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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竹马是断袖 第9节

作者:无崖 字数:20365 更新:2021-12-29 22:45:11

    可刚一站起来,左腿像是倏地失力,一下没能稳住又跌坐了下去。

    “嗯”雪迎风心里一咯噔,似乎想到了什么。

    自己腿上有伤,他也知道,只不过因为伯庸治过,便没怎么在意,况且伤口也不怎么痛了。可直到现在他才留意到,这两天左腿时而酸软无力,起先以为只是奔波劳累所致,但如今竟连站都站不稳了,看来情况没那么简单

    雪迎风又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能够勉强站起来,只不过刚走出几步,又重重摔倒在地上。

    果然,还是太过强迫自己了。

    “你的腿,怕是快坏掉了罢。”

    什么一听此言,雪迎风猛地抬头一看,那一瞬间,不免萌生万念俱灰的想法

    “是是你”

    虽然之前见面,对方一直蒙着面,但那双暗藏杀气的眼睛,他一眼便认得出来。

    所谓的冤家路窄吗

    “哼,看来老天爷,你是不打算给我留活路了啊”雪迎风费力地抬眼望了望天,止不住地哂笑。

    “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司城瀚缓缓拔剑,剑出鞘的声音宣示着死亡将近,格外刺耳。

    好啊,算是一种解脱罢。雪迎风再也撑不住,整个人趴在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的累了

    可你若死了,雪家如何得以平冤昭雪

    “且慢”

    就在剑光斩风一瞬,雪迎风及时开口阻断了司城瀚的动作

    “什么郡王府被查封,郡王和郡王妃都被关在刑部”寒浕难以置信的看着刘管家,在自己出去这几日,怎会有如此大的变动。

    “岂止啊,现在下了搜捕令,雪少爷正在被被全国通缉啊”

    “难道淄郢王之罪已定下来了”

    “皇帝并未发下诏书,不过看这情形,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是多久的事”

    “大概就是前天。”

    “前天可他昨日才”

    “雪少爷昨日怎么了对了,小的还听闻说昨日高将军带了一大队人马到陆尚书府上去拿人,拿的好像就是雪少爷吧。”

    “那迎风他可被带走了”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

    自刘管家向寒浕通报关于雪迎风的事情开始,他眉头便一直深锁着,久久不能舒展。明明那个人昨日还他跟前,怎么会寒浕到现在还有一种恍惚之感,仿佛昨日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梦一样。

    雪迎风点到即止的吻,并未给寒浕留下什么实感,就像一瞬之间到了沧海桑田,到了地老天荒,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在天空的划过飞鸟一般,转眼之间,就没有了痕迹。

    自雪迎风走后,寒浕的心绪便久久无法平定,心里乱成一团,不知从何梳理。雪迎风的样子许久无法从他的脑海中抽离,挥之不去,他不想去想,却又不由得去想,坐立不安。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所有一切正常的规律似乎都被扰乱。晃眼之间,已从白昼转为黑夜,他逼着自己入眠,这是他习惯性的解决方法,以为醒来之后,会一切如旧

    没有一刻的犹豫,寒浕立即向门外走去。他打算去趟陆府,想知道雪迎风现在无事,想把自己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浕儿”寒浕刚从正堂前走过,便被 他的父亲叫住了,“这么匆忙是要去哪”

    “孩儿打算去趟陆府。”虽然匆忙,但寒浕对他的父亲还是恭敬有礼。

    “不必了,”寒霆古似是猜出了寒浕的心思,“我已经和陆家确认过了,那高将军昨天什么都没搜出来。”

    “可是即便如此,孩儿还是不放心。”

    “那你晚些再去,我想先和你谈谈郡王一事。”

    “好,父亲请说。”寒浕努力按捺着心中的躁动与不安。

    寒霆古一边想内厅走着,一边说道“我打听到,淄郢城那边的几个小知县,似乎是在御前做了证,断定这私盐一事是正则所为。户部那边,也盘查出了相关的账目,这次要想洗脱罪名,全身而退,估计是不可能了。”

    “可以雪伯父的为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寒浕笃定道。

    “是啊,正则是什么样的人,我定然清楚。可是想要害他的人,来头不小,这局也是精心布置,短时间内,我也没有把握可以找出他们的破绽来。”寒霆古此时也如同寒浕一样,面带愁容,“今早传来消息,皇上亲自提审了淄郢郡王。现在表面上看来已经是证据确凿,圣意不可揣测,不知审讯下来又是什么结果。”

    “孩儿明白,时间短促,我已派人去搜寻淄郢知府的下落,此人可能就是重要的线索。可是,若时间赶不及,便也只有令寻他法了”

    “确是如此,”寒霆古看上去有些犹豫,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此招虽险,但我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正则他含冤而死。”又转向寒浕命令道“去过陆家之后,你便开始着手此事吧,如若真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也只能如此了。”

    寒浕独自一人走在长街上,正月将末,年节的气氛渐渐淡去,人们又回到了习以为常的忙碌中。

    方才在陆秉文那里得知,雪迎风出逃在外,现在大概已出了锦纶城,寒浕的心算是安下了大半。雪迎风大多数的朋友,都在锦纶城内,城外他可以投靠的,大概就只有之前的伯庸,和远在荆安的穆翛宁,可现在回淄郢找伯庸无异于自投罗网。

    寒浕在断定雪迎风会投靠穆翛宁之后,便立即派了一队最忠心的手下南下荆安,一路搜寻。一来为了可以暗中保护雪迎风,二是寒浕自己也有许多话想要稍给他。寒浕本想自己立即动身去找雪迎风,可囿于眼下还有大事要处理,也不得不按捺住心里的冲动。

    回府之前,寒浕顺道去拜访了伯庸在锦城里的徒弟,大致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势,现已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一晃,又是大半天。长街上的摊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归家。夜市门户开始陆续点上灯火,招揽客人,灯红酒绿,一切如旧。现在寒浕开始有些理解,陆秉文平日里经常说的“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是什么意思了。

    三日之后,夜深,锦纶城四下本应一片静谧。可唯独刑部院内,火光冲天,浓烟肆意,嘈杂一片。几乎调动了刑部大半的人手救火,前赴后继,跌跌撞撞,但火势依旧未曾有减弱之态,甚至无休止的向周围蔓延,惊得周围的人家,久久不能入睡

    翌日清晨,这消息便传遍了锦城上下,寒浕无论走到何处,总会听到有人议论此事,可众说纷纭,每个人口中说出的故事,都不尽相同,不过大多的说法大概是昨日淄郢郡王因私盐一事畏罪自杀,被幽禁在刑部的郡王妃得知此事之后,便纵火殉情。

    此事在百姓口中还没有定论之时,锦纶中心的闹市里,已贴出了告示,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人出声念到“靖平二十三年冬,罪臣雪正则于刑部天牢暴毙身亡,罪臣之妻苏氏于刑部纵火自焚”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便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哎,还真是这样啊”“私盐一事,难不成”“雪郡王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样死了”“我看啊,不是什么暴毙,还是畏罪自杀人声一瞬间炸开,远处的寒浕看得此景象,倒没怎么在意。

    “下面还有呢,继续念啊”其中一人说道。“是啊是啊,后面写的什么啊。”旁边的人跟着附和。待议论声稍小之后,又是那人缓缓的念到“罪臣之子雪迎风,于追捕途中身亡。这又惹得百姓的议论,人声比方才大了许多。“雪小王爷也死了这怎么死的啊,也不说明白”

    寒浕听得只言片语,顿时心头一沉,立即向向人群跑去,发了疯似的将围在周围的人推开,也顾不得什么国公世子的身份。迎风怎么可能。他像是在拼命的证实,证实方才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可黄底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十四个大字罪臣之子雪迎风,于追捕途中身亡。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执念不觉

    纵然千般苦痛,心如刀割;万般哀伤,痛贯心膂

    而对于那人已不在世上这件事,从内心深处而言,他却是不信的。即便清楚那或许只是自欺欺人,那只是自己的不愿,但是他仍然选择坚持。

    那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是那般缠人,像块牛皮膏一样,仿佛时时刻刻都黏在自己身边,分明给人感觉,像是准备赖上一辈子。

    那个人,他不会死的。

    “你一定还活着,对不对”“啪”地一声脆响,是青瓷酒瓶碎裂的声音,“你一定还在某个地方还活着”整夜宿醉,也不顾头疼欲裂,寒浕晃晃悠悠地起身,胡乱披散的墨发被酒水浸湿,就这般衣冠不整地踉跄着撞门而出

    今日天色空明,云舒云卷,飞鸟掠过描一副诗情画意

    “少爷少爷”刘管家一大早见着寒浕,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愣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痛的呲牙之后,别提有多兴奋了。这两日他来来去去,在寒浕门外不知兜转了有几百几千个来回,劝了不知多久,喉咙都说冒烟了,寒浕还是一声不吭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有不时能听见东西碎裂的声音。

    “少爷啊您终于肯出来了您怎么将自己折磨得如此憔悴啊”刘管家赶紧走到寒浕身边,已经是老泪纵横,既是欣慰又是心疼。寒浕一直仰头望着天,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量中,也没有搭理他,然想是兴奋过头难自已,刘管家依旧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少爷可别再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了,少爷想吃点儿什么,我这就让厨房做去,要不喝点儿粥吧,毕竟喝了那么多酒,一下也不能”

    自从方才刘管家出现在这里,他说了什么,寒浕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柔和晨光竟也变得刺眼,寒浕觉得有些不适,眼眶酸疼不已,便收回目光,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只顾往大门走去。

    “诶少爷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是谁在大喊大叫,他没有心情顾及。

    今日的正红朱漆大门,似乎也与往日不同。它为何泛着光辉恍若天门。是否只要踏过去,就能把他找回来了

    寒浕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怎会产生这般错觉,也自然没有留意到自己将近崩溃的精神,竟然天真地相信着,满怀期待地两步并作三步向大门跑去,果真在抬脚跨过门槛的刹那,一个身影覆上双眸

    “迎风”兴奋扬起的嘴角,却在看清眼前之人后,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还有脸叫他的名字”王传风来国公府这一路上,一直是一副怒目圆睁地气愤模样,此刻出现在寒浕面前,面容愈发扭曲了。

    “你来做什么”寒浕虽是问了,却没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偏转身子绕过王传风便要离开,不想被王传风一个挪步也拦住。

    “我来做什么呵既然你好意思问了,那我也成全你的厚脸皮,我今日,是来替迎风讨回公道的”

    寒浕本来就不待见王传风,在这种时候更是懒得去理会,可一听雪迎风的名字,像是中了咒似的,整个人便僵在原地,再也迈不开腿。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在意起王传风说的每一个字他明明在骂自己,可寒浕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只因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他口中的那个人身上

    “你这是何意”

    “寒浕,都这个时候了,装傻还有意思吗你别以为你是国公之子,我王传风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呵,正好,正好”王传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扬着嘴角,自顾自的点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与迎风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可如今迎风不在了,那我这腿的旧账,正好和新账一并跟你清算了”

    王传风这话的意思十分明了,可寒浕听了,不知怎的却觉得有些疑惑,似乎有什么没有解释清楚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忽略过的地方。寒浕讷讷地听着,王传风仿佛有倒不完的怨气

    “寒浕,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迎风他那么在乎你,你还一个劲儿地伤害他如今如今竟还将他逼上了绝路”

    心猛地一下跳动,只觉突然之间呼吸有些困难,“我我逼得他走上绝路”

    “不是你,还能是谁迎风与我在一起时,说话三句不离你,无论是高兴滔滔不绝时,还是伤心酩酊大醉时,都是因为你还有之前在归云亭,他往死里灌自己,也是因为你说了那些伤人之言迎风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因为误会伤了我,他心里不安,特意到我府上道歉,还找大夫给我治腿,他不想让你为难,便一个人承担了下来。寒浕,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怎样想的,竟然会对迎风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

    “王公子,请你不要在这儿大呼小叫,这里可是国公府。”

    说话的,自然不是寒浕,他因为王传风一席话,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那人的面容同过往的画卷,一幕一幕闪现脑海,交错纵横,而他整个人像一座雕像般僵直着不作言语,心乱作一团麻,难受得很。

    王传风正在气头上,谁来打断他都不会给好脸色看,况且听这话还有些不客气的意味。转头看见一个粉妆玉琢,打扮鲜明柳腰花态的女子,稍作思量便猜出了她的身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不由得摆出鄙夷的姿态,冷言道“你就是那个还未过门的桓筱儿”说着,王传风故意瞥了寒浕一眼,可他却仍旧没有反应。

    王传风这般反应,两人应是不认识的。寒浕留意到这个问题,有些在意。

    “既然王公子知道,那还不”没等桓筱儿赶王传风离开,却被拦了话

    “那关你什么事不过是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我听迎风说过,那个三天两头往淄郢王府跑的,就是你吧还好意思当自己是大家闺秀呢成天在外抛头露面,随意与男人搭话。看来,你也是个随便的女人。”

    “你你满嘴胡言”

    “是不是胡言,你的浕哥哥最清楚。”王传风朝寒浕扬了扬下巴,嘴角满是不屑。

    “浕哥哥”桓筱儿走到寒浕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角,一脸委屈模样,却没有换来所期待的怜惜。

    遭到寒浕的忽视,桓筱儿那尴尬至极的表情,别提多好看了,王传风不禁讪笑两声,这个女人,他根本没看在眼里。

    “别以为迎风不在了,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王传风只留下这样一句话,恨恨瞪了两人一眼,便转身拂袖离去。

    桓筱儿被王传风气得牙痒痒,却始终忍着,避免自己做出过激反应,她不想毁掉自己在寒浕心中温柔的形象。

    “我要去找他。”

    听此言,桓筱儿心里一凛,连忙看向寒浕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在与她说话,他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不说王传风一席话对他有多深影响,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外的重重围城,在某一刻轰然倒塌

    他,后悔了。

    “浕哥哥”

    听见桓筱儿急切的声音,寒浕也不理,自顾埋头往前走,桓筱儿眼见叫不住寒浕,赶紧跑上前去拽住他的袖角,不许他离开。

    “浕哥哥,你要去哪儿”

    他在哪儿,我便要去哪儿

    桓筱儿得到的只有缄默,她从寒浕那黯淡失光的眸子里看到的,只剩漠然。

    “让开。”

    寒浕的声音不恼,但桓筱儿听了去,却不禁浑身战栗。她知道寒浕心意坚决,但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毕竟自己好不容易才来到他身边。想着,不免有些心酸,便忍不住哭腔哀求道“浕哥哥,婚期将至,就不能不走么”

    眼角余光瞧见那只手,将自己袖角拽得紧紧的,不由得微垂眼睑,心中风起波澜,难平。良久,寒浕都没有动作,桓筱儿以为自己的哀求起了作用,还没来得及高兴,不想却被寒浕拿开了手

    似乎没有任何留恋,他就那样将她留在身后,仿佛一切都是匆匆行云,毫不在意。

    “浕哥哥他已经死了你找不到他的”

    或是太想挽留,一时失了理智,桓筱儿不顾一切地冲寒浕喊着,直到换来他冰冷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你说什么”

    觉得自己好像惹怒了寒浕,这下桓筱儿便再不敢多言了,只微微埋着头,羞愧又害怕的模样,扑朔的睫毛下双眸盈盈含泪,好不惹人怜惜,怕是人对她有再大的气,见了她这副落雨梨花的样子,也不忍再发火了罢。

    可寒浕根本没想过,或者说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桓筱儿,即便眼前之人是他的未婚妻,但他的心现在完完全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从前一直在自己身边,却没好好在意过的人。

    “他不会死的。”这话,大抵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毕,寒浕转身便要走,现在看来,似乎谁都无法阻止他了。

    “浕”“少爷”

    桓筱儿回头一看,只见刘管家匆匆而至,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因此经过她时只慌忙点头示礼了一下,转眼便冲到寒浕身旁去了。

    “少爷,已经暂时安排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刘管家说话时,眼神儿不由自主地四处瞟,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肝肠尽断

    已经安排好了吗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怕也只有这件事能牵绊住寒浕。

    寒浕也终于算是冷静下来,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清楚地明白,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必须替雪迎风,替雪家做些什么。

    他闭上眼睛长叹了一气,眉间丝毫没有舒展,反而锁得更深了。

    这两日王家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一件事找人。

    “就是将锦纶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那人给我找出来”

    自从王传风发号了施令,王家上百号人就没消停过。

    王家有钱有势,找个人几乎将小半个城的人都动用起来了,但不得不说,这样一来,成效还是有的。不出两日,便传来了消息

    “少爷,找到了,找到了”

    “真的人呢”无精打采颓了两日,王传风一听见这个消息,霎时来了精神。

    “就在外边儿呢”手下的人也为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一个劲儿地高兴着。

    “快将他带进来”

    “是,是”

    “把人押进来”手下的人冲着门外高喊一句,接着便出现三个人,其中佝偻着腰的那个,被另外两个一脚给踹了进来。

    王传风上前两步,左转转右转转将眼前这个战战栗栗,邋里邋遢模样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人打量了一番,厌恶地不禁皱了皱眉,“确定是他吗”王传风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破落汉,偏头往身后问道。

    “确定是他,”手下连忙迎上来,“少爷,当日就是这个人带消息来的。”

    “哦”他还以为至少会是个神秘人物,没想到竟是这般怂样儿。

    没等王传风嫌弃完,那人竟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去,一边哭天喊地地求饶

    求王公子饶了小人一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闭嘴”

    这种话,一听就是在胡扯,王传风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怎么样,此人什么身份,查清楚了吗”

    “回少爷,此人是在城西大街上找到的,就是一乞丐,没有什么身份背景。”

    “噢乞丐啊”王传风故意扬了扬声音,害得那人愈发紧张起来,“说,那日,说迎风遇到了危险,是谁派你给我送消息的”

    “小人小人不知”

    “还敢装傻”王传风抬脚便要踹人,那人立马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连声喊道“我说我说我说”

    “小人小人是真不知道那个人蒙着面,给了小人一锭银子,让小人给您传个话”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人就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

    王传风只微眯着眼睛盯着地面出神,许久未言,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般沉寂,弄得人心惶惶

    “你可以滚了。”

    “啊”那人显然没料到王传风会这般轻易放了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爷让你滚了还不快滚”

    “啊,是是是多谢王公子多谢王公子”那人跟拜菩萨似的冲王传风磕头,然后迅速麻溜地滚了

    人都走了好一阵,王传风仍旧无言。

    “少爷,您将他放走了,可是有什么打算”

    “没有。”

    “啊”

    王传风终于抬起眸子,眼中覆上一层灰蒙蒙的云雾,无奈叹了口气,“瞧他那怂样儿,要是真的知道什么,早就和盘托出了。他既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貌,也不知其身份,那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那少爷的意思是”

    “证据,看来是找不到了。不过没关系,至少让我确定了,当时的谣言,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而且我大概已经能确认,那人是谁了。”

    穆翛宁从城外,一路冲进了锦纶,疾行如风,即使是进了城,速度也没有丝毫减缓,直奔国公府而去。

    “你都干了些什么”几乎是在咆哮着,穆翛宁死死的揪着寒浕的衣襟,他明显比走时黑了不少,可手上的骨节分明,还可以清楚地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穆翛宁看起来怒不可遏,狠狠的瞪着双眼,眼里布满了血丝,可寒浕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他都已经死了,你怎还可以这样无动于衷没有任何预兆,穆翛宁一把松开寒浕,紧接着便是重重的一拳,砸在寒浕的脸上。寒浕吃痛的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半倚着朱红的门柱,嘴角渐渐的渗出血迹。

    即使是这样,寒浕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目光无神,也不知看向哪里,像是在祈祷,像是在忏悔,又像是跌进了千年的寒冰里,而在穆翛宁的眼里,这一切都冷漠罢了。

    穆翛宁又是冲上前去,寒浕现在这种样子,更是激起了他内心的怒火。将寒浕猛地提起,语气里满是嘲笑和讽刺“看来你还是从来没有在乎过他。”

    穆翛宁话音刚落,寒浕便是反手一拳,讲穆翛宁击倒在地上,眼睛终于有了焦点,反瞪向穆翛宁,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不在乎他,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后悔那天没有留住他,后悔从前从未好好和他说过话,后悔那些天从未让他开心过。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是有多深的不舍,多深的思念,多深的绝望。我不在乎他,可偏偏就是我最在乎他。

    你们不知道,迎风他也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才刚刚发觉。

    可穆翛宁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比寒浕更会发泄罢了。穆翛宁又像是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两人便立即扭打在一起。不是平日比武那般有章法可循,两人全凭本能出着拳头,像是街头巷尾的野孩子打架一般。

    是发泄,是不甘,是怨恨,时后悔,是渐渐侵入骨髓的眷恋。

    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不知多久之后,两人躺倒在地上,不知从哪流出的鲜血斑斑驳驳的染在两人的脸上,只剩大声的喘气声。

    许久过后,穆翛宁才缓缓的开口,几乎是带着哭腔“我在驿站听到了消息,便一路找到他最后停留的地方,那地方离驿站不过十里。想必他定是找我来了,若是我能提前两天打完仗回来,或许他就不会。说道此处,穆翛宁控制不住的梗咽起来,稍稍平复之后,又继续说道“我几乎发动了全军的兄弟,可依旧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只找到这个。穆翛宁从腰间掏出一样物件,丢在寒浕身上,之后便起身,摇摇晃晃的拖着身子离开了。

    那是一缎破碎的织锦,原本的颜色已全部被血迹覆盖,血腥味还未完全消失。但寒浕还是认得出,这是他和雪迎风去淄郢时,雪迎风一直着在身上的那件。上面还有利剑划过的痕迹,而现在,寒浕的心尖也如同被利刃划过,痛不欲生。

    寒浕将这断锦簒的死死的,眼眶早就红透了。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雪迎风会真的离开他。

    那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是那般爱笑,似红莲妖艳倾城,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诉说着春花秋月,锦绣山河。

    那个人,他还没有与自己一起游历天下,他还没有看够这世间繁华,没有玩够这人世万千,他怎么可能舍得

    寒浕现在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会到如此肝肠尽断的地步。

    他爱上了雪迎风,在他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他之后。

    如此轻易,又如此艰难。

    。

    穆翛宁一连消沉了几日,脸上的淤青渐渐褪去,可心里的郁结依旧没有打开。他原本想去找陆秉文,可中途想到他们这几人再聚到一起,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便提着一壶酒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翛宁他喜欢你,所以我对你,从一开始就未有过非分之想。”虽是决绝的话,但陆秉文还竟有些有气无力,在雪迎风的死讯传来之后,他也是免不了的伤神,与其他人比起来,有过之而不及,“若是姑娘误会了,陆某在此便向姑娘赔个不是。”

    “既然对我无意,那又为何对我此般温柔,又为何为了我不顾他人眼光流连于这烟花之地”挽君眼眶有些泛红,话音里是不解还有不甘。

    “或许。只是志同道合罢了。”陆秉文没有看向挽君,兀自低着头说道。

    挽君没有答话,良久之后,才开口道“罢了,”像是认命一般,“反正我也时日无多,就算是你应了我,我也是无福消受了。”说罢,眼角的泪水悄然滚落。

    “你什么意思”陆秉文惊愕的抬头望向挽君。

    “那日我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大胆像公子你吐露了心声,只可惜挽君这一生,都是飘零残喘,无可归处。”

    “怎么会这么突然,大夫是怎么说的”

    “这病是一直用药拖着,到现在,再好的大夫也回天乏术了。”挽君说得轻描淡写。

    “不会的,”陆秉文紧紧抓着挽君的双臂,“我带你去找全锦城最好的大夫,一定有办法的。”还未从雪迎风的死里走出来,眼见着挽君也要离他而去,陆秉文已经开始走向奔溃的边缘。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念花别君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挽君缓缓的说着,像是已经接受了一切,话毕,便轻轻的靠向陆秉文的怀里,陆秉文也张开双手回抱着,“你不必可怜我,也不需要再做什么,我本就是孤苦一生,也是上天垂怜,让我可以遇见你,可以体味一番着人世间的欢爱之情,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命该如此,穆翛宁在帘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只是同上次不一样,他没有冲进去,而是在屋内的人发现之前便离开了。

    下楼之时,只顾埋头走路的穆翛宁撞倒了同在此处的王传风,若是平时,这两人个不省事的人或许早就已经对骂上了。可如今两人对望一眼,对方的失魂落魄一目了然,无话可说,都又径自走开了。

    这年冬天,每个人都是如此的失意。

    莳花楼好久未迎来的这位贵客,眼尖的绿姨见王传风来了,立马满面春风地昂扬着笑意迎上去了。

    “哎哟这不是王公子嘛王公子可是许久没有来光顾我们莳花楼了呀今个儿想要哪位姑娘啊,要不我给公子挑几位去”

    “不用了,”王传风不耐烦地打断了绿姨的殷勤,“我是来找你的。”

    找她一个三十四岁的半老徐娘自然不是那个意思。绿姨也明白,干她这一行的,最会看人脸色,一见王传风板着一张臭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不由得心头一紧,想是摊上事儿了

    于是只得干笑两声掩饰几分紧张,佯装不解道“呃呵呵王公子找我有何贵干呐”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王传风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前些日子有一些关于我的,不太好听的流言,我想,绿姨你应该知道吧”

    “啊这”绿姨尴尬笑着摇了摇头,“没,没听说过。”

    “别装了,我之所以会到你这儿了,自然是打听过的,”王传风顿了顿,特意看了看绿姨闪烁的神情,便更加确信这里有问题,“听说,那些有的没的,便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可有这回事”

    “这事不宜耽搁,尽快安排下去,最好明日一早便启程。”

    “是,少爷。”

    “还有”

    寒浕与刘管家一路往外走,正在吩咐着什么,不想结果才出门,竟碰到了王传风。

    “你在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你的。”王传风淡淡道,一脸认真地看着寒浕,自听闻雪迎风的死讯后,他的身上,便不见以往的痞气。

    “少爷”刘管家不知寒浕对王传风是个什么态度,因此有些无所适从。

    “你先去吧。”

    “是。”刘管家恭敬地行了礼,又向王传风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朝着西街匆匆去了

    见刘管家走远了,寒浕才收回目光,“你找我有何事”

    “除了迎风,你觉得难道你我之间,还有其他可说的么”

    听他这意思,自然是与雪迎风有关。寒浕虽有要事在身,但如若事情与雪迎风有关,便是天大的事,他也能放得下。

    “进来说话罢。”寒浕欲要往回走,却在转身时被王传风叫住了。

    “不必麻烦了,我也不想对着你这张脸,多看一刻。”

    眉头微蹙,额前霎时黑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别那么相信你身边的人。”

    “我信谁,需要你来说”

    “是,我跟你没又任何关系,当然不会操心你。只不过,你相信的人,是害了迎风的幕后黑手,那便跟我有关系了。”

    凝眸漾起微光,寒浕没有即刻答话,一时的悄无声息中,风过树梢,带落了一片绚烂。

    王传风被梨花吸引去了目光,天晚风起,“有的人,看似一朵梨花,其实污秽不堪。”说着,又缓缓转过头来,发现寒浕仍是一脸从容淡漠,但寒浕时聪明人,王传风以为他一定是听懂了自己言下之意。

    “前些日子那些流言,你一定也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吧”

    寒浕只微微抬眸看着王传风,虽不作言语,眸光幽深,其深意却能使人心领神会。

    王传风则继续道“我去了一趟莳花楼,从绿姨那里逼问出一些消息,她说那是官家人,她得罪不起往迎风头上泼脏水,你我,不过也是她利用的对象罢了,她的目的是迎风。我这样说,你应该很明白了吧”

    “不用你说。”

    “嗯”

    “我早已弄清楚了。”

    “什么”见寒浕这般淡然的模样,王传风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何还对迎风那样绝情”王传风坚持以为,雪迎风的死与寒浕脱不了干系,印象中的雪迎风分明是那般乐观开朗的一个人,就算遭此横祸,也不会轻易屈服,可他偏偏就在那段时期变成了成天买醉,浑噩度日的人

    如果一个人绝望了,哪怕就是小小的一个挫折,也能将其打入无底深渊。

    当然王传风不知道,寒浕也才是在前两日,王传风与桓筱儿遇见后,才开始怀疑的。不过,寒浕也不打算作解释,他以为没必要,毕竟,这是自己与雪迎风之间的事,与王传风这个“外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的事,不用你来管。”

    “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迎风在的时候呢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忘了吧那我来提醒你,那个时候,你在伤害他,你在害他流泪”

    “我怎样对他,也是我的事。”再听王传风说下去,寒浕觉得自己就快控制不住火气,便不再理他,自顾离开了。尽管身后还传来阵阵骂声,他尽量不去听,不去想,他只知道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反复着,反复提醒着自己

    那个人,是他的。

    世上有多少人被世俗围困,不断地折磨自己,折磨对方,却分开那日,或是失去那时,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已陷入深潭。便是如此,悲剧的上演才从未停歇

    倘若老天爷恩赐一个机会,愿用余生去爱。

    世上有多少人这样祈愿世人皆知“丝萝倚乔木,蒲草系磐石”,可又有多少人明白“比翼不连理,齐眉欠灵犀”

    疏林晚鸦聒噪,寒浕在林外站了一会儿,似在思量着什么,良久,才又迈开步子,渐渐地,身形隐没在天色中

    早春二月,绀香之时,乍暖还寒。春归风雨天,和着雏鸟拿捏不稳的初鸣。锦纶城偶尔还会飘下几场小雪,但再也遮不住海棠桃李芳菲前的新绿。梅花开过最后一遭,便兀自的谢了。一切开始变得明晰,便是一派朔风凛寒犹未尽,淑气阳生探翠微的景象。

    锦纶城里,也开始渐渐有了生气。可那些失意的人,却迟迟难以回头。

    城外的浅草山川,陌上青烟,弗若对花且酌酒,云随风去了无痕。陆秉文颓坐在挽君的坟前,眼下的乌青,可以看出他已经几晚未曾合过眼了。

    这半个多月以来,陆秉文一直在挽君身边照顾着,几乎找遍了全锦纶最好的大夫,却也只能一天一天的看她憔悴下去。最后,他在挽君的床前守了两天两夜,看着她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不像雪迎风出事时那般的惊魂不定,瞬间天崩地裂之感,当时的陆秉文只有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像是裸露的伤口上,涂了一层蜂糖,渐渐的爬满了蚂蚁,一点点的开始向内不断的腐蚀,变得血肉模糊,直到露出森森的白骨。过程缓慢,可每一刻都如此致命。

    陆秉文开始有些模糊了对挽君的感情,他知道自己没有爱上她,却还是心痛得无法自拔。或是对她的惋惜,或是愧疚,或是在雪迎风离开之后,又重复经历了如此痛彻心扉的死别。起初如此悠然自得的生活,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他着了一身素袍,因为身体较弱的原因,至今还添着过冬时的衣裳,头发略显凌乱的束着。坟头的纸钱早已变成了灰烬,只剩得零星一点还在苟延残喘。陆秉文带了一壶酒,在敬过挽君之后,便独自的喝了起来。他平日里几乎不喝酒,现在三两杯下肚,竟也没有醉意。

    仓庚喈喈不休,寒木春华绸缪。陆秉文的脑子里浑然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呆上多久。

    在他放在自己面前的杯盏被毫无征兆的踢翻的时候,虽然身体下意识的惊动了一下,可陆秉文还是神情木讷的坐在那,之后便又没有了任何反应。

    直到他一把被人拎起,眼中映出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眼神在渐渐有了焦点。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穆翛宁了,大概从他出征之后,穆翛宁便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他的音讯。这或许是两人分别得最长的一段时间。

    他知道穆翛宁早就回来了,可这段时期以来陆秉文一直守着挽君,并未抽身去找过他。陆秉文也很疑惑,为何这么久穆翛宁都未曾主动来找过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悲不自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见到他就好了。这一个月来,陆秉文都在一个人苦苦的挣扎,先是雪迎风,后来又是挽君,他只是勉强支撑着自己脆弱的神经,像是落在了无边无际大海之中,找不到求生的方向,只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不让自己沉下去罢了。

    不过现在好了,你来了,我可以有依靠了。见到穆翛宁的第一眼,陆秉文心里便只有这样的想法。我至今承受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痛苦,终于有你可以帮我分担。这样想着,陆秉文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双手下意识的想去抱着穆翛宁。可原本卑微的希望,现在成了彻彻底底的绝望。

    他被穆翛宁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一阵强烈眩晕和痛感袭来,可穆翛宁依旧不依不饶的上前来,死死的抓着陆秉文的衣领,将他的上半身提起来悬在空中。陆秉文丝毫没有反抗的可能,他的体力明显有些透支,憔悴得像是随时都有昏过去。

    可恍惚之间,还是瞧见了那人厌恶的神情,和肆意的谩骂。

    “我好心好意的把挽君让给你,可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穆翛宁的声音有些让人振聋发聩,淹没了所有其他的痕迹。

    见陆秉文依旧没有反应,穆翛宁又抓着陆秉文的肩膀,将他拖到挽君的坟前,将他的脑袋按在离墓碑不到一寸的距离上,“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对得起她吗”穆翛宁依旧是气恨难消的语气。

    悲不自胜,像是决堤一般,陆秉文眼角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制的滑落,涕泗交下。身体也在轻微了抽搐,可还是只换来了穆翛宁的唾骂,“懦夫。”丢下这句话后,便拂袖而去。

    突然的脱力又让陆秉文倒在了地上,之前被穆翛宁触及的地方开始变得生疼。像是终于被击溃了一般,陆秉文蜷缩在挽君坟前,开始不顾一切的抱头痛哭,没有了力气,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可覆在眼前的衣袖,早已被浸湿揉乱得不成样子。

    没有人来阻止他,也没有人来安慰他。伤心的事来的太多太急,被挖成了空洞,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挣扎。

    但现在陆秉文的心里也逐渐开始明晰,不用再去寻找方向,任由自己沉沦下去便是了。

    陆秉文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间里了,他还是有些神志不清,房间里围了不少人,进进出出,嘈杂一片。

    似乎是在陆秉文晕倒后,被一直在寻找他的下人救了回来,那副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脸,着实把陆母吓了一大跳,一下请了四五个大夫,十几个佣人看着,人参,灵芝都毫不吝惜的往药里加,不到一个时辰,陆秉文也就醒了。

    陆秉文只是身体虚了些,本不需要如此大的阵仗,醒来便看见眼前这杂乱的场景,心情不免烦躁起来。又想起之前穆翛宁的所作所为,又泛起无尽的苦楚。不想理会这般纷扰,便蒙上被子,倒头睡了。

    醒时已是皓月当空,星辰灿烂。白天忙碌的下人都已散去了。透过窗户还可看见灯火,夜还未深。陆秉文现在依旧是体虚乏力,睡过之后,精神不见好转,反而脑袋愈加的昏沉,走几步路便还要停下来歇息一番。可顾不上身体的不适,陆秉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独自一人,出了尚书府。

    “寒兄。”陆秉文目光的尽头,是在月下独酌的寒浕。孑然一身,坐在小亭之下,背对着月光。夜色朦胧了他的身形,墨色的长发披散而下,略显单薄的衣裳有些松垮,不经意间露出锁骨精致的轮廓。若是迎风看见了,大概会扑过去吧,陆秉文心里想到。

    “何事”寒浕淡淡的回应道,和往常一般,听不出任何感情。

    “没什么,许久未见,突然想和你谈谈心。”说着,陆秉文走道寒浕的身边坐下,“其实我很久之前便想来找你了,可是又有些不敢,一直到今天,才敢过来。”陆秉文自顾自的说着。

    “无非是关于他的事罢了,又有什么不敢的,大家都是十几年的兄弟了。”难得寒浕会说出如此为他人着想的话,陆秉文也略微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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