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辰故作恍然“难怪他忽然跑来向我郑重请教灯谜的问题,我给他推荐了不少书,你都看了哪些?”
容澜暗自咬牙,他和千羽辰从相熟到成为如今挚友,千羽辰近墨者黑,损人的功力见长,他这是自食恶果。
容澜起身“辰,常言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我如今恶补学习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胜负可不一定。”
千羽辰微笑“走吧,只要你赢了我就教你轻功。”
灯谜会是整个灯会的□□,前三名能够得到价值不菲的奖赏,每年不少人就是为此而来。
“快点走!”
“今年可要抢个好位置!”
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有好奇者问“兄台,今年这灯谜的头彩是何宝物,大家如此期待?”
被问之人扬眉作答“头彩你就不要想了!是去年灯会上千羽庄的少庄主赢了澜公子,澜公子不服便约今年再比,所以今年这灯谜会不仅规模是洪州历年之最!各乡游客也是最多!”
周遭无数少女殷殷期盼“也不知今年澜公子会不会赢!”
“澜公子?”那问话者疑惑,就听人群一阵抽气声,两男子走进灯谜会场。
身形较高者气质儒雅雍容,腰挂佩剑,俊朗非凡。
可如此公子如玉的男人却生生被他身侧那位体态纤弱的男子比下去。
那男子眉如翠羽,肤如白雪,朱唇浅笑,竟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瞧见没有,那位抱了雪狐的公子就是澜公子!这世上估计没有比他长得更好看的男人了!”
千羽辰把玩偶面具扣在容澜脸上,挡住无数射来的目光,低声道“你让前辈给你弄这么一张皮,比你本来的样子也没少惹什么麻烦。”
容澜将脖子缩在雪狐暖绒绒的尾巴里,不以为然“还不是你爹非要误会。”
千羽辰扶着面具的手一僵,也许当年确实是误会,“澜,你有想过成家吗?”
容澜不解反问“我不知哪次发病就死了,成家做什么?”
容澜对什么都了无牵挂,随时可以洒脱去死,这种淡然冷漠令千羽辰万分挫败,如果成家能是容澜活着的牵挂,他凝眉“澜,小雪她至今……”
容澜冷声打断千羽辰的话“我不会娶你妹妹,那婚约不是早就作废了!你们千羽家为此损失的十分之一商铺我也一家不落全给你拿回来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个!”
容澜曾说自己不喜欢欠人人情,相识两年,千羽辰对此深有体会。
可这人心里从来只记得自己欠别人的,却从来不计较别人欠他的,豁达心宽到冷漠冷情。
灯谜很快一盏一盏放出,从简入难,灯谜会越发热闹。
台前千羽辰与容澜开始比试,围观者则开始议论。
“能见得澜公子风采也只有这元宵灯会了!传言他身体极差,向来深居简出,就连与人商洽谈判,也是躺在屏风后的软榻上指点徒弟行事,很少人前露面。”
“澜公子不仅貌可倾国,生意手段之高更是无人难及!听闻过年前他在福城避寒三个月,第一个月散商入市摸底,第二个月谈判收控全部下游商家,第三个月斥巨资主导货流,用时三月就将边南新晋首富沈家的全部店铺收入囊中!”
“放眼天下,澜公子的名号俨然有盖过千羽庄少庄主的势头,却至今没人查得出他的家世,更是连他的全名也无从知晓!这般人物就像凭空出世一样!”
“可如此人物为何甘于臣服千羽庄,难道他与少庄主的传闻是真的不成?”
“听说是少庄主于他有活命之恩,所以他才一直留在少庄主身边效力!不过,我若是辰少庄主,天天对着这么美的男人……”
众人说着,忽然感觉一阵森冷寒意,纷纷缩了脖子,莫名闭嘴。
千羽辰忽然加快速度将所有剩余灯谜的谜底全部答出,然后沉面对容澜道“澜,你输了,我们回去吧。”
灯谜会名次揭晓,随着两位主角离开,渐进尾声。
无数人想澜公子输了也好,明年可以再来一睹风采。
夜幕之中。
容澜垂头丧气“明年不比了。”
千羽辰问“为何?”
容澜找场子“不是你说我的身体受不了轻功的练习?万一我赢了,你多为难?”
千羽辰笑“是吗?”
容澜搂紧小狐狸,不情愿道“你去年分明让着我,害得我以为有机会赢才又拉你来比试。”
千羽辰不否认“被你看出来了?”
容澜忽然停住脚步,盯着千羽辰的眼睛“辰,但你为什么煞费苦心得让我约你一起逛灯会呢?”
千羽辰不答反问“澜,你不在意南王被擒,可你是否在意皇上将如何处置他?”
容澜一步后退,第一次避开了千羽辰探问的目光“不在意。”
千羽辰追问“那你的大哥容烜呢?你也不在意?”
容澜心下一震“不……咳咳咳!咳咳咳咳!”
容澜话没说完忽然剧烈得咳起来,肺连同心脏一起在疼,他忍了一天,终是再忍不住,口中一股腥甜涌上,他直直倒下。
“澜!”千羽辰将他抱在怀里,跃上马背,一路快马加鞭。
“澜,这世上当真没有能够让你留恋的人和事吗?”
容澜声音艰难,却还在笑“辰,……我能多活这两年………”
千羽辰一把扯掉容澜的□□,怒道“我不会让你死!”
然而容澜已经没有意识,掩藏在面具下的真容灰白无色,唇角溢血,长而舒卷的睫毛静静低垂。
小狐狸呜咽出声,在马背上不安乱动,可主人就是不肯再抱它。
福城之后容澜一病不起,身体日渐衰败,之所以今日元宵能够起身出门,是仙人道长在他全身大穴刺了一遍药针,药效在灯谜会一半时就过了,他早已无力支撑自己的残躯病体。
……
“少庄主,容公子体内本是两种毒相互牵制,加之冥莲有修复身体损伤的功效,所以他才能勉强活下来,可如今其中一种毒忽然有减弱趋势,他若一心求生,坚持得久一些,老朽还有时间研究出应对之策,怎奈他虽不求死,但也……生无可恋!”
……
☆、第62章 已逝经年(二)(上)
“启奏皇上,南王已被囚禁在城中驿馆,由重兵看守!”
正月的最后一天,大将军季鹏贺将南王押解进京。
早朝上气氛凝重。
苗宫被破后,大周生擒南王,很快派兵进驻苗南疆域,可如今半月过去,苗南王都都已在大周掌控,容烜却是既不回撤军队护守苗南,也不停战归降试图解救南王,南王被擒之后他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路带兵北上越杀越勇,似乎根本不在意南王生死,又似乎急于直接攻入皇城救人。
重翼沉面下旨“刑部尚书,裴亮!”
“臣在!”
“下月十五,将南王推出午门斩首,朕要用他的人头祭奠在战场上死去的大周将士!”
“臣,遵旨!”
“主子,南王令牌恐怕是在容烜手中。”早朝后,墨玄闪入勤政殿,他带人搜遍苗南王宫也没找到那块令牌,和当年一样,苗南失了南王依旧坐怀不乱,定是有令牌在稳固军心。
重翼冷声“你尽快将南王问斩的消息放出,朕就不信这一次,容烜会和当年一样不来救自己的弟弟!”
“是,主子!”
墨玄刚离开,季鹏贺便急来求见。
“启禀皇上,末将刚得到消息,太后娘娘在早朝时去了驿馆,没有皇帝圣旨,负责看守南王的士兵不敢放行,岂料太后娘娘带人硬闯,士兵们怕伤到太后娘娘便……”
重翼没听季鹏贺说完已然大步跃出殿门“张德,摆驾驿馆!”
一路快马!
驿馆外,皇城禁军五步一岗,前后三层,见到皇帝御驾齐齐下跪。
重翼飞身下马,奔入驿馆大门“太后现在何处?!”
驿馆馆差答话“回皇上,在……在关押南王的房间。”
“给哀家掰开他的嘴,把酒灌下去!”
重翼赶到时,屋中正有人架着慕绍澜的胳膊向他嘴里灌毒酒。
“住手!”重翼怒斥一声。
众人停手,“咳咳!咳!”慕绍澜俯身剧咳。
太后冷声“不许停!给哀家接着灌!”
重翼一把将毒酒打翻,愤视自己的母亲“母后可还把儿臣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太后眉眼高挑“皇帝要恨哀家也罢,今日此人必须死!”
重翼从始至终都没看慕绍澜一眼,此刻语气更加凉薄“母后以为儿臣时至今日还会对他不舍吗?”
太后反问“既无不舍,皇上为何阻拦哀家杀他?”
重翼沉声“他死了,容烜不死,依旧会是大周的威胁!朕要留着他做饵,请君入瓮!”
太后闻言竟是突然从袖中划出匕首。
寒光闪过!
重翼挡在慕绍澜身前,紧紧握着那匕首的利刃,掌中鲜血直流。
一直沉默的慕绍澜轻笑出声“呵呵!容烜根本不会来救……”他话近末尾渐渐没了生息,倒地不起,毒酒虽被打翻,但打翻前仍有少量灌进他的嘴里。
“澜……”不等反应,重翼已然下意识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他松开匕首,只将对容澜的恨沉在心底,“来人,速传太医!”
太后无奈望着儿子的举动,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该来的终究要来,她阻止不了。
慕绍澜中毒不深,然而太后所用之毒向来狠绝,解毒不易,他昏昏噩噩喝下汤药无数,意识真正清晰已在半月之后。
清醒时,他不在驿馆,而是身处皇宫。
慕绍澜睁眼,回想意识朦胧中发生的事,自嘲轻笑。
两年!
容烜和他竟然相互自欺欺人了整整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