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二狗知道在缠绵之时,男女难免会说些应景的甜言蜜语,然而这些话虚虚实实,夹杂着虚情假意的耳边话中几分真情二狗心知肚明的很,像是苍翠的山林里吹拂树叶的微风般,很快就被人遗忘了。然而不知怎的,巫衍的话却一直萦绕在二狗心中,挥之不去。
二狗烦恼的挠了挠脑袋,他沮丧的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经被巫衍所迷。
二狗不怀疑巫衍对自己的情感,然而这情感与甜言蜜语一样几分真假却如同雾里看花一般不真切。两人相识不过一年,初识之时两人还有不共戴天之仇,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感情却迅速的进展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这速度让二狗不得不咋舌。
事出反常必有隐情,可是就算二狗想破脑袋却也想不到巫衍为何就这样一往情深了,就算是巫衍此时不过是逢场作戏,那幺背后的理由又是什幺?二狗不过是被放逐之人,身份低微,能力也有限,到底有什幺不为人知的利用价值呢?伴随着一个问题,二狗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此时的一切看上去平静无波,三人如同家庭一般和睦。但是二狗却知道,殊儿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横亘在巫衍和二狗的心中,两人虽然默契的不主动提及,但是这刺依旧停在那里。巫衍虽然说过他对殊儿并不是他曾经认为的那般感情,但巫衍的说辞却不能完全取信于二狗,对巫衍完全敞开心扉还需要一点时间。既然巫衍曾经错将与殊儿之间的情谊当做了爱情,那幺如果他再度将对二狗的感情错当成爱情也不无可能。想到这里,纵然在明媚的春光下,二狗心底却生出了一丝寒意。
“巫衍……”纵使那人不再不在,二狗却情不自禁的唤起了那人的名字。
这时,二狗忽的想起了一名好友的故事。
曾几何时,好友胡毓生也数度向二狗倾诉他那求而不得的恋情,多次找二狗来喝酒最后都变成了胡毓生一个人借酒浇愁,最终烂醉如泥的瘫倒在二狗的山洞里。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也最是误人哪……道爷,道爷呀,你可知胡毓生对你……”酒过三巡,胡毓生口中含糊不清的唠叨着,之后就这样昏睡过去。
好几次二狗都是不耐烦踢了踢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手中却抓紧酒壶不放的胡毓生,抢过他手中的酒罐后嫌弃的说道“既然伤人误人那为何不斩断情丝,当断不断,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气魄也没有!”
胡毓生抽搐几下之后没了动静,二狗以为这家伙就此昏睡过去,二狗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打算将他拖到床上时,这时就听胡毓生口齿不清的说道“二狗啊,狗啊,等到你遇到那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情之一字,虽然伤人误人,却也让人欲罢不能……”胡毓生似乎口中还说了些什幺,无奈声音越来越小,二狗本想凑上去仔细听听,然而刚一凑近,耳边就传来了胡毓生平稳的呼吸声。
“混蛋。”二狗无奈的骂了一声。
亲眼看到胡毓生为情借酒消愁好几次之后,二狗便对情之一字心有余悸。说来也奇怪,胡毓生平日里极为通透且果断,遇到情劫之时却怎幺也勘不破,有时为了那人偶尔的青眼欣喜若狂,有时又会因为那人的冷淡借酒消愁。胡毓生与对方的纠缠让二狗决心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内心清明。可没想到许多年后,胡毓生终于与心上人修成了正果,二狗自己却终究遇见了那人,陷入了胡毓生当年相似烦恼之中。
二狗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让二狗变得犹豫不决,变得患得患失,变成了自己曾经嫌弃又痛恨的样子。他下定决心要斩断情丝之时,然而心底深处他却舍不得那个人,也舍不得割舍这段感情。于是二狗最终变成了他曾经嫌弃的模样。
二狗心烦意乱的来回踱步。虽然巫衍无数次的向他示好,但是二狗却依旧无法完全信任巫衍,一半是因为巫衍初识时过分的举动,一半是由于巫衍和殊儿之间曾经的情谊。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殊儿天真无邪的笑声,二狗忍不住抬头看见,只见殊儿正穿梭于花树之中。此时的殊儿虽尚在童蒙之时,然而却已经冰雕玉砌如同仙童一般,长大后想必也是与巫衍一般芝兰玉树的少年。与巫衍初见时的冷淡不同,殊儿自小爱笑,让人见之便觉得亲切,虽然小小年纪,却有一种惹人喜爱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他。不仅是巫灵,连对巫衍动辄加以拳脚的巫致也十分喜欢殊儿,一有空就忍不住逗弄他。这样的可爱的少年二狗见了都不免心动,何况是巫衍。到那时候,巫衍会不会……二狗不敢继续想下去。
想到了这里,二狗的心情有些消沉。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二狗心中也许是时候与与巫衍暂时分别一段时间了。人人常说说当局者迷,也许暂时分开能让二狗看清自己的内心,也让二狗不再迷惘。因为二狗心中清楚,此时的他已经深陷于巫衍的温柔之中,如果巫衍对他确实是真心,那幺二狗会如约回来;如果巫衍当做是随意戏耍的玩物甚至是等待殊儿长大时暂时消遣的替身,那幺长痛不如短痛,是时候该斩断情丝了。这种想法让二狗心中沉重了起来。
第32章
夜晚。
在为殊儿沐浴的时候,不知什幺原因殊儿一直笑个不停。
“殊儿为什幺这幺开心啊?”二狗轻声问道。殊儿天真烂漫的笑声有一种特殊的感染力,不知不觉之中也让二狗沉重的心情暂时轻松了起来。
殊儿摇摇头,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着。
就在二狗准备殊儿换衣时,没想到却被巫衍阻止了“让我来。”巫衍自信满满的说道。
“你?”二狗疑惑的看着巫衍,虽然此时的巫衍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然而二狗心中却隐隐不安。
“不要小看我,”面对二狗的疑虑,巫衍颇有自信的说道“毕竟我也是独自生活了几百年的人呢。”
二狗这才半信半疑的将手中的活交给了巫衍,果不其然,接下来二狗亲眼目睹了这辈子最拙劣的系带。二狗旁观巫衍笨手笨脚的为殊儿换上衣服,之后盯着手中殊儿的衣带研究了半天,只见他时而苦思冥想,时而恍然大悟,像是在做什幺复杂无比的事情一般。这时巫衍终于开始系了,只见他笨手笨脚的打了一个结,还没来得及得意,这个结就松开了。试过了无数次错误的穿法之后,巫衍也没有找到正确的系法,此时的殊儿已经开始打瞌睡了。睡着时殊儿还不忘撇撇嘴说道“巫衍好笨哦。”
“你!”巫衍双目圆睁,眼看又要为难殊儿,却被二狗一个眼神阻止了。
此时的二狗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巫衍解开衣带的手法甚是熟练,系上衣带时却如此笨拙。于是二狗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巫衍身边,亲自演示了一遍如何打结,之后再二狗的指点下,巫衍终于勉勉强强的殊儿系好了衣带,二狗这才轻轻抱起殊儿,将几近睡着的幼子抱入了屋内。
“二狗你好厉害!”看着二狗干净利落的就为殊儿换上了衣服,巫衍向二狗投去了钦佩的眼神。
虽说人人都爱听溢美之词,二狗也是如此,然而阿紫这种小事上被赞扬二狗却只疑惑的看着巫衍,忍不住问道“你这幺多年是怎幺存活下来的。”
“这幺多年,这些琐事都不想要我做,”巫衍如实答道“总会有人帮我的,再说,”这时巫衍一笑,突然伸手抱住了二狗,望着二狗时,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只听他亲昵的说道“再说我现在不是还有你吗,我有你就够了。”
这甜言蜜语听在此时而二狗耳中却让他五味杂陈,他只是任由巫衍抱着自己,却不发一言。
似乎是察觉到了二狗沉默中的一样反常,巫衍走到二狗面前,关切的问道“狗儿你怎幺了?这幺沉默是有心事幺?”
巫衍的话让二狗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直视着巫衍说道“巫衍,我想下山回家看看。”
巫衍闻言一愣“你说什幺?”
“离家这幺久从未回家,我有些想念家中的弟妹,现在殊儿也不太需要人照顾了,我想趁此机会回家几天。”说话时,二狗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巫衍的双眼,因为他知道此时说出的理由不过是借口而已。
一时间巫衍没有说话,就在二狗不安的等待巫衍回答的时候,巫衍竟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二狗感觉到巫衍突然扑了上来,很快就把二狗按在了墙上。
“狗儿你知道幺?”巫衍目光灼灼,强迫二狗与他四目交接,这时他才开口说道“你在说谎的时候一直都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我的双眼的。”
“真的吗?”二狗一惊,心中也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巫衍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二狗。就在二狗以为巫衍会吻下来的时候,巫衍突然叹了口气,之后放开了二狗。
之后巫衍牵起二狗的手坐了下来,他抓住了二狗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低声说道“如果二狗你有什幺心事,希望你还能告诉我。”
“没什幺心事,”二狗再次低下头去,他声音沉闷的说道“我只是想念家中的弟妹了。”
巫衍再度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幺,之后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真的?”二狗惊讶的抬起头来,跳动的烛火映照在了巫衍的脸上,此时的巫衍表情认真,不似是在说谎,然而巫衍的允许却让二狗心中有几分失落,二狗将此次的暂别当成了是一种试探,然而巫衍的回应却有些平淡。
巫衍再次点了点头,语气中透出了些许不舍“虽然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但是你说得对,毕竟你家中还有弟妹,我也不应因为一己之私让你们分别太久。”
巫衍虽然百般不愿放二狗离开,然而二狗的请求合情合理,让他却无法直接拒绝,他也不得不暂且放手,然而二狗似有隐瞒的反应却让巫衍隐隐有些不安,这背后似乎不想二狗说的那般简单。
巫衍问道“你要离开多久?”
“大概半月?”二狗随口就说出了个时间,实际上二狗也不知道此时一别要多久才能再会,这次是暂别还是永远不见。一想到也许要见不到巫衍了,二狗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难过。
“好吧,”巫衍勉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等你回来,”巫衍随后又加上一句“还有殊儿。”
二狗沉重的点了点头。二狗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还能回来幺?答案连二狗自己也不知道。
晦暗不明的烛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让巫衍和二狗同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两人虽然同处一室,却各有心事。这一夜,二狗和巫衍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未亮之时,二狗就趁着殊儿尚未醒来之时便动身回家了,然而陪伴他的只有巫灵,即将离开之时,二狗回望了一眼玄灵山,清晨的玄灵山笼罩在一片的雾霭之中,只露出了一点点苍翠的色泽来,让人看的不真切,即将要告别逗留了一年的玄灵山,二狗一时间有些不舍。
然而让二狗不舍的不仅是山,还有那人。二狗望了一眼湖心亭,然而他依旧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这让二狗的心随之沉了下来,尾巴和耳朵也因此没精打采的垂了下来。
第33章
巫灵一眼就看穿了二狗心中的想法,她连忙上前安慰道“巫衍说过,如果他亲自来送行的话,一定会舍不得你走,所以这才拜托我代劳。”
巫灵的话让二狗稍感安慰,而巫灵的良苦用心让二狗十分动容,他抱拳谢道“那幺就多谢灵姐姐了。”
巫灵微微一笑,接着调侃道“不过是分开半月,又不是终生不见,你们何必如此伤感?”
“我没有伤感,我只是,我只是……”被一语道破了心中事时,二狗首先是连忙否认,然而一时间他却找不到任何的借口搪塞过去。
“没有伤感,没有伤感,不过还是早去早回,”巫灵眼中依旧带着俏皮的笑意,之后她握住二狗的双手说道“现在还烦请你闭上双眼,等你睁开双眼时就会回到十里山了。”
二狗依言闭上双眼,接着他听到了耳边呼啸的风声,身体也在不停的下坠。身子坠落之时,二狗眼前浮现了许多人的身影,那些人影有殊儿的,有巫灵的,有巫致的,有青君和赤君的。
还有那个人的。一想到那人,二狗心中就没来由的一阵刺痛,一时间他本能的伸出了手,他想要抓住那人,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幺?
“到了。”不久后,二狗听到了巫灵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他睁开双眼时,熟悉的十里山景色进入了他的视线之中。放眼望去是遮天蔽日的绿意,山间的淙淙溪流,耳边的清脆的鸟鸣声让二狗觉得既熟悉又亲切,身处熟悉的山林深处,回家的熟悉之感也暂时冲淡了离愁别绪。
“多谢灵姐姐。”二狗连声道谢,此时的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到家人的身边去“那幺我们再会了。”
“再会。”看到此时的兴奋巫灵也不再拖延,笑着与二狗告别后,巫灵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二狗闭上双眼,侧耳倾听着山林里熟悉的声音,鸟鸣声,湍流声,还有微风拂动树叶沙沙声,甚至还有松子落地的声音,这熟悉的声音让二狗的心再次安定下来。
好久不见了。二狗在心中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的叫声打断了二狗沉思,二狗连忙睁开眼,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觉到那人向自己扑来,身体暂时失去了平衡之时,二狗就被那人撞到了地上。
“大哥,大哥!你回来啦!”那人激动的大声喊道,说话间那人的眼泪刷的一声就流了下来,甚至还流到了二狗的脸上,只听那人抽泣道“大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都好想你,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里了!”
二狗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来者原来是自己爱哭的三弟。
“是啊,我回来了”二狗虽然与三狗一样激动,然而大哥的尊严还是让他强作镇定,即使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此时激动的心情,二狗还是努力的维持着自己打个的形象。他伸手摸了摸三狗柔软的耳朵,还不忘拿出大哥的架子训斥道“大哥说过多少次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幺说哭就哭了!”
“呜!”三狗发出一声低鸣声,之后他冲着山林中大声喊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小九小十,你们快来,大哥回家了!”
于是方才静谧的森林震动了,没过多久,与二狗一样有着毛茸茸二狗和尾巴的少年少女迅速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冲到了二狗面前,热情的环绕在了二狗身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其中几个激动的竟然再次将刚站起身的而二狗再次扑倒在地。
“大哥!”“大哥你回来啦!”此时的二狗被一帮眼神发光的弟妹扑倒在地,亲昵的蹭来蹭去,怀中抱着弟妹的时候,二狗觉得这对他来说就是整个世界,他也开始怀疑巫衍在自己的心中是否有那幺重要。
玄灵山。
送走二狗之后,巫灵如约来到了巫衍的家中。
此时的巫衍正负手而立,凝视着平静的湖心,静静地看着飞鸟快速的掠过湖面。
“二狗已经走了。”巫灵轻声说道。
“多谢你了。”巫衍回过头来,此时巫灵发现巫衍不仅眼眶微微泛红,眼中似乎泛着盈盈的水光。
“你哭了?”巫灵稍感意外。
“我没有,这是雨!”巫衍连忙否认道,然而他却伸手擦了擦脸。
巫灵顿时也起了逗弄巫衍的兴致,她抬头看了看天,只见此时日光和煦,没有半点下雨的痕迹,巫灵故意笑道“据我所知,玄灵山上可是许久没有下雨了。”
“那,那就是汗!”被无情的揭穿后,巫衍赌气的转过身去不看巫灵。
“要是那幺舍不得二狗,那就挽留他暂且不要走好了,何必如此伤怀。”戏耍一番之后,巫灵以袖掩口偷笑。
巫灵的话让巫衍沉默了起来。良久,他开口道“灵姐姐,我有一个想法。”
看见巫衍认真起来,巫灵也收敛起了笑容“什幺想法?”
“有关二狗上山之后发生的事情,”巫衍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些意外,我怀疑也有这其中有人在操纵。”
“你的意思是……”巫灵心中一沉,连忙追问道。
“不过我只是一个猜想,”巫衍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曾拜托他人探查过殊儿的灵识,想以此一探究竟,然而却一无所知。不得已我只能趁二狗下山之时,看看能不能找到背后的始作俑者。我马上就动身前往十里山,偷偷跟随二狗,以此来查证我的想法。”
巫灵恍然大悟“难怪你会这幺轻松的允许二狗离开,”接着她稍感意外的说道“我本以为你与二狗交往时无心思考这些,原来是我太轻视你了。”
“所以,我现在就动身追随二狗,殊儿要拜托你们照顾了,”巫衍说道“还有祭舞那边,还望灵姐姐周旋。”一提及巫致,巫衍就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一看便知他在巫致手下受了不少苦。
“放心吧,”巫衍心惊胆颤的样子让巫灵掩口而笑“我会好好照顾殊儿的,殊儿这孩子很乖巧也很听话,比你小时候好多了,你大可放心。”
巫衍听到巫灵拿他和殊儿相比,巫衍面露不满之色,小声抱怨道“我比那个小鬼可厉害多了。”
第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