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晚餍足后好睡,日上三竿,小侯爷犹自沉酣未醒,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裕王轻手轻脚的起身,转头看到衣不蔽体的小美人憨睡的娇态,竟是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自己披上衣服去外间洗漱,一面压低了声音吩咐下人们“侯爷醒了若问起,就说我在书房。”
待卫泠终于起身,用完不知算早膳还是午膳的那一顿、百无聊赖的寻过来的时候,某人已经处理完了每日快马送来的信件和事务折子们,正要开始看邸报。
卫小侯爷像吃饱就开始犯懒的猫儿一样,软软往他背上一趴,双手搂住他脖颈,随口问道“看什么呢?”一面眼睛往上瞄了两眼,净是些不感兴趣的内容,不由打个哈欠。
男神被他在耳边的气息弄的有些心猿意马,拍拍他的手“那边有你喜欢的春和楼的细点,乖,我一会儿就好。”
“忙你的吧。”卫泠不以为意,绕到长长书桌的另一边,笔墨纸砚具美,笔海内竖着如林的粗细各异的上好狼毫,顿时有些心痒,于是顺手从青瓷水盂里舀了一勺浇到砚台上,一下一下极有耐心的慢慢磨了起来。
菁菁者莪
在彼中沚
既见君子
我心则喜
写完最后一笔,他歪着头自己欣赏了一下,叹了口气。真是,飘逸有余,骨架绵软,简直没什么进步啊。不由有些灰心。
“写什么呢?”冷不防被搂紧一个宽厚的怀里,原来男人不知不觉间已来到身后。
卫泠遮掩不及,脸上飞起红晕。男神扫了一眼纸面,低头轻咬一下他的耳朵,低声道“我教你,该这样写……”
一面将他的手握在掌心,牵引着重新蘸了墨,然后宛转落纸,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一样是灵飞经,清隽中被这人竟凭空写出几分肃杀来。
卫泠愣愣的看他在自己的文字旁写下
南有樛木
葛藟萦之
乐只君子
福履成之
如果说先前脸上还只是泛红,这会子就是滚烫了。他故作镇定的回头想瞪他一眼,却不防正将自个儿送入口中——字面意义上的口中。
“唔……”小侯爷被吻的七荤八素,若不是攀着他肩膀,怕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阿泠……”男人呢喃着他的名字,忽然一下将他抱上桌面,墨迹淋漓的字纸瞬间将雪白纱衣污的一塌糊涂,却是谁也顾不得了。男人用力跻身进他双腿间,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控在脑后,肆意掠夺起来。
门口传来杯子落地清脆的碎裂声,接着是饱含着惊惶失措与巨大恐惧的求饶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磕头声重重的传来。随即,又传来几道凌乱的脚步声“王爷?奴才失职,请王爷责罚!”
卫泠先是羞的啊了一声,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跳进去。片刻后,见到那婢女额头青紫破皮犹自泪流满面的颤抖着用力磕头,反被吓了一大跳“起来!别磕了!”见对方置若未闻,急得顾不得羞愧,抓住裕王的手“快叫她停下,这样磕法要出事的!”
裕王看着他,忽然笑了“阿泠又心软了。” 言毕随手一挥“无妨,起来吧。”
“奴婢、奴婢……”绿衣婢女依然浑身哆嗦,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带她下去上点药吧,一个姑娘家,别太为难她了。”卫泠努力平复着羞耻的心情,对管事模样的男子说道。
对方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裕王,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自以为心里有了谱,乖觉道“是,奴才这就把人带下去好生照看。”
卫泠尚不明所以,裕王却淡淡发了声“既然小侯爷出面替你求了情,这双眼睛,就暂且留着吧。”
婢女如释重负,一下子瘫软地上,急促而无力的泣道“谢王爷宽宥!谢侯爷慈悲!谢王爷宽宥……”
训练有素的仆人们利索的把人带走,另有人开始收拾地面痕迹。卫泠怔怔立在那里,视线死死盯着地面血迹,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这是在一言就能要人性命的古代啊,这是个弱肉强食、上位者执掌生杀大权的社会……
“怎么了?”觉察到他忽然冒起的异样恐惧情绪,男人诧异的拢他入怀,小心安抚。
“没事。”卫泠勉强对他微笑,却在一抬头的瞬间,浑身僵硬了。
几丈开外的垂花拱门前,启欣正立在一丛开的极浓郁的赤槿旁,面无表情看着他。
昭宁帝其实只是因为后悔了不爽了,才把裕王世子派了来。
凭什么,天气这样热,活儿这样多,你们却可以拍拍屁股度假去。更让皇帝咬碎牙齿的是,软软软糯糯香喷喷的小美人,朕还没啃下第一口呢,竟然就这样便宜你小子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偏偏,这两人还一个都舍不得真下手收拾,于是皇帝更加生气了。
你们不是要卿卿我我么,那好,找个由头丢件事情让你当龙禁卫的儿子过来传话那谁,回来干活!说不定,还能让某人在儿子面前出个丑什么的。
至于裕王父子和安乐侯背后那一摊烂帐,天地良心,皇帝是真不知道。
他要知道的话,估计得更生气。
蜜里调油的度假,才开始两天,就这样在尴尬又略惊恐的状态下戛然而止。返程的马车里,卫小侯爷依然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掀起帘子,浓绿深影下,一行人沉默着赶路,只闻马蹄声声、车辙辘辘,气氛竟异乎寻常的压抑。裕王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控着马走在队伍前头。启欣则板着脸,策马跟在队末,卫泠一路试了几次,他就是不搭话。
可把小侯爷愁的,白头发都快出来了。
咬着下唇,卫小侯爷鼓起勇气,打算再试一次。好容易跟启欣的关系有所缓和,他真害怕重新跌回冰点。一面满腹心事,一面探出头去,有些恳切有些紧张的唤他“阿欣?”
小世子仿佛没听见的样子,视线不知飘向哪里。
卫泠垂下眼,慢慢缩了回去,帘子掉下的一刹那,眼圈儿似乎有些发红。
没多久,碎碎的马蹄声自后方上来,启欣声音低沉“侯爷有何吩咐?”
卫泠唰的掀开门帘,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怯生生的试探道“阿欣……上车来,咱们说话?”
队伍前头的裕王忽然回过头看他们一眼,卫泠抬起头,面上写满无奈与哀求,对方冷着脸回过头,却是没有发声。
见此情形,启欣反倒哼了一声,一跃下马,将缰绳丢给随从,干脆利索的上了车。
卫泠两手紧握,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一道红痕,片刻,方才勉强对他笑道“车里闷热,要不我把帘子打开?你……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