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传风只留下这样一句话,恨恨瞪了两人一眼,便转身拂袖离去。
桓筱儿被王传风气得牙痒痒,却始终忍着,避免自己做出过激反应,她不想毁掉自己在寒浕心中温柔的形象。
……
“我要去找他。”
听此言,桓筱儿心里一凛,连忙看向寒浕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在与她说话,他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不说王传风一席话对他有多深影响,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外的重重围城,在某一刻轰然倒塌——
他,后悔了。
“浕哥哥!”
听见桓筱儿急切的声音,寒浕也不理,自顾埋头往前走,桓筱儿眼见叫不住寒浕,赶紧跑上前去拽住他的袖角,不许他离开。
“浕哥哥,你要去哪儿?”
他在哪儿,我便要去哪儿……
桓筱儿得到的只有缄默,她从寒浕那黯淡失光的眸子里看到的,只剩漠然。
“让开。”
寒浕的声音不恼,但桓筱儿听了去,却不禁浑身战栗。她知道寒浕心意坚决,但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毕竟自己好不容易才来到他身边。想着,不免有些心酸,便忍不住哭腔哀求道“浕哥哥,婚期将至,就不能不走么?”
眼角余光瞧见那只手,将自己袖角拽得紧紧的,不由得微垂眼睑,心中风起波澜,难平。良久,寒浕都没有动作,桓筱儿以为自己的哀求起了作用,还没来得及高兴,不想却被寒浕拿开了手……
似乎没有任何留恋,他就那样将她留在身后,仿佛一切都是匆匆行云,毫不在意。
“浕哥哥!他已经死了!你找不到他的!”
或是太想挽留,一时失了理智,桓筱儿不顾一切地冲寒浕喊着,直到换来他冰冷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你说什么?”
觉得自己好像惹怒了寒浕,这下桓筱儿便再不敢多言了,只微微埋着头,羞愧又害怕的模样,扑朔的睫毛下双眸盈盈含泪,好不惹人怜惜,怕是人对她有再大的气,见了她这副落雨梨花的样子,也不忍再发火了罢。
可寒浕根本没想过,或者说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桓筱儿,即便眼前之人是他的未婚妻,但他的心现在完完全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从前一直在自己身边,却没好好在意过的人。
“他不会死的。”这话,大抵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毕,寒浕转身便要走,现在看来,似乎谁都无法阻止他了。
“浕……”“少爷!”
桓筱儿回头一看,只见刘管家匆匆而至,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因此经过她时只慌忙点头示礼了一下,转眼便冲到寒浕身旁去了。
“少爷,已经暂时安排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刘管家说话时,眼神儿不由自主地四处瞟,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肝肠尽断
已经安排好了吗?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怕也只有这件事能牵绊住寒浕。
寒浕也终于算是冷静下来,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清楚地明白,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必须替雪迎风,替雪家做些什么。
他闭上眼睛长叹了一气,眉间丝毫没有舒展,反而锁得更深了。
……
这两日王家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一件事——找人。
“就是将锦纶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那人给我找出来!”
自从王传风发号了施令,王家上百号人就没消停过。
王家有钱有势,找个人几乎将小半个城的人都动用起来了,但不得不说,这样一来,成效还是有的。不出两日,便传来了消息……
“少爷,找到了,找到了!”
“真的!?人呢!?”无精打采颓了两日,王传风一听见这个消息,霎时来了精神。
“就在外边儿呢!”手下的人也为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一个劲儿地高兴着。
“快将他带进来!”
“是,是!”
“把人押进来!”手下的人冲着门外高喊一句,接着便出现三个人,其中佝偻着腰的那个,被另外两个一脚给踹了进来。
王传风上前两步,左转转右转转将眼前这个战战栗栗,邋里邋遢模样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人打量了一番,厌恶地不禁皱了皱眉,“确定是他吗?”王传风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破落汉,偏头往身后问道。
“确定是他,”手下连忙迎上来,“少爷,当日就是这个人带消息来的。”
“哦……”他还以为至少会是个神秘人物,没想到竟是这般怂样儿。
没等王传风嫌弃完,那人竟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去,一边哭天喊地地求饶——
求王公子饶了小人一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闭嘴!”
这种话,一听就是在胡扯,王传风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怎么样,此人什么身份,查清楚了吗?”
“回少爷,此人是在城西大街上找到的,就是一乞丐,没有什么身份背景。”
“噢~乞丐啊~”王传风故意扬了扬声音,害得那人愈发紧张起来,“说,那日,说迎风遇到了危险,是谁派你给我送消息的?”
“小人……小人不知……”
“还敢装傻!”王传风抬脚便要踹人,那人立马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连声喊道“我说我说我说!……”
“小人……小人是真不知道……那个人蒙着面,给了小人一锭银子,让小人给您传个话……”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人就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
王传风只微眯着眼睛盯着地面出神,许久未言,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般沉寂,弄得人心惶惶……
“你可以滚了。”
“啊?”那人显然没料到王传风会这般轻易放了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爷让你滚了!还不快滚!”
“啊,是是是……多谢王公子!多谢王公子!”那人跟拜菩萨似的冲王传风磕头,然后迅速麻溜地滚了……
人都走了好一阵,王传风仍旧无言。
“少爷,您将他放走了,可是有什么打算?”
“没有。”
“啊?”
王传风终于抬起眸子,眼中覆上一层灰蒙蒙的云雾,无奈叹了口气,“瞧他那怂样儿,要是真的知道什么,早就和盘托出了。他既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貌,也不知其身份,那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那……少爷的意思是?”
“证据,看来是找不到了。不过没关系,至少让我确定了,当时的谣言,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而且……我大概已经能确认,那人是谁了。”
……
穆翛宁从城外,一路冲进了锦纶,疾行如风,即使是进了城,速度也没有丝毫减缓,直奔国公府而去。
“你都干了些什么!”几乎是在咆哮着,穆翛宁死死的揪着寒浕的衣襟,他明显比走时黑了不少,可手上的骨节分明,还可以清楚地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穆翛宁看起来怒不可遏,狠狠的瞪着双眼,眼里布满了血丝,可寒浕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他都已经死了,你怎还可以这样无动于衷!没有任何预兆,穆翛宁一把松开寒浕,紧接着便是重重的一拳,砸在寒浕的脸上。寒浕吃痛的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半倚着朱红的门柱,嘴角渐渐的渗出血迹。
即使是这样,寒浕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目光无神,也不知看向哪里,像是在祈祷,像是在忏悔,又像是跌进了千年的寒冰里,而在穆翛宁的眼里,这一切都冷漠罢了。
穆翛宁又是冲上前去,寒浕现在这种样子,更是激起了他内心的怒火。将寒浕猛地提起,语气里满是嘲笑和讽刺“看来你还是从来没有在乎过他。”
穆翛宁话音刚落,寒浕便是反手一拳,讲穆翛宁击倒在地上,眼睛终于有了焦点,反瞪向穆翛宁,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不在乎他,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后悔那天没有留住他,后悔从前从未好好和他说过话,后悔那些天从未让他开心过。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是有多深的不舍,多深的思念,多深的绝望。我不在乎他,可偏偏就是我最在乎他。
你们不知道,迎风他也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才刚刚发觉。
可穆翛宁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比寒浕更会发泄罢了。穆翛宁又像是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两人便立即扭打在一起。不是平日比武那般有章法可循,两人全凭本能出着拳头,像是街头巷尾的野孩子打架一般。
是发泄,是不甘,是怨恨,时后悔,是渐渐侵入骨髓的眷恋。
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不知多久之后,两人躺倒在地上,不知从哪流出的鲜血斑斑驳驳的染在两人的脸上,只剩大声的喘气声。
许久过后,穆翛宁才缓缓的开口,几乎是带着哭腔“我在驿站听到了消息,便一路找到他最后停留的地方,那地方离驿站不过十里。想必他定是找我来了,若是我能提前两天打完仗回来,或许他就不会。说道此处,穆翛宁控制不住的梗咽起来,稍稍平复之后,又继续说道“我几乎发动了全军的兄弟,可依旧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只找到这个。穆翛宁从腰间掏出一样物件,丢在寒浕身上,之后便起身,摇摇晃晃的拖着身子离开了。
那是一缎破碎的织锦,原本的颜色已全部被血迹覆盖,血腥味还未完全消失。但寒浕还是认得出,这是他和雪迎风去淄郢时,雪迎风一直着在身上的那件。上面还有利剑划过的痕迹,而现在,寒浕的心尖也如同被利刃划过,痛不欲生。
寒浕将这断锦簒的死死的,眼眶早就红透了。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雪迎风会真的离开他。
那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是那般爱笑,似红莲妖艳倾城,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诉说着春花秋月,锦绣山河。
那个人,他还没有与自己一起游历天下,他还没有看够这世间繁华,没有玩够这人世万千,他怎么可能舍得?
寒浕现在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会到如此肝肠尽断的地步。
他爱上了雪迎风,在他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他之后。
如此轻易,又如此艰难。
。
穆翛宁一连消沉了几日,脸上的淤青渐渐褪去,可心里的郁结依旧没有打开。他原本想去找陆秉文,可中途想到他们这几人再聚到一起,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便提着一壶酒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翛宁他喜欢你,所以我对你,从一开始就未有过非分之想。”虽是决绝的话,但陆秉文还竟有些有气无力,在雪迎风的死讯传来之后,他也是免不了的伤神,与其他人比起来,有过之而不及,“若是姑娘误会了,陆某在此便向姑娘赔个不是。”
“既然对我无意,那又为何对我此般温柔,又为何为了我不顾他人眼光流连于这烟花之地?”挽君眼眶有些泛红,话音里是不解还有不甘。
“或许。只是志同道合罢了。”陆秉文没有看向挽君,兀自低着头说道。
挽君没有答话,良久之后,才开口道“罢了,”像是认命一般,“反正我也时日无多,就算是你应了我,我也是无福消受了。”说罢,眼角的泪水悄然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