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过尽千帆,人生再好,怎若初见。朱雀,你知道我可以放下尊严,放下固执,放下姿态,都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人。此生无他,情何以堪。”
“有时候坚持,要被祝福,才有意义。你既认定了义无反顾,就该有一败涂地的勇气。哪有那么多的怜悯和迎合。”朱雀闭目娓娓道来,两手安详地叠在腰中正襟上。恬然,幽静,大气。表面和平。
真武起身负手,弯目清笑,有些苦涩的味道。“我始终敬你,虽然道不同。只是始终不能理解,你既要和我对立,又为何要助我取回玄冥的记忆。不要告诉我说,你是为了在足够公平的基础上和我竞争,我认为,你大概没有这么高风亮节。”
朱雀睁目弯腰坐起,手指尖玲珑有序地在扶手上起伏敲打,微有击声。“你是说,你已经取回了玄冥的记忆?”
“说来惭愧,亦亏了圣祖紫元君。你当初嘱我一句,要看清西王母到底要个什么东西,我依言推断,果然,不出你所料。'西王母独卖她面子',听来虽荒唐,却十万不假。”
“我嘱你?我哪有嘱咐过你?”
“呵,不算嘱,但算提醒。总而言之都是你的恩,无须斟字酌句。”
朱雀收回手起身而立,清冽而用力地看住真武,颜面冷峻,八面临风。“如此说来,玄冥头疾可愈?”
“不错。”
“可记当日之事?”
“不忘乎。”
“你可知,我也去过昆仑。”
“也去为玄冥寻封灵幻镜?”真武皱起眉,神色严肃。
“幻镜?”
“玄冥那些被西王母取走的记忆便是封锁在幻镜里了。”真武从怀里谨慎掏出那封灵幻镜,“为了它,真不容易。以后,便是难得见到圣祖了。”
“为什么?”
“圣祖为谢娘娘复灵宠失明之恩,已拿三千年修行去换,自愿身伴西王母于昆仑玉虚宫,。真是爱徒情深,令人涕零。”
朱雀眼雾迷蒙,是一种浮游的语气,非常惆怅,亦有稀薄的深情。“真武。你错了。你从一开始就错了。紫元君错了,你也错了。”
“紫元君?我?错了?”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你付出是为了玄冥,紫元君呢?”
“玄冥是他的弟子。”
“真武,你又错了。你总是看不清。”朱雀凝视,眼里是开满繁花的树桠,不胜艳极“真武。如果我今天告诉你。我曾去昆仑乃是为了你。当作何感想?”
65、第章
朱雀是个骄傲的仙人。华贵。雍容。有着邪魅的凤眼,和妖娆的羽衣,倾世容颜足以颠倒众生。风华所现就像黑夜里开放的毒花。他只是长久地游戏,所以被孤立在正常守则之外,博和被博一笑,不屑尘间风月。
“真武。如果不是如果。我也去昆仑采过玉英,也是为你而去。你信吗?”他的笑显得勉强“只可惜。我没有一个好师傅。”
他们相对伫立。相视里略显局促和不安。这细微的距离里,有不可探索的静谧,亦有磨砂之感,让人心内骚动起伏。
空气里都是扶桑的汁液清香。青翠。细碎。
“真武。我不明白你要来同我表明什么立场。”朱雀说话时明明在笑,笑得清浅魅惑,又像被扼喉,不是那么镇定。有措手不及的凌乱。
他伸出手,说“幻镜呢?我想看看。”
真武便被突如其来的笑耀住双眼。有种喧嚣不一定要有很多人出声,内心跌宕纠缠也会令人栗动难安。
“幻镜呢?我可不可以看看?”朱雀只摊出了半个手掌,余下裹在华袖里。等着真武交出东西来。强势的,必得的姿态。
朱雀拈着幻镜手柄的动作和拈着羽扇的形态一模一样,总让人以为会前后摇摆的扇起风来。又盯着镜面温和地看,只是用指尖抚。轻柔,怕惊动什么。反反复复。继而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才抬起头来。真武说“你知道,我找不到元神。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所以,你便只记住了玄冥。”
“”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过于偏激和执拗了。曾试图说服自己大度一些,玄冥还是朋友,真武亦放在心底,只要不捅破这层纸,便算无恙。可现实逐渐逼迫自己看清,有过祝福,但又失望。于是妒嫉,终无所行计。他厌恶过玄冥,可玄冥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如从前呆趣。他可怜玄冥,为这厮,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最后,可怜自己,看轻自己,不可忍受自己的作贱,觉得哀怨。
“真武。我为你去昆仑,也差点毁掉一张脸皮。你却不曾知道吧。”
“也替你无休止无日夜地寻过元神。你却未曾想到过吧。”
“你一定不记得了。以前,你从未走进过我南苑扶桑林半步。你说太吵,太微垣比较安静,转而就走了。你是不喜欢热闹?还是厌烦我。”
“真武。我说你没心没肺好呢?还是说你根本心盛已满呢?”
“也有谁为你彻夜未眠过。那时候,你又在哪里月下奏埙,以博佳人。”
“真武。你也欠了我的。要不要还?”
“你大可说无凭无据,都是我胡诌的。可是我要自取其辱吗?呵,我又不是傻子。我只是告诉你,我不想再容忍和成全了。记住,先爱你的是我,先放手的也是我。”
或许来得太快,无法统筹。真武只是听着,至始至终,同一场早夭的花逝,完全不及表达惊惧。是水滑过一般的感觉,风日稍过,便蒸干无痕,消尽殆矣了。他只是觉得喉咙干燥,说出的字句不那么干脆连贯,有支离的嫌疑。
“朱雀,幻镜给我。”
“其实谁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朱雀眼里是坚定的模样,但有痛楚刻下的伤痕,他只是掩饰,维持一如既往的骄傲,即使本无多大的骇意,也能演绎得浓烈、丰盛、不饶人。
真武亲眼看着他红唇变绽出鬼魅的笑,可以吞噬光芒的暗,有决裂的意念。
那一刹那。幻镜在朱雀手里反射出诸多洁白冲击的光束,细碎斑驳的小颗小颗陨落,像星云一般从那手指间倾斜而下。带着艳红的液体,染满了整只手,又闻到腥湿的气味。朱雀用蛮力将那面镜子捏碎了,碾揉成渣,不顾痛楚淋漓。
所有的一切像一艘沉入海底的船,实际存在,却不发出声音。有的,只是内心冲撞。缄默,像是一场华丽盛宴后的残局,徒剩面面相觑。
“我得不到的,怎么能让你得到——”
鸿袖展开时,背后便生出了火焰般的羽翅。盘旋之风拔地而起,林木枝叶呼啸成流。嘶鸣悲嚎挣破入耳,混沌浊尘遮目不见。朱雀还是笑,凌冽地笑,笑忘浮世。他说,我是个痴物,独自疯癫了千年,却从未入过你的梦。
真武便在这混沌中踉跄着退走了。手捂着胸口,口角被震出猩红的血迹。
念唱着痴魔的梵音似针芒刺肤,衍出咒怨的力量,梦魇随行,无孔不入。他抬着步子远目,亦不觉得愤怒,只是愧疚、失望和难过。他的玄冥,从此,再也不可能有关于他的过去了。一切永成定局。
画眉俯着头踟躇,一个少年被押在画眉手里“神君,那天尊的元神”
“不是已经被他误食了吗?”红羽凌冽的神君看着画眉手里畏缩颤抖的凡人。
“还是可以取出来的,不过这躯体就不能用了。”
清冷泛着滚滚杀气的神君看了一眼这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武。”少年吓得哆嗦。
“您才寻到它,费了心血的。”画眉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谁在乎呢。枉作多情罢。放了他,余事注意些办。”一令轻轻发出,像碎在玉盘的珍珠一样凄美。
后来,玄冥总是托人带信来,说朱雀你为什么不来玄岳楼和我走动了,我很想念你。小厮童悄悄告诉我说是因为你觉得这里太冷清,所以不习惯。现在却不同了,莲花池里养了许多野鸭,比你那鸟林子不会安静多少。还有一群会吹笙箫的侍童,真武天尊每天都会来演教他们。你以前跟我讲,说这上仙很无聊,现在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真真的很缠人,磨得我头晕,一会儿要来教我烹茶,一会儿要来和我比丹青,下棋斗酒样样没个正经,还老是忘东掉西的,这楼里也不知丢了他多少宝贝,隔日就寻来撒泼赖皮了,我折腾不过他,你来帮帮我,将这讨厌的家伙弄走吧。朱雀,我现在夜里不吃丹药也能安眠了,头疾大好于从前,大概是你之前常常带我出去走动吧,心旷神怡了许多,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我在天上本无多少朋友,与你最为亲密,凡事最不能忘你,有时开口闭口说你竟比说自己的还多,为此真武老是笑话我。我只是想你,经常想你。害怕你的疏离。
朱雀收到这种薄笺不止一二回,都是玄冥眉清目秀的笔迹。但总是在读完之后随即点了烛火,出神地望着它化成明灭忽闪的烟灰,有次烟屑飘到幔帐上险些烧成火幔,幸亏被门外的朱鹮发现扑灭。
再后来,朱雀索性不看信笺了。他大概可以猜出里面都写些什么,玄冥想他了,玄冥的头疾慢慢好了,玄冥被真武闹得苦笑不得,玄冥邀他去北界玄岳楼看他们种下的木棉又开花了,玄岳楼寄养了一只来自昆仑墟的可爱褐毛松鼠,玄岳楼欢歌笑语,紫草郁香玄冥什么事都写,大小不定,但必定会分享一些乐事和表达对自己的思念。
有一次却令朱雀记忆犹新,玄冥说替真武卜了一卦姻缘,是个鸾凤和鸣的结果,他说自己还不敢告诉真武,因为记得仙史曾载鸾鸟,雌曰和,雄曰鸾;又载凤凰、凤凰,凤者为雄,凰者为雌。所以觉得大为古怪,自觉无解,便讨问一下朱雀这段本属朱雀祖上的仙史是否属实。
朱雀亦没有回信,向天帝请旨镇守南界极地,自立九天玄宫。
时值秋冬之交,往来者皆见百鸟集肉桂、甘松、没药等香木。
一日日出,朱雀方归。画眉担心问何所往,朱雀沐浴净身,焚香动礼,说,去了一趟北界,不知什么时候玄岳楼更了牌匾,已号作玄武楼了。
他便始终没有走进去。呆望了一宿而已。满目疮痍。
扶桑林里炎火一把,但见灼业焚浪,滚滚不灭,红透半天。
闻见者,窥火势如炎鸟,鹏可遮日,翼比沧浪,嚣焰冲天。待湮灭死灰后,陡见一朱羽瑞鸟自烟雾中起,鲜美异常,盘旋归来。当即百鸟朝第,铿锵齐鸣。尔后,领百鸟,退出三垣。
九天玄宫,与北界遥遥相望,长离玄武。
玄冥抚着松鼠悲叹道我竟不知他已湮灭重生了,却始终不再来见我一面。真武,你说这是怎么了。木棉树上已无花,郁叶葱葱。行迹间,唯有冷风呼呼,松鼠乍起一阵柔软的白毛。真武,自你来后,我再没有见过朱雀,也没有见过尊师。
“你想见吗?”一双手从背后环腰拥起,束紧,唇齿轻风磕于耳际“你若想念。我陪你去。”
玄冥放了松鼠,整衣摇头“他最不想见的,不是你吗?”
“”
有水滴落在脖颈。玄冥仰头望去,以为是木棉树叶上的露珠,却感觉到温度。他欺骗不了自己。他不是一个无心的仙,他还是玲珑剔透大智若愚的执明神君。
“真武,我选择你。便意味着失去朱雀。这就是孽果。”
“如此割舍。我唯能此生不负,相濡以沫。”
突然飘雪,七零八落。他们只是紧拥。
自此,传言玄武殿龟蛇情笃,天帝赏封二仙合为玄武大帝。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肿样。后妈也是妈。终于完结。(好吧!其实这货在发存文肿么可能会坑说好不坑就坚决不坑!!!)
话说当初写此文本源于那时大考前鸭梨大,日子太无聊,就忍不住化鸭梨为冻梨,一夜两三千字的,不知不觉熬到考试,文也就完结了,幸好考试也考上了,很开心,很有成就感!等到暑假回家又翻出来改了改就成这幅模样了
小说前后情节改动还算比较大,因为一向写文不提大纲,认为小说本源于生活,写到哪里算哪里,也不存在开始和结局,因任何一个和终点都是人为截取的,所以洋洋洒洒下来显得也不是那么大气。又个人比较追求能打动精神的细致情节,少不了斟字酌句的痛苦。这些都是后话,哪个爬文的大大不是被害得黑眼圈一圈一圈,头发掉得一撮一撮,腰上肥肉一层一层大概最后不过是慰藉了自己的执念和读者的一目十行。晋江本是个前有个路新才后有无数大神的地方,来这里淌水主要还是因为听说这里比较公正的,况且自己的文也够清水够劣质了,也实在无甚看点呐ㄒoㄒ(在其他地方实在是写不过基情四射的神笔们呐诶你们懂得!→→)。也没有刻意宣传什么的,因为耽美那个不太方便对筒靴宣传啊为了瓦cj的形象
好啦!随便说一点,毕竟好歹也顺产鸟。准备下一个坑了,与玄武纪一个系列的,名字暂时未定,c:黍离子衿有兴趣的亲们可以期待哦。嗯,看样子瓦上课的日子又无聊了,不然不会酱紫虐自己的啊。爬文的孩纸桑不起。爬文还木有读者的孩纸更桑不起。爬文木有读者还坚持存文的孩纸谁还桑得起。码字的淫都是耐得住寂寞的淫啊!
总之,幸苦爬了一回,希望有亲稀饭。求点击!求评论!求收藏!求鞭笞!求侮辱!求指点!求交流!各种求!亲们的肯定就是瓦的动力啊呜呜呜呜
咆哮完。闪!