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衍的话让二狗有些惊讶，要知道现在巫衍乖乖道歉的样子与当初初见时骄傲跋扈的性子简直是天差地别，很难将现在面前这人与当初那人联系在一起。
“你说什么？”二狗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我错了。”巫衍小声说道“我也许，可能，大概，冤枉了你。”巫衍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然如蚊蚋一般。
“什么叫也许可能大概！”说到被冤枉这事二狗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怒不可遏的说道“明明是肯定一定绝对冤枉了我，而你这个糊涂的家伙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二狗你别生气，”巫衍连忙拍拍二狗的胸膛，还不忘摸了一把二狗的胸肌“小心气坏了身子，对孩子也不好，”看到二狗怒气稍平后巫衍接着说道“狗儿你放心，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在祭典结束之后我定会给你个清白。”
“什么叫给我一个清白！”二狗提高了音量“我本来就是一身清白的，我白白被你抓到这山上来，又被你那什么了，”说到这里，二狗压低了声音，紧接着他继续说道“现在你一声轻飘飘的也许冤枉了我就想了事？”
“对不起……”巫衍像是被训斥的晚辈一样不敢抬头“那你说，我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
巫衍这下倒是把二狗问住了，二狗愣了半天依旧没有想出答案，他也只能如实答复“这个嘛，我还暂时想不出来，不过看在你认错还算诚恳上，暂且放你一马。”说完他戳了戳自己的肚子“等到这小子下地说清楚前因后果以后，我再跟你好好算算总账。”说完二狗就躺了下来“现在我要睡了，不要打扰我。”
一看到二狗躺下，巫衍也立刻欢天喜地的躺在了二狗身边，当然依旧是饶二狗如何用力推开，巫衍依旧不动如山。
虽然被巫衍纠缠的很烦，但是二狗开始觉得巫衍这人虽然讨厌，也许也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坏。这么想着，二狗渐渐睡着了……
起初二狗本以为巫衍对他不过是惺惺作态，可是日子一长巫衍也没有露出二狗一开始设想的狰狞真面目，二狗渐渐地也就把巫衍此时的好意当成是真心的悔悟了。
一日，巫衍让二狗坐下，他跪坐在二狗面前，表情凝重的将耳朵贴在了二狗的腹部。
“你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二狗好奇地问道。
“嘘，”巫衍将手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二狗不要说话，仔细聆听了许久，巫衍有些失落的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殊儿这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二狗无奈的摊手，想了想说道“你说过这玄灵山上人杰地灵，既然三月就能瓜熟蒂落，这小子自然不能以常理推论，没准他天赋异禀，与凡间的孩子不同。”
巫衍点了点头“有理，”他将手按在二狗的结实的腹部，柔声说道“真的很想早些见到你呢。”
“我也是。”二狗表示赞同，虽然他与巫衍的目的不同，但在希望早日见到殊儿洗刷冤情这点来说，二狗与巫衍也算是志同道合，二狗笑着轻轻摸了摸腹部说道“我能不能早日回家就靠着小鬼啦。”
二狗的话让巫衍眼神一黯，只听他幽幽的问道“小狗你很想离开这里么？”
“当然啦，”没有察觉到巫衍的异样，二狗果断的回答道“好久没回家看看，我家那些小鬼头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提起手足来，二狗就立刻喜笑颜开，他兴致勃勃的说道“不知道小四小五小六他们长高了没有，三狗子他之前跟人抢火里烤的栗子烫坏了爪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一说起受伤的三狗，二狗忧心忡忡的说道“明明那么大的人了，说过多少次不要因为一点吃的东西乱了心神，就是不听。”二狗又心疼又气恼的叹了口气。
第18章
一听到二狗惦念的是弟妹并不是那个女子，巫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思忖再三，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除此之外呢，人间还有没有什么你惦念已久的人？”巫衍小心翼翼的问道。
狐十九嫁给二狗大哥那事，巫衍也是知道的。那次探访巫灵时她不慎走了口风，事后还再三嘱咐巫衍不要告诉二狗，巫衍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是一想到二狗与那女子纠缠不清，巫衍就没来由的心生不满。如果能借此让二狗彻底断了念想，就算是巫灵几百年不理自己，巫衍也觉得值得。
一说起狐十九，二狗之前还神采奕奕的双眼立刻黯淡了下去，他低下头去，过了许久才悠悠的吐了口气“十九妹与大哥的婚事应该就在这几日了吧。”
巫衍惊诧不已“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傻子，”二狗自嘲的笑笑“十九妹虽然没直说，但是也旁敲侧击的暗示于我，我不明说，她也不点破，她和我二人不过都是心照不宣罢了。”说到这里，二狗苦笑了几声。
“那……”巫衍忖度片刻，继续问道“那你不想阻止这婚礼么？”
“阻止？”二狗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一个被逐出狼族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她呢？让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千金与我过山野的日子，就算她愿意，我也不愿意委屈她。她和我大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大哥虽然脾气躁了些，却也是个好人，应该不会亏待她的。”
二狗长叹一声“我与她，终究不能走到一起，大概是有缘无分吧。”
说完这些话，二狗便不再开口了，之后他转过身去，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看得出来，二狗依旧对那女子心存爱意，这点让巫衍难免心有芥蒂，然而二狗无可奈何的选择却让巫衍忍不住窃喜，巫衍虽然不明说，但表面上却装出哀戚的样子。就在二狗黯然神伤之时，巫衍突然抱住了二狗，二狗疑惑的望向巫衍，这时巫衍说道“狗狗不要担心，从此之后你还有我，我一定会比那位姑娘待你好上许多。”
巫衍本以为自己的一番温言软语会让二狗动容，可没想到二狗却像触电一般挣脱了巫衍的怀抱，只见他惊魂未定，睁大眼睛看着巫衍说道“你今天又吃错什么药了？”
巫衍摇摇头。
二狗伸手摸摸巫衍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认巫衍没有生病才继续说道“没吃错药怎么会轻轻松松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我还不是担心一个人神伤。”巫衍撇嘴小声道。
二狗目瞪口呆的上上下下把巫衍的打量一遍，之后下结论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方见面时还对我肚子里这小子肉麻兮兮的，现在倒是开始这样对我了。”
巫衍抓住二狗的手，认真地说道“虽然我驽钝，不足以看清我现在的心情，想对你好却是发自心底的，你狗儿能感受到我的心意么？”
巫衍一番肺腑之言听得二狗目瞪口呆，良久她才说道“你真是个怪人。”将方才的结论重复了一遍后，二狗摆摆手道“不过我也懒得管你了，想要发疯就随你去吧。”
将二狗的回答当做了默许，巫衍开心的抱住了二狗，任由二狗百般推搡依旧不放手。
之后的日子里，巫衍每天缠着二狗，同进同出不说还要同床共枕。
本来二狗对一直缠着自己的巫衍有几分嫌弃，而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却让二狗对巫衍稍稍有些改观。
那一夜，巫衍做了个梦。
巫衍本以为那个人的身影已经永远的消逝了，他以为他早已忘却了那人，许多年后，那人竟入梦来。
那人与巫衍同日生，两人虽无血缘关系，但彼此之间的情谊却远远胜过血肉手足。
那人名叫巫雁，是在玄灵山上与巫衍并驾齐驱的巫者。那年玄灵山的的比武，巫衍和巫雁二人相持了三天三夜，两人俱是倾尽其所能，却不分胜负。然而最后一招巫雁终究还是略输一筹，败下阵来。然而虽败犹荣，二人同时成为了玄灵山上顶尖的武者，玄灵山仅有的两块千年铁精成为了二人的奖品。
两块铁精被铸造成了两口削铁如泥的武器，分别取名为碧山倾和叹风月，巫衍选了碧山倾，后者自然而然就成了巫雁的爱刀。纵然分出了胜败，二人的情谊却依旧不改。从此之后，二人驾鹤共游三界盛景，那迦陵频伽之弦就是当年二人协力赢来的。
然而不知何时起，巫雁变了。
巫雁趁巫衍闭关之时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玄灵山，他解开了玄灵山封印妖兽的符印，与那妖兽一起，成了让玄灵山陷入尸山血海的罪魁祸首。
巫衍还记得他与巫雁刀刃相向的那一日，两人已经战了数日之久，他们二人同时都已经精疲力尽，脚步也变得迟钝，然而他们握刀的手却并没有松懈，不知是谁的血从两口刀上滴落下来，汗水和血水模糊了视线，一向爱洁净的巫衍只是大致一擦，丝毫不敢退步。不仅是巫衍，巫雁也是如此。因为他们两人都知道，一时的松懈只会让他们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巫雁笑了，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接下来是最后一招了，“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声若洪钟的说道”在下巫雁，向阁下请招。”
“为什么？”巫衍问道。他本以为他和巫雁会一直做感情深厚的兄弟和同修，接下来他们也会一同在三界游历，巫雁的反叛却毫无预兆的打破了巫衍的幻想。
“为什么？”巫雁笑了，那不是巫衍熟悉的爽朗笑容，而是一种让巫衍感到陌生的、狰狞甚至心底发凉的的笑。
“夏虫不可语冰，被豢养的鹰犬真的知道鸿雁的志向么？”巫雁的笑声越来越大，他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天真如你，怎会思考过我们为何因何而在，又为何而在。”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天空的乌云正聚集在一起，漆黑的天空上传来了滚滚的闷雷声。
“我只想从此之后不再受任何人的束缚，从此自由驰骋在天地之间，不再做神明的鹰犬而已！”说到后来，巫雁几乎是声嘶力竭吼出来的，之后他转身，以手中的叹风月指向身后的玄灵山，那是从亘古时代便存在过的山，巫雁说道“我知道只要取出玄灵山的玉髓，这天地三界就再也没有人胆敢阻挡我，我从此就能逍遥于世间，”这时巫雁的语气突然兴奋起来“兄弟，这天下间我眼中唯有你一人足以做我的同伴，这次，你是否与我并肩同行？”
第19章
巫衍看着巫雁，默然无语。
“这玄灵山上除了那陈腐不堪的十巫之外，只有你能与我并驾齐驱，只要我们二人合力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取得玉髓，”巫雁眼神中流露出了癫狂之色，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那时，这天地间就没有足以束缚我们的力量了！如何，兄弟？”巫雁转过身来，语气激动的问道。
巫衍平静的看着巫雁，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巫衍他竭力保持的平静却不足以掩饰他的愤怒“单单为了这个理由，你竟然杀害数十名巫者，让数百名巫者负伤？还有小瑶，”说到小瑶时，巫衍竭力维持的平静出现了一丝哽咽“你竟然操纵妖兽附身于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身上，”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巫雁毫不在乎的说道“古今多少王者都是踩着鲜血的道路加冕，多少宫殿楼阁又是建造在森森白骨之上的，何必在在意。至于那个人类的女子，”提起小瑶时，巫雁语气中满是讥诮之意“那不过是个卑微的人类，本就是用来消遣的宠物，何必挂在心上。”言语中甚是不屑。
巫雁的不屑再次激怒了巫衍，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他知道此时的巫雁已经不是当年他熟悉的那个人，对面前的这个冷酷无情陌生人来说，无间地狱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出刀吧，”巫衍缓缓的说道“念在我与你相识多年的情分上，黄泉路上，我亲自送你一程。”
巫衍的拒绝让巫雁有些惊讶“我本以为你与我一样，都是生而非凡之人，没想到……罢了，”巫雁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阖上眼，抬起了握紧叹风月的那只手，平放在面前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今天只有你和我一人能活着走出去，你与我终究还是要有最后一决。”
巫衍点了点头，此时他的心坚硬如铁。
玄灵山的未来，天下苍生的性命，都系在这最后一刀上。只见一道银白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空，刀刃上的寒光映照着对方的身影，两人同时出刀。伴随着第一滴雨滴坠落，胜负已分。
巫雁，败。
巫雁无力的单膝跪地，鲜血沿着嘴角滑落到了泥土中，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巫雁竟然笑了“我终究还是敌不过你。”
这最后一刀也耗尽了巫衍仅存的体力，他以碧山倾勉力支撑住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时，耳边传来了巫雁的声音
“你救了我一命，现在你又断送我一命，你和我之间从此恩怨两清。”
巫衍摇摇晃晃的起身，此时巫雁已是穷途末路，三日三夜的鏖战再加上巫衍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刀，巫雁已无回天之力。
“你与我同日而生，却不能同日而死，也好。”
“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这一世，你的命暂时寄下，下一世，你的命注定是我的。”冲着巫雁纵身一跃。
此时的巫衍已经无法阻止巫雁的坠落，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巫雁的身体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玄灵山上距离人间千丈之遥，从这里坠落就算是灵力高深如巫衍也注定会粉身碎骨。
精疲力竭的巫衍终于瘫倒在了地上，任由瓢泼大雨落在自己的身体上，当液体从眼角滑下时，他已经分不清那是鲜血还是雨水，抑或是泪水……
在那之后，巫衍选择了闭关，几百年间，凝神闭目，潜心修行，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巫雁死前那笑容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巫衍从未见过的笑容，一种昭示着解脱的洒脱笑容。
巫衍以为自己忘记了，然而这记忆与那人却早已融进他的骨血之中，又岂是轻易就能忘记的？他并不是遗忘了，只是这段记忆暂时被尘封了。
多年后的今夜，那人终于再度入梦。
当巫衍睁开眼时，他却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紧紧地抱住。巫衍转过头去，发现黑夜之中，二狗的正望着他。
“你醒了，”二狗语气中满是担忧的问道“刚才做噩梦了吧？刚才你一直抖个不停，口中还不停说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回答，巫衍就听到耳边二狗继续说道“我家小六小时候也是爱做噩梦，这时候我只要紧紧抱住他，然后拍拍他的后背和肩膀，他就会安心睡着了。”
巫衍低下头，缩进了二狗宽阔的双臂中。在这一刻，这是他唯一想做的。
“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做噩梦，”当巫衍缩进自己的怀抱中时，二狗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家小六做噩梦时抖得筛糠的样子，不由得对面前的巫衍心生怜爱之情，抱住巫衍的手也不自觉的更加用力了，与此同时，二狗嘴上也不忘调笑道“还好你没跟那小子一样，都三岁的人了还被吓得尿床，不然今晚咱们就别想睡了。”
巫衍把头轻轻靠在二狗怀中，伴随着那人入梦时，一个深埋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也再次浮上水面。
那一刀，他并没有击中巫雁的心脏，他只是废了巫雁的武脉。
之后他闭关，众人以为巫衍沉浸在失去养女和同修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然而真相是那时的巫衍无颜面对他们，那些人把巫衍当成了力挽狂澜的大英雄，却不知这个英雄却终究还是辜负了他们的信任。他对那人本应只有不共戴天之恨，然而在挥刀之时，往昔相处的时光突然间历历在目，想到这些时，他又怎能杀掉曾经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兄弟？他最终辜负了玄灵山，也辜负了小瑶。
巫衍本想废掉巫雁的武骨，任由十巫发落，没想到巫雁宁愿坠落凡间粉身碎骨也不愿意身负枷锁。巫衍本以为这是他与那人的终结，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在与二狗第一次交锋时，巫衍便从二狗的招式中依稀看出了那人的套路，得知巫雁尚在人世时，他只希望如果巫雁不再为祸人间，那他也可以隐瞒巫雁尚在人世的消息，任由他苟活于世，因为已经被废去武骨的他与死人无异，或者更甚。
这些想法巫衍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二狗只会以为巫衍梦到的是某些可怕的东西，却不知道让巫衍梦中的是深藏在心中的秘密。
此时的二狗没有察觉的巫衍内心的想法，他只是把巫衍当成了是那个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的弟弟，他口中轻声哼唱着歌谣，大手也温柔的拍打着巫衍的后背，在二狗的哼唱中，巫衍渐渐的睡着了……
第20章
时光如梭，临盆之日尽在眼前，为了确保平安，巫衍特地去拜访了精通医术的巫致。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可不必麻烦我，”巫致冲着巫衍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说道“找巫瑾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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