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哀嚎“我还没吃够啊”
陌百川不理会陆城瞎叫，问道“还去蜀中吗”
“去吧。”陆城犹豫一下，“刚刚我们赢在出其不意，再打下去我们肯定要输。”
“嗯。”
陌百川应得不情不愿。
“不愿意啊”
“师兄，我觉得我们还能打。”
陆城挑眉“没打够”
“嗯。”
这回应得痛快多了。
陆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就留下来打吧。”
“嗯”
陆城低头看着陌百川，仿佛看见四年前的自己。那时他被刘中地打退后很不甘心，也是这样不服输。但是当年他孤身一人，双方实力相差又大，最后他不得不跑，却后悔至今。毕竟他保命的手段多，放手一搏也不见得会怎样。
今天，同样的事情同样的眼神，陆城轻轻笑了笑，后悔一次就够了。何况今天他一人挑翻刘中地的小鹰犬，陌百川还让刘中地挂了彩，比四年前强多了。
就在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桀桀”的怪笑声“百闻难得一见啊”
闻声，陆城顿觉不妙，收了金钩握住弯刀，迟疑地问“不知楼前辈来此所为何事”
“盗圣，你说呢。”那身影从林中显露出来，那是个枯瘦干扁的老头，手持一杆普通木杖，双眼虽小却透着凶光。
见了来人，陆城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大变，冷汗直流。
当今武林上有一句顺口溜河北冰泉剑，河南流云刀；西南毒谷漠北明。朝事问苏立，江湖有宋哲，不知世事是了见。
这句顺口溜形象地讲述了当今江湖的情况前两句说的是武林中历史悠久的两个名门正派世家一刀一剑誉满江湖，屹立江湖数十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第三句指的是武林中两大邪教，西南毒谷，毒功代代相传，返璞归真出神入化；漠北明教，传自西域，功夫邪门高手众多。后三句讲的是当今江湖上公认的三大高手苏立是宫里的公公，坐守京城震慑武林；宋哲为武林盟主统帅江湖；了见是个会喝酒能吃肉的假和尚，从不关心武林的是是非非。
今天来的这个，便是当今毒谷谷主，楼长笑。
第13章 十二
有关毒谷，武林上还有一个不那么闻名的传言毒谷从无善终人。
大约是十年前，这句话不知怎么突然的在江湖各大世家中悄悄的流传起来，苦于毒谷人极少涉世，所以无从判断真假。不过能在此见到楼长笑，这句传言八成是靠谱的。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流年不利陆城暗骂，我又不是专程出来验证传言的话又说回来,宫里丢的究竟是本什么秘籍引来这么些个老怪物，一个比一个吓人
楼长笑走到陆城面前五尺处，脚边盘旋两条尖头蛇，肩膀上趴着条不停吐信子的翠绿小蛇，很是吓人。楼长笑平易近人地嘲讽陆城“老朽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名扬天下的盗圣。”
“陆城也是第一次见楼前辈。”陆城不卑不亢，没见过也不妨碍他认出楼长笑。那阵“桀桀”的怪笑几乎就是楼长笑专属，满江湖再找不出第二个能笑出这种声音的人。
相对来说，陆城怕毒，因为丁君最后栽在五毒教手里。所以他出明教前特意询问了毒谷的相关事宜，师父捋着他那撇白胡子只笑不说话，右护法是这样回答他的“避开楼长笑就行，剩下的你不用怕”
陆城问“我怎么知道他是楼长笑”
“听声，那动静你听一次就明白了。”
曾经陆城很不懂右护法为何这样说，现在他懂了，这笑声果真奇怪，再配上身边这一群蛇，想认错都难。可当时右护法说的下半句是什么来着陆城眉头紧锁，右护法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听着好像没什么用，他就没放在心上比如说楼长笑身上那条碧绿小蛇名为翠鳞蛇，是条变异的蛇。不知他从哪里捡的，像养儿子似地，说是剧毒无比。大抵是因为中过这翠鳞蛇毒的人都死了，以至于江湖是没人知晓这蛇毒在哪里。
陌百川从地上站起来，悄声问“这个怎么逃”
毒谷毒功实在是太有名，连陌百川都知道眼前人要逃。
陆城面色凝重，咬牙道“逃不了”
“陆城，你我也算同源，交出秘籍，老朽自会放你离开。”
这话说的有理，虽也是居高临下的语气，表达的也是一个意思，但说话人不同，意义也不同。毒谷和明教是当今江湖上的两大邪教，都为江湖所不齿，说同源没大毛病；楼长笑是毒谷谷主，江湖顶尖高手之一，刘中地却是朝廷的鹰犬，是武林人最看不起的一类人，实在没立场教训陆城。
陆城苦笑道“楼前辈，不是我不交，实在是秘籍不在我手上。”
楼长笑怪笑两声，“那姓刘的追你为何事”
“我也不知道啊”陆城长叹。
陌百川悄悄把手按在剑柄上，做好时刻出手的准备，楼长笑见了又是一声怪笑“小子，在我面前还想动手”
陆城马上用手肘把陌百川将将抬起的手怼下去，脸上笑得要开出一朵花，“我师弟，不懂事，楼前辈见谅。”
楼长笑眼睛一眯，“交出来吧，陆城，这秘籍你留不下，明教更用不上。”
楼长笑眼睛本来就小，这一眯更小，简直要看不见，陆城不合时宜地生出一股想笑的冲动。他咳嗽一声，掩饰道“晚辈是真没偷这份秘籍”
楼长笑不信，他身边的蛇不知不觉的滑到陆城旁边。陆城一阵发虚，他已经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陆城深吸一口气，抓紧悲魔饥火，传音陌百川“你马上走，回去找刘老二。”
刘中地和楼长笑有仇，见面必掐。
但楼长笑不屑与刘中地争斗，一来，他自恃身份高刘中地一等；二来他得看苏公公的面子。若陌百川能找到刘中地，刘中地又知道真正偷了秘籍的人不是陆城，他肯定先找楼长笑算账，如此陆城还有脱身希望。
陆城盘算的很美，然而事与愿违。
陌百川拔剑，干净利落的一招“寂灭”，干掉了楼长笑的蛇。
陆城惊呆了。
第一次听说有人敢杀楼长笑的蛇。
那可是楼长笑的蛇啊比人还金贵的蛇啊。
他真想给陌百川一巴掌，然后揪着他耳朵大声吼“你是真傻么”
只是事实摆在面前，他暂时没这个机会。
楼长笑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陌百川不自量力，又好像是在嘲笑陆城不知好歹。他不再说话，拄着木杖一步一步地往前迈，左手手心中回旋的毒气几乎肉眼可见，陆城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楼前辈，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楼长笑摇摇头，那幅度微不可见，陆城顿时更紧张了。
陌百川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拔剑直接就要往上冲。吓得陆城一把揪住陌百川后襟，喝到“你急什么”
陌百川抿抿唇，想也不想道“打架”
陆城这巴掌终于落在陌百川脸上，“打得过么你”
陌百川皱眉，“打过才知道，刘中地你还说打不过呢。”
“”
这能比吗
陆城愁眉苦脸地看着楼长笑，“楼前辈，我真没偷”
楼长笑停住脚步，那根发黄的短眉跳了跳，意思是在听陆城说话。
陆城心下一喜，道“几日前，江湖上突然传起大内秘籍被盗”
楼长笑不耐烦地打断他，“说结论。”
“我真没偷。”陆城干巴巴地说。
“谁能证明”
“没人”陆城垂头丧气。
“行吧，陆城。”楼长笑忽地一笑，“我信你了。”
“我真没偷”陆城条件反射地接了一句后，才蓦地惊醒，“前辈你信我”
楼长笑爽朗一笑，只是那笑声还是异常诡异阴森，听不出半点友好，“我与你师父是多年老友，你要那秘籍确实无用，平白惹得一身祸事。”
什么
和我师父是老友
陆城愣了半晌，然后磕磕绊绊地问“没没听他提过啊”
楼长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陆城立刻识趣地把嘴闭上。危机解除，陆城心有余悸地喘了一大口气，收起悲魔饥火。心想怪不得师父啥都知道，连刘中地师兄是被楼长笑杀的这种烂谷子事都知道啊对了，右护法那句话好像是说碰上楼长笑就报我师父名号，吓吓他陆城心情复杂，万万没想到右护法那句玩笑是真的。
胡思乱想半天，陆城问道“那楼前辈来此是”
“秘籍。”楼长笑微咳道，“年纪大了，不像你师父，身体好。”
陆城嘴角一抽，他师父那模样也算身体好走路都费劲的人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偷偷想，实际说的还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谢楼前辈挂念。”
楼长笑不说话，也没有让陆城离开的意思，陆城更不敢私自离开，只好小心翼翼地找些存在感，“需要晚辈代劳吗”
楼长笑怜爱地抚摸着他那条剧毒的翠鳞蛇，想了半天，道“需要。”
陆城脚底一滑，想把刚刚那句话吞回肚子里，“何事”
“多在江湖上走走，老朽难得出门一次，多老朽见识见识陆城的厉害。”
这不就是让他当靶子吗
陆城委婉道“陆城才疏学浅，怕是担不起前辈的期望”
“无妨。”楼长笑眯眼道，“只是见识见识。”
陆城不得不搬出自家师父名号，“最近本打算回师门看看”
楼长笑不为所动，“哦”
陆城吓得立马弯腰，“陆城定不负前辈重任”
楼长笑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我这段时间都在杭州，有事来找我。”
陆城顿时吃了颗定心丸，试探地问“陆城告退”
楼长笑挥挥衣袖，倒是走在了陆城的前面。
楼长笑走后，陆城训斥陌百川“说好的听话呢”
陌百川一僵，心虚地移开视线，不吱声。
陆城凶狠地说“再这样送你回去找阚明”
“师兄。”陌百川不情愿地说，“我错了。”
陆城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响亮的哼，紫竹扇在手心敲打几下，想出了个馊主意“走，师兄陪你回一心阁溜达溜达。”
陌百川一惊，“你要去自投罗网”
陆城鼻子差点儿气歪。
陌百川委屈道“那你去一心阁干什么”
“让楼长笑见识见识陆城的能耐。”
“你要偷什么”陌百川问的很认真。
陆城七窍生烟，“什么都偷”
陌百川知道他问错话了，乖乖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陆城问陌百川“一心阁在哪儿”
陌百川有些踟躇，他知道陆城不安好心。
“我不能带你去。”
“怎么”陆城扬眉，“对一心阁还有感情”
陌百川摇摇头，他未曾参加过一心阁的训练，除阚明外不认识几个人，何来感情。
“那你犹豫什么”
陌百川只是觉得这样不妥，他是一心阁杀手，带着外人回去打一心阁，这算什么事。
“看师兄把他连窝端了免得再出来祸害人。”
啊也不完全算是外人。
陆城“你不说我也知道，江南分阁在湖州，是也不是”
陌百川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陆城，下九流之首诶。”陆城夸张地大叫，没了楼长笑和刘中地，他恢复了往常那副欠揍模样，洋洋自得道，“还能有我想知道却打听不到的事”
“”
“走，让你师父瞧瞧你这两天的长进。”
“啊”
“瞧瞧他多没用。”
“”
第14章 十三
陌百川很想反驳陆城，却不知从何反驳。阚明教他近十年，好像真的不如跟在陆城身边的一个星期有用
他坚定的跟阚明习武近十年，可是然后呢
陌百川迷茫地问“师父教的真的没用吗”
“没用。”陆城随口说道。
陌百川这个一根筋的杀手却当真，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泣血剑，神情困惑。陆城走出十多步后才发现陌百川不对劲，他窜回来问“受伤了”
陌百川抬起头，露出他茫然的神色，“一心剑真的没用吗”
陆城不知如何回答陌百川的疑问。
他剑法没问题，问题出在阚明身上，阚明教错了。
不过陆城却发现另一个问题，“你说什么剑”
“一心剑”
“你们一心阁都学这个”
“我不知道。”陌百川落寞地说，“我不跟他们在一起。”
“阚明告诉你这叫一心剑”
“嗯。”陌百川傻愣愣地点点头，不懂陆城在纠结什么。
陆城此刻想暴揍阚明一顿。
陌百川练的明明就是明教代代相传的焚影剑诀，什么狗屁一心剑，配吗臭不要脸啊打着一心阁旗号教明教功法欺负明教没人啊
陆城恨得牙痒痒，却苦于身份是假冒的，无法吐露真相。
与此同时
柳枫终于抵达京城。
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安乐祥和，在江湖上掀起巨大波浪的秘籍对这里似乎没有半点影响。
柳枫进京直奔六扇门府衙见他师父，此时酉时刚过半，正是柳中玄和祁中天下棋的时辰，雷打不动。
若在往日，柳枫是断不敢贸然打扰正下棋的两个老头子。但今日不同，他的好友陆城似乎陷入一场针对他的阴谋，他难得的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气，闯进了茶室。
柳中玄似乎早知他要来，棋案旁还摆了第三个茶杯。见他进来也没什么反应，不急不慢地又落下一白子。柳枫伸脖子偷瞄棋盘，黑子形式一片大好。
柳枫坐着喝了一杯又一杯，也没有人理他，最后他道“弟子柳枫来给二位师父请安。”
柳枫是柳中玄徒弟，但自小在六扇门长大，没少受祁中天指点，因此私下也称祁中天为师父。
虽然这指点没起什么作用，柳枫就是坨烂泥，谁也扶不上墙。
柳中玄头也不抬地说“下完这盘棋再说。”
“有什么好下的”柳枫嘟囔道，“反正您这盘都得输。”
祁中天抬眼给柳枫一个眼神，无声地斥责他。柳枫吓得打了个哆嗦，捧着茶杯看棋，急的抓耳挠腮也不敢说话。
祁中天虽然温和，但对于小辈却是异常的严厉，对柳枫是尤为严厉屡教不听，重复犯错的典范。
大约过了两刻钟，祁中天和柳中玄这盘棋终于结束。柳枫极有眼力见的起身收棋，边收边问“秘籍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祁中天高深的笑了笑，那一瞬间柳枫以为有了眉目，他挺直腰背欣喜地期待祁中天的下一句话
“没有。”
柳枫泄气地问“没有新消息吗”
“有。”这回是柳中玄答的。
“什么”对于亲师父，柳枫明显随意了很多。
“丢的那本秘籍一直是由苏公公看管的。”
“这谁不知道啊，宫里什么秘籍不是苏公公看管”柳枫收完棋子，瘫坐在藤椅上，“可我总不能进宫去问苏公公吧。”
祁中天不满地咳嗽了一声，柳枫又打了个激灵，迅速调整坐姿重新做好。
柳中玄道“你这孩子，明知道不对，还非要做。”
这句话一语双关，藏有深意。
柳枫眼睛一亮，“师父，明天你们要请苏公公喝茶聊天”
柳中玄脸带笑纹，“请不来，你自己去吧。”
“谢谢师父”
虽然入宫很麻烦，但是柳中玄这样说了，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柳枫笑的合不拢嘴，感觉前途一片大好。
看着柳枫笑了半天，祁中天问“这一趟都干什么了”
柳枫笑嘻嘻地说“见了个老朋友，可惜他有要事在身，无暇多谈，我便回来了。”
“哦”柳中玄讶道，“连你都顾不上，什么要事”
“忙着跟一心阁捉迷藏呢。”
“一心阁掺在其中是意料之内”柳中玄沉吟道，“刘中地消息藏的倒是严实话又说回来，一心阁这么快便与陆城对上怕是不妙。”
闻言，柳枫大大咧咧地说“怕什么，那小子命大得很。”
柳中玄皱着眉摇摇头，“事情没唉，不提也罢。”
话只说一半太吊人胃口，柳枫起身大叫“师父”
柳中玄迟疑一下想再说些，祁中天却不惯他这好奇心极其旺盛的臭毛病，“这不是你该明白的事，功夫练明白了再问。”
柳枫悻悻地坐回原位，不等他再发问，祁中天便开始赶人“去看看晚饭备的怎么样，备好了就端来。”
柳枫耷拉着脸领了这差事，他心里明镜似地明白祁中天和柳中玄这是有事要商，打发他走。柳枫有心留下听壁脚，可惜他功夫低微，留下来马上就会被发现。
功到用时方觉低。
柳枫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向祁中天的小厨房走去。
祁中天早年因救驾而留有宿疾，常年服用药膳，圣上特赐小厨房，还配了专门的御厨和太医。
路上，柳枫一直在思索柳中玄欲言又止的那句话陆城和一心阁，怎么会不妙呢陆城轻功造诣极高，一心阁无人能出其二除轻功外，拳脚兵器也都很擅长，尤其是双刀耍的贼溜，最善应付群架。
怎么会不妙呢
柳枫冥思苦想，把饭菜端到祁中天和柳中玄面前也没想出个结果。
难得看见柳枫被难住，祁中天露出一抹笑意，“你若能把你柳师父的化柳扶风掌学得三成，我就告诉你。”
柳枫面色痛苦，“祁大师父我现在连一成都没学到”
“还好意思说”柳中玄在一旁假意怒道，“就属你最慢”
六扇门最多的永远都是小鹰犬，他们是六扇门的基石，一批一批的进，一批一批的走。柳枫在其中比较特殊，他是柳中玄外出办事捡回来的孩子，还跟了他的姓。柳枫天资出众，写诗作文都是一点即通无需多言。六扇门难得出个读书的人才，习武一事便疏忽了。到了不得不习武的年纪，柳枫耍横一阵也就过去了，久而久之，众人便把督促柳枫习武这件事忘了。待他长大成人该自己出去办事了，众人恍然惊醒，柳枫武功狗屁不是，甚至连后入六扇门的小捕快都比柳枫强不过柳中玄极其疼爱柳枫，因柳枫武功不好，于是交待给柳枫的事大都无需动武。
柳枫嬉皮笑脸“武功不济还有脑子嘛，不耽误办事的”
见柳枫如此，祁中天不咸不淡地说“那你自己想吧。”
柳枫无语凝咽。
柳中玄拍拍柳枫肩膀，提筷开吃。
柳枫这才发现小厨房竟只备了两套碗筷，眼看着精美的膳食无法下口，气得柳枫一抖衣袖，转身走了。
听柳枫走远，柳中玄发愁地说“陆城这孩子”
话还没说完便被祁中天打断，“你跟他又没关系，操心什么。”
“枫儿把他视为至交好友。”柳中玄摇头叹息，“若真是冲着陆城去的还好，我们总能帮上点忙，只怕这次又是冲着明教去的啊”
屋里骤然静了半天，祁中天说“真是冲着明教去的话，你我也没办法。”
柳中玄叹道“若陆城真出事了，枫儿唉。”
“枫儿心思敏捷，他有他的主意，你别替他操心了。”
一一见过众位管事和师兄后，柳枫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想他的事情。
那句话还绕在他心头不肯散去，祁中天说让他自己想，说明祁中天默许他可以自己查。
柳枫在书桌上摊开一张宣纸，一边磨墨一边思索。他有个习惯，每逢遇到想不通的事情时，便把所有知道的线索都写下来，逐条对照。
墨磨好了，墨水泛着梅香，是陆城上次去北方溜达闲暇时制的，顺便给他寄了两块。
柳枫首先提笔写下了陆城和一心阁，看着这五个字，他微微蹙眉，又写下了第三个词回春典。
回春典正是丢失的那本秘籍，是他偶然听苏公公和祁中天聊天时提到的。所幸苏公公未与他计较，只是禁止他对别人提起。
这三个词毫无关联，陆城无需回春典，一心阁也没人受重伤。柳枫又在陆城名字旁边注了陆城和丁何欢，在一心阁旁边标了暗杀。
柳枫把陆城这些年偷的东西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基本上都是些金银财宝，钱能解决的事除了海蛟帮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如此看来，依旧没什么关联，总不会是海蛟帮请一心阁杀丁何欢吧。
似乎没什么了柳枫执笔想了半晌，突然添上了明教二字。这样看起来倒是有那么点儿关联，这些年明教归隐大漠，在江湖上几近销声匿迹。听师父提过明教教主似乎受过重伤，或许真用得上回春典。但是陆城这些年未曾回过光明顶，就连他都差点儿忘了陆城出身明教，再说从陆城这日常嚣张的举动来看明教教主也应无大碍。
那么明教和一心阁呢柳枫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三十多年前，明教突然归隐大漠，但有些教徒叛出明教。按理说有胆量叛出明教的武功定然不容小觑，可这些人在江湖上也没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他们与一心阁会有关联吗
夜色渐浓，屋里跳跃的烛光明明暗暗，显得柳枫眉心印痕极为深刻。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型，只是还些地方还需确定一下
柳枫揉揉太阳穴，把纸涂黑揉成一团扔进竹篓，吹灭蜡烛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他还在迷迷糊糊想陆城这个麻烦精一天到晚花式惹麻烦。
第15章 十四
这时的陆城和陌百川正准备夜宿深林。
陆城翻遍全身，只翻出了一堆在这样场景派不上用场小东西。陌百川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嫌弃陆城“师兄，你出门什么也不带”
陆城理直气壮“我不用”
陌百川自知说不过陆城，嫌弃一句过把瘾就走。他自小长在草原，对于打猎等事手到擒来，轻而易举地就拎了条狼回来。陆城则是揣了几颗红果子的回来，不知是从哪里摘的。陌百川有些得意地提起身旁野狼想展示给陆城看，不料，刚拎起一半，一颗红果子便在眼前迅速放大，然后正中脑门。
更倒霉的是，陌百川被那红果子上附着的力道带得向后仰，后脑勺跟身后树干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重心不稳的陌百川前脚一滑，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栽在那条野狼身上。
陆城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嘲讽陌百川“师弟，下盘功夫练成这样可不行。”
陌百川略有些狼狈地从地上跳起来，神情恼怒，气急败坏地吼道“陆城”
“怎么说话呢”陆城一边说，一边把他左手上下掂量的果子再次隔空打向陌百川眉心。
这次陌百川早有准备，霎那间便拔出泣血剑，自下而上地将那果子一分为二。
陆城摇摇头，颇有些可惜地道“不吃就不吃嘛，这样多浪费。”
陌百川怒视陆城，陆城笑了笑，抛给他一个果子，夸赞道“会打猎，还算有用。”
陌百川也学着陆城哼了一声，正要显摆他处理野味的能力，陆城一把抢过他打来的野狼，娴熟地放血扒皮。
看着陌百川那副惊呆了的表情，陆城得意一笑，庖丁可是明教入门必修课。
陆城一边扒皮一边说“漠北的野狼特别多，跟这种不太一样，那边野狼皮硬不好扒，但是肉还挺好吃的。”
陌百川“”
陆城用手指搓出来个小型赤日轮，把他和陌百川捡回来的枯枝点着了。
陌百川一脸惊恐。
陆城“你又怎么了”
“还可以这样”
“当然。”陆城理所当然地说，“墨冰指能冻死人，这个能点火不奇怪吧。”
“不奇怪”
不奇怪才怪
陆城师兄整个人都是怪的
好好的大路不走，非得走这连路都没有的林子
早些时候陆城还算正常，碰几个不长眼的冲上来找麻烦，都让刚刚打开窍的陌百川打发了。陆城在一旁观战，时不时传音入密提点一下。打完就让他冥想，想他从刚刚的战斗中收获了什么，这些让他获益匪浅。
可晚些时候陆城就变了。
大抵是因为楼长笑坐镇杭州，所以找陆城的人骤然减少。陆城美名其曰“享受生活欣赏美景放松心情”，在临近下午时带着陌百川踏进了林间小路，七扭八拐地拐到了没有路的野林。结果天黑找不到路，二人只得露宿郊外。
陆城守夜，陌百川睡不着，找陆城聊天。
陆城打个哈欠，揉揉眼睛，“师弟，你睡不着就守夜，我去睡觉。”
陌百川问“你见过我师父吗”
“没见过。”提起阚明，陆城瞬间警惕，困意即时散了一半。
“他和师叔不是兄弟吗”
“那你见过你阚运吗”陆城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
陆城“快去睡觉。”
陌百川抿抿唇，耿直地问“师叔用剑，你为什么用刀。”
“我天资聪颖，得掌门青睐。”陆城换个坐姿，面对陌百川，问道“关心这个干什么”
陌百川“你们教的不一样。”
陆城“无论是刀或是剑，实质都是一样的。抓住精髓，兵器是无所谓的。”
陌百川点点头，若有所思。
陆城笑笑，问“你理解的一心剑是什么”
“师父说一心剑讲究气势。”
“那你怎么想”
陌百川低头思索，他想起了陆城变化无常的刀法，半晌，他道“难以捉摸的变化。”
“对一心剑的理解各有千秋，不必刻意模仿他人的剑意。”陆城撵陌百川去睡觉，“去睡觉，这个不能图快，慢慢来。”
陌百川心事得解，困意袭来，提气飞上树睡觉。留下陆城坐在原地，对着那簇旺盛的火堆发呆，时不时扔进去两节枯枝，发出“噼啪”的燃烧声。
日月同辉出乱世，光明圣火盼东归。
何时才能回去呢。
第二天一大早，陆城趁着日出定准方向后便带着陌百川在林中飞奔。
林中地形复杂，陌百川须时刻提防前方障碍物，这样一来，他的速度照比陆城便慢了许多。
多次尝试无果，陌百川开始模仿陆城的步伐，虽然速度还是有点跟不上，但是快了很多。
陆城“你倒会投机取巧。”
陌百川以为这是陆城式的夸奖，含蓄地点了点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陆城加快速度，二人距离一下拉开。
更气人的是，无论陌百川怎样再加速，陆城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让二人间的距离停在了十二尺。这个距离不长不短，陌百川刚好看不见陆城的步伐。
陆城哈哈大笑“好好练，别想耍小聪明”
陌百川“”
另一边，柳枫一头扎进了六扇门的暗室。
由于六扇门不单面向朝廷，还要负责应付江湖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所以自成体系，收集情报整理信息都有自己的渠道。暗室名为架阁库，是六扇门的档案库，因建在地下光线昏暗，且管理严密出入皆要记录存档，故被小捕快们俗称暗室。
管理暗室的人是卫中黄，六扇门第四位大捕快。
卫中黄武功平平但是在和稀泥这一方面是相当厉害，从不参与祁中天和刘中地的明争暗斗，时不时当当和事佬，谁都不招惹，跟谁关系都不错。
尤其是柳枫。
换了别人想进暗室非得得了大捕快的手令才行，只有柳枫，想进就进，想走就走，有时都不用存档。
因为卫中黄与他亦师亦友。
柳枫天生聪明聪慧，对知识渴求甚大。在柳枫之前，六扇门只有卫中黄一个人有看书的习惯。柳中玄为图省事，便直接把他丢到了暗室跟卫中黄做伴，卫中黄也乐得有个聪明的小捕快跟他一起看书。柳枫不跟卫中黄客气，进了架阁库院张口便问“明教和一心阁的记录在哪”
卫中黄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听了柳枫这话，懒洋洋地把眼皮子掀开一条缝，问道“你找这个干什么”
“你别问了，不是好事儿。”
“那我更得问了。”卫中黄上身微倾，不紧不慢地说“这个记录，可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看来关键确实在这柳枫问“凭咱俩这关系都不行”
“不行。”
“为什么”
卫中黄躺回椅子上，慢悠悠地说“这是当年六个大捕头做的决定，我没办法。”
柳枫眉头一皱，“当年”
“没错，我上任之前。”
“我师父和祁师父，还有刘捕头他们三个做的决定”
“差不多吧。”
柳枫问“那什么人能看”
卫中黄露出一丝笑意，“得了许可的人。”
柳枫眼前一亮，匆匆谢过卫中黄，转身找柳中玄去了。
祁中天与刘中地瞎争，反倒给了他一个钻空子的机会。六扇门六大捕头，一向是同进同出战线一致，到了这一代，不知怎么窜出了个不走寻常路的刘中地，一心只想篡权夺位。处处与祁中天作对，大肆改革，把六扇门制度改得四分五裂。
这事若发生在五年前，柳枫非要得到六份许可才能看，但是发生在现在，他只需要四份。多亏了刘中地，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该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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