷魂灵,也不敢轻易动我们了。”
秋宁幽幽道“本地百姓迷信神佛,有人用‘天谴’一说害我们,他就用‘显灵’来救我们,原是最有效的,只是……”把自己祖先的祠堂毁了,这是多大的罪名!即便无人知晓,他又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先人?
秋宁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
月上中天,疫区一片寂静。
秋宁站在栅栏下,望向王府的方向。
冷风月明,素影分辉。
那一片银光仿佛在暗色的天幕上荡漾,荡出那人的容颜。他脸上是熟悉的温柔表情,眸子深处像是揉进了细碎的星光,微弯的弧度里充满笑意,似含情,似戏谑……
想起这张笑脸,秋宁心里溢满柔情,把自己浸润得要化了一般。
很想摸摸他,抱抱他,告诉他心底最深处的誓言。
大约自己前半生受的苦,便是要来渡他的这一份缘。这样看来,那些苦,也算不得什麽。
秋宁拿出随身携带的短笛放在唇边吹起来,仿佛那人在耳畔轻轻应和
“人生好景应如斯。情深两心知。春风秋月,樽前谈笑,风流总相宜。 忽分两地音尘断,往事惹离思。一夜疾风,半夕飞雪,便是恼人时。”
……
陆震站在离疫区不远的树丛间。从这个高度,他看到一个白影立在夜色中。
那一定是他。他知道的。
呼呼而过的夜风里夹杂著断续的笛声。是缠绵深情的调子。那声音跃进陆震的耳内,揪住他的心,令他一阵恍惚。
这便是咫尺天涯麽?
什麽时候才能靠近他?什麽时候才能拥他入怀?
他靠到树干上,双手枕在头後,静静望著天边的明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