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的额头。
凌晨两点零一分,林时予翻了下身,脑袋从沙发向下滑,陆以瑾帮他托住,动作很轻地抱起他,打算去卧室。
费劲地打开门,陆以瑾踏进一条腿,又停了下来,抱着林时予站了半天,最后折回去,放在羊毛地毯上,拿了个抱枕给他垫头。
沙发上放了一床浅灰色的被子,是林时予在陆以瑾洗澡的时候拿出来的,陆以瑾将它盖在林时予身上,仔细掖好,转身换了个方向,把林时予的小腿抬起来,半跪着看他的脚心。
有一个暗红色的月牙印,很明显是伤疤脱落后形成的。
陆以瑾心里刺了一下,眼里罕见地浮现了一丝从内心生发的难过情绪,俯下身去,用唇碰了碰伤痕。
然后把林时予的腿重新放回被子里,自己也钻进去,以一个保护的、占有的姿势从背后抱着他,却没带任何情欲。
又想起林时予吃完汤面后,肚子好像不舒服,就把手移到他肚子上,隔着衣服帮他揉。动作又慢又轻,有那么一丝温柔的意味。
在林时予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四五分真心。
天刚蒙蒙亮,云边泛着很淡的鸭壳青,林时予被热醒了,鼻尖充盈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恍惚觉得抱住了什么东西,慢慢睁开眼睛。
发觉自己手搂着陆以瑾的腰,头埋在他怀里,贴得很紧,林时予僵住了,脑海一片空白。
天空彻底亮起来,光线透过半拉着的窗帘,将客厅铺满。
林时予怕惊醒陆以瑾,慢慢地收回搭在他身上的手,往旁边撤开了一点,动作很轻地坐起来,拉开段距离后,去看陆以瑾的脸。
陆以瑾闭着眼,不做表情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天真可怜的样子,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也很难想象那样的场景。
一个男孩子,怎么会那么爱哭?
林时予屏住呼吸,低下头,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鼻尖,又戳了下他的脸颊,才从被子里爬出去,去浴室洗澡。
浴室门有点坏,关的时候发出嘎吱声,陆以瑾倏地睁开眼睛,抱着被子坐起来。
第22章 哥哥,祝你得偿所愿
时间过得很快,黑板右下角的倒计时每天被擦去,又写上新的数字,重复了很多遍,终于走上了终结的道路。
第三轮复习彻底结束了,离高考越近,老师管得越松,到最后一个礼拜,不上课了,全部自习,让学生查缺补漏。
陆以瑾每天晚上都会去林时予那,有时候和他一起看书复习,有时候不看,忙着拦住蛋黄,不让它缠着林时予。
他们和好了,其实之前也不算是吵架,只有单方面的误解和不明所以的解释,而过程中的逃避、追逐、摸索与试探,在那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中,倾然融化。
林时予在给英语作文收尾,陆以瑾凑过去看了眼,等他写完,问他:“哥哥,你想考哪个大学?”
“还没想好,等成绩出来了再说,”林时予盖上笔,看了陆以瑾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陆以瑾继续问。
林时予思考了一会儿,说:“学金融或者软件编程,也许是别的,现在还不能确定。”
“明天就要高考了,你有没有很高兴?”陆以瑾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盯着林时予看,又问。
林时予没回答高兴不高兴,将椅子朝陆以瑾的方向挪了一下,对他说:“高中和大学对我来说,应该没很大的区别。”
陆以瑾“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九点半,林时予有条不紊地把课桌上的卷子整理好,再检查了一遍明天要用的证件和文具,看了眼时间,叫陆以瑾下楼睡觉。
陆以瑾不走,手撑在桌子上,说:“哥哥,我给你变个魔术。”
林时予将文具袋放进书包,扭头看他。
陆以瑾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揉成一团,把纸巾从左手放到右手,又将右手握成拳,让林时予过来吹口气。
林时予便吹了一下。
陆以瑾再摊开手时,手心空空如也。
林时予探过去看了眼,声音微微上扬:“挺有趣的。”
“还没结束,”陆以瑾又把手握紧,继续吹了口气,叫林时予猜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林时予想了一下,改口说,“一张揉皱了的纸巾。”
陆以瑾把手摊开,是一条手链,绳子是红色的,吊坠处挂着一条精致的小鱼。
“送给你的,背面有字。”
林时予愣了一下,把手链拿起来。背面刻了“得偿所愿”,字体不怎么正,有些歪歪扭扭的,笔画勾连处带着陆以瑾惯用的痕迹。
“哥哥,祝你得偿所愿。”陆以瑾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我帮你戴起来。”
林时予手腕很细,绳子空出了一大截,戴好后朝陆以瑾晃了下手腕,动作和神情添了一点少年活泼的生气。
昏黄的灯光下,林时予朝他看过来,眼角眉梢带着浅淡的笑意。
两人对视的那刻,陆以瑾微微低下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
他想每天都送林时予一个礼物。
在近一个月里,大大小小的考试不断,等真正踏入了高考的考场,拿到语文卷子,写上自己的名字后,心情并非想象中的紧张激动,反而很平静,仿佛和之前任意一场考试没什么不同。
八号下午,收卷铃声响起,监考老师让所有人停笔起立,大家都站了起来,教室里只听得见老师走路的声音和收卷时发出的摩擦声。
林时予垂着眼,眼神落在答题卡上被铅笔涂黑的一个个小框上,突然意识到,高中三年,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
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外涌,林时予挤在人群里,无比焦躁,有人擦过他的肩膀,又有人碰到他的背,脚上还被踩了几下,走了一会儿,终于出了考场,人群四散开来。
校门外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家长,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林时予走到人少的地方,发了条消息给陆以瑾,说他考完了。
班群里极其热闹,都在讨论着晚上的毕业酒会,连几个平日里比较内向的男生也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点评着订好的ktv环境。
何欢发了条群公告,让分散在各个考场的人现在回教室集合,然后一起去酒店参加毕业酒会,酒会是何欢组织的,他是班长,性格又好,一向是一呼百应。
林时予在群里跟着队伍发了句“收到”,见陆以瑾还没回他,关上手机,打了个车回学校。
他到的时候,教室里吵得不行,复习期间的沉闷一扫而空,大家或坐或站,兴奋地聊着考试,聊最近遇到的八卦,聊暑假的规划和以后的生活。
等了一会儿,目测人全齐了,何欢站上讲台,敲了下黑板,说包的大巴在校南门等着,上车了先别走,得点个名,确认没人落下。
然后举起手,用力挥了一下,笑着喊:“现在出发。”
车发动了,后座有人起了个调,是张震岳的《再见》,声音不大,但在狭小的空间里能听得一清二楚,慢慢地,越来越多人跟着应和,最后变成了大合唱。
“别玩了,跟着一起唱。”何欢被此时的气氛搞得有点伤感,见林时予一直盯着手机看,用手肘怼了下他。
林时予关上手机,没跟着唱,头抵在车窗边,安静地听着歌声。
到了酒店,服务员早早在门口候着,等大巴停稳后,把队伍领向电梯,带到精心布置好的三楼。
整个毕业酒宴,林时予仿佛游离在喧闹的世界之外,没有一圈一圈地敬酒,没有忍不住的眼泪,也没有任何情感的宣泄。好像今天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又恰好撞上了这么一群人,然后情绪平稳地给自己的一小段生活画上了句点。
何欢在舞台中央拿着麦克风声泪俱下地念着主持词,煽情到让不少人开始鼻酸。林时予坐在最靠角落的那桌,背几乎能挨到墙,周围的脸都是熟悉至极的,但依旧夹杂着陌生感。
桌上的人吃着菜,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天南地北地聊个不停。酒开了很多箱,红、白、啤混着喝,平日里同学们若有似无的隔阂,在酒精的作用下,顿时消解得无影无踪。
有人和林时予搭话,他礼貌地应了几句,又引起更多人接过话茬,说他是只可远观的高冷男神,不爱搭理人。
林时予放下筷子,除了努力压制住的烦躁,别无其他。
他没吃什么东西,因为周围环境过于吵闹,因为酒的味道不如人意,因为发给陆以瑾的消息过了三小时十二分,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九点,等老师们都走了,他们又换了一个场地。
星光纯k里最大的包厢刚好能挤下一个班的人,长沙发上堆满了人,有人拿着麦克风,趴在点歌台点歌,也有人自顾自地开始唱起来。
林时予想走,手里被何欢塞了一瓶酒,是加拿大的云岭冰酒。
何欢把他按到座位上,说:“最后一次聚会,你别提前走,等散场了再说。”
又用手指弹了一下酒瓶,压低声音:“宝贝儿,这可是特意从家里给你带的,给我点面子啊。”
热热闹闹的班级聚会,所有人都在。并且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人这么全的聚会了,何欢不希望有人中途离开,就算青春会结束,也要完美一点,没有缺憾。
猜到林时予待不住,何欢早早地做好了准备,除了那瓶冰酒,书包里还装着一瓶贵腐酒,足够哄他留在这了。
何欢将酒杯、开瓶器都拿过来,还往林时予位置旁边放了个抱枕,替他挡人,然后站起来,开始掌控全场。
林时予尝了一口酒,甜杏的香味清新淡雅,还缠绕着苹果花和芒果的气味,层次细腻分明,味道很好,就端起酒杯又喝了几口。
包厢里的灯光颜色不时变换,灯柱散落在四处,晃得人眼睛不舒服,林时予打了个小小的嗝,半闭上眼睛。
视觉被剥夺后,听觉顿时变得敏感起来,他们挑的歌几乎都是高难度的,很多高音,特别考验技术。唱的时候没跑调,但炸裂的歌声震得人耳膜疼,心里直发慌。
林时予皱着眉,挪了挪抱枕,红绳沿着手臂滚落到手腕上,银鱼贴着手腕骨,微微摇晃了几下。
抱枕一挪开,有个女孩子羞答答地靠过来,后边跟着几个一脸激动,想看戏的女生,她们推搡着那个女孩子,嘴里在说话,但被高亢的歌声盖住了。
林时予立刻把抱枕放回原位,然而晚了一步,位置被占了。
“林时予,我想问一下,那个……”女生脸上红扑扑的,小声说,“你考得怎么样?”
后面几个女生见她搭上话了,跑去了另一边暗暗观察。
说话的女生是语文课代表,很文静的一个女生,喜欢林时予很久了,这次被同伴一怂恿,就打算过来表白,又不好意思直接说,磕磕绊绊地先铺垫。
“还行。”林时予说。
“那个,我还想问一下,你……”女生红着脸,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其实……我喜欢你。”
林时予咽下嘴里的酒,离她远了一点,脸上除了有些泛红,没什么表情:“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抬起手腕,望着女生的眼睛,说:“他送的。”
像在和别人炫耀似的。
第23章 你是不是故意亲我的?
林时予觉得自己没喝醉,因为他从星光纯k离开后,意识到肚子饿了,还去店里打包了一份馄饨。
语言清晰,举止正常,付的钱也没错。
但当他提着一份馄饨回了翰林世家,在门口看到陆以瑾的那一刻,又不确定了。
酒的后劲上来了。
血液里的酒精仿佛在刹那间全涌进心脏,让他的神经一点一点被麻痹,然后控制住他,在陆以瑾面前,揭开层层掩藏的心思。
陆以瑾靠在墙上玩手机,听见声响往下看。
两人隔着几步台阶对视一眼。
楼道里的灯光给陆以瑾陡然变亮的眼睛镀上了一层星光。
林时予微微仰起头看他,朝他伸手,笑了一下,说:“你在等我吗?”
陆以瑾向下走了一步,声控的灯光突然灭了,脚踩在台阶边缘,没收住,噔噔噔地往下滑,撞得林时予往后退,赶紧伸出手扶他。
林时予站稳后,看了陆以瑾一眼,慢吞吞地说:“我考完了。”
突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又问:“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陆以瑾打开手机,给林时予看聊天记录。
陆以瑾回了有十几条信息,发送的时间比较晚,林时予当时喝了大半瓶酒,头晕晕沉沉的,手机响了也没注意。
灯光很亮,把林时予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陆以瑾问:“哥哥,你喝了多少?”
林时予没回答,突然把头埋在陆以瑾的肩上,伸手抱住他的腰,又慢又轻地跟他说话。
“陆以瑾,你说希望我得偿所愿,其实我只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陆以瑾看着林时予,摸了下他的头。
林时予抬起头,把陆以瑾额前的碎发拨开,望进他的眼睛里:“陆以瑾,你喜欢我吗?”
和林时予平时的清冷不同,此刻他的眼尾上翘,眼角还带着点微红,声音有些哑,听起来格外勾人。
“哥哥,你喝醉了,”陆以瑾捏着林时予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问,“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时予思考了好久,然后换了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