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
“你再好好想想?”
玉版疑惑的埋下头,半晌,有些犹豫“就是半夜里仿佛魇着了,叫了一声,奴婢想进去看看,小爷不让,立马打发我出去了。”
福宁公主和顾嬷嬷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没事了,你下去吧,好好服侍小主子。”
“是,奴婢告退。”玉版规规矩矩行完礼,倒退着慢慢退了出去。
“阿泠几时回来,叫他过来一趟。”
“是,奴婢这就出去吩咐。”
卫小侯爷一回府就听说他娘有事找他,当下外衫也不换了,直奔庆禧堂。
“母亲找我?”
“阿泠过来。”福宁公主笑眯眯的拉他在身边坐下,然后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什么情况?卫泠眼里开始冒问号。
“母亲最近事儿忙,竟疏忽了你。”福宁公主看着心肝宝贝儿子,越看越欢喜,“转过年你就十五了,照说,公子哥儿们到了这个年纪,屋里早该放个人,也好服侍你起居……”
卫泠有点尴尬“母亲说什么呢,再说青檀她们几个服侍的好好的,很不用再加人。”
“傻儿子,跟自己娘亲不用害羞。”福宁公主拍拍他的手,思忖片刻,斟酌道“青檀爽利,澄心柔顺,不过论相貌却是玉版更好些,小罗纹也不错,这几个都是娘当初千挑万选出来给你使的,你喜欢哪个只管说,开了脸,也好服侍。”
“母亲,真不用!”卫小侯爷有些急了,脸皮紫涨。
“还是……看中了别的谁?告诉母亲,我替你做主。”福宁公主再接再厉。
“母亲!”卫泠没办法,深吸一口气,双手按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儿子……从来没想过什么通房不通房的事情。”
“这是为何?”
“儿子只想……一生一代一双人。”卫泠微微别过头,有些苦涩的笑笑,又道,“似母亲跟父亲这般,就挺好。”
“一生一代一双人……”福宁公主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话,咀嚼着里面的意思,一时竟有些怔怔然。片刻后才回神,爱怜的看着儿子,拖住他的手,叹道“我家阿泠是个好的,只不知将来谁家姑娘有这福气了。”
卫泠心中本就有鬼,听了这话,愈发心虚的垂下头,如坐针毡,胡乱捡了点别的话再聊两句,就推说忙了一天有点累,回自己院子去了。
10
忙忙碌碌,眼看离万寿节只剩不到一个月,东西也筹备了七八成,卫小侯爷又坐不住了。
他想去漠北。
那种乍相许便分离的撕扯,让他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度日如年。内里再煎熬,偏生面上还不能带出分毫,简直举步维艰。
庭院里银杏叶子黄了,风一吹就呼啦啦满天飞,蝴蝶似的,迤逦飘坠。他有时呆呆看着,能看上一个下午。慢慢磨一汪好墨,蘸笔落纸,写来写去大大小小俱是“式微、式微,胡不归”。写完自己对着出一会儿神,然后揉成团扔废纸篓子里。想想不好,再拣出来,扯碎,重扔。
卫泠觉得,等不到他回来,自己大概就要疯了。
终于,卫小侯爷鼓起勇气,拣某天下午他娘心情正好的当口,小心翼翼的试探递话,表示想随军需队伍一同前往漠北历练。
福宁公主的表情,像是天忽然塌了一样。任凭卫泠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道理小卖萌各种手段轮番上,她只是死活不同意,眼泪汪汪抓着他的手,仿佛害怕下一秒宝贝儿子就离家出走一样。
母亲这里行不通,他又尝试着从他爹那里下手。原以为侍郎大人目光如炬思虑长远,必能理解他“想历练、求上进”的“苦心”,谁知卫二老爷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和蔼的拍拍他的肩膀,对儿子表达了充分的赞许之情后,话锋一转,还是不行。
理由很简单,自己已是快知天命的人了,只这一根独苗,一丁点可能的危险都不敢冒。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卫二老爷没对着儿子挑出来卫泠这样顶级豪门的公子哥儿,又是身处极微妙的皇族与权贵的交汇点,太过上进了反倒不一定是好事。当初皇帝赐封号“安乐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卫小侯爷没有办法了。眼看军需队伍出发的日期渐近,急的不行,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
过了两天,太子府上来了请帖,庶子百日宴,因是侧妃所出,身份也不算低了,因此邀了些亲近的人家来添喜。
福宁长公主自重身份,便派了卫泠代表,上门祝贺。
到了储君府邸,被恭恭敬敬迎入内。送上礼单,不外是些花团锦簇的长命锁、玉如意之类,自然是体面的。
因是家宴,客人数不多,只在花厅里开了几桌,客人们身份规格却都不低,好歹太子的侧妃也是世家女出身,将来一个贵妃妥妥逃不掉的。
极少在人前露面的安乐侯一出现,便吸引了许多视线。他如今“名声”不小,好奇者甚众,碍于身份,虽不敢做的太明,但视线交错窃窃议论却是少不了。卫泠一时有些难堪,立在那里进也不好退也不好。
“阿泠过来,坐我旁边。”一身常服的太子发现了他的窘境,扫一眼四周,淡淡发了话。
嗡嗡声立刻停止。
卫泠默默走上前去,努力堆起喜悦的表情,恭恭敬敬行礼“恭贺太子殿下弄璋之喜。”
太子看着他,忽然笑了“这下又不叫太子哥哥了?”
当着众人面,卫泠着实有些羞赧,低头红了脸,又不敢不答,只得小声道“阿泠不敢。”
太子哈哈一笑,牵着他在身边入了座。然后随手虚按几下“今日家宴,没有外人,都别拘谨了,随意才好。”
一时间,说不尽的觥筹交错,朱门风流。
坐在太子旁边,没几个人敢上来很劝他酒。不过卫泠不擅饮,面儿上的几杯下来就有些昏沉沉。太子看着他渐渐晕生双颊,星眼迷离的模样,瞅个空儿低头轻声问他“阿泠,还好吧?”
“没、没事……”卫泠晃晃头,努力捡回神智。
“来人,送安乐侯去书房小憩,上碗醒酒汤,小心伺候着。”太子摇摇头,吩咐侍从。
卫泠从善如流的告了罪,步履散乱的跟着对方去了太子殿下的外书房。一进门便撑不住,歪倒在软榻里。
不知过了多久,卫小侯爷酣睡餍足,终于迷迷蒙蒙睁开眼,眼神好一会儿才聚焦,发现竟已是掌灯时分。一惊之下撑着身子起来,醉酒过后骨软筋酥,竟又倒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