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丞不知作何解释,解释也是错,不解释也是错。
殷厉一把扔了字画“蒲公英山茶花我喜欢吃的菜瘦金字牡丹花”
殷厉冷笑,将所有的字画全部翻出,一张一张撕碎“我真是小看你了,我该知道的,就算你常年卧病在床,未入白家,你也是白熊飞的骨肉。你和白熊飞一样,狡诈多变,心思深沉,处处算计还有你的母亲,她本就善于算计人心,否则如何能攀上白熊飞这根高枝说吧,你母亲都教了你什么教你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殷丞呆呆摇头,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殷厉转头对他咆哮“你说啊你说你怎么学会的不说是吗好”
殷厉一把拔出腰间配枪,直接顶在了少年太阳穴上“我现在就毙了你让沐氏知道,自作聪明会是什么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甜了3╰
第10章 第十章 起疑
夜风拂过,温柔地托起屋檐下的灯笼,灯火不受控制地晃动着,在台阶下透出青白的影子。原先温馨、温暖的感觉不在,整个院落变得阴森诡异起来,仿佛有不死的幽魂在暗处蛰伏,嗤笑地窥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砰
枪声突兀响起,守候在院落外的奴仆一个激灵,诧异地望向院内。
他以为城主不会这么快厌烦少年的,外面现在风声鹤唳,张总统雷霆手段,又想打压白家,又想震慑同样功高盖主,擅自行动的殷家,他以为城主会暂时留着这些质子的命,哪怕白家跟张总统告状,张总统又想借此事打压殷家,城主也好有个退路。
奴仆脸上各种惊疑不定的神色匆匆闪过,但很快又释然了。
城主若是如此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会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也就不会是现在的城主了。
寂静的夜里,枪声尤其刺耳,连地牢下的人也听到了声音。
沐氏最先反应过来,她吃力地趴在木栏上,看着外面嘶声大喊“发生什么事了来人啊发生什么事了”
潮湿阴暗的地牢里只有她一人的声音,无人理睬。
沐氏脸色青白一片,许多不好的画面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纠缠她,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无力地拍着木栏“有人吗来人啊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白音出事了来个人啊”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看守不耐烦地过来,踹了木栏一脚“嚷嚷什么该让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嗝”
看守打出一个酒嗝,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又朝外走去,看样子是没打算回应沐氏的话。
地牢里重新安静下来,不时有几声诡异的笑声从隔壁牢房传来,白家那两个儿子早已疯魔了,根本指望不了。
倒是安静了三个多月,活像已经成了个死人的陈家家主,在隔壁突然沙哑着声音道“我劝你一句,不要再挂念你那儿子了。他这辈子完了,我们这辈子也完了,何苦还折磨自己”
陈家家主衣衫褴褛,身上挂满汤汁,臭不可闻,一头乱发,满脸胡渣,根本看不出原本光鲜亮丽的样子。
他道“白家不是殷家对手,我就不该听信白熊飞那家伙的话,鬼迷心窍,害得我家人不得善终。”
他说着又笑起来“因果报应,殷厉也迟早有因果报应。”
沐氏没说话,她失神地趴在木栏边,许久不见日光,也没怎么吃好睡好,她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但她还不想认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不会认输。她总会寻得机会报仇,救出儿子。
她闭上眼,不知是在积蓄能量,还是在休息,地牢里再次陷入了沉静。
白音所住的院内,枪响之后没多久,殷厉踏着军靴大步走了出来,他脸色黑沉,一手还拿着枪,枪筒朝下,在冰冷的月光下闪着黑黝黝的光,让人远远看着就不寒而栗。
奴仆恭敬地垂着头上前,不敢搭话,只将早已备好的外套双手递过,殷厉一把拽过,直接出了门。
待人走后,奴仆才慢慢朝屋内走去,本以为会看到白音死不瞑目的惨状,却只看到碎了一地的碗盘,汤汤水水洒了满地,白音好端端地跪坐在地上,伸手捡着碎了的瓷片。
奴仆有些诧异,走近看了看他,少年果然毫发无伤,只是眉宇里藏着一些忧愁,让人看着也被感染似的觉得不快活起来。
奴仆拉开了他“别碰,我来打扫。”
既然城主没有解决他,说明少年依然是有用的,奴仆又叫来两人,将有些恍神的少年架去了一边,随即开始收拾房间。
不一会儿,满地的油渍,碗盘碎片就都被收拾干净,又有小童提着水桶进门,趴在地上认认真真反复擦洗了三遍,这才彻底收拾整洁,退出门去。
房间门被从外关上,殷丞想着大哥方才失态的模样,狠狠闭了闭眼,强忍住鼻头的酸涩感觉,喃喃叹出口气来。
他到底该怎么做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殷厉骑马回了城主府,脸色一直很难看,眼底还有没褪去的血丝。
徐老三没想到殷厉今日还会回来,皱着眉上前查看情况“城主这是怎么了”
他见城主脸色不好,眼睛眯了眯“那小子不知好歹,惹您不高兴了”
殷厉几步走进屋内,倒了一杯凉茶,一口灌下。
他闭上眼,一路上的冷风已经安抚了他纷乱的思绪,他深深吸了口气,坐进椅子里回忆起今晚的种种细节。
殷丞的每一次表情,每一个眼神,他比划时的习惯性动作,他自然而然的笑容。
殷厉不想承认,也不敢相信,他怕自己鬼迷心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时候自己反而会更加崩溃。
他手指拽紧了拳头,根本听不到徐老三在耳边絮叨什么,他突然起身,大步朝祠堂走去。
祠堂最下面一排,放着殷丞的骨灰盒和牌位,这些东西都是徐老三安排的,殷厉直到现在尚且是第一次主动进祠堂来看望弟弟。
徐老三惊疑不定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殷厉这是突然中了什么邪,还是终于想通了看开了
殷厉径直走到殷丞的牌位前,手指伸向牌位,半途又似不敢,在半空僵硬了片刻,随后才缓慢地轻轻地触上冰冷的刻字,仿佛在摸着那个人的脸,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地都是那个人无声的笑容。
殷厉眼眶陡然一红,在祠堂前跪了下来,他抱着牌位如同受伤的野兽,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谨慎,那么绝望,可又忍不住期盼着
是你吗
会是你吗
会是你回来了吗
如果自己被骗了怎么办如果自己被利用了怎么办
他不敢去细想,怕发现这其中丝丝端倪,彻底掀翻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希望,可他又忍不住不断地去回想,回想那位少年从遇见自己开始,所有的反应和举动。
那时候他被怒火和绝望烧毁了理智,根本没有察觉白音的异常,而现在再回想,似乎正如徐老三所说,白音对殷家对他所做的事,对他母亲所做的事,都毫无反感之意,他根本没感觉到对方半点恨意。
相反,他一直觉得对方的那双眼睛,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潜藏的是心痛,是不忍。
可能吗
正常人会对迫害自己的人表现出心痛和不忍吗
“老三。”殷厉开口,声音居然分外沙哑,“我喜欢吃什么菜,除了城主府的厨子和你,还有谁知道”
徐老三愣了愣,虽然不解其意,但依然恭敬回道“没有了。”
殷厉艰难道“你确定我真正喜欢吃什么菜的消息,会不会有走漏的可能”
徐老三直觉不对劲,认真想了想“不可能走漏消息。”
殷厉真正喜欢的菜,只有自家人清楚,厨子是自小照看殷家兄弟长大的奶娘,忠心不二,而徐老三则是殷厉心腹,常同他们一起吃饭,所以也知道。
可在外人面前,殷厉喜欢吃的菜,就是殷丞喜欢吃的菜,就算要走漏消息,走漏得也只会是殷丞喜欢的菜品,而非殷厉喜欢的。
这本算不上是什么机密,不过是殷厉宠着弟弟,所以除开自家吃饭的时候,奶娘总会做几个殷厉喜欢的菜,其余时候,殷厉都是以弟弟为先,出门点菜,也都只点殷丞喜欢吃的,并不太顾及自己。
再说,什么喜欢吃不喜欢吃的,也并没有那么夸张,殷丞喜欢吃的,殷厉照样也喜欢。
但本不算机密的事,在这个晚上却显得无比诡异起来。
白音是怎么知道自己真正爱吃的菜是什么他为何会吩咐别院的厨子做这几道菜而且中间还夹杂了殷丞本来爱吃的菜。
他在看到菜色的一瞬间就愣住了,但他尚不敢细想,只是在白音下筷子的第一时间盯住了他。
白音下意识挑得第一道菜,正是殷丞最爱吃的菜,连挑菜的角度和位置都一模一样。
旁人或许不会太过关注,可对于将殷丞视为这辈子唯一的珍宝的殷厉,对他的任何举动都非常熟悉。
瞒得过其他人,却绝对瞒不了他的眼睛。
这或许是为什么,他会突然对白音产生冲动和欲望,甚至保下了他的命,将他养在了别院。
他的潜意识早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比他的理智和感情都要先认出对方,所以他没能下杀手。
蒲公英,山茶花,殷丞僵硬的不自然的表情,欲盖弥彰的笑容,还有那绝对不可能模仿的传承至清子津的画技。
就算字迹可以模仿,画风却绝对不行,尤其清子津的画风本就独树一帜,并非轻易能够模仿。
白音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别说是他没听说过清子津在殷丞之后还有过学生,就是有,也不可能学成如此。
他很清楚,白家这位幺子身体不好,自小就不怎么出门,一直到十二岁才开始拿笔,短短几年时间,绝不可能练就如此画技。
殷丞已是清子津口中极有天赋之人,从五岁就开始执笔,也不过近两年画风才开始有个人特色。
所有的答案似乎都在怂恿着、纵容着殷厉不断朝希望靠近,他又怕,又希望都是真的,整个人居然有些意识错乱起来。
“城主”徐老三突然惊叫一声。
殷厉毫无预兆地抱着牌位直直晕倒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搬家
殷丞一早起来就听外头乱得很,路过的奴仆也在低低说着什么,语气很急很快。
殷丞洗漱了起来,打开门朝外看,原本以为这些人会像之前一样不肯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没想到一个奴仆看到他出来,立刻道“你醒了赶紧收拾一下东西,会有人来接你。”
殷丞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对方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徐副官会来接你去城主府,你以后不用住在这里了。”
对方似乎怕他利用这个借口带走地牢里的人,尤其是沐氏,于是又道“上头有命令,只能带你一个人走,地牢里的人你就别想了。”
殷丞点点头,转身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他也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收拾,来的时候他身无长物,连换洗的衣物都是别院的人给他准备的。
殷丞有些疑惑不解,但想到能回家,心情还是很亢奋。他三两下收拾好几件衣物,拿着包袱坐在院子里等着,来来回回的奴仆们也在收拾什么东西的样子,看起来步履匆匆。
反正没人会告诉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懒得再问,在院中做了不到一刻徐老三就踏着厚底军靴走了过来,他腰间也别着枪,脸色古怪,看了殷丞几眼招手道“过来,咱们走。”
殷丞忙跟了上去,出了别院门,徐老三让他上了一辆马车。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徐老三翻身上马,走在马车一边问。
殷丞撩开车帘,冲外头点了点头。
“你这都什么毛病。”徐老三皱眉,“嗓子明明就是好的,为什么不能说话”
殷丞脸色僵了僵,下意识伸手摸自己喉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自从能下地行走后,殷丞除了每日定时练字练画,其他时间总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浇花、找东西,收拾东西,打扫房间。
他好不容易重新能站立,雀跃地停不下来似的,总稀奇地迈开腿四处走动。
别院里他都逛得差不多了,虽然很想出门看看,却不被允许出去,只能望墙叹息。
但是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嗓子早已不痛了,大夫也看过几次,说是早就恢复了。可他张嘴却依然发不出声音来,也许是心理作用作祟,让他下意识地害怕着什么,故而始终恢复不了。
徐老三也随口一问,不再说话,别院在凤凰城南门,离城主府很远,一路上殷丞怀念地看着熟悉的城池,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徐老三看了他好几眼,越来越弄不懂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被关了几个月,终于呼吸到别院外的空气,殷丞仿佛终于打破了束缚,贪婪地用眼睛描绘着,记录着外头的风景。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明明分外熟悉,现在却又多出几分陌生。
河边的柳树、拱桥,每年大哥都会陪自己来这里过七夕,看别人放花灯,找姻缘;南门边最大的酒楼,自己最喜欢吃这里的醉虾,只要自己想吃了,大哥随时让厨子专门做一份送到城主府来。
自己虽不能行走,不是很常出门,但偶尔也会跟着大哥出门四处逛逛。
北门的花市,他们总是一起选蒲公英和山茶花;西门的赌坊、烟花柳巷,自己曾瞒着大哥,让徐副官带自己偷偷去过一次,开开眼界,结果被大哥知道,徐副官落了二十军仗不说,自己也被大哥惩罚闭门思过,在屋里关了两日。
想到这些往事,一点一滴,都仿佛昨日。
再看马上男人,想到当时的二十军杖,害得对方半月下不来床,忍不住笑出了声。
徐老三诧异地看他一眼“什么事那么好笑”
殷丞摇了摇头,又趴到车帘另一边看风景去了。
徐老三见他这般活泼模样,莫名其妙,又联系昨日城主那副样子,皱了皱眉。虽然他不想打听城主的私人隐私,也无意干涉太多,但城主的样子实在让他在意,不由问道“昨日你和城主说了些什么”
他今日来别院时就已经听奴仆说过昨晚的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奴仆并不清楚。
殷丞有些诧异地回头,想了想趴了回来,看着他比划城主怎么了吗
徐老三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反正等到了城主府他也会知道的,于是回答“城主从别院回来后脸色很不好,去了祠堂一趟,然后晕倒了。”
殷丞顿时变了脸色,先前的轻松愉快顿时消失殆尽,坐直了身体快速地比划怎么会晕倒请大夫看过了吗
徐老三心中更是诧异“大夫说城主是劳累所致。”
殷丞急急地比划怎么会累到晕倒他有好好吃饭吗你们没看着他吗
母亲去世的时候,大哥也是这般折磨自己,为了让自己不胡思乱想,便不停地工作工作,让自己忙碌到没有空余时间多想。若不是自己在一旁陪着,大哥早就病倒了。
可这一次,这一次是因为没人陪在他身边的缘故吗
殷丞生气起来,眼神带着责备你们怎么看人的明明知道城主是什么性格,为什么不陪着他为什么要让他乱来
徐老三莫名其妙挨了顿训斥,看了少年两眼,确定他的愤怒不是假的,心中有些震惊。
这人难道是真心喜欢上了城主为什么
现在城主要将他接回城主府去住,难道二人之间真的有点什么了
徐老三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转开头,也不理会殷丞的愤怒,兀自陷入了深思。
等到了城主府,徐老三还没下马,车里那位就已经冲下了马车,随即推开门房,直直朝内院冲去。
城主府比别院大了不少,徐老三眼看他冲进门去,连忙追了上去,随后面上的表情越来越高深莫测。
没人为少年带路,少年却似早就熟悉,竟是毫不犹豫地直接冲进了城主住的院落。
徐老三跟在后头,眼神不明少年知道城主府的路线,到底是少年自己知道,还是白家知道
白熊飞到底调查殷家到什么地步了
徐老三在房间门口将少年直接拦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路的”
殷丞着急见大哥,径直去搬徐老三的手,当然是搬不动的。
“搜他的身。”徐老三直接冲护院道。
殷丞着急你做什么
徐老三阴沉着脸看他“你从未来过凤凰城,更未入过城主府,但你对这里却非常熟悉,我不能让你就这样去见城主。”
护院领命上前,仔细搜殷丞的身,没搜出什么匕首暗器来,这才退到一边。
徐老三还是觉得有问题,心中疑虑太多,干脆将人一把拉开,让护院直接将人押走。
眼看大哥跟自己就隔着一道房门,殷丞一下激动起来,奋力挣扎,脸色涨得通红,随后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
房门这时突然打开了。
屋里睡着的人被吵醒,转头看了一眼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的人,声音嘶哑道“去找大夫。”
徐老三凑近殷厉,禀报道“城主,这小子有问题,他一进城主府就直冲您的院门来了,好像非常熟悉路,我怕他”
殷厉放在身侧的手抽筋似的颤了颤,阻止了徐老三之后的话“去找大夫,让他进来吧。”
徐老三愕然“这”
“有我在,他做不了什么。”殷厉咳嗽两声,脸色有些病态的灰白,转身朝屋里走去。
徐老三这才将人放了进去。
命护卫提高警惕,在门外守着,监视屋里的一举一动,徐老三才离开去找大夫。
屋内一下沉静下来,空气里有淡淡的药味,殷丞一边咳嗽一边走到殷厉身边,比划你还好吗
殷厉看了他一眼,见少年气喘吁吁,因为剧烈咳嗽眼眶泛泪,脸色通红,一手还捂在胸口上,便让对方在桌边坐下,犹豫了一下,殷厉亲自给少年倒了杯茶水。
“不要着急。”殷厉道,“慢慢呼吸,冷静下来,我没什么事。”
殷丞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呼吸,一口茶灌下去,咳嗽终于渐渐停了,这才又急切比划你脸色很不好,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呼,下章相认然后就要甜甜甜啦
第12章 第十二章 相认
“我能休息吗”殷厉看着少年着急的眼睛,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过希望,所以看错了,少年眼中的关切一点都做不得假。
为什么不能身体是你自己的,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你逝去的弟弟和母亲,看见你这样,能安心吗
殷厉下颚一抽,脸颊绷紧,手指在桌面拽紧成拳。
“若是能让阿丞放心不下,回来见我,要我怎样都行。”
殷丞一愣。
殷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殷丞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拿不准大哥说这个的意思。
“殷家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如果如果阿丞真的能回来,我什么都信。”殷厉的语气不自觉放缓,似乎在诱哄着什么,“只要他愿意认我,他说什么我都信。”
这几乎是给殷丞上了一个保险,吃了一颗定心丸,可殷丞却愈发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这是什么意思大哥会不会怀疑自己冒充如果自己这时候说出口,会不会被杀这是不是故意的陷阱
大哥心思深沉,不是他能比的,他不断琢磨着大哥的心思,眼神颤动,脸色也逐渐有些发白。
殷厉等了许久,没见对方开口,心里不由急切。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切什么,又怕是陷阱,又怕自己咬钩了,又怕自己真的错过什么。
他一时又有些头晕,忙扶住额头,闭了闭眼。
好半响,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最后还是殷厉揉着太阳穴,慢慢地像是自言自语似地道“我弟弟,阿丞,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殷丞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
殷厉道“我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都要将他放在我身边,永远和他在一起。”
殷丞眼眶有些发红,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殷厉仿佛没看到,自顾自说“他天生失聪,也没办法说话,我总觉得这个弟弟很麻烦,也不太想带他一起玩,他四岁那年,被殷家的仇家抓住,碾断了双腿,再也无法走路。其实当日是个误会,对方要抓的人是我,不是他。”
殷厉闭着眼,说起这件事,他始终带有愧疚。
“那日本是我要出门,但临到头我又不想去了,便让阿丞替我出门一趟,不过是去见几个先生,拿回一点东西,他就算听不见,有人陪着他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挺喜欢出门的。”
“结果他刚出门没多久,陪他出门的下人就哭着跑了回来,说他被绑架了。”
“阿丞的身体,未来也做不了什么事,父亲对他没什么好感,闻听对方要求殷家交出一座城池交换阿丞,父亲直接告诉对方,杀了阿丞没关系。”
“对方得不到想要的,又见殷家不打算保住阿丞,恼羞成怒下将阿丞的双腿碾断,然后将他丢回了殷家大门外,我见到阿丞时他小小的身体满是鲜血,趴在台阶上早已昏迷不醒,双腿”
殷厉说不下去,狠狠抽了口气。
殷丞对这段记忆其实不太深了,只知道是遇到了仇家,最后仇家报复殷家害了自己双腿。却不知,原来背后是这样一个真相。
“阿丞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命,母亲也因此对父亲失望透顶。”殷厉回忆道,“阿丞醒来后,并未怨我,反而很开心看见我和母亲,他当时的笑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从那之后我就发誓,阿丞由我来保护,这辈子我都会护着他,不让他受一点委屈。”殷厉看向少年,“我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他,我自己也不行。”
殷丞一愣。
殷厉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双手更是有些撑不住身体似的道“父母接连去世后,他就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有他在,我才觉得活着还有意义。他已经十九了,来城主府提亲的人不少,我都背着他偷偷拒了,我不愿意将他交给任何人,他只能是我的。”
殷丞突然意识到什么,一瞬间有些愕然当场。
“你懂我意思吗”殷厉眼底透着疯狂,透着希望,透着说不清的什么东西,逼近了少年,“他只能是我的,只要他还在,无论是鬼,是妖怪,我都不会放他离开。”
殷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眼神一时有些慌乱。
“我想要他,想要他很久了,可我怕他接受不了,我怕他害怕,我一直忍着。”殷厉已经走到了少年面前,紧紧地盯着他,“我为了不让自己忍不住,对他出手,我才总去找其他人。”
殷丞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往昔的记忆大哥没有工作的时候,偶尔出门,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奇怪的香气,但他从不在外过夜。
徐老三曾跟自己打趣,说起过,大哥喜欢眉清目秀的男人,而且还有一个癖好,喜欢听对方叫自己大哥。
殷丞那时候不大懂,只知道大哥不想成婚,不想要孩子,只喜欢男人。但这也无所谓,只要大哥开心就好。只是知道了大哥去的是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后,他心里总有些别扭,每当大哥带着那种古怪的香味回来,他就不愿意同大哥说话。
后来大哥知道徐老三说了多余的话,徐老三就又吃了二十军仗。
殷丞只觉得脑子里轰轰作响,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所以大哥喜欢自己是那种喜欢
大哥之所以要出去找人,是因为怕控制不住对自己下手
所以他对白音才
“你和阿丞太像了,我不是说样子,你听得懂吗”殷厉蹲下身,握住了殷丞的手,“我很熟悉阿丞,你的表情,神态,你的习惯”
殷厉又控制不住有些颤抖起来“如果真的是阿丞如果真的是我的阿丞”
殷厉剩下的话几乎没有勇气说出口。他都对阿丞做了什么
“我对你我”殷厉艰难地呼吸,“如果我真的伤害了阿丞,我这辈子难辞其咎,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弥补,你要我的命也行。”
殷丞忙捂住了殷厉的嘴,好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豆大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大哥不必如此,你是我大哥,永远都是。
我能体谅大哥,我不生气,我也没有被伤害,我只是担心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这是我的错,是我没胆子认你,让你做错了事,都是我的错。
殷丞落着泪,跟着殷厉跪了下来,一把将殷厉抱住了。
殷厉浑身都抖了抖,好一会儿才道“你承认了”
“你是阿丞”
“你没有骗我你不能骗我,你不能骗我。”
殷厉闭上眼,眼眶通红,狠狠搂住怀中失而复得的宝物“你不能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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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失而复得
殷家的下人都很奇怪一件事,城主带回来的仇人的孩子,一夜之间就成了城主府的新主人,不仅正式搬入了城主的院子,还可以自由使用小少爷的遗物最神奇的是,城主阴沉了多月的脸色,终于开始有了笑容。
殷家的下人百思不得其解,都觉得这白家私生子估计是会什么巫蛊之术,将城主操纵了。
殷家的管家很是担心,又不敢去问城主,只得转道去问徐副官。
徐老三叼着牙签,看着在花园里坐着的二人,朝管家摆摆手,示意不要多问。
“不管你们想的是什么,都是错的。”徐老三道,“城主更没有被操纵,放心吧。”
管家只要得了这个肯定,心里就松了口气,不管白家幺子是怎么让城主宠爱他的,只要没害城主就好。
“让府里的下人也都闭嘴。”徐老三叹气,“以后那位小少爷就是你们的新主子,要是让我听见谁在背后嚼舌头”
徐老三眼神阴沉沉地瞟过来,管家打了个激灵,慌忙点头应是。
徐老三做了殷厉那么多年心腹,一直忠心不二,对殷厉的了解远超这些奴仆。
能让殷厉有这么大变化的,除了小少爷,他还没见过其他人有这本事,联系之前他恍惚觉得在白音身上看见了小少爷的影子,又在没有自我介绍的情况下,被对方直接道出了名讳,还有那些蒲公英和山茶花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就算自己能被骗,殷厉是绝对不会被欺骗的。
徐老三眯起眼,心说也不知道这是奇迹发生,还是上天眷顾,城主的心意也总算能传达出去了。
徐老三是早就知道殷厉对殷丞那点心思的,虽说有违常伦,但他向来以城主马首是瞻,殷厉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绝不会置喙,更不可能反对。在他看来,小少爷不能言,不能听,双腿又是那样,若真的和别人在一起,未必有人比城主更能小心精细地照顾;他们的父母早就去世,凤凰城也是殷厉说了算,两人为何不能一直在一起
只是殷厉害怕吓到殷丞,于是一直将心思埋藏心底,甚至打了单身一辈子只看着殷丞的念头。徐老三那时候还觉得,这二人若是真的这样过一辈子,实在浪费大好人生年华。
现在可好了。徐老三摸了摸下巴,看来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啊。
花园中,春日的日光洒在二人身上,春风拂面,带来新生的气息。
殷厉像以往一样陪在弟弟身边,握着他的手,眉眼温柔地看着殷丞的侧脸,殷丞闭着眼,睫毛微颤,深深呼吸一口气,感受着有大哥陪伴的温暖。
只是有什么还是不一样了。
殷丞想起前一夜殷厉对自己说的话,耳朵不由泛红,就算闭着眼也能察觉到大哥不同以往的,有些肆无忌惮地注视自己的热切目光。
殷丞耳朵越来越红,偏要当自己不晓得,就是不去看男人,片刻后感觉整个脸都要烧起来了,睫毛抖动得厉害,就听耳旁传来低沉温柔的轻笑。
殷丞睁开眼,正对上殷厉带笑的眼睛,一瞬间仿佛看到春日遍地繁花绽放似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了几拍。
殷厉伸手摸了摸殷丞的脸“不装了”
殷丞“”
殷厉笑着道“没关系,你要想装不知道,我陪你。”
殷丞“”
骗人,你要真的想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就不会专程跟自己说那些话了。
殷丞想起前一夜两人秉烛夜谈
殷厉当然还没失去冷静,虽然非常希望白音就是殷丞,但也还保留着谨慎。他们谈了一夜,殷丞将从小到大自己和殷厉的一些独有记忆都说了一遍,这才彻底让殷厉信服了。
那些只有他和殷丞知道的回忆,是绝对不可能走漏消息的。
殷厉当即就拉着他的手道“发现你之后,我就每天都在后悔。我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你我的心意,为什么不早些让你成为我的。”
“阿丞,我爱你,现在什么也阻挡不了我了,不要再离开我,求求你。”
“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吧,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哪里也不要去我不管你是怎么回来的,如何回来的,只要你答应我这辈子都不再离开我,等我大限将至,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下辈子,下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也没问题。就这一辈子,这一辈子让我任性一回吧。”
殷厉估计误会了殷丞是为了索命才借尸还魂,他怕他达成了愿望之后就会再次离开,他实在受不了第二次打击了,再来一次,他定然会崩溃。
殷丞伸手比划哥,我真的可以装不知道吗
殷厉笑着回答“当然可以,只要你想。”
殷丞看着殷厉眼里满满的算计,背脊发寒还是算了。
殷厉笑容更灿烂了,忍不住将少年抱在自己腿上,将人几乎完全搂进怀中,再舍不得放开。
“宝贝。”他叹出一声长气,吻了吻少年的额角,“这辈子我是你一个人的,不管你希望当做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狡猾
殷丞安心地缩在大哥怀抱里,鼻端嗅着大哥熟悉的气味,伸手搂着对方的脖子,眨巴眼想都说出这样的话了,以自己永远对大哥心狠不起来的性格,怎么可能真的当做不知道
不过有些账还是要清算一下的。
殷丞弯起眉眼,露出一个小狐狸似的笑容,仰起头比划你先前踹了我一脚,很痛。
殷厉“”
还强行对我也很痛。
“”
我伤口还没愈合,你又特别特别痛,我都哭了,你也不理我。
“”
殷厉简直悔不当初,伸手毫不含糊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是大哥混蛋,你打大哥,随便打,打到你开心为止,消气为止,好不好”
殷丞一见殷厉居然下狠手扇耳光,一下又心软了,忙拉住大哥的手谁让你打自己了
殷厉心疼地摸摸少年“大哥不痛的,大哥皮糙肉厚,你来打”
殷厉拉过少年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是大哥不对,大哥没认出你,大哥有愧于你。”
好了
殷丞挣扎,将手收回来你这样我还怎么跟你算帐你混蛋
殷厉皱着眉笑起来“那要我怎么样才行只要你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殷丞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
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折磨自己。
殷厉一愣。
殷丞伸手摸了摸殷厉的脸,殷厉眼下有浓重的黑青,眉宇间的疲惫并没有因为失而复得而变得精神多少,整个人看上去都因为这次的事沧桑了不少,连白头发都冒出了几根。
殷厉还不到三十岁啊。
殷丞只觉阵阵心酸我舍不得。
殷厉胸口顿时涌上巨大的欢喜和莫明的悲意,嘴唇抖了抖,终是忍不住将人紧紧搂住,俯身吻了过去。
殷丞没有闭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里叹息一声,纵容的抱住殷厉,随他去了。
当殷厉对自己告白时,他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巨大的惊喜。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也离不开这个人了。他舍不得他难受,舍不得他受折磨,舍不得看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更不愿意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
回想以往,每次大哥从别人那里回来,身上带着刺鼻的香味,他都焦躁又恼火,不愿同大哥说话。
他该察觉的,那时候的自己已经有了独占欲,他只愿意大哥看着自己,想着自己。
殷厉在对待白音的时候,更多的是发泄,除了发泄其他什么也没有,更没有吻过白音。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
殷厉仿佛对待珍宝,一点点舔舐殷丞的唇,诱哄着对方张开嘴接纳自己,舌尖缠绕,温热的触感令二人心头都是颤动不已,殷厉却还嫌不够,舌尖舔舐过对方嘴里每一处地方,仿佛在品尝世上最极致的美味。
直到殷丞喘不上气,眼眶泛泪,浑身都酥软下去,他才将人一把抱起,朝卧房走去。
“乖,大哥疼你。”殷厉亲亲殷丞的眉眼,低声道,“都交给大哥,好吗”
殷丞脸通红,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甜蜜蜜xd
第14章 第十四章 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