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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甚美[美食] 第37节

作者:若然晴空 字数:11411 更新:2021-12-29 22:09:22

    昭和公主冷静地说道“赵平疆,我刚才要不是推你一把,你是不是还想打顾夫人?”

    第九十二章 回程

    赵平疆脸色难看,似乎是不相信昭和公主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握紧了拳头。

    昭和公主更警惕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那么护在了陈若弱的身前,指着赵平疆说道“我也不管你过来对顾夫人说这些话是想干什么,现在你给我滚出这里!”

    赵平疆脸色紧绷,把昭和公主冷怒的模样看在眼里,过了好半晌,才冷冷地说道“告辞。”

    他的拳头仍旧握得紧紧的,不再看向任何人,转身就走,其余并未多做什么,要是换了旁的女儿家,肯定要怀疑是不是冤枉了他,心头再升起几分后悔之意来,可昭和公主只是跺了跺脚,就回转过身半扶着陈若弱,道“顾夫人,你没事吧?”

    陈若弱呆了一下,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昭和公主的衣袖,急忙道“刚才,那个人说的,我哥哥他……”

    顾凝怕她惊了昭和公主,连忙反握住她的手,说道“嫂嫂,你别担心,这件事情圣上既然派了大哥去查,刚才定北侯世子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案情还在斟酌,陈将军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陈青临的事情最近在京里闹得很凶,但谁也不会当着昭和公主的面给陈若弱难堪,更何况她背后是镇国公府,哪怕陈青临真的被判了罪,这里也没有几个得罪得起顾家,听了顾凝的话,也纷纷凑过来安慰,陈若弱被这消息惊得六神无主,竟然真的被安慰得定了定心。

    顾凝和昭和公主,还有周夫人一起把陈若弱扶到了边上的凉亭里,夏日的时候,凉亭四面挂着竹席,隔去暑热蚊虫,到了如今冬日,就换成了精美的屏风,离了席上的喧嚣,顾凝这才给陈若弱解释了起来。

    这些天陈青临的事情不光瞒着陈若弱,连带着也没告诉顾峻,顾峻见到赵平疆朝女眷席去,也没反应过来是去找自家嫂嫂的,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昭和公主赶走了,他让侍女推着他跟着顾凝一行人去到凉亭,刚刚走近一些,就听见了顾凝带着一点犹豫的声音。

    “陈将军虽然杀了定北侯,但那一战死伤四万,都是因为援兵拖延,这里头要斟酌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陈将军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的。”

    陈若弱手里的帕子差点没撕碎了,她先是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又焦急地转身坐了回去,眉头蹙了两下,又平展开,好半晌,才说道“我相信我哥哥,他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既然杀了定北侯爷,就一定是有问题。”

    顾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也相信陈大哥不会冤枉好人,飞鹰关不过五万守军,死伤四万近乎全军覆没,如此重要的关隘,怎么可能救援不及?”

    顾凝并不懂这些,只是听镇国公这么说,她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陈若弱,顾峻眉头蹙起,也是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但还是低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圣上还要用陈大哥的,否则早就让人就地军法处置了,哪里还轮得到上京来。”

    周夫人也握住了陈若弱另一只手,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道“你小心别伤了身子,到时候陈将军没事,反倒你有事了。”

    陈若弱低头摸了摸小腹,有点想掉眼泪,但还是忍住了,强撑着笑了笑,道了声没事。

    昭和公主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宁远将军,去年就是他打的胜仗,不然我就得做大宁头一个被送去和亲的公主了,我听着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定北侯本来就是贻误战机,那么多天耽搁下去,害了多少将士性命呢。”

    陈若弱这会儿心已经定了不少,听了这话,连忙起身对昭和公主行礼,昭和公主把她扶住了,漂亮的脸上泛起甜滋滋的笑容来,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顾夫人就觉得亲近,说了几句话就更觉得投缘了,顾夫人你就放心吧,就冲着宁远将军对我的大恩,我也不会让父皇杀了他的。”

    听了这话,陈若弱更要行礼了,连带着顾凝和顾峻也跟着一起,昭和公主抓了抓脸,有些无措了,她小声地说道“我不保证……但我会尽力的,要是我不行,就让大哥去闹父皇!”

    似乎找到了底气,昭和公主的声音变得大了一点,顾凝却是想到了太子的受宠,心头一阵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浮上心头,太子的品性,明眼人都清楚,让她不由得想到,假如是顾家出了事,瑞王呢,瑞王是不是也会像太子那样不遗余力?这个答案,她根本都不敢去想。

    回去的路上,顾凝想着自己的心事,陈若弱在为陈青临担忧,反倒是顾峻,一直看向车驾外,似乎想什么事情出了神,一直到车驾骤停,才惊得三人一同回过了神。

    再有十几日就到年关,满打满算顾屿也赶不及回来过年,故而府里虽然多了个女主人,小姐也在娘家过年,瞧着还是比往年清冷一些,顾凝原本很担心陈若弱,没想到她冷静得倒是很快,回府之后有条不紊地处理了家事,面上看不出什么,直到晚膳的时候,她才对镇国公犹豫着提起了白日里的事情。

    安慰的话已经被翻来覆去说了个遍,镇国公也没有多说,见陈若弱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是刑部大牢,镇国公府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想什么时候去看看,就去吧。”

    陈若弱的鼻头酸酸的,闷声叫了声公公,带着一点哭腔,镇国公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说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的案子实属特殊,子章犯的事虽然不小,但到底定北侯过错太大,这次文卿去西北,就算不能替子章全盘翻案,至少死罪是可以免的,你也不要太过忧心。”

    “陈大哥本就无罪,就是定北侯该死!我记得飞鹰关附近是有重兵的,哪有困守十六日无援的道理……”顾峻说到一半,被镇国公看了一眼,只好抿唇不再说话了。

    旁人劝慰十句,都没有镇国公这样身份的人说上一句有效果,陈若弱心头一块沉重的大石被挪开了大半似的,她到底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尤其月份渐长,府上的大夫已经隐隐约约向她透露,她这次怀的可能不止一个,尤其要注意身体。

    陈若弱不是没见过双胞的孩子,只是这样的孩子幼年时多半体弱,有时还会夭折,出生也比寻常的孩子折磨人,要在怀孕之时就精心调理。

    如果这个时候,顾屿在就好了,天大的事,似乎只要躲在他的怀里,就什么也不用怕了,明明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陈若弱就是觉得,自家夫君比爵位在身的公公都要可靠。

    陈若弱闭上眼睛,用柔软的长枕靠在身后,假装那是顾屿,如今天寒地冻的,虽然有地暖,但陈若弱不习惯让丫头暖床,自己一个人把被褥捂了好半晌才有热气,也有了一点睡意,只是向后一靠,长枕一扁,顿时将她惊醒过来,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一个温暖可靠的存在。

    鼻头酸酸的,陈若弱艰难地扶着肚子侧过身去,将长枕抱在了怀里,干揉了几下眼睛,死死地抱住了长枕,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顾屿。

    明月东升,西北的冷风灌进牛皮制的营帐缝隙里,吹动盆中的炭火,有几点火星落在了顾屿沾满泥泞的靴子上,很快湮灭,他用笔端撩拨了一下灯盏,本来有些暗淡的烛光顿时变亮了不少。

    顾屿下笔如飞,借着一盏灯火,铜钱大小的字在铺开小半张桌案的宣纸上一个个落下,连换了十几张纸,等到反复看过,才落下了最后一笔,他面上不着痕迹地松缓,将着十几张纸上的内容再一点点地誊写到朝廷规定的卷宗用纸上,前后花了大半个时辰,外头的天也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放下手里的笔,顾屿拢着烛台走到了营帐的帘子前,刚掀起一点,外头的冷风就把蜡烛吹灭了,营帐内顿时只剩下了炭盆的一点亮光,知道是没法出去了,顾屿回过身,用炭盆的火重新点亮了蜡烛,走到了靠近营帐右侧的一个仍旧用牛皮支棱开的小隔间内,里头一张简易的床榻,是用竹竿搭的。

    这里是他最后的一站,临近飞鹰关不远的一个散兵集中地,也是当初第一个收到飞鹰关求援信息的集兵点,只是定北侯的调令来得更快,在那一战里,有些散队违抗了军令,去支援了飞鹰关,最终和大部分的飞鹰关将士一起埋骨疆场,也正因为如此,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证据,到明日,就该回程了。

    第九十三章 战起

    西北的夜风中夹带着呜呜的声响,在这里待了一连好些日子,顾屿也有些习惯了,但不知为何,明明很困很疲惫,他就是无法安心入睡,也许是一切都来得太顺利,顺利到让人心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顾屿不是个犹豫的人,果断披衣下床,重新点亮蜡烛,收拾好桌上的卷宗,放好,誊写的原稿则卷了几卷,带在了身上,做完这些,顾屿才把蜡烛放在烛台上,叫了门外值守的卫兵进来,吩咐他们看好营帐,就拢了一件厚实的斗篷走了出去。

    冬日严寒,富贵人家多用披风,绸缎外缀,棉絮内铺,金线压底,系带一拢,走动如风,无论是几岁十几岁的,还是上了年纪的,穿着都自带一股气韵,然而在西北,即便是白日里出去,也得用带了兜帽的斗篷把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顾屿只来了不到十几日,专程备来抵御严寒的披风大氅全压了箱底,如今也日日跟着穷苦的西北人做一个毛皮满身的打扮,只不过他穿的是更稀贵些的熊皮。

    这个散兵集散地建了没两年,人数八千,因为听了定北侯的调令,除了抗命出去的几支散队,几乎不见伤亡,而那几支散队满打满算加起来也才不到一千人。

    夜间值勤站岗的士卒比白日只多不少,远远地见了顾屿那一身棕色带些银纹的皮毛斗篷,都纷纷行军礼,见顾屿脚步深深浅浅,有个眼尖的立刻跑出去,拿了一盏站岗时常备的防风灯来,这会儿风大,火把用得不当很容易造成失火,所以营中夜间值日全靠眼力,身份再高些的上官,都是拎着防风灯巡逻的。

    顾屿道了声谢,接过了防风灯,那士卒还想露露脸,讨好地要帮顾屿提灯引路,顾屿只是看了他一眼,士卒顿时不敢多说了,退到了一边,仍旧站岗。

    冬日里的西北风吹在脸上,沙沙地疼,顾屿拢了拢斗篷,又走出了一段路,来到一处三面不见风的荒墙堆附近,才算是好了些,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夜空中月朗星稀,看不到模糊的夜云,大约明日会是个回京的好天气。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了荒墙后头有一点动静,他眉头蹙了蹙,脚步放轻,挪到了一个便于离开的方位上,才开口道“谁在哪里?”

    荒墙没动静,顾屿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人声,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几分冷意道“莫要装神弄鬼,深更半夜离营乱走,按军规当责十杖。”

    “别,别……”荒墙后头你推我拉出来了三个垂头丧气的年轻士卒,一见顾屿的打扮和他手里的防风灯,三人就更吓坏了,一个劲地给顾屿磕头道,“大人,我们不是有意擅离职守的,位置上都有人跟我们错开换一刻钟,实在是夜里风太大,兄弟们遭不住,就轮着过来暖和暖和。”

    军中的口音五湖四海,但基本都逃不开官话的路子,开口的年轻士卒大约是官话比较好,这才头一个说话,顾屿见这三人身上都还只是鼓囊囊的军棉衣,冻得缩手缩脚的样子,紧蹙的眉头略松了松,说道“罢了,都起来吧,这几日天寒地冻,整夜值守也是难为你们了,本官就当做没看到,你们回去吧。”

    三个士卒连连磕头,千恩万谢着爬了起来,就要回到值守的地方,只是还没走出多远,一个最矮的士卒就动了动耳朵,一咕噜趴到了地上,顾屿手里的防风灯正照亮了他的脸色,带着些惶恐和惊疑,没等顾屿多问,其余两个士卒也趴到了地上,三个人趴在不同的方位上,都确定似地听了听。

    最先趴到地上的矮士卒最先爬了起来,急声呼喊道“有敌袭——”

    喊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在值守的岗位上,于是拔腿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另外两个士卒也很快跟着跑了上去,顾屿蹙眉,随即转身折返回去。

    散兵是应对异族人反应最快的兵种,他们擅长游击作战,一旦战机有变,绝不困守,机动速度极快,撤退之时,每个士卒携带最多不超过三日的干粮,异族人也多是这种战法,只是他们是走到哪里劫掠到哪里,而西北家家户户,一见大宁散兵,必定家门大开,扫榻相迎。

    只是从荒墙到营帐的一小段路,沿途各军帐内的士卒大半都起了身,按队列正,寒风凛冽,吹得刚出营帐的士卒们缩手缩脚,但人一多,靠在一起,也就没有那么冷了。

    顾屿刚回到营帐,就见白日里见过的一位校尉带着几个人和跟随他一路的文书卫兵站在门口,跟着他来的飞鹰关将士们也都站在营帐前,见他回来,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校尉急忙上前说道“钦差大人,这次来的是多日前一拨和异族大军失散的轻骑兵,从声势上看,人数至少也有五千,夜里不明路况,直接撞到了这里,趁着现在战事没起,您赶快离开这里吧,王将军派我一路护送大人回主帅大营,到了大营,您就安全了!”

    文书是顾屿从主帅大营带来的,原先定北侯在的时候,主帅大营是铁打的后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声势,惨白着脸,似乎就差哭出声来了,校尉见惯了平时用鼻子看人,战时跪着求生的文人,心中根本没什么波动,只是他本以为这次来的钦差也好不了多少,却见顾屿镇静地摆了摆手,询问道“异族骑兵是从哪一侧过来的?”

    校尉不明所以,答道“由西面而来。”

    顾屿说道“我军西面有一条冻河,能被岗哨听见动静,那些骑兵可是过了渡河?”

    文书都要急死了,连忙说道“过了过了,就差一会儿,就能摸到我们营地来了!大人,我们还是快走吧!”

    “慌什么,临战不论文武,何况敌军来袭,军中人数本就有限,若然再派人护送我们,分兵事小,军心散乱事大,岂不是落了兵法最下策。”顾屿眯了眯眼睛,说道“我去见王将军。”

    军中的将职其实很有讲究,将军也不是乱叫的,有的正牌有封号的将军,带的军队也是固定的,从他的封号中就能看出他所带的军队,例如车骑,骠骑,左将军,右将军,前将军,后将军,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杂号将军。

    杂号将军起源于前朝末年,军队扩大,只要是带了一支整军的武将就能被称一声将军,不过没有封号,就算作杂号将军,有的杂号将军带出了名气,能被散封个名头,但仍然算作杂号,而这一处散兵的上官,就是这样一位杂号将军。

    顾屿来时,主将营帐内说得上话的校尉参军都在,一听他没走,坐在主位上的王将军顿时站了起来,脸上满是焦急和不耐,想来要不是念着顾屿的身份,就要骂出声来了,顾屿倒也看得出来,他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到了沙盘边上,看了几眼,也算是看出了现在的大致情况。

    “敌军如今已过了冻河,按夜间骑兵行路速度来看,当还在这片同我军营帐相接的树林内,而且骑兵在树林中难行,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好得多。”

    顾屿这话才说完,就听一个大嗓门的校尉憋着气说道“迟来早来都是来,对面人数可能跟我们持平,后头就是四五个连在一起的村子,还有个大城镇,我们就是想走都没法走,只能打,钦差大人可快别添乱了,趁着没打起来,赶紧走吧。”

    王将军瞪了那个校尉一眼,对顾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钦差大人,您是朝廷派来的上官,前程无量,军卒子命贱,您不能跟我们这帮人一块搭在这儿,方校尉说的也没错……”

    顾屿抬手,王将军到了嘴边上的话只能干咽了下去,也不知道怎么的,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似乎有着一种难言的威势,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服。

    “不能撤离,不代表一定要死战,想来王将军也是想打个先手,占埋伏之便。”顾屿说道“只是在人数持平的情况下,埋伏战固然能起到一些效果,但对方是轻骑兵,速度快,机动性强,所以还是免不了正面交战,可是?”

    王将军拧着眉点了点头,真正的作战中,奇兵策略是很少的,多的还是用人命填人命,他确定,哪怕是战功斐然的宿将和他易地相处,也不会有更好的决断了。

    顾屿指了一下沙盘上代表异族骑兵的小旗,在边上代表高谷的沙土堆上点了点,说道“而王将军择定的埋伏点,是在这处深谷,先手一次埋伏过后,由步兵冲阵杀敌,断了对方阵势之后,再从谷东侧出骑兵,以血换血,要敌军全军覆没。”

    王将军有些惊骇,看了看顾屿,还是点头。

    顾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本官来找王将军的原因了,此战若成,敌军覆没,我军不存,用我大宁八千将士的性命换这些异族人的命,王将军就不觉得亏吗?”

    第九十四章 计策

    顾屿这话说出来,营帐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平心而论,他说得没什么错,军中不比朝堂,即便是官职再高的武将,也是日日看着营地里的士卒过来的,也许只要一场小小的战事,就会有很多熟悉的脸再也看不到,时间久了,也就寻常了,可习惯离别,不代表喜欢离别。

    要是一般的散兵,撤就撤了,可偏偏这八千散兵位置重要,背靠村落城镇,一步也退不得,不能退,就只有打,每个人都做到了死亡的准备,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走了出来,问他们觉得亏不亏。

    王将军倒是还好了一点,之前那个大嗓门的校尉已经忍不住了,大声地叫嚷了起来“亏!怎么不亏!爷爷们的命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是用在和那帮只知道抢钱抢粮抢女人的杂碎身上的!”

    这校尉一个可是没说出来,顾屿就打断了他,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所以本官有一策,可覆此敌,伤亡定会更小,王将军若无他法,不知可否听本官道来?”

    方才顾屿进来,只是看了一眼沙盘就能知如今战局,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他们正在商议的作战计划,王将军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偏向,他心知朝廷派来的这位大人虽然看着年轻,但绝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大人请讲!”

    军中上下分明,绝无逾越,故而之前还有质疑顾屿的声音,王将军一开口,营帐内就肃静了下来,顾屿也没时间客套,立在沙盘前,侧身给王将军让出了一个身位,抬手指向沙盘,道“我军地处树林开口处,如今全营后撤,转入右侧深谷,敌军他们迷失了这么多天的路途,既然深夜赶路,就一定是急着南行,想来是觉得异族大军已经从别路入关,必会朝着深谷行进,而我要做的,是将全营八千散兵匀出一千人来,剩下的分做一百小队,牵上所有的主替马,用粮油点燃火把,人手一把,马鞍再横放两把,携带树枝荡起尘沙,在敌军进入深谷之时做出声势呼喝,将他们驱返。”

    兵书有云,草木皆兵,是指两军交战时一方不清楚另外一方的实力,被对方使用草木做出的声势欺瞒吓退,也指人在心虚时看什么都是恐怖的,如今正值深夜,西北寒风瑟瑟,即便异族天生体力强悍,想来也是人困马乏,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对面无数的火把和马匹的动静,必然受惊后撤。

    但王将军却是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头,剩余的校尉参军们也都是摇头,有个参军似乎是好心,叹了一口气,对顾屿说道“钦差大人此计虽妙,但就是吓退了对方又如何,异族从来胆大,至多退过冻河,待到天明,仍旧会派探马前来查看,到时候仍旧是一场恶战,还不如深夜打个埋伏占的先机多。”

    顾屿失笑道“我的话尚未说完,如今正值寒冬腊月,故而那条冻河坚如磐石,任马蹄横踏也无用,可若将之前匀出的那一千人提前派遣至冻河,遍撒粮油于冰面,待到敌军撤退,再从旁点燃,油浮于水,燃之冰融,这样的天气,人一旦掉进冰洞里,即便捞得上来,也是不成了。”

    这个计策说来容易,听上去也不是那么难实施,但就是太容易了,王将军反倒陷入了犹豫不决之中,顾屿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确实也没有时间再留给王将军犹豫了,瞥一眼营帐内似有意动的几个校尉,他眯了眯眼睛,直接开口道“列位都是久经战事之人,要如何以草木为兵吓退敌军,想来难不倒列位,这个计策里最难的一步无非就是烧冻河,顾屿几日前正是由冻河而来,对那里的地形地势清楚得很,只求拨些人手,并营中除点燃火把外所有粮油,此战若胜,顾屿不居存功,此战若败,本官就同列位一道埋骨西北,如何?”

    先前第一个开口质疑顾屿的那个大嗓门校尉反倒是第一个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叫道“将军,属下觉得此计可行!那黑水河没上冻之前,年年都有人淹死,河龙王哪有专盯着大宁人吃的道理!也该让那帮杂碎尝尝咱们大宁的水,是不是比他们的要甜!”

    有个瞧着颇为年轻的参军想了想,也跟着道“不过是将阵势铺开,多带几匹马而已,假如唬不住对面,我们也可就地变阵,想来人数相当,拼个两面同死还不容易,将军,但在这之前,我们不妨听一听钦差大人的计策。”

    王将军看向顾屿,顾屿的眼神很冷静,冷静得几乎不像是个年纪轻轻就身处高位的文官,反倒是透着一股军中高位将领才有的锐利之气,他的眉头一点都没有松缓,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先前那个大嗓门的校尉手底下正是满员一千的人手,带着人去火头营把全军好几个月的粮油搬了约有四分之三,好在有专门的推车,为了不被树林中的敌军发现,这些人必须要绕路,还得赶在敌军溃逃之前将粮油撒在冰面上,顾屿来时为了赶时间,格外走的一条近路,倒也不惧。

    剩余的兵马按照原来的计划,迅速拔营后撤,这些散兵全是骑兵,西北这样的地方,一个合格的骑兵至少要有两匹马,才能够保证日常作战行军,一匹为主,一匹为替,替马多用来备不时之需并驮负一些骑兵的私人物品,很少有战时还将替马带在身边的,尤其还是这样急需后撤的时候,不少士卒心里都泛起了嘀咕,但到底还是没有闹腾的。

    谁都知道,这一夜很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一夜了,谁都更愿意听从上将的指挥,打一个马革裹尸回去,让家里人哭着,却还是感到荣光的漂亮仗。

    深夜的树林里风声呜呜,乌蒙困得骑在马上都不住地瞌睡,他身上裹着的是只有羌人王室才能穿的银熊毛皮和野狼骨片制成的甲胄,即便是在这样的寒风里不觉得冷,就是极度的疲惫让他感到无比的烦躁和不安。

    西北异族并非是一个族群,而是由诸多大大小小的族群联合起来的一个整体,羌人是其中最大的一支,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百余年来一直统领西北异族,首领凌驾于各族群首领之上,称之为大单于,也正是他的父亲,去岁他的兄长左贤王被宁人俘虏,回来就丢了继承人的位置,前些日子飞鹰关鏖战,又让他失了两个刚刚高过马背的弟弟,羌族王子里只剩下他和一个奴隶生的弟弟,于情于理,都要轮到他来接过大单于的位置,这也是他这些天极力寻找异族大军的原因。

    羌人是没有什么固定睡眠时间的,尤其是行军,困了就休息一会儿,醒了就继续,他们快到傍晚那会儿已经找到了个宁人村落休息过了一回,现下寒风呼啸,树林里显然不是能停留的地方。

    迎面一根干枯的树枝打在脸上,冰冰的,乌蒙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扬声对身侧的亲卫说道“传令下去,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有树林的地方不远一定有村落,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宁人的聚集地,好好地吃喝一顿,乐一乐,睡个好觉!”

    树林里顿时传来了羌人士兵们兴奋的唿哨声,支棱起了精神的五千骑兵在树林里磕磕绊绊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摸了出来,乌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只看到乌黑的寒风里一片空地,他打了个哈欠,也没让停下来,马蹄声哒哒,直朝着不远处的深谷率军前行。

    先前不怎么相信顾屿计策的王将军听着探子的回报,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帮异族显然不是急行军,也没有派探子探路,故而他们虽然带着累赘,但离开得快,急行军撤离的速度也比这帮异族要快得多,只是不清楚顾屿那边的情况,还是只能等到这些人过了深谷再行计较。

    顾屿带着一千人抄近路错开异族骑兵,动作必须要轻,且带着大量粮油车,不敢骑马,也不知道另外一边的情况,只能尽力加快速度,西北的狂风呼啸,打在脸上疼得木麻,过了树林,就到了一片坑地,这片坑地原先就不平,又被异族骑兵踏过,不少士卒摔倒,又拖累了身后人的步伐,顾屿也在摔了几跤过后陡然警醒过来,下令迅速让不推粮油车的士卒们按行军列用携带的麻绳同握,但凡有快要摔倒的,身边人握着麻绳就能把人提起来,这样下来行军速度快了不止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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